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梁祝]蝴蝶飞飞飞走了   作者: 小乌堆   简介:   邱玉婵×马文才   梁祝同人   ?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传奇 女配   搜索关键字:主角:邱玉婵,马文才 ┃ 配角:梁山伯,祝英台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梁祝同人   立意: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第1章   “玉婵啊——”   “嗯?”   充满少女气息的闺房中,黄花梨制成的九屉梳妆台前,邱玉婵漫不经心地挑起一朵绒花,簪进自己的发髻里。   在她身后的位置上,一位看起来年轻秀丽的妇人手持画卷,“玉婵啊,你快看看,这湖中县的王公子……”   邱玉婵头也不回,“什么王公子,身高还不到七尺,您女儿看起来都要比他更健壮。以后我俩成婚了,到底是他来照顾我,还是我来保护他?”   崔氏觉得女儿说得也有道理,她放下手中的卷轴,又从一旁的八仙桌上执起一卷新的画像,“上一个不满意没关系,娘这里还有呢。快来看看这个,这个是凤停县的李公子……”   “凤停县?”邱玉婵惊愕地扭过头来,雪肤花貌、琼鼻樱唇,妥妥的美人坯子。   崔氏满意地点点头,不亏是集合了他们夫妻双方的优点生下的好女儿,美貌这一块,那是当真没得挑的!   然后她就听见了让她心梗的话,邱玉婵将脑袋埋进崔兰秀的腰际,“娘啊,您是不是嫌弃女儿了?不想女儿了?”   这话当真是在戳崔兰秀的心窝子,她捧起邱玉婵的脸,“你说的这是哪里话?娘怎么会不要你呢?”   说完她就面色一禀,从闺女温言软语的攻势中回过神来,想起了自家闺女的真实性格。   果不其然,得到回应的邱玉婵撅起个嘴,嫌弃道,“那那个凤停县离我们上虞这么远,你怎么会想把你闺女嫁到那个鬼地方去嘛?”   崔兰秀一噎,下意识解释道,“哪里远了,不还是在我们会稽郡内吗?”   邱玉婵她爹是会稽郡的郡守,闺女的夫家要是落在会稽郡内,日后总是能叫她少受一点委屈。   邱玉婵才不管呢,她又不是真心在挑选夫婿,她只是不想嫁人罢了。因此她随口便否决道,“不嫁不嫁,一个在南一个在北,一个在上一个在下,远了去了。”   “行行行——”闺女这么一抱怨,崔氏也开始觉得凤停好像真的远了一些?   她摊开一个新的卷轴,“没关系,娘这里还有很多位优秀的公子,我们家玉婵慢慢挑,挑一个最喜欢的出来。”   邱玉婵乖巧地笑道,“好啊。”   然后她一口一个老、一口一个丑,一口一个没出息,将崔兰秀带来的十多个卷轴通通否决了个遍。   末了还要假惺惺地感叹一句,“唉,我不过就想挑一个长得好看、家世出众、洁身自好、自己又有本事的男人罢了,怎么就这么难呢?”   崔氏心里本来就憋着气,现在听邱玉婵得了便宜还卖乖,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来点点她的额头,“你想要找家世出众、文武双全的男人,那你当初干嘛还要拒绝人家英亭?”   崔氏就是现在想起来,都还会觉得可惜,上虞祝家庄的第八子祝英亭,出身于富可敌国的上虞祝家。   上面有七个哥哥,其中六个哥哥都已经有了孩子,到了他这里,可以说是已经完全没有了传宗接代的压力。   自家闺女脑子里转的那些不容于世俗的念头,崔氏都是知道的。   虽然她总是教育她,说她们女人的本分就是给夫家传宗接代、延续香火。但是崔氏同时也知道她的这个女儿是有多么的倔强,因此她在为她寻找夫婿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地寻找并非是家中独子、且性子宽和、能容人的。   这祝家八子,简直就像是上天为她闺女量身定做的一般。   家世好、性格好、本事强,家就住在他们邱府隔壁不说,还对他们家闺女痴心一片!   自从被她们家闺女拒绝了以后,到现在都没有议亲!   没有议亲呐!可不是没有娶妻!   说他对她们家玉婵已经断了那份心思,崔兰秀都不信的!   可惜了,这么优秀的后生,怎么偏偏就……   邱玉婵不高兴地把脑袋从她娘手里□□,“娘,您怎么还惦记着祝家的八公子啊?您要这么想让女儿嫁给他也行,只要您不怕女儿一过去就欺负他们家的金疙瘩,把两家的关系搞僵就行。”   “你说的这是哪里话?”崔氏在心里接了一句——怎么就偏偏多了一个妹妹呢?   祝家祝英台,祝家的小九妹,整个祝家庄的大宝贝!   她被宠得天真娇憨、不谙世事。偶尔吧,还会做出一两件出格的事情来。   祝家人愿意宠着,按理来说,她们邱家人也管不着。   偏偏……   偏偏邱玉婵是个穿越的。   邱玉婵她爹邱树集,早年还不是会稽的太守,而是上虞的县令。   自古以来,商人就地位微贱。   偏偏祝家几代积累,财可通天。尤其是如今的祝老夫人掌家以后,祝家更是到了富贵已极的地步。   好在祝家人在官场上没有什么关系,倒也不是做不到,只是他们家的财富已经累积到了这个地步,朝廷是不会允许祝家手中再握有权力的。   邱树集抓住这个机会,跟祝家强强联手。祝老夫人一个女流之辈,初时能在商场上站稳脚跟,与邱家的支持不无关系。   邱树集也凭着连年评优的政绩,从上虞的县令,一跃成为会稽的郡守。   两家人关系紧密,府邸又近,家中年龄相仿的孩子,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彼此的伙伴。   邱玉婵的年纪倒霉地介于祝英亭和祝英台之间,祝家再往上的哥哥,就跟他们玩不到一起去了。   所以这三个人,本来应该是青梅竹马的关系。   偏偏祝英台身为祝家几代才出了一个的女娃娃,在祝家是备受宠爱。   唯一一个看着严厉的祝老夫人,在女儿的教育问题上,也是能纵就纵。   反观邱玉婵,接受的是正儿八经的闺秀教育。她从小就羡慕祝英台的无拘无束,对于祝英台出的点子,纵使心里打鼓,也会全力支持。   邱玉婵之所以会穿越过来,完全是因为这件事情。   往常祝英亭、祝英台、邱玉婵三个人一起玩耍的时候,因为祝英亭心里还有点数、邱玉婵又是一个胆子小的,祝英台的突发奇想每每都会被她们两个限制。   这一次祝英亭被他大哥带出去长见识、做生意了,只有邱玉婵一个人,完全压制不住祝英台。   祝家的小九妹突发奇想,要带邱玉婵下河凫水。小玉婵吓得脸都白了,连连说自己不会,祝家的小九妹却更兴奋了,拍着自己的胸脯说自己一定会教会她的。   邱玉婵半推半就地被她带到岸边,然后祝英台就说要先下水游一圈,让她见识见识。   刚开始的时候,小姑娘动作标准,在水面上的动作虽然说不上优美但却极其灵巧。   看得邱玉婵心动不已!   只可惜好景不长,祝英台正想游回岸边,教邱玉婵下河凫水时,她突然就在水中抽了筋!   彼时现场就只有一个不会凫水的邱玉婵和半吊子小丫鬟菡萏,菡萏哭着就想下水救人,小玉婵当然要问一句她会不会。   若是不会凫水,自然还是要找人来救,不然不是多搭进去一个?   可菡萏却哭着说,就算是死她也要跟她们家小姐死在一起。   邱玉婵一听,这还得了?连忙拦着不让人下水,喊菡萏去找人来救,菡萏哭着说来不及了——大家闺秀,下河凫水到底不雅。谁也没料到今天竟然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大家都是瞒着大人来的。   邱玉婵又是忧又是急,好在她想到及时想到主意,就近折下了一根长枝,想要把祝英台捞过来。   可祝英台当时人小力小,从小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此时突然遇到危急情况,她根本就缓不过来。   她腿脚抽了筋,又在水里扑腾了好一会儿,这会儿已经是强弩之末。邱玉婵的竿子才刚伸过去,祝英台就咕嘟咕嘟地沉进了水里。   如果不是祝英亭终于回来、及时赶到,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好在祝九妹最终还是得救了,只是呛了水,小孩子身体又弱,最后还是昏迷了半晌。   小玉婵还以为这就是最坏的情况了,谁知道后头还有的是事情等着她。   祝英台一被抱回祝家庄,全庄的人都炸了!这可是她们家最宝贝的小九妹!   最好的大夫、最好的药材、祝家最大的主事人……全都集中在了祝英台居住的绣楼中。   等祝英台被安置好了,得到了消息的邱郡守也终于赶到。   小玉婵本来就害怕她这个严肃冷厉的爹爹,原本都做好挨骂的准备了,却没想到他竟当着所有人的面打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是半点没留力气,小玉婵被他打得旋了半圈、摔倒在地,左脸更是迅速红肿起来。   “你真是不像话!竟然带着英台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玩耍!英台的年纪比你小,你也不知道要好好照顾她?如此躺在病床上的人怎么就不是你呢?”邱树集这样骂道。   作者有话说:   本文设定:州>郡>县   太守>郡守>县令   私设很多,黑原男女主,愿意看下去的小可爱们要做好心理准备哦~   改改改,这就改,呜呜呜,真的完全抗拒不了小可耐们期待的样子哇。   影视同人不能写,所以本文要改成民间故事同人,原创的剧情大多不会变,然后主线大改。   我抽点时间,先把前面的部分改完,要是大家觉得可以接受的话,我们就一起走下去鸭!? 第2章   从祝英台在水里抽了脚筋开始,邱玉婵就一直担惊受怕。   好容易等她被人救上来,待她一向跟个小大人似的彬彬有礼的英亭,见到他小九妹的惨况以后,也没忍住埋怨了她一句,“玉婵,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有分寸的好姑娘。可你现在……你现在怎么也跟着英台一起胡闹起来了呢?”   邱玉婵顿时小脸煞白,这对一向听话懂事的她来说,已经算是很严厉的指责了。   偏偏英台还在昏迷,她连羞愧委屈的情绪都不能有,巴巴地跟着祝英亭来到祝家庄。   祝英亭与她尚且还有青梅竹马之谊,如今都待她至此,何况是祝家庄的其他人呢?   平日待人处事得体的祝夫人,在见到这位郡守家的独女的时候,都把持不住没好气地无视了她,更别说祝英台其他的七个哥哥和祝家庄那个不分青红皂白宠她的爹爹了。   他们人人都对邱玉婵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这便也罢了,祝老爷他明明知道他闺女是什么样的德行,如今见到他家姑娘难得安静得躺在绣楼的拔步床上时,竟然气得对邱玉婵冷嘲热讽起来。   “我们家英台的凫水可是我亲自教的!她怎么落水昏迷?菡萏呢?菡萏这丫头死哪儿去了?你怎么不好好看着你们小姐?   啊?小姐叫你在岸上照顾玉婵小姐?她都没下水,她为什么要人照顾?郡守家的女儿就比咱们家英台尊贵吗?   咱们家英台在我们祝家庄,那也是……”   “好了,你少说两句。”祝老夫人没好气地制止道。   祝老爷平时就是害怕他们家的顶梁柱,可一旦涉及但他的宝贝闺女,他就什么都不怕了!   祝老爷说祝老夫人只知道交际应酬,只知道她的生意银子,为了讨好他们会稽的父母官,就连闺女的死活都不顾了!   邱树集就是在这个时候来到祝家庄的,他听到了祝老爷说的话,也知道祝英台在祝家的地位,所以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掌掴自己的女儿,来给祝家一个交代。   邱树集此举果然吓到了祝家人,对邱玉婵怨念满满的祝老爷都被吓得不敢吭声。今天好像看不见邱玉婵这个人的祝老夫人也终于恢复了她的大家风范,喊祝英亭将邱玉婵带下去安置。   祝英亭舍不得小九妹,邱玉婵含着泪自己告辞离开了。   邱树集仍旧待在祝家庄,说要留下来看看祝英台的情况。   看着邱玉婵独自远去的背景,祝英亭好似才想起来,自己不仅仅是祝英台的哥哥,也是邱玉婵最亲近的竹马。   他犹豫着把祝英台和邱玉婵两人为什么会到河边去的缘由说了,祝老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气他不心疼躺在床上的妹妹,胳膊肘向外拐!   祝老夫人的脸色也不好看,但是邱郡守在此,刚刚为了给她们家一个交代,还亲自动手打了膝下唯一一个女儿的巴掌。   祝老夫人再是不情愿,也不得不表示,等女儿醒来,自己会好好惩罚她。   邱树集大度地摆手,表示小孩子不懂事正常,是玉婵这个做姐姐的没有照顾好妹妹。全然不顾他的女儿也只比人家的女儿大了不到一岁,连人家口头上不过客气一句的“惩罚”都大度地帮人家免了。   邱郡守如此顾全大局,两家的关系当然还是稳固如初。   只可怜小玉婵,顶着一脸的伤和伤透的心回到家中,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狠狠地大哭了一场。   当天夜里,她就发起了高热。连烧两天,再度醒来的人就变成了现在的邱玉婵。   反观落了水的祝英台,倒是皮实得很。一觉醒来,只打了两个喷嚏,被一大家子人硬是按在病床上躺了两天,这天终于忍不住偷偷溜出了府。   她听说她的玉婵姐姐病倒了,说什么都要上门看看人家。   祝家一大家子人反应各异,最后还是没能拗过她。   所以刚刚醒来的、已经接收了原身全部记忆的邱玉婵,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又心疼又大度的祝英台。   她坐在病床旁,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手,真情实感地说:“玉婵姐姐,我已经不怪你了,你赶快好起来吧。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拉住菡萏,不让她下水救我的,也不是有意在我哥我爹和我娘面前告状的。当时你只是太害怕了,对不对?你快好起来吧,只要你好起来,我什么都愿意原谅你。”   刚刚睁开眼睛的邱玉婵恍惚自己接收错了记忆,又或者是,这个小姑娘根本就不是原身记忆里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妹妹,而是一个心机深重的幼态绿茶。   可是她认认真真地听她碎碎念了好一会儿,竟然发现这个甚至可以算作是这次事件主谋的祝英台,竟然是真真切切地在心里怪过她的,现在也是真心觉得自己大度地想要原谅她!   邱玉婵就懂了,原来这是一个奇葩啊。   邱玉婵才懒得管祝英台的三观为什么会被塑造得这么奇怪呢,她自己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作精,这辈子最见不得就是比她还要自私自利还要作的人。   于是她动动手指,示意自己已经清醒。然后她就在祝英台又惊又喜的眼神里,字正腔圆地说了一个“滚”字。   祝英台惊喜的表情僵在了脸上,她觉得自己听错了,温柔典雅、最具大家闺秀气质的玉婵姐姐怎么会对她说“滚”字呢?   好在邱玉婵说完这句话,更快就因为体力不支重新昏睡过去,祝英台也就理所应当地认为自己听错了。   不然就以邱玉婵现在的身体状态,还真不一定能在小她一岁的祝英台面前讨到好。   虽然祝英台坚定地认为是自己听错了她玉婵姐姐的话,但她从小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什么时候听过别人的一句重话?   于是她闷闷不乐地跑回祝家庄,并且决定在她玉婵姐姐病好、来祝家庄跟她解释清楚这件事情以前,她再也不要踏入邱府半步了。   祝英台不去看邱玉婵,祝英亭一个外男,纵使年纪小一些,也不方便独自到邱玉婵的闺房去探望她,倒是给邱玉婵预留了充足的改(作)变(妖)的时间。   在邱家,当家做主的是邱树集,但他深爱他的夫人。就算崔兰秀到现在为止也才只给他生了一个女儿,他也没有要纳妾的打算。   只是邱树集骨子里重男轻女,认为女儿就该听话懂事、贞静贤淑,所以平日待邱玉婵严厉有余、亲近不足。   这回因为祝英台落水,更是不分青红皂白就先下手打了她。   动手打完邱玉婵以后他就有些后悔,只是他没有表现出来。   后来崔兰秀一伤心难过,些微的后悔就被他放大百倍不止。   邱玉婵抓住机会,来了个孩子版的一哭二闹三上吊,效果好到崔兰秀差点跟邱树集闹起了和离。   崔兰秀出身于清河崔氏,当初嫁给还是县令的邱树集,那是妥妥的低嫁。   也就是当初他们两情相悦,婚后邱树集数年如一日地对她好,崔兰秀才不介意邱树集平时对女儿的严厉管教。   一来她也觉得女儿家应该温柔体贴,二来邱树集动手打孩子,这还真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如今邱玉婵被打、重病,醒来以后还换了个芯子——当然,这一点还是邱玉婵一个人的秘密。   但她既然阴差阳错地来了这里,就没有叫原身和自己在蒙受委屈的道理。   她抱着守着她的崔兰秀的手臂,将落水一事的前因后果说了,她可不是对祝家小九妹百依百顺的原身,那黑锅是能往祝英台身上扣就往祝英台身上扣。   反正凫水一事本就是她提出来的,祝英台说要教邱玉婵玉凫水的时候,她也是第一时间拒绝了的。   拦着那个半桶水的丫鬟下水,让她跟自己一起用树枝将祝英台拉过来,这处理方式更是任谁也说不得一声错。   可最后人都已经被救上来了,她却还要挨巴掌,这是什么道理?   崔兰秀也觉得这事儿没有半点道理,她怀疑邱树集这就是在嫌弃她生不出儿子,这个家里已经容不下她和她的女儿了,她要带着女儿回娘家!她要跟邱树集和离!再也不回来了!   邱玉婵没想到原身这个大家闺秀一样的娘亲竟然会这般刚强,不过她对这样的结果乐见其成,差点就要跟着她回到清河崔氏,开启一段世家小姐的新人生了。   见状,被向来都体贴柔顺的娘俩吓得魂飞魄散的邱树集赶紧拦人!他放下老脸,又是道歉又是求饶,才堪堪哄得娘子回心转意。   可邱玉婵眼泪一流,崔兰秀的心就又动摇了。   邱树集这才第一次意识到便宜闺女的重要性,但他又不可能在女儿面前伏低做小,只好硬邦邦地承诺,自己一定会帮她讨回公道。   邱玉婵稀罕?还不如就此跟着她娘回清河崔氏做团宠呢!   邱树集只好硬着头皮板着脸,在崔兰秀的见证下,跟邱玉婵许下了不少的不平等条约。   这其中一件,就是帮她跟祝家讨个说法。   作者有话说:   渣爹肯定要为他的那一巴掌付出代价哒!   前文只要改名字,改起来会快一点,后文还要再琢磨一下,不会那么快开始更新哦。? 第3章   落水一事的责任在邱玉婵,这可是邱树集亲自盖棺定论的事情。这个时候上门反口,岂非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可邱玉婵说什么也不肯接受暗中找他们麻烦、给她出气的解决措施,非得邱树集为她的名声着想,光明正大地为她讨个说法。   为了老婆孩子,邱树集只好腆着一张老脸去了。   他为难归为难,到了祝家庄却是一点儿也不露怯。板着脸说自己上一次进门就被大声嚷嚷的祝老爷误导,错手惩戒了自己无辜的孩儿,导致邱玉婵一回邱府就委屈地病倒了。   他说,祝家庄得就这件事情给他一个交代。   事关祝英台,在家的几个祝家人的脸色全都垮了下来。   几个小的绷不住,在那里用所有人都能听得到的音调“窃窃私语”,说这件事情本就是邱玉婵责任更大,祝英台向来都不着调,她怎么能跟着她胡闹呢?   而且祝英台在祝家庄的时候,再怎么胡闹也没有出过事情,怎么跟她出去一次,回来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还有,这罪魁祸首一说,分明是邱大人自己拍板定下的,现在怎么上他们祝家庄来讨公道?   等他们说得差不多了,精明强干的祝老夫人才冷厉地喝止道,“好了,邱大人面前哪有你们几个小孩子说话的份?还不快给我下去?”   几个成了年的“小孩子”不甘不愿地应了一声“是”,下去之前还不忘挤眉弄眼地提醒爹娘——你们可千万不要让妹妹吃亏啊。   邱玉婵权当没看见,比起祝家人,她更讨厌一言不合就打孩子的邱父。这次逼他上门,比起讨回公道,她更在意的是祝家人能不能帮她出了这口气。   邱树集以往总是站在合作的角度上看待祝家人,财大气粗的他们自然是千好万好。经常出入祝家的邱玉婵则不同,她看多了他们对祝英台的无条件宠溺。   小玉婵郁结于心、夜发高热的惨况也可有他们的一份。   邱玉婵现在就指望着他们是真心疼爱祝英台,邱树集也是真心喜爱崔兰秀,两方人僵持不下打起来才好呢!   反正她最坏不过维持现状,跟她娘一起回清河崔家呗。   最先绷不住的是被打了一套组合拳的邱树集,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他焉能看不出祝家的意思?   他愿意给他们一个交代的时候,双方尚且能够你好我好大家好。现在他不愿意将此事善了了,他祝家就必须得拿出一个态度来!   邱树集假装没听到祝家几个小辈的指桑骂槐,直接将矛头对准祝家的话事人,“不知祝老夫人对此事有何看法?可想好要如何教育祝家的闺女了吗?”   邱树集这话说得十分不客气,简直就是明着逼着祝家表态。   事关祝家几代才出了一个的宝贝疙瘩,纵使是祝家最会衡量利弊的祝老夫人,也舍不得教训她。   两家人最终闹得不欢而散。   邱玉婵在一旁看得爽了,学着原身那副贴心小棉袄的姿态,温柔体贴对邱父说,“爹爹愿意上祝家为女儿讨个公道,女儿已经觉得很满足了。祝老夫人说要罚英台闭门思过,女儿看还是不要了吧?免得到时候影响两家的关系。”   这一番话堪称是火上浇油,不管邱树集最初是怎么打算的,当初他可是亲自动手打了邱玉婵一巴掌的,现在他上门来讨公道,祝家竟然这般敷衍他?   闭门思过?祝家庄大到一眼望不到尽头,让祝英台待在庄子里反省,这算哪门子的闭门思过?   还有他的女儿竟然还会担心这样会影响两家人之间的关系,自古民不与官斗,他扶持祝家几年,是不是将他们捧得太高了一些?   因为祝家的不配合,这件事情已经被拔高到邱树集他的官威被犯的地步了!他说什么都不可能就此放下这件事情的。   邱玉婵当然知道,她说这番话也不单单是为了火上浇油。祝家富可敌国,邱家盘踞一方,两家斗起法来,阵仗绝不会小!   邱树集现在因为爱妻和面子的问题,对她心怀有愧,可到时候万一邱家要是落败了呢?邱玉婵可不想做渣爹的出气筒,反正现在她已经“原谅”祝家了,到时候邱家要是出了什么事,那都是因为渣爹太倔强的缘故。   邱玉婵所料不差,祝邱两家决裂的事情确实闹得非常大。   祝家早年还没有这么大的体量,越是有钱越是容易成为朝廷上各家官员的钱袋子。   是邱树集从中拉线,将祝家的付出合理化,让祝家在皇上面前都挂上了号。   自此,官员们收敛了许多,祝家的生意也顺畅了许多。   祝家投桃报李,分给邱树集不少干股,这可都是会下金蛋的母鸡!   后来邱树集当上郡守,更是给祝家一路亮绿灯。祝家生意做大的同时,也给邱树集带来了不少利益和政绩。   现在邱树集宁愿舍弃这部分利益,也要卡着他们祝家。然而他们祝家也不是吃素的,这么多年下来,在朝中又怎么可能只有邱树集这么一个关系?   祝家想换靠山,然而强龙难压地头蛇。邱树集可不仅仅是会稽的郡守,他身后更是站在两大氏族!   所以到了最后,祝家生意缩水。邱树集看似半点不受影响,可事后他在郡守这个位置上一待就是五年,年前传来的要调任的消息也没了影儿。   会稽并非邱家一家独大,有其他世家见他艰难至此,忍不住打起了他身下位置的主意。祝家引狼入室,最后生意没保住不说,那些饕鬄更是觊觎起了祝家剩余的产业。   最后两家一合计,不约而同地选择冰释前嫌、联手对敌——唉,这就是大人的世界啊,邱玉婵忍不住感叹道。   她也没想到时隔多年,祝老夫人竟然狠得下心,亲手给了她宝贝女儿一巴掌。   自此,邱家、祝家、祝英台……这些欠了小玉婵的人,通通都受到了他们应得的惩罚。   两家关系破冰,祝英亭、祝英台、邱玉婵三人又被迫走到了一起。   没办法,她们重新在一起玩乐,这可是两家冰释前嫌的最佳证明。毕竟他们决裂事件的起因,就是两家小儿女之间的矛盾嘛。   邱玉婵倒是不介意当个工具人,这些年,她趁着邱树集忙于政事,崔兰秀又正是对她千依百顺的时候,邱玉婵大手一挥,就把那些妇德、妇言、妇容、妇功扫进了垃圾堆里。   她要学琴棋书画、四书五经、骑马射箭……学一切自己想学的东西,而不是为了取悦这个时代的男人而活着。   崔兰秀一开始很不赞同她的做法,可邱玉婵天天跟她撒娇痴缠,崔兰秀稀里糊涂地就应下了很多她后来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条件。   然后学都学了……崔兰秀只好一边为他们家未来的姑爷忧心,一边放任了自己的宝贝闺女。   祝邱两家和好之前,邱玉婵一直像块水绵一样,在家里吸收各种知识。   现在邱树集要让她出来当工具人,邱玉婵就当自己是出来散散心喽。   彼时,祝英台正因为她娘打了她一巴掌而耿耿于怀。这些年她大大小小犯了不知道多少错,这还是她娘第一次动手打她!还是为了那样的陈年旧事!   祝英台说什么也不愿意出来见邱玉婵,在她心里,她的玉婵姐姐早就死了!死在了那场高热里!现在站在她们祝家庄的那个坏女人,根本就不配做她的玉婵姐姐!   ——怎么说呢?感觉还挺敏锐的。但她熟悉的那个玉婵姐姐的消失,还不都是拜他们所赐?   相比于祝英台,大她三岁的祝英亭就要成熟稳重得多了。   时隔五年,他终于又见到了他儿时的玩伴。明明两家府邸相邻,可却硬生生地做出了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比起祝英台的怨怪,祝英亭心里还是愧疚居多。   他深知祝英台的个性,当初说什么都不应该那样指责玉婵的,尤其是玉婵还因为他父亲的无理迁怒被随后而来的邱郡守打了一巴掌。   祝英亭一直都觉得这是自己的错,可是两家关系迅速僵化,祝英亭怎么也找不到道歉的机会。   如今他们终于见到面了,可他的妹妹才因为这件事情被责罚。   祝英亭想到昨晚祝英台哭着说这辈子再也不要理邱玉婵、也不准他理她的情景,道歉的话哽在喉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祝英亭的妹控属性就此可见一斑,邱玉婵怎么也没想到,后来有一天,他会跟自己表明心意,说他心悦于她。   邱玉婵当然是拒绝了,她吓得几乎是扛着火车跑回了自己家。   开什么玩笑?那样的家庭,那样无条件溺爱女儿的公公婆婆、那样无底线为妹妹妥协的丈夫、那样蛮不讲理的小姑子……她疯了才会想嫁进祝家!   可她抗拒这桩婚事,有人却很满意。   觉得祝英亭品性不错的崔兰秀是其一,见不惯女儿在家吸引走妻子大部分注意力的邱树集是其二。   他们妄想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来压她,邱玉婵二话不说、离家出走!   一开始她爹娘还怨她气性大,直到邱玉婵打着游学的旗号,出走了整整两年。归家之后,邱树集和崔兰秀是再不敢逼她嫁人了。   也就是邱玉婵如今已经一十有七,崔兰秀这才忍不住拿来这许多青年才俊的画卷,希望她能从中挑选出一个喜欢的。   作者有话说:   摸摸大家,影视同人不能写的说,所以这本书得走原创路线。小乌堆也挺难过的呜,本来都想三万字结尾算了,但是还是想给文才兄一个好结局!   这本书的话,青梅肯定是打不过天降的,因为青梅开局即出局【点蜡.jpg】   要是大家吃得下原创的话,我看看之后能不能写一个青梅系列叭。? 第4章   如果邱家依旧是只有邱玉婵一个独女,她可能还会考虑一下要不要招赘上门。   但是几年前,邱树集和崔兰秀给邱玉婵生了一个弟弟。   既然邱家已经后继有人,邱玉婵也就不愿意勉强自己了。   婚姻一事,还是随缘好了。   不过就以她游学两年在外的所见,邱玉婵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根本就不会找到能够跟她情投意合的心上人。   女儿家的本分就是在家给男人生孩子?好女人必须遵守三从四德?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实属平常?   ——可去他们的吧!   邱树集和崔兰秀都放弃强迫她了,邱玉婵才不要给自己找苦头吃呢。   邱玉婵将崔兰秀精心挑选的青年才俊通通否决了个遍,崔兰秀见状,心中竟然产生了一种“果然如此”的认命感。   崔兰秀将画卷一卷一卷地整理好,随口问道,“你这也不肯要,那也不肯要。玉婵啊,你跟娘透个底,你究竟想嫁一个怎么样的人?”   “娘,”邱玉婵将小脑袋搁在崔兰秀的肩头,“你为什么非要把我嫁出去呢?您要是嫌弃女儿多吃了邱家的一碗饭,女儿走就是了。”   游学两年,邱玉婵也不是光顾着在外面玩闹的。她在一些相对安全繁荣的场所置办了几家自己的产业,就算此时脱离了邱家,她也有自己的落脚点。   可崔兰秀显然不是这样意思,她没好气地敲了敲邱玉婵的脑瓜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就是一辈子都不嫁人,爹娘也养得起你的。   可日后爹跟娘走了,你弟弟又成了家,你岂非要成了一个孤家寡人?你叫娘怎么放心得下呀?”   邱玉婵撇嘴,不嫁人她老来可能是要吃点苦头。但她现在要是妥协了,从嫁人那一刻开始她就要吃苦头!怎么想都还是不嫁人更划算一些嘛。   崔兰秀瞅见邱玉婵的神态,就知道她不打算改变主意。   深知女儿倔强的她叹了一口气,决定先解决眼下的问题,“好吧,嫁人的事情咱们先放一放。玉婵,你老实告诉娘,年后你是不是还打算出远门?”   邱玉婵状似乖巧地眨巴眨巴眼睛,小脑袋却十分坚定地点了点。   这个问题她们也讨论过无数遍了,邱玉婵可谓是软硬不吃,打定的主意没人能改变其心意。   邱玉婵游学两年,也不是没有回过一次家门。   有一次,邱树集趁她回家之际,派人把她锁在房间里。不知道从哪儿学了一手乱七八糟的技艺的邱玉婵连夜开锁逃出家门,之后哪怕是年关,邱家也难以见到她的身影。   这一次她会回来,还是崔兰秀装病把人给骗回来的。   邱玉婵对此颇有微词,不过她离家这么久,也不是不能体谅老两口的心情。崔兰秀开口保证以后再也不用这样的借口骗她回家以后,邱玉婵就既回之则安之地住了回来。   可她刚回家的时候就说过,她日后肯定还是要出去游历的。   邱树集和崔兰秀拿她没办法,只好想了一个折中的主意。   “什么?”邱玉婵震惊道,“你和爹让我上万松书院去读书?”   不怪邱玉婵如此震惊,她外出游学两年,邱父就恨不得把她锁在家里面。万松书院一去就是三年,他们怎么可能会主动提出这样的主意?   邱父邱母也是没了办法,这关又关不住、劝又劝不听、嫁也嫁不出去,如今世道不比从前,邱玉婵不肯待在家里,他们当然得为她寻一个相对安全的去处。   崔兰秀看邱玉婵不像是排斥的样子,抱着希望问道,“那你意下如何呢?”   “嗯——”邱玉婵皱着眉头“勉强”道,“唉,虽说这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但玉婵也明白,这些年玉婵孤身在外,爹和娘都十分担心玉婵。好吧,玉婵便答应娘,年后便前往万松书院求学。”   “诶诶,好孩子,玉婵可真是娘的心肝宝贝。娘就知道,玉婵是个再乖巧不过的好孩子了。”崔兰秀激动到语无伦次,她没想到女儿竟然这么快就答应了她的要求!   虽然女子上书院读书,属实是有些离经叛道,但那也比她一年到头行踪不定的好啊!   邱玉婵配合地接受崔兰秀的夸奖,事实上,她对这个决议的满意程度远比崔兰秀想象中的还要高。   出去这两年,邱玉婵深刻意识到了古代交通和服务的落后,要说外面的世界还有什么可以吸引她,那便是未知和自由了。   恰好,因为学堂不收女子,她还没正儿八经地跟那些学子一块求过学。而且书院的课程一读就是三年,她刚好可以避过家里的催婚和古板的教习。   她之所以表现得那般勉强,不过是戏精的本性在作祟罢了。实际上,邱父邱母的这个提议简直是正中她的下怀!   邱玉婵年后的行程定了,邱树集和崔兰秀也就放下一半的心了。   杭州的万松书院,原本是非常出名的私学。其山长梅宜年博学多才、平易近人。任教以来,为朝廷培育了无数人才。   后来皇帝特地委派夫子入万松书院教学,每年都会有官员来考查学子们的品状学业,如今万松书院已经可以算作是半个官学了。   对邱玉婵来说,这其中的好处十分明显。   她不用通过考试,只需要邱树集的一封推荐信就可以入学。   万松书院并非正统官学,有权有势的学子一般不会选择这里,邱玉婵凭借郡守侄儿的身份,完全可以在书院受到许多优待。   ——没错,就是郡守侄儿。   书院不肯接受女学子,邱玉婵到书院学习也并非是为了官途前程。与其冒险挑战世俗规矩,不如女扮男装方便。反正她在外游历,用的同样也是男子身份,彼时早已是轻车熟路了。   到万松书院求学,对邱玉婵来说可谓是千好万好,唯有一点……   “爹,”曹娥江渡口旁,邱玉婵眯着眼睛质问道,“祝英台怎么会在这里?”而且还同样做了男装打扮!   邱树集正心虚着呢,偏偏祝英台还要主动过来撩拨道,“这渡口又不是你家开的,我凭什么不能在这里?”   邱玉婵无视她,“爹——”   可怜邱树集一个重男轻女的大男子主义直男癌晚期患者,因为邱玉婵这些年反复拉低其底线的行为,病中垂死惊坐起!如今面对女儿的质问,竟然也会感到心虚了呢,呵呵。   邱树集早就料到自己这一天需要经历什么,但秉持着船(能)到(拖)桥(一)头(天)自(是)然(一)直(天)的缩头乌龟精神,邱树集愣是到了今天,都没想好要怎么跟闺女解释。   偏偏爱妻在这个时候跟他耍起了甜蜜的小心机——说好了跟他一起送女儿去上学、一起面对如今的场面的,可她竟然临阵脱逃!根本没来!   邱树集不知道该怎么跟邱玉婵解释,但祝英台早已聪慧机敏地看穿了邱家父女俩是因为什么在闹别扭,“邱玉婵,你该不会还不知道吧!你之所以能上万松书院求学,可全都是因为我!”   想到这里,祝英台就觉得忿忿不平。   想当初她为了说服她爹她娘,在私底下付出了多大的心力?   反观邱玉婵,最后却能够借她的东风,只需要以祝家庄的祝英台不也是男扮女装上书院求学为借口,就可以获得上万松书院读书的机会!   祝英台不反对女子走出围困自己的小天地,可她就是不愿意便宜了她邱玉婵!   跑来送她的祝老爷赶紧扯着她的衣袖,“英台,你快少说两句。”   两家人和好以后就有了默契,两家的闺女都是他们各自家里的宝贝疙瘩,偏心那一个都不行,既然如此,就让她们自己闹去。   祝英台擅长道德绑架,可邱玉婵偏偏没有道德。小魔头跟大魔王撞在一起,祝英台属实是吃了不少的苦头。   祝老爷心疼不已,但是祝家动荡了这么多年,他说什么也不敢再为难邱玉婵了,只好时时对祝英台耳提面命,让她别招惹邱玉婵。   可他越是对祝英台说教,祝英台就越是讨厌邱玉婵!   “为什么要少说两句?我偏要说,这是她邱玉婵欠我的!”   作者有话说:   熟悉的小可爱们都还在,爱了爱了~   谢谢大家的评论和雷雷~? 第5章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邱玉婵眉梢轻挑、笑得挑衅,“不会真的有人不知道吧?没有参加考试就直接入学的,可是需要士族或者官员开出的推荐信的。祝英台,你猜你的推荐信是谁给你开的?”   万松书院门槛不低,底层官员开出的推荐信,根本就没法让没在正规书院进过学的祝英台和邱玉婵入学就读。   而祝家虽然是士族,可是男扮女装进书院读书的事儿不小,除非祝家族老突然脑抽,否则他们根本不可能同意这件事。   最最重要的是,她爹这个老古板,要不是祝家求到他面前,想来他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劝她放弃游学、而选择到万松书院那儿去求学。   邱玉婵以为祝英台知道这一点,只是选择性忽略了,谁知道祝英台得意洋洋道,“哪儿来的?当然是买来的了。”   邱玉婵才不信,女扮男装进书院并非小事,祝家人疯了才会把把柄主动递给别人。   她转头去看祝老爷,果不其然看到他心虚的表情,于是邱玉婵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祝英台虽然不懂得看人脸色,但是她对这种阴阳怪气的语气却是十分敏感,于是她也转头去看。   比起邱玉婵来,祝英台可太了解她爹了!   都不用问,祝英台就知道推荐信一事肯定出了岔子。   “爹?”祝英台小声喊了一句,想来还是怕在邱玉婵面前丢人的。   祝老爷无奈地露出了一个苦笑,“英台啊,爹也不想麻烦邱郡守。可问题是,这事儿是你娘她一手操办的啊!你是知道你娘的,爹在她面前,根本说不上话啊。”   祝英台自知道入学需要推荐信这一事起,就防着邱玉婵将来会拿这事儿来做文章,刻意央求她爹,让他别去找邱郡守。反正她们祝家有钱,随便从以前向她们祝家借过钱的官员手里买一封不就是了?   祝老爷再不管家事俗事,也知道事情不会像祝英台说的这么简单。他把矛盾转移给祝老夫人,果不其然被当家的铁娘子一顿骂。   女扮男装上书院求学,这难道是什么光荣的事情不成?他们是嫌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少了?还是嫌外人少了一个方便来她们祝家榨取钱财的理由?   祝老夫人非但去找了邱郡守,还给他出了一个主意,让他们家在外游学的姑娘也上万松书院就读。   一来安全;二来两个姑娘一起上书院读书,将来也好能有个照应。   所以邱玉婵非但不是乘着祝英台的东风,趁祝英台来万松书院读书,也跟着讨到了一个能光明正大入书院就读的机会;反而因为她比较有在外求学的经验,而被祝老夫人设计成为了祝英台女扮男装入学院的保障和经验包。   祝老爷支支吾吾地在祝英台的逼迫下,将祝老夫人卖了个干净。   邱玉婵就站在一旁光明正大地听着,听完了才假装恍然大悟道,“原来这是祝老夫人的意思啊,不就是希望我在书院里多多照顾英台吗?我和她和英亭三人从小一起长大,今后我们两个又要一起去万松书院读书。相互照应,那是应该的嘛。”   祝英台最听不得邱玉婵说这些,当下就撞开她往船上走去,“谁要你照顾?”   邱玉婵侧身一避,莽过来的祝英台就是一个趔趄。   “妹妹小心啊。”邱玉婵还要火上浇油。   “你!”祝英台最后是红着眼睛上得前往万松书院的渡船。   祝老爷在一旁看得脸都绿了,可邱玉婵话说得漂亮、行动上也几多谦让,这样他闺女还不开心,那就是他闺女气性大了。   祝老爷就是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也没办法说邱玉婵半句,他不仅不能说,他还得苦着脸跟邱玉婵说好话,“玉婵啊,你说得对。你和我们英亭英台可是一起长大的,在书院里,英台要是招惹了你,你回来尽管跟伯父伯母告状,到时候我们肯定给你做主!   在书院里的时候,你可千万悠着点!悠着点啊!”   祝老爷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隔壁郡守家的千金就和她们家英台不对付起来。   往日英亭在英台身边守着,英台还时时吃着她的亏。祝老爷简直不敢想象,书院里只剩下英台一个人的时候,她会被这位小千金欺负成什么样。   偏偏他们家说一不二的夫人哟,总是说什么玉婵有分寸,而且这样英台在书院里就有了一个能治得住她的人,她也就可以放心了。   祝老爷只好哭唧唧地求着邱玉婵手下留情了,邱玉婵笑眯眯地说:“放心吧,祝伯伯,我一定会的。”   祝老爷更加担心了,要不是英亭年纪大了,他非得把他一起打包上万松书院去不可。   “咳咳,玉婵啊,船快开了,你赶紧启程吧。”邱树集庆幸祝家父女俩为他挡枪,自己侥幸逃过一劫。   “好啊,那爹爹、祝伯伯,玉婵就先告辞了。”邱玉婵身着男装,十分自然地同他们拱手告别。   不过临上船之际,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爹爹,回家以前,女儿正好路过清河崔氏,就顺道到外祖家探望了一番,外祖父和外祖母他们很想娘亲呢。   女儿看您最近公务繁忙,大概也没什么时间陪娘回去。正好小舅舅最近要来上虞办事,女儿就请他顺道接娘回去住几天,刚刚我派去的人应该已经把口信送到了,爹爹你快回去招待人家吧。”   这会儿脸绿的人成了邱树集,上虞和崔家的距离不近,兰秀是好久没有回家探望过二老了。   可这逆女!等他有时间了,难道他不会陪着爱妻回去吗?偏她有主意!兰秀要真在这个时候回了清河老家,他几时才能再把她接回来?   难得家里没有了碍手碍脚爱黏人的长女,结果他非但不能跟妻子更亲密一些,反而还要跟妻子分离数月?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邱玉婵头也不回地上了船,连点问清楚情况的时间都不给邱树集留。   崔家小舅舅确实要到上虞办事,只他并非是邱玉婵的亲舅舅,所以外祖父外祖母之前让他顺路接崔兰秀回去的建议,早就被邱玉婵婉拒了。   可是现在嘛,表舅也是舅嘛!   就像外祖父、外祖母和小舅舅自己说的那样,大家都是一家人,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她爹竟然送了这么份大礼给她,邱玉婵说什么也要帮他把公务繁忙、没时间陪妻子回家的问题给解决了!   邱玉婵一上甲板,渡船就启航了。   邱树集顾及到自己的身份,实在是不好意思站在岸边冲邱玉婵大喊大叫,只好含泪咽下了这个哑巴亏。   上了渡船,邱玉婵正是报复完了、神清气爽之际,船内突然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男子汉大丈夫,离个家还要腻腻歪歪,真叫人没眼看。”   邱玉婵往船舱内望去,上虞离杭州的距离不近,曹娥江这不是这条船的始发地,所以这条渡船其实很大。   它被分成上中下三层,下层人力划船;中层有几间隔间供人休息,只那隔间大多又小又暗,多数人只做休息之用,闲暇之余,还是喜欢来上层透气。   刚刚开口讽刺邱玉婵的人就坐在最上层的船舱里,他穿着宝蓝色的华服,眉短而粗、唇厚而黑、一双眼睛被纵欲过度的青黑包围,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邱玉婵今日本就心情不好,偏偏挑衅她的人又一副让人的心情雪上加霜的长相,她连挑衅回去的心情都没有,直接笑着威胁道,“没眼看?怎么?你那双招子不想要了吗?你若是不想要了,本公子不介意做做好人好事,帮你把它们抠出来。”   那宝蓝华服的男人本来故作风雅地摇着折扇,一听邱玉婵这话,再一看邱玉婵的身量——他收起扇子,吊起眉梢,凶道,“小白脸,你是在威胁本公子吗?”   邱玉婵看着手指尖不说话,卢鸿远只当她是怕了,正想乘胜追击,邱玉婵身后突然传来两声“砰砰”的轻响。   卢鸿远抬头看去,一个黑着脸、接近两米高的壮汉正站在邱玉婵身后,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 第6章   卢鸿远刚刚抬起的屁股墩,这会儿又老老实实地贴了回去。   邱玉婵嗤笑一声,没再搭理他。   这个身高近两米的汉子,是她们家的家仆。从两年前外出游学开始,邱玉婵就一直带着他。   外头不比书院,邱玉婵不会天真地选择带着一个丫鬟跟自己一起跑东闯西。   事实证明她是对的,阿实确实是一个非常好用的人才。   多少要找茬的人还没来得及走到她的面前,就被这个铁塔一般的壮汉吓了回去?   因为他实在是太好用了,所以这次来书院,邱玉婵就又十分不舍地把人给带上了。反正书院有规定,每个学子都可以带至多不超过一个的书童,邱玉婵觉得他就非常合适。   你看,这还没到书院呢,就顺手给她解决了一个小麻烦。   邱玉婵十分满意,“阿实,去帮我把行李搬到隔间里。”   铁塔一般的汉子轻松地挑起两大担的行李,卢鸿远看他掂纸一样轻飘飘的手法,愈发不敢开口说话了。   怂得倒是比邱玉婵想象中的还要快和彻底,她站在甲板上透了会儿气,等阿实帮她把定好的隔间收拾好,她就到中层休息去了。   虽然上虞有一条贯通南北的曹娥江,水运还算发达,但邱玉婵对坐船其实有一点点苦手。   在前往杭州的几天时间里,她不是在中层睡觉,就是在甲板上透气。   因为身量高大的阿实一直守在她身边,所以她几次见到卢鸿远,他都老老实实地缩在一旁,连和人正常交流都下意识地降低了音量。   跟她同处一条船的祝英台,也不知道是没有默契还是她有意避开,一直到下船前,邱玉婵都没见过她几回。   好不容易等渡船抵达杭州,邱玉婵等断断续续的脚步声都散得差不多了,这才懒洋洋地伸着懒腰往上层走去。   阿实自觉地留下来收拾行李,邱玉婵不喜欢船舱里窒闷的空气,决定先下船等他。   她以为船上应该只有她们主仆两个了,谁知道睡过头了的卢鸿远也留到了最后。   卢鸿远的家仆同样也在船舱里为他收拾行李,他一上来就看到孤身一人的邱玉婵,眼珠子一转就猜到了她的情况。   卢鸿远原本稍稍落后邱玉婵几步,他坏心思一起,就快走几步,冲邱玉婵撞了过去。   邱玉婵知道自己身后有人,只是她没有太在乎,这会儿她正走在上岸的隔板上,难道身后的人还会突然冲上来推她下水不成?   可世界上就是存在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人,好在身后加急的脚步声到底还是引起了邱玉婵的警惕,所以陌生的冲击力袭来的时候,早有准备的邱玉婵一手撑在五步长的木板,一个稍显狼狈的前滚翻卸去了这股冲力。   卢鸿远一击不成很是遗憾,但是他也只敢装作莽撞的样子去撞邱玉婵了,真要刻意在万松书院山脚下搞出人命来,他的学业也差不多到此为止了。   卢鸿远“哼”了一声,做出一个“算你小子命大”的口型,大摇大摆地从船上走了下来。   邱玉婵身材娇小,没有阿实在一旁护着,卢鸿远是半点也不虚他。   他不仅大摇大摆地从船上下来了,他还要大摇大摆地从邱玉婵面前走过,他倒要看看,这个险些在他手上丧命的小白脸能拿他怎么着!   邱玉婵当然不能拿他怎么样,她只不过是在他即将走过她面前的时候,谦让地往一旁退了退,然后在卢鸿远得意地要把鼻孔顶上天的时候,快速蹲下身子,给他来了一个扫堂腿。   刚刚那一个前滚翻正好让邱玉婵翻上岸,她的这个扫堂腿,是又快又利落。   遇袭的卢鸿远毫无反手之力,眼看就要面朝大地摔倒,给他的尊容再增一抹容光的时候,他头皮的位置突然传来一股子剧痛!   邱玉婵面无表情地扯住他的头发,硬生生地吊住了他的脑袋,卢鸿远恍惚听见自己的脖子传来“咔”的一声轻响。   疼痛和惊吓同时袭来,等卢鸿远反应过来自己要反抗的时候,他已经被邱玉婵死狗一样地拖到岸边,“你要——呼噜呼噜呼噜——干什——咕噜咕噜咕噜。”   邱玉婵一言不发,死死地将卢鸿远的脑袋按进水里,卢鸿远试着反抗,却发现自己竟然毫无反抗之力!   这是什么怪力小白脸!   卢鸿远一开始还试图谩骂威胁,可邱玉婵根本不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发现他还有力气说话就把他重新按回水里,等水里冒不出泡了,再把他拎回来。   如此循环往复,等卢鸿远发现自己连开口求饶的机会都没有以后,他终于忍不住吓了尿了裤子。   邱玉婵见状,终于被恶心地把卢鸿远丢在地上,自个儿嫌弃地往后退了几大步。   卢鸿远劫后余生地大口大口地喘息,是半点儿猖狂话都不敢再说,一有力气就眼泪鼻涕齐流地求饶,“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邱玉婵这辈子最厌恶的,不是那种一打就怂的怂货,而是那种又蠢又毒的毒瘤。   因为你永远也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突然扑上来咬你一口。   这种情况下,邱玉婵就是弄不死他,也一定要给他留下一个比死还难受的教训。   她看这蠢货的样子,明白自己应该已经吓住他了。也不是什么需要朝夕相处、时刻防备的人物,她最后威胁一句,“知道日后见了本公子,应该怎么做了吗?”   然后就在卢鸿远一叠声的“知道了知道了,我给公子磕头了,谢公子饶我一命。日后我见了公子大人,一定退避三舍,再不敢不敬了”的求饶声中,同下了船的阿实扬长而去。   卢鸿远的下人同样也收拾好了行李,不过他们在船上就被人高马大的阿实捏住后脖颈。别说是下船帮他们家主子的忙了,他们生怕邱玉婵手底下没个分寸,一不小心弄死了他们家主子,这个黑脸的汉子会帮着他瞒天过海,拧巴拧巴就他们的脖子给拧下来。   眼看着邱玉婵终于放了人,那黑脸汉子也跟没事人似的松了手,卢鸿远的书童赶忙从船上冲下来,主仆俩抱在一起一顿哭嚎。   邱玉婵只觉得自己积攒了几天的郁闷心情,都随之发散了出去。   她徐徐展开手中的折扇,像卢鸿远印象中的小白脸那样,露出了一个文雅的笑容。然后对着阿实吩咐道,“我们走吧。”   阿实沉默寡言地挑上行李,主仆俩游山玩水似的,慢悠悠地往万松书院山脚下最好的一家客栈处去了。   送学子上学的渡船一般都会早到,故而明天才是万松书院正式开学的时间。   在船上待了几天,邱玉婵实在是没有探索新地域的热情了,她只想在软和的大床上美滋滋地睡一觉。   邱玉婵出门在外,琐事一般都由阿实料理。   这次也是一样,她倚在柜台上把玩折扇,听阿实跟掌柜的询问,店中还有几间上房。   万松书院并非正统官学,来这读书的子弟也并不是全都非富即贵,身为附近最好的一家客栈,店里今日还有三间上房可以预定。   邱玉婵本来想开口要两间——阿实一直跟在她身边,经济不紧张的时候,邱玉婵不想亏待他——可是她突然看见店外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不是在渡口被她训得尿了裤子的家伙吗?   邱玉婵瞬间改口,把三间上房全都定下了。   她不想跟讨厌的人住一家客栈,当然如果这个看上去就像是被宠坏了脑子的大少爷不介意住普通房间的话,邱玉婵觉得自己也不是不能大度一点——反正上等客房跟普通房间根本就不在同一层楼。   可她显然低估了自己的威慑力,就在阿实从善如流地将店里的上等客房全都定下的时候,店外的卢鸿远一行人终于看到了她,别说是进来碍她的眼了,他们有一个算一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显然比邱玉婵更加不想彼此同住一间客栈。   邱玉婵一个没忍住,一个人拎着把扇子乐了起来。   就在此时,店内又迎来了一个客人。   来人圆脸圆眼圆鼻头,一副还没长开的少年长相,连个子都还是矮矮的。他一溜烟地跑到柜台前,站在阿实的身边,与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刚刚看完一个乐子的邱玉婵,饶有兴致地把视线移了过来。   小圆脸也是来定房间的,要的也是上房,偏他来得不巧,最后三间上房全都被邱玉婵主仆俩定下了。   曹率哭丧着脸,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竟然如此糟糕。   他家公子乃是杭州太守之子马文才,本来他家住杭州,完全不用提前一天过来,来万松书院的山下等候。   偏偏他们家公子和他们家老爷的关系紧张,这临出发进学的前一天,竟然还能大吵一架。   他们家公子一气之下,就提前从家里出发了。   曹率从小就跟着他们家公子,自是知道这个时候他最是招惹不得,一路上紧赶慢赶,终于打听并赶到了书院附近最好的一家客栈。   谁知道客栈里竟然没有上房!那现在他是要让他们家公子住次一等的客栈,还是次一等的房间?   明天他真的还能活着跟他们家公子一起上书院吗?   大概小圆脸丧得五官都皱成一团的样子实在是太可怜了,那客栈的老板欲言又止地将目光转向还没离开的邱玉婵。   邱玉婵知道他的意思,反正她们只有两个人,刚刚定下三间房,也只不过是为了为难那帮蠢货罢了。现在他们人都走了,那他们让出一间上房也无妨。   只不过此时阿实已经付好了钱、拿好了钥匙。邱玉婵嫌退房麻烦,又看那个小圆脸顺眼,索性拎起一把钥匙,直接丢给了那个小圆脸,“正好我们主仆俩多订了一间上房,就让给你们好了。”   作者有话说:   男主下章出场~? 第7章   曹率喜不自胜,正要取出钱袋,将房钱结算给救他命的两位恩人,门外突然传来一道令他头皮发麻的喊声,“曹率。”   这声音轻而有力,听不出什么情绪,却吓得面前的小圆脸一个激灵!   “来了,公子!”曹率冲门外高喊一声,火速将钱袋塞进阿实手中,“感谢二位将上房相让,袋子里装的是房钱,请二位务必收下,多的就当是同二位交个朋友了。”   话还没说完,他就一溜烟地跑了出去,到了客栈门口才听闻他话中的最后一个字落下。   邱玉婵阻止不及,也不觉得收下房钱有错,索性招呼阿实道,“算了,我们走吧。”   阿实听话地拎起两担行李,装载着许多书籍的箱笼对他来说好似没有重量,一只手轻松地就将它们挑上肩。   另一只手轻轻地掂量了一下钱袋,就估算出了它的重量,“公子,多了。”   “嗯?”阿实不爱说话,邱玉婵已经练就了如何从他简短的话语中提炼出他的语意的本事,“他给了我们多少银子?”   阿实连钱袋都没有拆开,只这么上手一掂量,就准确地说出了它的数额,“五两。”   邱玉婵挑眉,“没想到我俩竟然碰上了一个大户,只是让出了一间上房,就平白多了五两银子。”   这客栈是万松山脚下最好的客人,这段时间正是客房最稀缺的时间,可尽管如此,一间上房的价格也才不过溢价到一钱银子。   那看着就像是哪户人家的小书童的小圆脸,竟然一出手就是五十倍的回馈。这手笔,不可谓不是财大气粗了。   他服侍的公子,估计也是个士族子弟,而且门第不低。   邱玉婵原本并没有十分在意这件事情,直到她和阿实回到房中——阿实依照惯例先来帮她看看客栈的房间还有什么不足之处,是以先跟着她进了其中一间房。   这间客栈的上房还算良心,雕花木床、单人浴桶、书桌案几一应俱全。只一点,邱玉婵不太喜欢房里的熏香味。   阿实熟知她的习性,正打算出手换了这香料,只是事先一个不经意的将银钱归拢到一块的举动,却将他惊得顿在了原地。   “公子?”沉默寡言的阿实难得发出了无措的询问。   邱玉婵抬头一看,被他解开的、原本属于那个小圆脸的绛红色钱袋里,一小锭金子正欲露不露地躺在里边。   邱玉婵眼皮子一跳,一间上房,五两金子?   这个国家的金子和银子很值钱,一两银可抵一千铜、一两金可抵百两银。   邱玉婵上万松书院读书,三年的束脩加起来也不过才九两金。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读书可是一个烧钱的门径。万松书院作为杭州几大书院的代表,束脩只会高不会低。   为了一间上房,豪掷五两金子?即使是富可敌国的祝家庄,也没办法供应每个孩子都如此豪奢地生活吧?   邱玉婵怀疑那个小书童是取错了钱袋,纵使不是,她也做不到就这样侵占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如此大的便宜。   她手指一拉、一勾,就把那绛红色的钱袋重新系好,勾在了自己的手指尖上,“唉,贪小便宜吃大亏。虽然本公子运气好,但也经不住这大便宜啊。   阿实,房里的熏香就交给你处理了。我去把银……金子还给人家。”   阿实短促地应了一声“是”,邱玉婵便勾着钱袋走出门去。   三间上房的钥匙和牌号到手的时候,邱玉婵不经意瞥过一眼,知道那小书童换去的上房是在哪间。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打算把这大便宜还回去了,她的运气属实是不错。刚刚出门,就见有人自客栈的楼梯拐角处走了上来。   打头的是一位和她年纪相仿的少年,他的身量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个子已经拔高、身姿也十分挺拔,但是眉目间,依稀又残留着些许少年气。   好似山水染就的华服套在他的身上,却丝毫不显温润,简单的黑白两色也压不住他矜贵的气质。   高挑的马尾拢在头上的玉冠中,邱玉婵虚虚打量一眼,那玉冠上的玉起码有鹅蛋那么大!   如此豪横的装扮,却生生被其出色的眉眼给压了下来。   斜飞入鬓的剑眉、内勾外翘的凤眼,还有高挺的鼻梁、纤薄的嘴唇,简直是“俊美”二字的具现化!   邱玉婵本来就不打算占这主仆二人的便宜,这会儿乍见美少年,更是觉得这间上房让得值。   她素手轻扬,绛红色的钱袋就离手而去,“不是说要交朋友吗?一间上房而已,怎么能收朋友的银子?这银子,还给你们。”   马文才条件反射地接下空中袭来的钱袋,一听这话,一双看似邪魅的凤眼顿时瞪得滚圆。   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曹率无声地哀嚎了一声,不忍直视地捂住了眼睛。那位不知名的公子诶,交个朋友只是个客套话,您那么客气干什么?   曹率低着头捂住脸哀嚎,下一秒马文才就转过头来,曹率反应飞快!他放下手、抬起头,露出一副无辜又懵懂的表情。   他们家公子果然没怀疑他,握紧手中的钱袋冷笑一声,“不过是让出了一间上房,就妄想借此攀上我马家?曹率,你去吩咐店家,除了房钱以外,他们主仆俩的所有花销都由我们包了!”   曹率低头应了一声“是”,转身蹭蹭蹭地往楼下跑。   他从小就跟在公子身边伺候,最是了解他的心绪。   别看他这会儿说话说得不近人情,实际上他根本就是被那秀气的公子的举止吓懵了。   他们家公子是太守之子,家中有权有势,想要攀附讨好他的人不知凡几。偶有几个真心相交的,偏偏他们家公子又看不上。   导致他身边根本就没有什么知交好友,而大多都是因为利益和权势攀附而来的人。   像今天这位公子这样,口口声声说已经是朋友、可是既不接近也不讨好、只是扔下钱就走的,曹率还是第一次见!   别看他们家公子对待那等攀附权贵、仰慕威势之辈时,游走其间,仿佛游刃有余。可是对待这等不按常理出牌之人——曹率以前也没见他们家公子身边出现过这种人,如今突然遇见了,他突然发现!他们家公子好像并不善于应付这类人啊!   这个时候独身带着一个仆人出现在这里,还随身携带着箱笼等物,这个配置看起来真的很像上万松书院求学的学子啊!   如果那位公子当真是他们家公子的同窗,那明日就是众学子报到之日,他没道理还会住在客栈里啊!   如果他明日一早就要启程,那扣去房钱,占便宜的不还是他们吗?他们至多留在客栈里吃一顿早点,除非他们将客栈里的所有餐点全都点了个遍,不然花销没道理会比住宿费高啊!   他们公子最是不喜欠别人人情,如今却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没反应过来,曹率这才敢大不敬地猜测,公子应该是被那位陌生公子的举动给震懵了。   身为一名合格的仆人、他们家公子唯一一个认可的书童,曹率机智地吩咐店中的小二,让他明日到专门的早点铺子、糕点铺子和酒楼中,订购两份最有特色的招牌早点,明日分别送来给他们家公子和那位陌生公子。   定制早点,应该差不多可以抵扣上房的房费外加还掉这次的人情了吧?   曹·小圆脸·率机智地想着。   没有人能抗拒得了五两金子的诱惑,事实上,仅仅只是五两银子,曹率想要的安排和准备就通通都实现了。   邱玉婵一早醒来,就有人守在她的房门外,等候她的吩咐。   被抢了工作的阿实一脸摸不着头脑的表情,客栈的上房配置周全,如果有需要的话,只需招呼一声,就会有人来为你送上洗漱用品。   不过这些东西和服务,一般都是要另外收费的。漱口和净面的热水客栈会提供,想要洗澡也是要另外收费的。   倒不是客栈的服务不周,只是这年头烧水用柴也是要成本的。而比起一起算在上房的费用,客栈最大的用户群体——那些精明的行商,会更愿意将费用分开来算。   不必要的时候,是可以节约成本的。   在客栈住宿,费用一般是开房时结算一次,离开时再总的结算一次。   昨天下船的时候,邱玉婵是要了热水沐浴的。除此之外,她就暂时没有别的需要了。   可是今天一早,就有人守在她的门外,这一般是阿实的工作,当然他同样也在就是了。在邱玉婵拒绝了那个热情的伙计提出的要帮她送上热水的服务以后,他依旧热情地守在门外,问邱玉婵是想要在哪里用早食。   “怎么?”脑海中依稀浮现出一个想法的邱玉婵笑着问道,“难道贵店的准备如此周全,入住上房还附赠早点不成?”   “嘿嘿,”那个伙计熟稔地展开了一个热情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本店小本生意,准备不周之处,还望贵客见谅、见谅。   这里是为您备下了些许早点,却不是本店附赠的,而是刚刚离开的马公子一行人事先为您安排的。”   作者有话说:   前几章改动比较小,我就一口气改了,但是后面几章可能就没有那么快了哈~? 第8章   小二哥讨巧地说完雇主的好话,就连四大四小一共八碟的早点端进了邱玉婵的房间。   八碟早点算是本地的特色早食或者是独家糕点,一顿下来,可比客栈里提供的三餐都贵。   邱玉婵本以为他们把人情还到这里,基本也就不欠她们什么了。可当她吃完早点,走出们去,等待她的就是待命已久的骏马与挑夫。   还是刚刚那个店小二,热情地凑上来为她介绍。   这马也是马公子一行人留下的,公子若是有需要,大可骑它上山。若是不精马术,大可将行李交给挑夫,他们自会带他上山。   上山以后,自然会有人帮忙料理马匹。   倘若主仆二人并非万松书院的学生,便另有厚礼相赠,祝愿两位公子一路顺风。   邱玉婵总算明白了马文才当日的感受,她还真是鲜少体会到这种被施恩的感觉。   不过她的适应能力显然比太守家的公子强很多,脑海中念头一转,她就毫无障碍地决定欣然地接受这次做了好人好事的回报。   她不仅接受了,她还商量着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挑夫和马就算了,能不能给她换两头骡子来?   店小二热情的笑容凝固住了,他在这一行干了这么多年,什么奇奇怪怪的客人他没见过?   ——好吧,不爱骏马爱骡子的,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你要说她这是客气吧,她也挺不客气的,交通马和工具人都在这里,她非得选只骡子!   不过没关系,有钱的就都是大爷,谁让那位马公子出手阔绰,还放话说要满足这位公子的一切要求呢?   于是邱玉婵和阿实最终还是骑着骡子上了山。   能上万松书院的路一共有三条,最近的一条最险峻,邱玉婵走的是能骑马的坦途,却是三条路里面最远的一条。   这个年代,能养得起马匹、还能把它们带进书院的人家实在是不多。邱玉婵一路走来,除了早就知道的已经骑马上山的那位马公子,她没在这条路再看见自己今后的任意一个同窗。   邱玉婵坐在骡子上,一路上溜溜达达,等她到了山上,已经快到了书院里规定的开始缴纳束脩的时辰。   可是书院的大门前却还是只有寥寥几个学子,准确来说是两个。   一人呲牙咧嘴、坐在山门前的台阶上小声地吸着气,时不时伸手点触嘴角旁的乌青。   一人百无聊赖地倚在书院的山门处,漂亮清透的凤眼懒洋洋地垂了下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摆弄手中的弓箭。   而后大概是听见了什么动静,他抬起头准确地往邱玉婵主仆二人的方位看来。   马公子的眼神中原本带着两分的无聊、三分的漠然和五分的乏味,但就在看清主仆二人的排场的那一瞬间,马公子又被惊得凤目滚圆。   马文才薄唇一抿,凤眼被怒火灼烧得清亮透彻。   他把漂亮的角弓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手里,大踏步地向邱玉婵主仆俩这边走来。   “我在客栈留了两匹马,难道店家竟然没有同你们说吗?”   马文才不稀罕两匹马的价值,但他绝不能接受别人欺骗他。要是店家胆敢起了黑心,想要昧下这两匹马,他必要叫他们好看!   马文才气势汹汹走过来的样子实在是太吓人了一些,也不知道他小小年纪到底是哪儿来的威势,阿实差点条件反射地要挡在邱玉婵的身前,被她用扇子微微推开了。   邱玉婵这会儿刚刚从骡子上面下来,头上的发带还些微有些散乱,可她面色从容、身携风流之态,此时竟半点也不显得狼狈。   “多谢公子美意,只是山路难行,我主仆二人又有行李在身,实在是不便骑马,只好托掌柜的替我们将雇来的挑夫换成了骡子。   您的马还在山下的客栈中呢,一会儿还要劳烦公子派人将它们带回去。”   闻言,马文才薄唇几经张合,还是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主仆二人。   骑马不便就算了,不放心将行李交给挑夫也可以理解,但是为什么会选择骑骡子上山呢!他们都不会觉得丢人的吗?   若是放在从前,马文才见到这样特立独行的行径,只会在内心暗嘲一句“哗众取宠”,然后便不会再给这样的小丑分去一丝一毫的注意力。   可是这主仆二人昨日也算是对他有恩,马文才只得假假地笑了一声,勉为其难地敷衍了一句,“客气。”   邱玉婵何尝看不出他的勉强?不过她就不是一个会为了世俗的眼光而选择抛弃自己的乐趣的人。   况且这位马公子虽然有着典型的士族子弟的思想与风范,但他却是邱玉婵在这其中少见的不会把自己的偏见和轻蔑表现出来的人物了。   真不怪邱玉婵的欣赏标准低,实在是这个世界的等级观念真的是太过于深入人心了。   上层和下层、官员和百姓、士族和寒门,这其间仿佛有壁一般,让人难以打破。   饶是富可敌国的祝家,在朝廷官员面前,也一样要小心翼翼、不敢行差踏错半步。   在这种情况下,莫说持有人人平等的观念了,只要不是那等草菅人命、颐指气使之辈,邱玉婵就都能用宽和的目光去看待他。   当然也就仅此而已了,邱玉婵穿越这么多年以来,算上外出游历的那两年,她身边算得上朋友的也就只有半个祝英亭而已。   是的,只有半个,只要他们的交流涉及到他妹妹祝英台,邱玉婵必然六亲不认、甚至迁怒于他!   实在是祝英台行事过于不着调了一些,祝英亭就算是在帮邱玉婵说话,话里话外也不忘帮妹妹求情开脱,邱玉婵属实是受不了他这一点。   做朋友还能勉强,做夫妻真的就还是算了吧。   如今难得见到一个看得顺眼的家伙——颜值实在是加了太多的分——邱玉婵颇为自来熟地问道,“敢问兄台,为何巳时将至,山门处却还是只有我们几个人?”   这个问题像是正中了马文才的舒适区,他得意地勾起嘴角,飞扬的眉眼中带着一丝恶劣的味道,“哦,原来你想问的是这个问题啊?刚刚有人在山门处自称老大,被我一箭——射晕过去了。”   射晕过去?   是射中了,失血过多晕了过去;还是没射中,单纯被吓晕了过去?   如果是没射中,那一箭究竟是警告、是失手、还是无能为力?   邱玉婵正在头脑风暴,试图从这短短的两句话中分析出至少两个未来同窗的性格。一个身穿蓝色麻衣、头顶灰色粗布头巾的男子就一脸谄媚地凑了上来。   那男子眉眼细长、鼻梁高挺,若是肃目敛眉,尚有一分刚中带媚的独特气质。如此阿谀逢迎,反倒是落了下乘。   可他却浑然不觉,兀自贴上来讨好道,“那卢鸿远嚣张跋扈、欺压同窗,今日多亏有马公子出手相助,我们才没有被迫屈从于他的恶势力之下。   如果没有那梁山伯多管闲事,以马公子精湛高超的箭术,必然是不可能叫那厮躲过去的。   马公子恩泽同窗、箭术卓绝,我看您才应当是咱们万松书院之首也!”   在此人熟练的奉承之下,马文才带着点少年意气的眼神顿时消失不见,好像又变成了那个高深莫测的太守之子,他兴致缺缺地回应道,“大家都是同窗,互相帮助是应该的。那位好像就是收缴束脩的夫子,咱们还是快点过去排队吧。”   邱玉婵顺着马文才的话望山门处看去,一位四十上下、蓄着薄须的男子,此时正穿着雪白的夫子服、手持一卷名册,后头跟着两个搬着板凳案几的杂役,三人缓缓朝着山门处踱步而来。   “马公子果真不愧是太守之子!观察竟如此细致入微!如果不是马公子,我等可能就要错过报名的第一时间了。多谢马公子……”那男子的奉承明明遭受到了这位太守之子的冷遇,可他还是见缝插针地寻找着可能可以攀上他的机会。   可惜马屁偏偏拍到了马腿上,马文才原本还只是在可有可无地敷衍他,一听到敏感的关键词,他的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观察入微跟我是太守之子有什么关系?一句话的功夫就让你看到我身上有这么多优点,我看这观察入微的名头应该回赠给你才是。   只可惜这书院里不曾传授给学子们讨好别人的学问,不然我看这书院老大也能换你来当了。”   马文才冷言冷语地讽刺完,就丝毫不给齐文斌面子地离开了。   这倒是略微有些出乎邱玉婵的意料了,她还以为这位富贵人家的公子是那种喜欢上流社会你来我往的那一套、会在交流中为彼此留下一点儿颜面和余地的人呢。   可现在看来,原本却是脾气上来就会不管不顾的类型?   被留在原地的齐文斌面色扭曲了一瞬,早在邱玉婵来到以前,他就在马文才面前讨好他很久了。   在他眼中,这位太守之子就是一个心黑手狠、好听好话的权贵子弟,可能不好摆布,但应该很好拿捏。   谁知道舔着舔着,突然就被打了脸,还是当着另一个未来同窗的面儿。   齐文斌在心里狠狠地啐了他一口,然后恍若无事发生地恢复从容的面色。   谁让人家是太守之子呢?范阳卢氏的人,他都敢说杀就杀,他一个低等士族出身的普通学子,又能拿他怎么样呢?   邱玉婵见到齐文斌像变色龙一样瞬间变化的神色,默默地在心里给他打了一个叉。   典型的捧高踩低之辈,舔的时候无所不用其极,所有怨恨都默默埋在心底里。如果站得不够高、身边亦不缺这种得势以后可能会反咬你一口的舔狗,最好还是不要接近这种人。   作者有话说:   我发现改文最困扰我的还是名字QAQ   后文也有一点头绪了,等我把前文修完,就开始更新。不过存稿不能用了,之后的更新频率可能会慢一点哈~有空我就会动笔写哒~? 第9章   邱玉婵心里既然已经打定主意,那在齐文斌评估的眼神打量过来之前,她就先一步遁走了。   山门处还坐着一个学子,就是邱玉婵刚来时以为的书院仅有的两个学子之一——齐文斌混迹在拥护着马文才的下人堆里,在他主动走出来之前,邱玉婵是真没认出来,他也是自己的未来同窗之一。   这会儿马文才丢下她走了,她又不想跟齐文斌继续打交道,确实对书院生活有些好奇的邱玉婵决定主动去认识新朋友。   她从箱笼里取出一盒药膏,坐在台阶上的那位学子被打破了嘴角、打青了眼睛,如果不是他还好端端得坐在这里,恐怕邱玉婵都要以为他就是那位被人教训了的恶霸了。   也得亏他坐在台阶上,没看见夫子已经走过来了,邱玉婵才有机会跟他打招呼。   “兄台?今日是书院开学之日,你怎么伤成了这个样子?”她一边说,一边把手中的药膏递了过去。   孔书易眯了眯眼睛,打量这个新来的学子,身上穿的衣服看上去很值钱的样子嘛,竟然没有被那个马屁精缠上吗?   “兄台?”邱玉婵晃了晃手中的药膏,“如果你实在不想说的话,那就当我没问过好了。不过不管怎么样,你还是先将这盒伤药收下吧?   虎魄膏在消肿祛方面有奇效,你把它抹上,一会儿可以帮你躲过夫子的盘问哦。”   孔书易不是扭捏的人,邱玉婵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道了一声谢,就接过了这盒药膏。   好意一接收到,他的话匣子也就打开了。   邱玉婵终于也可以弄明白在她来之前,山门前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原来是有一个来自范阳卢氏的学子,自持家世出众,想要做书院的老大。   他让不服气的学子上前和他单挑,孔书易就勇敢地站出去了。出去了才知道,原来不是他们两个单挑,而是他一个人单挑他的一群仆役。   孔书易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他毫无悬念地□□趴下了。   好在此时又有一学子梁山伯,挺身而出,凭借着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将他救下。   虽然只吓住了卢鸿远一瞬间,之后还险些和他一起被打。但总算是有他在,他们才能一起撑到另一个人的到来。   当时,卢鸿远肆无忌惮,一副要让手下将他们所有人一网打尽的恶霸样子,却丢人地终止于下一刻。   杭州太守之子马文才,彼时率领众兵、策马而来!随后挽弓搭箭、毫不犹豫地朝卢鸿远射去一箭!   如果不是老好人梁山伯趁他放狠话的时候,狠狠地上前将人扑倒,彼时那恶霸学子怕是早已魂归西天了。   不过他们虽然侥幸保住一命,但却倒霉地撞上了山门处的台阶,而后双双昏倒过去,如今已经被送到了书院的医舍里了。   邱玉婵在听取八卦、感叹没想到那位马公子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的同时,发现了其中的盲点,“既然他们都去了医舍,那为什么孔兄你没跟着一起过去呢?”   早在分享八卦以前,孔书易就先一步跟她介绍了自己的姓名来历。   这位来自鲁郡的学子孔书易,今年一十有八,卡在这一届学子的年龄上限,却偏偏有一张娃娃脸和一双皮卡皮卡的大眼睛。   当他坐在台阶上的时候,邱玉婵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这个娃娃脸少年的年纪竟然比自己还大。   直到他站起身来,撇去身上的尘土,邱玉婵才发现,他的身量当真不是一般的高大。   虽然没有阿实那样夸张的体格,但是他身形瘦削,看起来就更加的纤长。   而邱玉婵的这位孔姓同窗,除了有与之稚嫩长相不符的高大身量以外,还有与之可爱外表不符的火爆脾气。   卢鸿远胆大包天,敢在山门前拦人。其他人要么家世普通、惧他威势、同他俯首;要么心有盘算、静待夫子、衡量他的深浅。   只有孔书易这个火爆脾气,挺直身板,大摇大摆地站了出来。   至于这后果嘛——邱玉婵光明正大地觑了觑孔书易淤青未散的脸。   被盖棺定论为脾气火爆的娃娃脸果然炸毛了,“谁知道他竟然这么不讲武德?明明说好的单挑,可他却指使他手底下的喽啰群殴我!   若不是我一时反应不过来……哼!反正书院有规定,入学以后只能留下一个书童在身边伺候,到时候我一定要把这笔账讨回来!”   至于为什么不去医舍疗伤……孔书易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扭扭捏捏地暗示了一句,“等你以后进了医舍,你自然就会明白了。”   邱玉婵:“……”这究竟是答疑呢?还是诅咒呢?   “诶?邱兄,报名好像已经开始了,我们还是赶紧过去吧。”   那群装病跑到医舍去看美人的学子们,不知从何时起又一蜂窝地回来了,一个个井然有序地在夫子面前排起队来。   “好,”邱玉婵低声应下,边走边说道,“不过兄台直呼我的名字便好,别一口一个邱兄的了。”   “好啊,玉蟾。既然如此,你也直接唤我书易就是。啊,话说起来,玉蟾你的名字好像有点像女孩子?”   其实不止是名字,就连身材和长相也是。   个子小小的,眼睛大大的,就连声音也都很特别。虽然谈不上娇柔,但是却很动听。   如果孔书易不是先在山门前遇上了一个同样也是雌雄莫辩的祝英台,这会儿可能都要忍不住怀疑起自己刚刚认下的这位兄弟的性别来了。   对于孔书易的疑问,邱玉婵倒是适应良好。   自己的长相是真的不太适合扮男装,祝英台明明也是娇小可爱挂的相貌,但是她扮起男儿来,尚且还可以令人感叹一句,当真是雌雄莫辩。   可是同样的打扮穿在她身上,看起来就像是在玩什么奇怪的play一样。   好在这样的问题,邱玉婵面对的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   只见她丝毫没有慌张,反而淡定地一侧脸,“何止是名字,你看这个。”   孔书易顺着邱玉婵的指示往下方看去,只见她莹润小巧的耳垂上赫然有着一点小小的耳洞!   “你、你,你!”孔书易不知道自己声音有没有在发颤,但是他心里已经是震惊至极!   时下男子并非没有以明月美玉为名者,更有甚者,他们还会往脸上涂脂抹粉,装扮得比女子还要精致。   但是再怎么精细地装扮自己,他们也是不会给自己打耳洞的。   邱玉婵耳垂上小小的耳洞、再加上她娇小的身材、精致的五官……孔书易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她该不会是女扮男装来的吧?   惊天念头闪过的那一瞬间,邱玉婵突然抬起头来,颇为促狭地笑出声来,“书易兄,你莫不是以为在下是个女娇娥?”   孔书易难得狼狈地红了脸,女子女扮男装来书院上学,往轻了说,损害的是她们自己的名声;往重了说,那可是祸及家族的重罪。   没有切实的证据,他就算是心有怀疑,也不应该在别人面前表露出来。   何况玉蟾兄举止自然、动作洒脱,行走之间,更是没有丝毫女气。   他仅凭一个名字就对他产生质疑,实在是对他的侮辱!   “抱歉,玉蟾兄……”孔书易有些难以启齿,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那些隐秘的想法表示歉意。   邱玉婵却在此时主动接过话头,“无妨,从小到大,我不知道被多少人怀疑过身份了。   唉,幼时我人小力薄,还有恶人想要扒下我的衣服来验明正身。   真是可笑!就算彼时我年纪尚幼,也知道‘士可杀,不可辱’的道理!如何能让他那般欺辱于我!”   邱玉婵边说边用余光注意孔书易的表情,等他也感同身受地露出愤懑的样子时,她才话风一转,歉疚道,“哎呀,抱歉,书易兄。情绪上来了,一时便有些忍不住,让你见笑了。   其实我这名字和耳洞,都是家父家母特地命人为我取的和打的。   我生就体弱,幼时是被当做女儿家养大的。   八岁那年,父亲想要为我恢复男儿身,同年我就大病了一场。   后来有高人为我测命,想要换回性别身份也不是不行,但必须在耳朵上打上耳洞,借此来瞒过老天爷。”   “难怪……”孔书易喃喃道。   他知道某些地方有将体弱的男孩子当女儿家养大的风俗,也知道把男儿当女儿养,不至于连耳洞也都一并跟着打了。   邱玉婵这么一解释,他就全都明白了。同时,心里不免愧疚起来。   他因为长相稚嫩,从前没少被人嘲笑。如今他因为同窗的身材长相稍稍玲珑精致一些,就轻易怀疑他,这跟那些肤浅的士族子弟有什么区别?   何况玉蟾兄明显曾经被类似的质疑伤害过,他竟然还……   “玉蟾兄!”孔书易目光坚毅,毅然承诺道,“今日我胡思乱想、想东想西,是我不对。我发誓,今后绝不再胡乱质疑你!且日后在书院里,若是有人胆敢冒犯你,我就算豁出性命,也一定要为你讨回公道!”   邱玉婵心满意足地笑弯了眼睛,嘴上却不忘客气道,“书易兄严重了,大家都是同窗,有问题说开也就是了。今日之事,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不过书易兄的好意嘛,玉蟾这就心领了。我想,我们应该可以算是朋友了?”   作者有话说:   婵娟和玉蟾都有月亮的意思,以后在书院里,邱玉蟾就是玉婵的假名了,出现在别人话里的“她”也会是这个“他”,看看以后谁会是第一个知道玉婵真名和真实性别的人~   谢谢大家的评论和雷,小可爱们真的好热情嗷,搞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只是改个名字了~这一章的内容有一点点变化,建议大家再看一遍哈~   最后一章明天再改了哦,大家明天见~? 第10章   “当然!”孔书易开心地将手搭上邱玉婵的肩,“走吧,玉蟾兄,咱们该去交束脩了。”   “诶——”邱玉婵抬手用扇子撑住孔书易伸过来的手臂,“我人小体弱,可经不起书易你这么一架。”   她动作自然、语气诙谐,孔书易就算知道自己这是被拒绝了,也丝毫不觉得尴尬。   他耸了耸肩,“好吧好吧,身娇体贵的玉少爷欸,快跟小的一起过去报名吧。”   邱玉婵就笑,“那快快有请咱们的书童小易,过来给本公子带路吧。”   说着说着,二人相视一笑,毫无芥蒂地走向缴纳束脩的集合处。   他们两个在山门处开了一会儿玩笑,队伍就排得长了起来。   好在二人的性子相合,可以在一处逗乐解闷,这会儿也就可有可无地缀在了队伍的末尾处。   只是很快,邱玉婵就感到后悔了。因为他们二人的身后,很快接上了姗姗来迟的梁祝二人。   最先注意到他们二人的是背过身来跟她聊天的孔书易,他苹果一样的脸蛋上,本来是懒洋洋的表情,可是很快,他的眼睛就亮了起来,“梁兄!祝兄!”   邱玉婵表情一僵——祝兄?   她半侧身子回头看,果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祝英台明明做着男装的打扮,但是此刻却极为自然地露出了娇嗔的表情,“真是晦气,怎么在哪儿都能碰上你呢?”   她小声嘟囔,正是末尾四个人大致能听到的音量。   起初,孔书易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惹到了这位雌雄莫辩的小兄弟,直到他新认识的朋友折扇一合,露出了一个让他感到相当陌生的表情——邱玉婵完美地展示了何为皮笑肉不笑。   “如果某人没有提前步入痴呆的年纪,应该早就知道我也是要来万松书院读书的。当然,如果她不幸遭遇了意外,导致脑袋出现了一些无可回转的大问题,那我就当做尊重病人好喽——你随便阴阳怪气。”邱玉婵气死人不偿命地说。   祝英台果不其然地暴怒了,邱玉婵都做好轻松镇压她的准备了,却见她身旁的梁山伯一把抱住了她,“英台,英台你怎么了?英台你冷静一点?”   “喂喂喂,”邱玉婵一扇子拍开了梁山伯不规矩的手,“你要干什么?有话不能好好说吗?就非得动手动脚的?”   她虽然不喜欢祝英台,但是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这么占她的便宜。   被一扇子拍开的梁山伯还有点懵,不明白为什么明显有矛盾的两个人,这会儿突然就站在同一条线上了。   好在他的祝贤弟还是心疼他的,只见祝英台同样贴近过去,担忧地握住了梁山伯那条刚刚受了伤的胳膊,“山伯你没事吧?”   “啊?”梁山伯还没从这复杂的关系中回过神来,憨厚地挠了挠自个儿的脑袋,“我没事啊。”   祝英台最气他这般受了欺负还不自知的模样,她小脚一跺,一脸怒容地面向邱玉婵,“邱玉婵,你有什么就冲着我来好了!我们俩的恩怨,你为什么要涉及旁人?   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你是郡守家的大……大公子你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山伯是我义兄,你欺负了他就等于欺负了我!就等于得罪了我们祝家庄!”   “祝英台,”邱玉婵属实被她这倒打一耙的功力给气乐了,“你可别说你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阻止他?”   “你就是嫉妒我身边有一个这么好的兄弟!哪像你?只会把身边的人当做是下人看待!”边说,祝英台还边怜悯地看了阿实一眼。   邱玉婵就纳了闷了,你说她说话不过脑子吧,她还懂得拉别人下水。可你要说她故意挑拨离间吧,她又好像连自己被占了便宜都没有意识到。   让你连同她计较都显得小心眼,只能苦口婆心地把自己的苦心掰开给她看,还要承担她不识好人心、继续犟下去的风险。   可邱玉婵又不是对她有求必应、千娇百宠的祝家人,既然她不识好人心,她当然也不会惯着她。   邱玉婵只最后半是嘲讽半是提醒地回击了一句,“是,我不像你,出门还没两天,就给自己认了一个好哥哥。就是不知道你家那个疼你、宠你的八哥,能不能接受自己的小弟出门求了一趟学,最后还给他带了个兄弟回去。”   说完邱玉婵便不顾祝英台是否醒悟,兀自转过身去了。   孔书易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朝梁祝二人露出了一个抱歉的笑容,然后轻轻地点了点邱玉婵的手臂,“玉蟾兄,你跟那位祝小兄弟是有仇吗?”   “谈不上什么仇不仇的——”邱玉婵轻瞥了一眼孔书易一眼,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进书院以后想要结交的第一个小伙伴,竟然同祝英台扯上了关系。   上一个跟祝英台有密切关系的祝英亭,至今还在她的好友名单和黑名单中徘徊不定呢。   虽然她和孔书易才刚刚认识,不过看在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她的份上,邱玉婵还是意思意思在心里给人判了个死缓。   她给孔书易简单地概括了一下她和祝英台的关系,“我们邱家和他们祝家,姑且可以算得上是世交吧,只是我们俩自小就相看两相厌,所以关系从来都不好。”   “哦,是这样啊。”孔书易摸摸鼻子,露出了一个苦恼的表情。   玉蟾兄和那位祝小兄弟自小便看不惯彼此,他还没那么大脸,觉得自己能让他们在书院里化干戈为玉帛。   瞧他们一见面就差点干上的架势,估计自己今后只能选择一方深交。   那问题来了,梁山伯帮过他,且他古道热肠的性子也是自己欣赏的。玉蟾兄也助过他,目前为止,他们相处起来都极为愉快。   所以他到底该选择疏远哪一边?   邱玉婵知晓如今孔书易心中必定纠结,好在他不是那种拎不清的、想要凑上来帮她和祝英台调和彼此之间的矛盾的人,所以邱玉婵也愿意等他纠结出一个所以然来。   只是现在……   “孔兄,队伍怎么突然散去了?”   而且越是往前的学子,越是兴高采烈地在欢呼。   孔书易也摸不清头脑,“我去找人问问。”   邱玉婵知道他现在还没做好决定,就没有主动凑上去,只是客气道,“那便辛苦孔兄了。”   闻言,孔书易顿时松了口气,“那你在这里等着我。”他不怕麻烦,就怕邱玉婵下定决心不理他。   邱玉婵点点头,假装不知道他的犹豫。   眼见二人之间的氛围越发轻松,隐隐有遇到梁山伯与祝英台两人前的和谐,祝英台突然在邱玉婵身后发出一声冷哼。   “哼,山伯,我们也到前面去问问情况。我们两个人——一、起、去。”   说罢,她便牵着梁山伯的手,大踏步从邱玉婵身边经过。   走到邱玉婵身旁时,她还不忘给她递了一个冷笑,一副“你看我没说错吧,你就是把身边的朋友当做是仆人来看待”的样子。   从祝英台发出冷哼开始,邱玉婵就知道她又要出幺蛾子,这会儿见她转头看她,她早有准备地冲她做了一个口型——蠢货。   倒把过来示威的祝英台气了个够呛,她有心想跟邱玉婵分出个高低,偏偏又被身旁的梁山伯拦下了。   只这次,邱玉婵可不会好心地提醒她了。   可也不知道是她先前的提醒起了作用,还是祝英台的大小姐脾气又犯了。   没有了邱玉婵的干预,她反倒主动甩开了梁山伯的手,“八哥是这样,你也是这样!你们都要帮着她!都选择站在她的那一边!那你跟她结拜去好了!让她来做你的小贤弟啊!”   说完便怒气冲冲地跑了,梁山伯着急忙慌地追了过去,“英台!”   被留在原地的邱玉婵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胃,感觉自己被迫围观了一场过时又古老的偶像剧。   好在孔书易很快就回来拯救了她,问完话回来的孔书易的脸上带着几分困惑和新奇,邱玉婵正好奇是什么事能让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就见他一脸复杂地开口说道,“他们说,来自杭州的马文才马兄,刚刚缴纳束脩的时候,连带帮他身后所有学子的束脩都一同缴纳了?”   而且每个人都凑了整十之数,这可是整整二百多两金呐!   鲁郡孔家的家底也不薄,但孔书易依旧还是抠抠搜搜、分厘不少地预备了书院要求的九两金。坚决将“他不占书院半分便宜,书院也别想白嫖他一文钱”的处事原则贯彻到底!   这杭州太守家的公子,和他还真是完全相反的两个人啊。   作者有话说:   好,到这里为止十章全部改完。后续章节要重新写过,大概率维持不了日更,大家每天晚上九点的时候可以瞅瞅,九点没更新就代表今晚没更新了哈~   有榜的时候会随榜更,被小可爱们的热情点燃的小乌堆也会随机加更。不过掉落率不大,建议大家不要等,偶然看见了就当做惊喜叭~? 第11章   他可真是个小机灵鬼——邱玉婵心想。   书院的束脩一向都是有定额的,下限九两金,上限一百两金。   九两是他们三年在书院里可能会产生的各种花费,一百两是为了给那些家世显赫的学子一个为母校做建设的机会。   当然,为了避免学子们相互攀比,除非你结业以后再来报答母校,否则入学时最多也只能奉上一百两金。   可马文才倒好,直接想出了这种另辟蹊径的招数。既彰显了自己的财力,又给了未来同窗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   家里有钱的,这九两金也不过就是九两金的事,他们不会觉得有什么压力。家里困难的,那这九两金子结下的人情可就大了。   邱玉婵自认为自己是想不到这样的招数的,当然,对于那些不知秉性的未来同窗,她也不愿意让他们占了她的这个便宜。   只是对于马文才此举,她心里还是感到十分敬佩的,好一个长袖善舞的人物啊!   孔书易却在一旁苦恼地皱起了眉头,“玉蟾兄,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孔书易是不打算承马文才这个情的,他的处事原则不就是“坚决不占书院半分便宜,书院也别想白嫖他一文钱”吗?   那眼下他就更没道理白嫖同窗的金子了啊!   只是不知道玉蟾兄是怎么想的?万一他要是打算承了这个人情,可他却坚持要自己缴纳束脩,会不会让他觉得难堪呢?   “我吗?我接下来当然是要到夫子那里去缴纳束脩啊。虽然我是很感激马同窗没错啦,但谁让我就是想要给书院做贡献呢?唉,我这一颗拳拳爱书院之心呐,真是拦都拦不住啊。”邱玉婵面不改色地给自己戴高帽。   把觉得自己已经够不走寻常路的孔书易都听得一愣一愣的,等他反应过来,他忍不住哈哈大笑道,“是极是极,哈哈哈哈哈,玉蟾兄你说得没错!就是一颗爱书院的拳拳之心,那是挡都挡不住啊!来来来,咱们一块到夫子那儿去交束脩去!”   邱玉婵看着笑得连牙龈都露出来的男人,忍不住露出了一个鄙夷的眼神——这年头,连高帽都有人蹭了,凑不要脸啊这是!   孔书易见状,却笑得更加爽朗了。   不过他的笑声很快就如一只尖叫鸡一般地止住了,因为方才越过他们径直去找夫子的梁祝二人,好像和夫子吵起来了。   邱玉婵和孔书易见状,不约而同地决定上前去看看。   话分两头,话说方才梁山伯好不容易追上他的小贤弟,好说好歹把他哄到了夫子面前,就得知已经有人帮他们把束脩交了。   他们位置靠后,方才又耽误了一会儿,这会儿夫子已经把名录都登记好,准备离开了。可是梁山伯和祝英台二人,却一致决定要自己缴纳束脩。   陈子义很烦这两个没眼色的学子,他们要是早来片刻,这交了也就交了,可是现在他已经将信息登记好了,这些东西可是要交给朝廷的!上面怎么能有涂改的印记?到时候还不是要自己再抄录一遍?   这样想着,陈子义的面色就变得不太好看,但是严格来说,这两个学子也没做错什么,他也不能对他们发火。   陈子义只好憋着一身火气,重新坐了回来。   梁山伯和祝英台却丝毫看不出他的不渝之处,兴致高昂地递上了自己的名册。   陈子义摊开一看,上虞玉水祝英台,束脩一百两金!   陈子义这会儿可开心了,他的俸禄是朝廷给的,但吃住却是书院包的,只有书院的条件好了,他的生活条件才能好。   这般想着,他看祝英台便觉顺眼许多。   可等他接过下一本名册一看,陈子义的脸色迅速垮了下来,“会稽梁山伯,束脩八两金?八两金!你不知道书院的束脩由今年开始,已经调至九两金了吗?”   “怎么会?”梁山伯惊愕道,“万松书院的束脩不一向都是八两金的吗?”   “那是往年,年初起书院就发了通告,说要调整束脩。就算你消息不灵通,书院发回去的入学通知上应该也注明了啊。”邱玉婵见孔书易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索性帮他说了。   梁山伯脸色一白,考试结束以后他就前往各大江大河处考察去了。就连他被万松书院录取一事,都是他娘传信告诉他的。   这年头,能读书会识字的女子并不多,他娘想要寄信给他,只能去找街上那些代写的书生们。   代写按字收费,这些年,梁家是他娘纺线织布一手支撑起来的。为了给他攒齐学费,他娘日夜不休的织布,眼睛都快织瞎了。   为了省钱,她寄来的书信上只写了“万松”二字。   他归家时,更是出发前夜,束脩又是他娘一手准备。而梁母,她又怎么会主动提起这些,给儿子增加压力呢?   是以梁山伯一直都不知道,万松书院的学费已经涨至九两金。出发那天,他见包袱里多了一两金子,还以为是他娘心疼儿子。于是临走的时候,他就偷偷把它塞回娘亲的枕头下了!   “山伯?”祝英台也没想到梁山伯竟然不知此事!   “没事,”梁山伯六神无主地勾起嘴唇笑笑,“没事,船到桥头自然直,一定会有办法的。”   “办法?”陈子义没想到这个大言不惭的学子竟然连束脩都没备齐!竟然真的让他做了无用功!   陈子义气得脑袋都炸了,怎么说他也是朝廷的人,要不是书院人手不够,他也不用亲自来收取束脩。   原本马文才施恩同窗,同样也给他减少了工作量,他正开心着呢,这两个愣头青就撞上来了。   给他增加工作量不说,连句好听话都不会说。现在可倒好,竟然连银子都没备齐!这不是耍着他玩吗?   “学子梁山伯!”陈子义怒道,“我限你在午时之前备好束脩,若是因你而耽误了全体学子的入学仪式,我就取消你的入学资格!”   “你凶什么凶?”祝英台听不下去了,“不就是一两金子吗?我帮山伯给了。”   陈子义……陈子义还真不能说什么。可这年头提倡尊师重道,他就没见过这么不尊重师长的学生!   他只能憋屈地对着梁山伯阴阳怪气道,“难怪你不用领别人的情,原来是背后有上虞祝家庄这个靠山啊。”   梁山伯面色一白,他人虽穷,却也是有着自己的志气的!   他和英台是结拜兄弟,他可以照顾兄弟,却不能借此图谋祝家的家财。所以尽管他心里早已经心急如焚,却还是不得不拒绝英台的好意,“没事的,船到桥头自然直,哥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邱玉婵在一旁听了都觉得无语,她以为祝英台好像会骂醒这个憨憨,谁知道她竟然真的信了梁山伯的本事!虽然面上依旧担忧不减,却绝口不再提借他银子的事情了。   邱玉婵眼前一黑,“船到桥头自然直,可你这明显是触了礁,这时候还一心守着你那破船,是打算等死吗?”   不是她想帮梁山伯,只是此时距离午时不到半个时辰,连下山的时间都不够!他又不肯接受别人的帮助,他要怎么凑到这一两金子?   虽然她对这个家伙没有什么好感,但祝英台就跟被他灌了迷魂汤似的,满心满眼都是他。她不了解梁山伯的本事,可她还不了解祝英台吗?   梁山伯要是能凑到那一两金子还好,可他要是凑不到,这个疯丫头一定会不管不顾地大闹入学仪式的!   这可是她一生一次的入学仪式啊!能让她给她糟蹋了?   梁山伯显然没想到邱玉婵会开口点他,以至于脸上的固执都被震惊冲淡了许多。   “看什么看?”邱玉婵都受不了他迂腐的性格了,直接丢了一锭金子到他怀里,“这金子就当是我借你的,麻烦你手头一宽裕了,就赶紧还给我。”   她的这个举动,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了震惊!   陈子义没想到半路杀出了一个程咬金,正打算再阴阳怪气两句,就听那个比他见过的诸多女娃娃还漂亮的学子一脸忿忿地开口骂道,“虽然我不是很在意你到底能不能入学,但是夫子这么辛苦,还要亲自出来收取学子们的束脩!   你麻烦他也就算了,竟然还想劳烦他继续在这里等下去吗?此刻距离午时可还有近半个时辰!你难道要夫子一直在此处等着你吗?”   陈子义先是被邱玉婵跟他站在同一立场上的话说得顺了气,然后就被她骂梁山伯的话给点醒了!   是啊,他方才是觉得梁山伯肯定没法在午时前集齐九两金,这才在话里给他留下了一丝余地。   可是眼见这祝家的学子如此维护梁山伯这个穷小子,他必然是不会放他回去休息的,在这里等他半个时辰?   ——可算了吧!   陈子义不情不愿地闭了嘴,心里却觉得邱玉婵在其他三人的对比下,简直是显得顺眼极了。   这话同样也是说服梁山伯的最佳话术,他一向是不喜欢给别人带来麻烦的,此刻只得一脸感激地收下了邱玉婵的好意,“多谢兄台出手相助,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如蒙不弃,山伯将来定然结草衔环以报。”   “不用,”邱玉婵抽了抽嘴角,在祝英台火烧一般的目光中无语地说道,“你只需要记得还钱就行,反正我借金子给你,也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自己。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的评论和雷哈~下一章大概会在周二或者周三,肯定会更的,所以小可爱可以不用给我砸雷啦~你们一给我砸雷,我就忍不住想要卷【捂脸.jpg】   不过还是希望大家多多评论嗷,知道有人看的话,我就会觉得很开心【笔芯.jpg】   关于梁山伯,提示一下哈,大家不要看他在想什么,主要还是得看他做了什么。有一种白切黑,是能把自己也骗过去的类型~感谢在2022-02-09 01:50:34~2022-02-13 23:52: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落落 3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落落 5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邱玉婵愿意借金子给梁山伯,完全是为了她自己。   可是其他人显然不是这么以为的,陈子义只觉得这可真是一位尊师重道的好学子。   梁山伯更是对她改了观,方才祝英台在他耳边说了一堆邱玉婵的坏话,梁山伯虽然没有全然相信,但也做好了远离她的准备。   现在看来,英台肯定是误会了这位仁兄了!将来若是有机会,他一定要从中调和,助他们二人重归于好!   孔书易则感觉,邱玉婵是真的不喜欢梁祝二人。可她在这个时候仍然愿意对他们伸出援手,不是个嘴硬心软的好人,就是不想他夹杂在两方之间为难!   不管怎么样,都是他值得一交的好兄弟!   受伤的只有一个祝英台,她眼眶红红,质问梁山伯,“你就这么收下了她的金子?”   梁山伯一听就知道她在介意什么,硬着头皮想要解释,“英台你听我说……”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梁山伯你这个大傻瓜!你去说给你的邱贤弟听吧!”说完她就狠狠地瞪了邱玉婵一眼,转身跑走了。   “英台——”   梁山伯竟然还想追!被邱玉婵和孔书易两个人狠狠地压下了。   “山伯兄——”   “梁山伯——”   两个人异口同声道,“你要不还是先把束脩交了吧!”   梁山伯苦笑一声,好歹是没执意要马上就追上去了。   趁他交银子给夫子的时候,孔书易一点一点地挪到了邱玉婵身边,“玉蟾兄啊,那个、那位、那个……”   孔书易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描述此刻自己心中的感受,邱玉婵却十分明白他的心情,刚刚他去打听情况,她第一次面对梁山伯和祝英台相处时的情形时,也是这么被他们二人给震慑住的。   所以不用孔书易说,她就心有戚戚焉地点了点头,“是的,祝英台她一直都是这样的性格。你知道我小时候体弱,是被当做女儿家养大的吧?祝英台她一直都很羡慕我,但是……唉!”   唉,没想到祝英台竟然这么不着调。   她以为她敢女扮男装来书院求学,起码行为举止应该是不会轻易让人看出破绽的。   谁知道她除了穿上了一身男装以外,她的行为举止性情……竟然连掩饰都不掩饰一二!   只能先帮忙打个补丁了,话也不用说得太满,留给他们自己去脑补。以后祝英台要是自己有了什么设定,也不会跟她现在说的那些话产生冲突。   孔书易果然一脸了然的样子,并且深深地陷入了沉思之中。   交完学费的梁山伯去哄祝英台了,临走之前,他还不忘继续跟邱玉婵道谢,邱玉婵敬谢不敏。   她给自己也交了束脩,一百两金子一奉上,她在夫子心里的印象,成功地跟出手最为阔绰的马文才同学划上了等号。   孔书易虽然也只才交了九两金,可是他不像祝英台那样不会看眼色,虽然没能博得夫子的好感,起码也没得罪了人家。   交完束脩,随后要进行的就是入学仪式。   古代的入学仪式跟现代的大差不离,只是多了一个祭拜孔子像的环节。   拜邱玉婵方才留给夫子的好印象所赐,在这个环节中,她有幸和交钱最多的马文才马公子站在了第一排的C位上。   因为人数正好是双数,所以相貌同样出众的二人站在一起时,都显得格外突出,另外还有一种相得益彰的美感。   邱玉婵和马文才他们自己可能感觉不到,但是站在上首主持祭礼的陈子义看着这一俊美、一秀丽的两位学子同时朝着堂内的方向三鞠躬时,仿佛之间,好像有了一种自己正在参加哪对颜值出众的新婚夫妇的婚礼的错觉。   好在他很快就打醒了自己——陈子义啊陈子义,你究竟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这可是书院清静之地!   入学仪式结束得很快,因为山长正好不在书院,主持入学仪式的陈夫子只在祭孔仪式以后,只草草说了两句话就结束了。   好在仪式足够庄严肃穆,最后能够少听两句废话也是好的,邱玉婵对自己经历的这第一个入学仪式极为满意。   仪式过后,就是分房、领取校服和用膳了。   房间的分配要到学院的公示榜前查看,仪式一结束,马公子就被其他学子前呼后拥着走了。   第一排只剩下邱玉婵一个,她站在原地等被分配到队伍末端的小倒霉蛋孔书易过来找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那位马公子离开前特意看了她一眼。   孔书易很快走到邱玉婵身边,他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搭上邱玉婵的肩,但转瞬便想到自己刚刚认识的这位好兄弟好像不太喜欢与人有肢体接触,于是伸出去的胳膊硬生生地拐了个弯,心痒难耐地握紧了手中的折扇,“玉蟾兄,咱们也快点过去吧。”   快点行动起来!免得他老是惦记着玉蟾兄的肩!   邱玉婵不知道孔书易心里转动着的危险的念头,她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好啊,我们走吧。”   学院的公示栏位于整个学院最中部的位置,交接著书院讲堂、院舍和整个练武场,找起来相当容易。   邱玉婵和孔书易慢了大部队一小步,于是又听到了大家叽叽喳喳的争论声,声音太杂,邱玉婵没听出他们争论的重点,心中却已经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书易,我们上前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吧。”   “好。”孔书易也想弄明白这晚来一会儿的功夫,现场到底发生了什么。   走到公示栏的近前处,邱玉婵总算知道大家伙为什么会如此激动了。   万松书院的环境条件和基础设施都不差,以往书院总是能够提供一人一房,这也是邱太守和祝家人会放心让邱玉婵和祝英台上万松书院就读的条件之一。   可是此刻,公示栏上贴着的分房方案上,每个房间号后面都赫然跟着两个人名!   “有没有搞错啊?那么小的房间,住两个人?”   “就是啊,你们看过书院的院舍没有?我的天啊,还没我家卧房的一半大!”   “许茂松又是谁啊?我为什么要跟他同住一间房啊?”   公示栏前一片怨声载道,这时突然有一道略显文弱的声音传来,“大家可以先安静一会儿吗?”   邱玉婵转头看去,那是一个头戴纶巾、身穿院袍的人,整个人就像是他说话的声音一样,看起来文文弱弱、好像风一吹就能吹倒。   年纪看起来跟他们差不多的样子,但是邱玉婵可以肯定,他不是他们这一届的学子。   一来是祭拜孔子时,需要统一著书院的院服。   二来他这般品貌和气质,不可能埋没在四十余位学子中,不给邱玉婵留下深刻的印象啊。除非他就是那个从早上昏迷到现在、倒霉地连入学仪式都错过了的学子卢鸿远。   但是根据其他人对那位学子的形容与表述,邱玉婵觉得这个可能性也无限趋向于零。   不是学生也不是夫子,因为年纪太轻,要说是杂役的话,看他身上穿着的衣服质量也不太像啊……   邱玉婵以为,仅凭这位仁兄的气质和音量,想要迅速震慑到这些怨念满满的学子,必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也就放心地拉着身边的孔书易问话了,“书易兄,这位是?”   谁知道那不大不小的音量在人群中响彻的一瞬间,大家都梗着脑袋瞬间把嘴闭上了。   这也就导致了邱玉婵后半句声音不算大的问话,在一片寂静中显得格外明晰。   大家纷纷用一种羡慕中带着敬佩的眼神看向她,邱玉婵迅速锁定人群中的祝英台,果不其然在她眼中发现了幸灾乐祸的眼神——这位新来的仁兄一定是个性格手段跟外表不符的凶残人物没跑了。   ——所以在她晚到的那一小段时间里,她究竟错过了多少东西?   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这位身形瘦弱的学子,下一秒一定会被那位此刻仍然笑得和善的黑心怪拧断脖子。   谁知道梅文轩一点儿也没有要动怒的意思,反而笑眯眯地同邱玉婵解释,“看来这位学子的身体很好,所以咱们才没有一开学就在医舍碰见。   我是你们的师兄梅文轩,比你们早了两届从书院结业,如今在书院里的医舍中任职。大家的身体若是有什么不适之处,尽管来医舍找我就对了。   还有生活中遇到的一些问题,若是你们找不到陈夫子的话,也可以先来找我帮忙。”   一副和气好说话的样子,就像刚刚在医舍里,他将觊觎他妹妹的学子的脖子“咔嚓”一声拧出一声巨响的样子。   在那位学子“效果真的很好,下次别拧了”的真诚评价下,所有被敏姑娘的美色吸引,装病跑到医舍中去的人,都痛苦地捂上了自己的脖子。   作者有话说:   大家元宵节快乐~下次更新应该会在周四或周五~感谢在2022-02-13 23:52:45~2022-02-14 18:57: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落落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他们以为胆敢挑战师兄权威的邱玉婵这会儿肯定要凉,谁知道梅文轩紧接着就说起了分房的事,“今年书院的生源增加,房间不够分配,所以实行两人一寝的分配方式。大家若是有什么意见,现在就可以提,我尽量想办法帮你们解决。”   当然这台词落在众学子的耳中,就成了“你们要是敢有意见,我这就帮书院解决你们。”   一群人宛若鹰爪下瑟瑟发抖的小雏鸡,此刻丝毫不敢提出意见。   邱玉婵没有直面过梅文轩的凶残,因此倒并不如何惧他。刚刚她看过房间的分配方式了,她竟然同那位马公子分到了一处。   在她心里,书院的寝室就是她疲惫了一天以后的放松之地。如果可以的话,她当然是想要一人一房的,免得回了院舍以后,还要小心防备他人。   至于同为女子的祝英台——不好意思,完全不做考虑。   她要真能与她近距离地朝夕相处三年,这会儿她也不用跑到书院里来读书了,直接嫁给祝英亭不就完事了吗?   只是这想法肯定是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表述的,想也知道,这位梅姓师兄怎么可能真的当着众人的面给你搞特殊啊?   现在让提出意见,指不定就是为了展示底线。   好在现在大家伙好像都被他震慑住了,等一会儿人群散去,她再找个借口跟这位师兄申请一人一房的事儿,成功率肯定会比现在大很多。   邱玉婵就怕祝英台坏事,这会儿还特意给了使了个眼色。她生怕两个人没有默契,还对她做了一个“等一等”的口型。   谁知道祝英台心急如焚地瞪了她一眼,下一秒就对梅文轩开了口,“师兄!我想要一人一房!”   有了出头鸟,底下的人不就敢发声了吗?   邱玉婵眼见现场的氛围顿时又变得同方才一样嘈杂,她登时眼前一黑。上辈子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孽,才导致这辈子她要跟祝英台一起来书院读书的啊?   等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发表完意见,梅文轩果然故作为难地叹了一口气,“我以为大家只会不满意跟自己同寝的室友,结果大家竟然是对书院的分配方式有意见吗?”   吵吵嚷嚷的声音逐渐变小,显然大家也看出了一点儿不对劲的苗头。黑心怪果然还是那个黑心怪,他只会解决他们,根本不会帮他们解决问题!   梅文轩的表情也变脸似的变得严肃起来,“我记得你,学子祝英台是吧?你是第一个提出要一人一房的人,那你说说你的理由。”   “我、我的理由?我的理由是……”这会儿她倒是知道转头来看邱玉婵了。   “怎么了?”于是梅文轩的目光也跟着转了过来,“这位学子,难道你也想要一人一房?”   邱玉婵疯了才会帮祝英台背下这个黑锅,这位师兄明摆着是要杀鸡儆猴,眼下她摆出什么理由来都不好使。   于是她无辜地瞪大双眼,“什么?一人一房?为什么?能跟文才兄同住一房,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哼。”站在人群最中心处的马文才不给面子地哼出声来,嘴角却诚实地微微勾起,显然很满意邱玉婵的这一番说辞。   “邱玉婵!”祝英台自以为声音很小,实则非常明显地难以置信道,“你疯了吗?!”   邱玉婵真的很想敲开祝英台的脑子看看,她到底是真傻,还是不把她拉下水就不甘心呢?   她三步并作两步,想走过去让这个傻子闭嘴。她和祝英台正好处于人群的两端,若非如此,刚刚她根本不会让她开口说话。   但谁能想到万松书院突然改了分配寝室的方式?她可受不了要时时刻刻地跟祝英台黏在一块。   眼看着邱玉婵就要从人群中间穿过去了,突然有人隔着袖子握住了她的手腕。   “诶。”邱玉婵难得傻眼。   拉住她手腕的罪魁祸首却浑然不觉,“师兄,我也对两人一房的分配方式没有意见。可既然这么多人都有意见,那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你解决问题了,我先带我的好室友回去了。”   说完,他还轻轻地晃了晃她的手腕。   梅文轩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明明是刺头,可却知道趋利避害吗?这一届的师弟们可真不好带啊。   邱玉婵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被别人带着脱离战场,任敌人自己承担两边的炮火——祝英台这会儿相当于学子们的代表,强硬了就会被那个梅师兄拿来当儆猴的鸡;软弱了就会失去未来同窗的认同感,说不定还会招人埋怨。   邱玉婵越想越开心,桃花一样的眼眸瞬间弯成月牙。   “怎么?”被她忽略的马文才却在这个时候出声了,“跟本公子同住一房,你就那么开心?”   邱玉婵眨眨眼睛,知道他这是误会了,但他可是带她脱离战场的大可爱啊!   邱玉婵决定给他这个面子,“嗯,文才兄重情重义、知恩图报、善良体贴又情深义重,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人会不为文才兄的青睐感到快乐的吧?”   “你!”马文才惊得凤眼瞪圆,“你怎么这么肉麻!”   身为太守之子,他当然被很多人奉承过,但绝大多数人都只会夸赞他的能力——因为他爹就喜欢听这套。偶尔几个不会说话的,还会把话题带到他的家世上。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从道德方面夸奖他,而且还夸得这么情真意切!一点儿都不像是场面话!   邱玉婵却不觉得有什么肉麻的,那些想要追求她的公子哥,他们说的那些话才叫肉麻呢。   她又仔细地过滤了一遍自己刚刚说的话,确认了没有什么问题,这才言之凿凿地反驳道,“哪里肉麻了?刚刚我说的那些,明明都是我的肺腑之言!”   “你、你、你自己回去吧!”马文才气势汹汹地放完一点儿都不狠的狠话,就两腿交替,走得比跑得还要快的离开了。   晋国八州二十六郡,自天下局势大乱以后,各州太守拥兵自重,简直成了当地的土皇帝。   其中又属杭州地处最富、驻兵最多。   马文才是马太守唯一的儿子,其地位之高,自不用多说。   杭州本地的那些世家公子,在面对他的时候,简直比对待自己的爹妈还要更加恭敬。   以往马文才脸上只要稍有异色,他们就战战兢兢,连话都不敢多说。   马文才哪里遇见过邱玉婵这样天不怕、地不怕,让她不要再说,她反而还要追加一句肯定的家伙?   偏偏、偏偏她说的又不是什么坏话,马文才心情激荡之下,就干了一件他这小半辈子以来都□□过的蠢事——他跑了。   徒留邱玉婵一个人杵在原地,她歪了歪头,意味不明地感叹了一句,“哇。”   原以为是个高傲的世家公子哥,后来发现是个挺讨喜的傲娇,结果竟然是这么一个容易害羞的家伙吗?   糟了啊——怎么突然就有点想要把他给欺负哭了呢?   邱玉婵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冷静,你不对劲儿啊!   作者有话说:   在马公子的视角中,他是放完狠话以后气势汹汹地甩手走人的【超凶.jpg】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落落 ~? 第14章   因为心里那点莫名的不自在,邱玉婵直到天黑时分才回到房里。   房里的马文才已经完全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此时正在擦拭自己的宝贝弓。   邱玉婵回到房里,正好就撞见了他举箭欲射的场景。   邱玉婵眉梢一挑,不慌不忙地往里走。倒是马文才,没想到她会正好在这个时候回来。   明明这两天见的最多的人就是她,但是此刻透过弓弦仔细观察,马文才发现,他的这个室友,实在是拥有着一双过分漂亮的眼睛。   马文才生母早逝,在她离世之前,她的脸已经因为意外而毁容了。虽然他的房间里摆着一副据说是整个杭州城最出名的画家画的她还没毁容的时候的肖像图,但是在马文才的记忆里,他对他娘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一双温柔漂亮的眼睛。   就算有时候会因为他爹的花心寡情而难过,但每次面对他的时候,她都会收敛好悲伤的情绪,流露出他回忆里最美丽、最柔软的眼神。   就像眼前这双眼睛一样……等等,眼前?   “邱玉蟾,你到底想要干什么?”被近在咫尺的、只比陌生人稍微好一点点的室友吓得战术性后仰的马文才咬牙切齿地问道。   邱玉婵觉得自己很无辜,“文才兄,刚刚我喊了你很多遍了,可是你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我才会想要上前查探一下你的状况的。”   “查探状况罢了,有必要靠这么近吗?”还在咬牙呢,马文才从没有在面对一个人的时候,这般屡屡处于下风过。   “天地良心,我们之间可还隔着你的弓和箭呢。这距离,怎么也算不上近吧?”邱玉婵一边说,还一边伸出手来比划了一下。   “哼,你还知道本公子手机攥着弓和箭,你就不怕我一箭射死你?”马文才故作阴狠地眯起了眼睛。   邱玉婵蹲下身去,此时马文才已经把手中的弓和箭收到一旁去了,虽然两个人的距离不比刚刚近多少,但马文才完全可以清楚地看到邱玉婵故意捧着脸装可爱的模样。   她一手撑起下巴,一双看似多情的桃花眼隔着一层氤氲的薄雾似的紧盯着马文才看,“有什么好怕的?刚刚你不就只是在试箭吗?我知道这叫——引弦不空放,我没有说错吧?”   “哼——”马文才动作飞快地别过脸,掀起被子挡住自己和自己通红的耳根。   他有心提醒他这个天真的室友,自己可不是什么好人。山门外,他可是切切实实地把箭对准了未来同窗的脑袋的。   范阳卢氏的子弟尚且被他这样对待,他邱玉蟾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成为例外?   可是他那么勇敢、那么信任他,即使一进门就看见了蓄势待发的弓箭,也丝毫没有畏惧于他……罢了,看他还算是有点见识的份上,这次就放过他好了。   马文才刻意忽略了邱玉婵捧着脑袋蹲在他身前时的可爱模样,一个大男人,举止竟如同女儿家一般……马文才猛然惊醒,邱玉蟾散漫地蹲下、支着脑袋看他的时候,举止可一点儿也不女气,反而别有一份洒脱,可他为什么会觉得他可爱?   一个大男人、可爱?   马文才心中一阵恶寒,顿时脸也不红了、人也不扭捏了,他一把掀开被子,发现邱玉蟾正在动他的宝贝弓箭!   “你要干什么?”马文才伸手按住自己的宝贝弓!   邱玉婵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还以为文才兄你打算休息了,所以想帮你把弓箭收起来。”   “不需要。”马文才硬邦邦地回答,作势要将掀了一半的被子彻底掀开。   却被邱玉婵伸手按住了。   现在两个人之间的姿势是这样的,两只手各自拉扯着一张悬在空中的角弓,马文才半坐在床榻上,邱玉婵俯低身子,按在他的被褥一侧。   因为马太守的虎狼教育,跟自己的爹娘都没有这么亲近过的马文才突然就觉得不自在极了。   他一松懈,邱玉婵就轻松地将弓箭握在了自己的手里。   不等马文才再拒绝,邱玉婵就用一种近乎于理所当然的语气回应道,“大家以后就是室友了,你何必要跟我这般客套呢?既然已经上了床,那就好好躺着休息呗。”   一听她说这话好像有拉近距离的意思,马文才条件反射地竖起全身的尖刺,“你这样百般迁就讨好我,难道是为了……”攀附上我马家?   邱玉婵才不想在这个时候听他说那些嘴硬心软的垃圾话呢!   她突然用一种惊喜中还带着一丝腼腆的口吻打断他的话,“没想到会被文才兄发现,没错,我摊牌了!我就是为了跟文才兄你交朋友!”   马文才:“……!!!”瞳孔地震!   “当朋友……”他咽下了嘴里常用的那句“你配吗”,换上了相对温和的,“本公子不需要!”   然后气势汹汹地——躺回了被子里。   邱玉婵仗着马文才现在看不见,肆无忌惮地站在原地挑眉,如果不是担心某人会恼羞成怒,她甚至还想吹个口哨。   没想到啊,看似桀骜不驯的太守家公子,在面对直球的时候,竟然毫无招架之力!   她背对着床榻,开始脱衣服,一边脱还一边说骚话,“我知道今天才只是我们第二次见面,可实不相瞒,昨日在客栈的时候,我就想跟文才兄你交朋友了。你现在不肯接受我也没关系,我一定会继续努力的!文才兄,我一定会得到你的认可,成为你的朋友的!”   果然不出邱玉婵所料,知道她脱去外衣、吹熄蜡烛,害羞的小公子也没能把脑袋从被子里□□。   只在她偃旗息鼓、准备上床休息的时候,被子里突然挤出了一道闷闷的声音,“闭嘴!你不休息,本公子还要休息呢!”   邱玉婵差点被少年可爱得笑出声来,好在她还没有恶劣到底,配合地喊了一句,“我这就来。”   然后就被子一掀,倒在了属于她的那半边床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万松书院采购的床榻很大,两个人睡中间还能隔出好大一段距离。如果愿意挤挤的话,邱玉婵觉得一张床完全可以挤得下三个人。   每个学子都有自己单独的被褥,说是合挤一张床,但是情况比邱玉婵原先料想的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她原以为自己今晚肯定要跟这位看上去就不好相处的公子哥争一争床榻的使用权了,邱玉婵对自己的武力值还是很有信心的,只是她毕竟是女扮男装来的,打起来说不定会因此而束手束脚。   没想到想象中的矛盾连苗头都还没来得及冒,就被他们两个莫名其妙地化解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是这个人——邱玉婵半睡不睡、迷迷糊糊地想着,跟这位马公子做上三年的同窗兼室友,好像也挺不赖的呢。   第二天一早,邱玉婵醒来的时候,另外半边床上的枕头被褥早已被放置好。举目望去,她的室友早已消失在室内。   邱玉婵心中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惊奇的感觉?   最早她跟阿实一起出去游历的时候,就算是阿实靠近,她也会突然惊醒过来。   可是今天,她的枕边人都已经醒来、整理好自己和自己的床铺了,她竟然还躺在床上,睡得香甜?   思来想去,邱玉婵只能将原因归结于书院安逸的环境。   今天是上学的第一天,邱玉婵对书院生活还抱着极大的热忱,她飞快地整理好自己的衣冠、完成洗漱,然后往食堂的方向走去。   万松书院的生活质量是真的很不错,入学以后,衣服先发了八套。分别是春装、夏装、冬装和方便活动的短打,各两套。   想要再多的,就需要自己另外花银子定制了。   房间虽然从一人一房变成了两人一房,但是内里的设施,无论是床铺还是衣柜还是书案,都完全可以满足两个人的需求。   值得一提的是书院的伙食,昨晚邱玉婵在饭堂里用了晚食,味道尝起来竟然还不错。今天她特意起了个大早,为的就是想看看早餐会不会有什么新的花样,谁知道竟然被马文才给比过去了。   不止是比她早起,还比她早一步开到了小灶!   邱玉婵到的时候,饭堂里的早点已经摆出来了,就是普通的白粥配小菜。   但是纵观食堂里的唯一一个学子马文才!他吃的竟然是饼子!   不过邱玉婵半个巴掌那么大的干饼,被马文才捏在手里,一点一点地撕着吃,吃完半个再配上一口普普通通的饭汤。   明明不是什么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但是就着少年吃它的画面,看起来当真是秀色可餐,成功地勾起了邱玉婵的食欲!   “你傻愣愣地盯着我看什么呢?看着我就能吃饱饭了吗?”彼时,内勾外翘的凤眼勾人而不自知地睨了过来。   作者有话说:   完了,感觉文才兄在玉婵面前毫无反手之力哇(⊙o⊙)感谢在2022-02-17 20:32:52~2022-02-18 20:38: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落落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如果马文才这会儿没有开口跟她说话,一会儿邱玉婵应该就会在发放饭食的小厨娘那里讨好卖乖了。   但既然漂亮好看还有脸红害羞的傲娇室友难得主动地cue她了,邱玉婵说什么也不能不给他这个面子啊。   室友俩起得都早,这会儿饭堂除了他们两个之外,一个学子也没有。邱玉婵也不扭捏,径自坐到马文才对面的位置上,笑着回应他刚刚提出的问题,“文才兄秀色可餐。”   马文才没想到这不着调的家伙一大清早就来调戏他!昨天夜里,他裹在被子里,心跳乱成一团,根本就没有睡着。   好不容易等他构思好了反击的情景,兴致勃勃地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打算从这家伙手里扳回一城。可谁知道,这个家伙竟然睡着了!   邱玉婵这一个晚上倒是睡得香甜了,马文才却是越想越不甘心,夜里没睡好不说,天还没亮就忍不住醒转过来了。   扭头一看,行吧,这家伙还在睡!   马文才心里不得劲,收拾自己和床榻的动作倒是轻的不能再轻。   离开前还最后确认了一遍,邱玉婵果然还是睡得正香。   这一大清早的,他根本没地方可去。来饭堂一看,好家伙,连门都还没开!   还是上工的伙计发现了他,赶紧打开门让他在饭堂里面坐着,还给他开小灶烙了一碟饼子,马文才这才没有气到要踹门。   饼子吃到一半,那家伙就来了。来就来了吧,还用那样的眼睛和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看,马文才瞬间整个人都变得不对劲儿了起来,只好出声打断她的凝视。   马文才觉得自己的语气和音量都掌握得刚刚好,嘲讽而又不晓得刻薄,谁知道他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邱玉蟾这家伙竟然还敢调戏他!   马文才也学着邱玉婵的样子,他勾了勾唇,“秀色可餐?”   邱玉婵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   马文才便开心了,他觉得邱玉婵掉进了自己的语言陷阱里,当即抓住机会怼她,“那你日后用不着吃东西了,只要看着我不就能填饱肚子了吗?”   邱玉婵若有所思,“有道理啊!”   她这么恍然大悟地一说完,还真就撑着下巴,眼也不眨地盯着马文才看了起来。   马文才看似无动于衷地吃着饼子,实则心里颇为得意——你以为这样就能叫我不自在吗?   邱玉婵确实没想到小害羞竟然进化了,不过没关系,“文才兄刚刚说的话有一点不对。”   “哦?”难得压制住邱玉婵一次的马文才很得意,“愿闻其详。”   “文才兄姿容出众、仪表堂堂,可毕竟吃不到嘴里,当然没办法让人填饱肚子。只是就这么看着,就能让人忘掉饥饿了。”   马文才没想到邱玉婵还可以顺着这个话题再发挥,而且还把话说得这么直白且肉麻。   “好了好了,”他受不了地打断她,“不就是几块饼吗?瞧你馋的。”   他将盛着饼子的小蝶往邱玉婵的方向推了推,没好气道,“你想吃就全都给你好了,别说再那些肉麻的话来恶心我。”   “我早就说过,我对文才兄所言的字字句句,均是我的肺腑之言。我几时故意说话来恶心你了?”说罢,邱玉婵便起身离开。   马文才还没见过这种被他说了一句,就直接撂挑子走人的人。或者说,以前那些马屁精,哪里敢这样给他甩脸子看?   偏偏邱玉婵不似其他人……他怎么说也是他的同窗不是?   马文才既拉不下脸来开口留下他,又觉得自己说的那些话也不算有错。邱玉蟾一个大男人,成日对着他腻腻歪歪地说话,他不过是说了他一句肉麻而已,怎么就不行了?   马文才狠狠地将手中的小半块饼子塞进嘴里,眼前突然就多了两蝶小菜。   “光吃饼子多没味道啊,喏,这是我的早点,咱俩一起分着吃。”   “哼——”马文才嘴角得意地勾了起来,再没说什么煞风景的话。   小碟子里面的干饼,邱玉婵最后只动了一块,还分出去了属于自己的半碗粥和半份小菜。   万松书院的伙食是真的不含糊,花样有多少不好说,但是份量是妥妥的足。   汤足饭饱之后,二人顺理成章地结伴来到讲堂。   离开饭堂的时候,便有其他学子陆陆续续地到了。   这一路走来,有半数以上的学子会主动跟马文才打招呼。剩下来的那一小半,不仅会过来打招呼,还会想要跟他攀谈。   有跟他打招呼的,马文才会选择点头致意。而那些妄图攀上来的,会懂得看眼色的还好,马文才表情一冷,他们就识趣地表示自己还没洗漱/肚子饿了/突然想起还与人有约,然后头也不回地遁走。   连脸色都不会看,或者假装看不懂的,就会在三句话的功夫内,被马文才彻底毒舌走。   邱玉婵在一旁看得叹为观止,本来以为是个社交达人,结果却是一个任性的大少爷啊。   说是这样说,但是邱玉婵却并不讨厌这位大少爷。   除了点头致意以外,马文才几乎不会在那些讨好他的人的身上分散去什么注意力。一路走来,可以说是相当照顾邱玉婵的感受了,几乎就没有将她冷落在一旁的时候。   应付那几个狗皮膏药的时候,也是又快又狠,让人完全不用担心,他会因为那些人情世故面子情而忽略你。   邱玉婵很喜欢这种感觉,她默默地在心里为傲娇的大少爷打上了一个高分——这个朋友,她必须拿下!   邱玉婵和马文才原以为他们会是最早到讲堂的人,谁知道他们两个顺着台阶、走上矮楼、来到风景优美、空气清新的讲堂的时候,讲堂已经坐上了两个煞风景的人啊。   不是别人,正是昨天险些坑了邱玉婵一把的祝英台和她的好哥哥梁山伯。   彼时祝英台正拿着一块造型精致的糕点哄着梁山伯,“山伯,你都病了。就算你坚持要来上课,起码也该多吃点东西吧?不然你要怎么抵挡这春寒料峭?”   梁山伯鼻头红红,闻言他无奈地苦笑了一声,“英台,你已经喂了我吃了八块点心了。你还是快自己吃吧,为了照顾我,今早你都没去饭堂吃饭。”   祝英台不为所动,甚至还有一点生气,“饭堂的那些饭菜那么难吃,不吃也罢!”   她虽然自小便娇生惯养,但也不是不能吃苦的人。可是她今早派菡萏到饭堂里打探,书院的早点竟然只有白粥和小菜!   如今山伯因为她昨夜的举动生了病,她怎么能给他吃这么没有营养的东西?   她有心想使银子,让饭堂里的人给山伯开小灶。昨天她都跟梅姑娘打听过了,这明明是可行的!   可饭堂里的伙计偏要说他们没有提前说明,所以他们得优先照顾书院里的大部分学子,得等大家伙儿的饭菜都做好以后,才能给她单独开小灶。   其他时候倒也罢了,可山伯如今有病在身,就一点儿也不能通融吗?   如果山伯得不到特殊的照顾,凭什么马文才他不使银子也能得到一碟特制的烙饼呢?   饭堂里的这些伙计,分明就是一群势利眼!   祝英台愤懑地转身离去,将伙计也一并给她烙了一份的干饼都没有领,转而取出昨日她上山的时候带来的糕点,暂时先应付一二。   还在饭堂里忙碌的伙计简直是有苦说不出,烙饼多快啊,可是祝公子要求的滋补养生粥,光是材料,他们一时半会儿就凑不齐。   从没下过厨的祝英台,不知道她平日里随口就能喝到的粥点是有多么的复杂珍贵。   她心里跟饭堂的伙计较起了劲,说话就显得有些不中听起来。   别说是那些辛辛苦苦在厨房里忙碌的人了,刚刚从饭堂里吃过“难吃”的饭菜回来的邱玉婵和马文才听着都觉得有些不舒服。   大家都是士族子弟,怎么就你的舌头更刁一些?怎么平日里食的都是些山珍海味吗?   也好在站在这里的人是邱玉婵和马文才,二人的家世都不低,起码不会因此而对祝英台生出些阴暗的心思来。   祝英台还想再哄梁山伯吃些点心,谁知道梁山伯却眼尖地看到了停留在台阶上的邱玉婵和马文才二人。   “玉蟾兄!”他无端有些亲密地喊道。   作者有话说:   矛盾爆发之前,先让他们两个甜一会儿~感谢在2022-02-18 20:38:38~2022-02-19 18:29: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落落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玉蟾兄!”梁山伯无师自通地改了对邱玉婵的称呼,惹得邱玉婵不适地皱了皱眉。   对于那些她不想要进一步接触的人,邱玉婵有些反感他们这么亲近地称呼她。   邱玉婵感觉到不舒服了,于是她就直白地、毫无修饰地表达了出来,“梁公子,我们两个之间好像并没有那么熟悉吧?你直呼我的名字,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   一旁的马文才略带赞许地看了她一眼,觉得自己的第一个室友居然还挺对自己的胃口的。只不过有一些无伤大雅的、喜欢乱说话的小毛病,只要她能闭上嘴巴,想跟他做朋友,其实也不是不行。   能让任性的马大少爷感到欣赏,可想而知邱玉婵的口吻并不会如何客气。   可是梁山伯就好像没有感觉到邱玉婵的疏远和排斥一样,他憨厚地挠了挠头,“抱歉,玉……邱兄,你与我之间毕竟有着一金之恩,所以我可能下意识地就想要亲近你。没想到却冒犯到你了,还请邱兄弟原谅。”   闻言,马文才无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昨天缴纳束脩的时候,邱玉婵明明排在他后面。   他不是将之后所有学子的束脩都交齐了吗?她跟这个家伙哪来的一金之恩?难道还是旧识不成?   相较于马文才,祝英台的反应明显就要比他大得多,眼看她就拍案而起,为她的山伯兄打抱不平,邱玉婵却高高兴兴地扬起了嘴角,“原来是这样啊,那你大可不必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毕竟我昨日愿意出手帮你,为的可不是你,而是在烈日下辛苦工作的陈夫子。”   “不管怎么样,”梁山伯严肃地正了正身子,“邱兄你总归是帮了我。我知道我身份低微,邱兄你大概是看不上我的,但是昨日之恩,山伯铭记于心。日后邱兄若是有事,尽管吩咐山伯便是。”   这一番落寞而又不失热忱的宣言,听得一旁的祝英台心疼不已,邱玉婵几乎都能想象得到,接下来祝英台会给她什么反应。   不外乎就是加深她们两个人之间的矛盾,从而成就梁祝二人的“兄弟”之情。   邱玉婵默默地在梁山伯在她心里“憨直、老实、傻”的标签后面打了一个问号,然后凭着这么多年以来她对祝英台的了解,接话道,“你说得也有道理,我跟你非亲非故,借一两金子给你,确实会让你感到无措跟亲近。”   梁山伯微微低下头,看上去很是有些不好意思。   邱玉婵灿然一笑,继续道,“既然如此,就让你的祝贤弟给我一两金。从此以后,这借金之恩,就是你二人之间的兄弟情谊了。”   祝英台忿忿不平的表情果然即刻消失不见,她惊喜地转向梁山伯,只激动地喊了一声,“山伯!”看起来对这个提议相当心动的样子。   邱玉婵趁机拉了拉小少爷的衣袖,头也不回地细声说道,“一会儿我再跟你解释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马文才半晌没说话,但是却没有拨开邱玉婵隐晦地牵扯着他的衣袖的手,邱玉婵心中微微一定。   其实她并不是那种喜欢跟别人解释、做什么事情都要跟人黏糊在一起的人,但是她这个室友又害羞又爱炸毛,刚刚却也不忘照顾她的感受。   就当是投桃报李,邱玉婵愿意用这种方式跟他相处。   话分两头,话说梁山伯与祝英台之间,祝英台原本兴致勃勃地想要取代邱玉婵债主的地位,可是梁山伯只给她递了一个“相信我”的眼神,她就又是纠结又是甜蜜地放弃了这个念头。   只略带娇嗔地回怼了邱玉婵一句,“你少瞧不起人了,不就是一两金子吗?凭山伯的本事,早晚有一天,他一定可以挣到一大笔金子,然后连本带利地把钱还给你的。”   闻言,邱玉婵瞬间瞳孔地震!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祝英台吗?   祝英台好意被拒,她不是应该像昨天那样当场跑走,或者不管不顾地发起脾气来吗?   怎会如此?这个叫梁山伯的学子,他到底有什么魔力?竟叫祝英台在一天之内,发生了这么大的改变!这可是她和祝英亭联手都做不到的事情!   这下邱玉婵可顾不得梁山伯到底是不是一个心思深沉之辈了,万一他是跟祝英台相性太合了呢?如此可怕的人物,她竟然要同时面对两个吗?   邱玉婵觉得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得先顾好自己,于是她顺着祝英台的话往下说:“早晚?早晚到底是有多晚?他要是一辈子挣不到大钱,我总不能等他一辈子吧?”   这带着点不看好意味的话彻底点燃了祝英台的怒火,梁山伯见势不妙,及时拉住祝英台的手,挡在她前面开口说道,“邱兄,你放心吧。虽然一两金子并不是什么小钱,但山伯一定会尽快把金子还给你的。希望你可以宽限我一些时日,让我想办法去筹钱。”   邱玉婵越听这话越觉得不对味,“梁山伯,自借你金子以来,我从未跟你提过尽快还钱的事情对吧?”   “是,邱兄仁义,但山伯却不能利用邱兄的高尚品德,将这件事情糊弄过去。我希望邱兄你能给我半年时间,就像英台说的那样,我一定会连本带利地把金子还给你的。”   邱玉婵这才满意,如果不是梁山伯将要借借金一事跟她拉近关系,祝英台又在她面前贷款梁山伯将来一定会非常有本事,一两金子而已,她不要都可以。   但是她们既然在她面前夸下这个海口,那就休怪她斤斤计较了。   只是她斤斤计较是应该的,梁山伯凭什么一副她咄咄逼人的样子,在话里用话术辱没她的形象?好在这家伙没有借机装憨,邱玉婵只是轻轻一点拨,他就收起小心思,把她往高处夸。   不然邱玉婵不介意让他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咄咄逼人。   可既然他还算识趣,邱玉婵一口应下,“好,我就给你半年时间,不过利息就不用了,你只需要把本金还我就好。咱们毕竟是同窗,遇到同窗有难,我帮忙是应该的,怎么能借机收取利息呢?”   不就是把自己捧上道德高地吗?只要邱玉婵想,她一样可以驾轻就熟。   “好!”梁祝二人尚未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讲堂入门处突然传来一声叫好声,“玉蟾兄,我孔书易果然没看错你!”   孔书易双眼闪闪发亮,脸上带着与有荣焉的快乐的笑容,三步并作两步从入门处走了进来。   一走进来,他就停驻在邱玉婵身边的位置上,对梁山伯寒暄道,“山伯兄,玉蟾他说得没错,大家都是同窗,同窗有难,我们没道理不出手想帮啊!就像你在山门处挺身而出、救了我一样。   山伯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压力,若是半年以后,你实在是凑不到一两金的话,那到时候你尽管来找我便是。   你要报你的恩,我也一样也要报我的恩啊!”   “好,好!”梁山伯像是被他激起了心中的热血,“你们都是我的好同窗!我梁山伯今生能得到你们这些好兄弟,当真是死而无憾!”   这头明明是孔书易开的,但梁山伯说话的时候,却将最后的眼神定在了祝英台的身上。   孔书易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可站在他身旁的邱玉婵却清楚地看到了祝英台她被感动到泛起了浅浅波光的水盈盈的双眸。   邱玉婵一方面觉得不可思议,祝英台她就这么好哄?一方面又觉得,这的确是祝英台会吃的那一套。   她正杵在原地发着呆,无意识地卷着某人衣袖的手指就被人反客为主地握住了,“几位可真是兄弟情深,我和邱……玉蟾就不打扰了,你们就在这里好好地讨论报恩的问题吧。”   祝英台眼看着马文才和邱玉婵在宽广的袖袍下交错的指尖,只觉得自己的眼珠子都要被吓得掉出来了!   这两个人在干什么呢?!这大庭广众之下的,邱玉婵她到底有没有羞耻心啊!   她怎么能一边在家里跟她八哥不清不楚,一边又在书院里握着另一个男人的手呢?!   其实马文才只是在扯落邱玉婵的手指尖的时候,顺势把人拉走罢了,这情景远没有祝英台看见得那般暧昧,是以被拉走的邱玉婵心中其实并没有什么反感的情绪。   如果她对每一个无恶意的触碰都表现出极大的反应,这才显得她十分反常好吧?   就在邱玉婵这么想的时候,俊美的少年突然凑到她的耳边,“你在书院里,到底认识了多少个好同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2-19 18:29:43~2022-02-20 20:25: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落落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邱玉婵借转头的姿势不着痕迹地往后撤了一步,然后不以为意道,“书院有这么多同窗,只要品性优异,就个个都是好同窗。这才刚入学,文才兄你就问我这个问题,我这一时还真是回答不上来。”   马文才不说话,一双明眸紧盯着她细细打量,不一会儿就“哼”地一声甩开了她的手。   马文才不信邱玉蟾听不出自己话里的意思,但他却依旧选择要用这种话糊弄他,难道在他眼中,他马文才就是这样一个好相与的角色?   “诶——”邱玉婵的确没想过,马文才竟然如此敏锐。   明明平时一逗就害羞,结果却是连一个调侃性质的问题都接受不了敷衍的敏感少年吗?   邱玉婵追上去,重新拽住马文才的衣袖。少年恼了,这家伙怎么还没皮没脸的呢?他这会儿还生着气呢,他怎么能像个没事人一样重新牵扯上他的袖摆呢?   邱玉婵看他面上虽然还生着气,一副冷然的样子,但是动作上却依旧心软地没有再次甩开她的手,她的心里就一片柔软,忍不住想要哄哄这个喜欢较真的少年。   “文才兄,”邱玉婵的个头比他稍低一些,这会儿微微抬起头,用马文才难以抵抗的温柔的、带着暖意的眼神看着他,“你怎么就只问我在书院里认识了多少个好同窗,却不问问我在书院里认识了多少个好朋友、好室友呢?”   朋友嘛,就有孔书易和马文才两个。   至于室友呢,当然就只有他一个啦!为了不让这个答案显得敷衍,邱玉婵还特意在室友前加上了一个“好”的定语。   邱玉婵想借后一个选项,表现出少年在自己心里的重要性。   马文才却因为后一个选项的独一无二性,理所当然地认为邱玉婵这句话的意思,意在表达他是他在这个书院中认定的唯一一个好友同室友。   少年凤眸生辉,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起来,“邱玉蟾,你也是我在这个书院里唯一一个认同的人,你是目前唯一一个有资格做本公子朋友的人。”   明明是这样桀骜不驯的话,他却说得认真又笃定。没有人有资格怀疑他的自信,他们只会为自己能够成为他的朋友而感到荣幸。   邱玉婵没有被马公子的威严折服,但是她被马公子的可爱折服了。   两辈子以来,她就没有遇见过一个像马文才这样,能让自己心甘情愿地哄着他,轻轻松松地哄好他,哄好之后还能给她带来不小的成就感和快乐的人。   感觉就还——挺新鲜的?   所以听到马文才这么说话,邱玉婵也丝毫不觉得生气,只是逗小孩似的、眼中带着笑意道,“我的荣幸。”   她身后的孔书易终于发出了受不了的声音,“你们这一对一对的,未免也太黏糊了,衬得我跟个孤家寡人似的。”   “孔书易!”在场反应最大的人竟然是祝英台,“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她一副要冲上前来揪着孔书易的衣领好好理论理论的样子,孔书易被她震得懵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要道歉,“抱歉抱歉,祝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你们跟各自的室友相处得很好,所以、所以……”   祝英台还是一副气呼呼的样子,梁山伯只好小声安慰她。   邱玉婵和马文才默契地对视一眼,其实她们两个也觉得孔书易这话说得有些不妥当,只是她们还没来得及给出反应,祝英台就炸了。   亲眼目睹过了这样的场面以后,两个人又不约而同地认为,孔书易的那一句调侃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边,祝英台停不下来地发着脾气,自觉出言无状的孔书易苦着脸和梁山伯一起哄她。   邱玉婵在一旁默默看着不说话,以她跟祝英台相处多年的经验来说,他们这样哄着她、顺着她,的确可以把她哄好。   但是吧,祝英台这次发脾气还算是有理由。一旦她潜意识里接受了梁山伯和孔书易是会纵着她、哄着她的人以后,下一次她就会更容易对他们的行为和话语感到生气、同时也会更加难哄了。   所以就在孔书易好不容易联合梁山伯,哄得祝英台破涕为笑,下意识地转头给邱玉婵递了一个哄人不易的眼神之后,邱玉婵非常同情地回以了他一个“爱莫能助、好自为之”的表情。   孔书易:“……”虽然凭借着我和邱兄之间的默契,还不足以让我分析出他眼神中试图传递给我的讯息。但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有了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了呢。   孔书易还想上前,去跟邱玉婵问个清楚,讲堂却陆陆续续走进了不少学子。   相较于后来才出现的邱玉婵,第一个胆敢反抗卢鸿远的孔书易;既帮了孔书易、又救了卢鸿远的梁山伯;还有一箭惊鸿、豪掷百金的马文才等人,彼时早已成为书院的风云人物。   想要结识新同窗的学子们,首先就会选择跟他们搭话,就算事后玩不到一块儿去,也能给他们和他们未来的好朋友提供一个新鲜的话题啊。   讲堂瞬间变得热闹起来,马文才正准备打发了那些凑上来的人,近门处突然传来了一道喊声,“卢鸿远!卢鸿远来了!”   霎时间,讲堂重归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讲堂的入口处。   那卢姓学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缺了根弦,他昨日才刚在众学子面前丢了那么大一个人,甚至教训他的人也同样在万松书院就读。   可是来讲堂的时候,他就是可以摆出一副目中无人、大摇大摆的样子。全然忘记自己今早刚刚从医舍中醒来的惨况,就连昨日的入学仪式都倒霉地错过了。   等在讲堂的入口处乍然见到差点就一箭射死他的马文才,他才一副才想起这家伙的厉害的样子,立马就变得瑟缩起来。   “这可是在讲堂里,夫子可马上就要到了,你你你,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卢鸿远瑟瑟发抖地说道。   马文才嗤笑一声,眼下他的弓和箭都没有带在身上,可卢鸿远还是一副被吓破了胆子的模样。就这样的废物,也敢自称是书院的老大?   马文才不屑于跟这样的废物打交道,径自无视他走向了自己的座位。   他这一动作,就露出了方才被他挡在身后的、身材娇小的邱玉婵。   卢鸿远本来正偷偷地用愤恨的眼神紧盯着马文才高傲的背影,然后正打算继续摆出一副猖狂的模样,震慑一下除了这个煞神以外的其他人的时候,视野中突然就冒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邱玉婵就站在他正前方的位置上,距离他不过几步之遥!   相较于高大俊美的马文才来说,邱玉蟾的身材和长相,甚至可以让人开口嘲笑他一句瘦小柔弱。一张比女人还要秀美的脸蛋,在男人堆里,绝对不是一个值得称道的优点。   但是在面对马文才的时候,卢鸿远还可以鼓足勇气拿夫子威胁他;可他在直面邱玉婵之后,却脑袋一片空白,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就跪下了!   马文才那一箭虽然恐怖,但是来得实在是太快太突然,卢鸿远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救下了。事后就算是后怕,那恐惧也是有限的。   可邱玉蟾呢?他简直是让他在死亡的边缘来回走了几遭!   不仅仅是死亡的威胁,还有濒临窒息的折磨、无力反抗的绝望、近在咫尺的希望、转瞬之间又失去所有希望的痛苦……   卢鸿远不是没想过邱玉蟾主仆俩可能是同来万松书院的学子和书童,但这不是抱着侥幸心理吗?   而且他在山门处等了半晌,眼看着报名时间都要到了,人群里也不见那杀神的影子,卢鸿远这不就飘了吗?   谁知道一觉醒来,他不仅要面对把他吓晕过去的罪魁祸首,竟然同时还要面临这尊杀神吗?   “公子!”卢鸿远眼泪和鼻涕同飙,“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哇,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小人没用,没能帮你把书院老大的位置夺回来啊!”   可千万别说他堕了世家子弟的威严,这命都没了,还要尊严干什么?   昨天那一句“老大”已经险些要了他的命了,要是再让这个杀神知道他曾经有过这样的念头,谁知道他会怎么折磨他?卢鸿远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想着。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这个日子好特别哦,祝大家20220222快乐~   工作日比较忙,下次更新应该是周四或周五~感谢在2022-02-20 20:25:48~2022-02-22 19:19: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落落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范阳卢氏卢鸿远,世家子弟、霸道无比。   如果不是太守之子马文才压着,昨日在山门处,他一定会逼着所有新入学的学子认他做老大。   这个从入学起就摆出了嚣张姿态的恶霸,此刻竟然对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秀气小子跪下了?   难道这小白脸其实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是家世出众、还是能力超绝、抑或是武力非凡?   众人或惊或疑的视线起伏不定地向邱玉婵扫视而来,邱玉婵脸上经年不变的淡定从容终于不负众望地僵在了她的脸上。   一片寂静中,祝英台不甘心地扯了扯梁山伯的衣袖。跟着众人的目光一致望去并且表现得若有所思的梁山伯终于回过神来,他下意识地给祝英台递去一个安抚的眼神。   心里泛酸的祝英台依旧不开心地咬着唇,她小声嘟囔道,“邱玉婵这家伙,怎么人都到了书院还这么高调啊?她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的身份啊,这么爱出风头,就不怕哪天……”   诸学子视线焦点处的邱玉婵,还不知道祝英台就在她身后小声地说着她的坏话。   她无意识地翻转着手中的折扇,一双桃花形状的眼眸微微眯起,眉目微敛,风流俊俏的长相竟然也生出一丝压迫感来。   邱玉婵一直觉得刚进书院、就想凭着武力压制当上书院老大的行为,是愚蠢至极的。   打不打得过还在其次,万松书院好歹也算半个官学,本地官员之子泰半会选择进入万松书院就读。   范阳卢氏的名声再响,倒霉地遇上了地头蛇,还不是一样要完?远水救不了近火不算,如今地方官员早就盘踞一方,那些普通的老牌世家敢不敢跟其叫板都是两说。   退一万步来说,当地拥有实权的官员也就那么几个,就算没有倒霉地撞上他们的孩子,有能耐的世家子弟那么多,你凭什么就可以压在他们的头上?   有可能被打脸不说,那些暗地里使绊子的才是最可怕的。   当然最重要的,书院可是为朝廷输送人才的地方,除非你人格魅力爆表,否则如今你靠武力胁迫人家,焉知他们将来会不会用权势报复回来?   个中隐患,是不守规矩如邱玉婵都要在听说了这位卢姓学子的事迹以后,感叹一声“好胆!”的地步。   谁知道这个卢鸿远竟然就是自己在山下教训过了的那个蠢货?如今还凭借着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将她推上了风口浪尖之处?   他说这句话,是因为蠢,还是因为毒?   邱玉婵眯着眼睛打量了跪在地上的卢鸿远半晌,直将卢鸿远看得瑟瑟发抖,恨不得膝行过来抱着她的大腿,求她饶命!   邱玉婵这才收回评估的眼神,决定尊重生命,暂时将这家伙当成是一个蠢货来看待。   如果只是因为人傻的话——邱玉婵收回那一丝本就几不可闻的杀气,熟稔地露出了一个宽和的笑容。   “卢公子说的这是哪里话?玉蟾怎么听不明白呢?”说着,邱玉婵放慢语速,力求接下来吐出的每一个字都能平缓清晰,“玉蟾今日才知晓,原来昨日大闹山门的卢鸿远卢学子就是卢公子您,又怎么会未卜先知地向你讨要书院老大的位置呢?   何况这里是书院,我们上有山长、再有师长、又有师兄,玉蟾一平平无奇的书院学子尔,又怎么敢妄自称大呢?   最后,学子们的品状排行,自有品状排行榜来评定。恕玉蟾才疏学浅,实在是不知道卢公子你为什么、又要怎么帮玉蟾得到品状第一的位置?”   卢鸿远说得“老大”自然同品状排行无关,可邱玉婵有意将话题绕往这个方向,倒是让人觉得她是无知无觉且无辜的了。   眼见其他学子们又逐渐把聚焦到了邱玉婵身上的目光回转到了他的身上,眼神虽然依旧惊疑不定,但是他们惊疑的内容可完全跟刚刚大相庭径。   刚刚他们怀疑邱玉婵深藏不露,这会儿只觉得卢鸿远心思深沉。   原以为是个嚣张跋扈的刺头加莽汉,结果却是个上来就出其不意、抢占先机,一旦争夺老大的计划失败就退居幕后、推出一个挡箭牌来承受众人猜忌和怒火的阴险人物吗?   邱玉婵当然没有像热血漫主角那样、一经嘴炮甚至可以将反派人物的执念消除、让其甘愿引颈就戮的神奇能力。   她的一番话只能让惊疑不定的众人变得半信半疑,他们依旧会思考会怀疑,她只是多给他们提供了一个思考的可能性罢了。   不过这样的效果才是最好的,眼看着众人对她残余的情绪,从带着敌意的警惕变成了一种微妙忌惮——想来将来应该不会有那种欺软怕硬、因为她在诸多男性中显得不够强壮的身体而来找她麻烦的人存在了。   反观卢鸿远,他在众人心目中的印象已经从嚣张跋扈变得了心里深沉但是不太聪明——毕竟这个陷害计划显然不太高明。   外加怂包——就算是为了污蔑,做到下跪这个地步,当真是有些过了。男儿膝下有黄金,书院同窗罢了,怎么能说跪就跪?   卢鸿远见事情竟然没往他想要的方向发展,心中不由着急。他正想再说两句,就算不能给邱玉蟾拉到仇恨,让他和那个太守之子斗起来也是好的啊!   可是他火急火燎地一抬头,就看见邱玉蟾嘴角噙着一丝莫名的笑意,正整好以暇地看着他,好像就等着他开口,来辨他是忠是奸了。于是卢鸿远心中的那股子恶意,就跟被针扎破的囊袋似的,终于晃晃悠悠地瘪了下去。   邱玉婵也终于能够确认了,这家伙一开始跪下,可能真的是被她吓破了胆子。但是之后,未尝没有顺势而为,就势给她拉一波仇恨,让她成为书院公敌的念头在。   好在当时的教训够重,教会了这家伙什么叫悬崖勒马,不然事后邱玉婵不介意送给他一个独一无二的“入学仪式”。   卢鸿远不知道邱玉婵已经将他这个人看透了有七七八八,不过恐惧攥紧了他的心神,就算他不觉得邱玉婵能够看出他心底的恶意,此刻也不敢再作妖了。   “老大……不不不,邱公子说得是,邱公子说得是!是我蠢人多作怪,是我自作主张,我、我给诸位同窗赔礼道歉!”   卢鸿远麻溜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不情不愿地给在场的诸位学子拱了拱手,敷衍地说道,“大家见谅。”   饶是如此,也足够其他人震惊的了!   这年头看重家世等级,对着家世等级高的士族子弟卑躬屈膝并不是一件会让人看低的事情。   但是能让范阳卢氏出身的卢鸿远向在场的所有人都赔礼道歉,就算态度有些敷衍,但也足以令人感到震惊了!   确定了,这个邱玉蟾一定不简单!   就算他让人为他取得书院老大的位置又怎样?就算计划失败又如何?   只要他有本事让人帮他背下这个黑锅,他就是一个有本事的人!   能不能折服在场所有人不好说,但是凡是位于卢鸿远之下的人,就没有一个敢对他不敬!   这是一场隐秘的交锋,邱玉婵自然可以看出来,不过这一次,她不会再出声为自己辩解什么了。   她折服了卢鸿远是事实,要是连越过这个蠢货跟她交朋友的自信都没有,邱玉婵自认自己也不会去主动结交这些人。   到这里为止,一切都还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在书院树立起自己的权威性,在这个时代、这个环境、这种女扮男装的境遇之下,其实并不是一件坏事。   如果不是夫子提前来了的话——“说得好!”   邱玉婵眼皮子一跳,亲眼目睹了众人目光第三次的集体变化——穿着雪白的夫子服、小胡子梳得整整齐齐的小老头儿,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起进的讲堂。   只知道他甫一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眼中就写满了对邱玉婵的满意和欣赏。   “这邱玉蟾说得好啊!书院,是师者传道受业解惑的地方,而不是你们学生的游乐场!   到了书院,你们就得收起那些霸道的作风!在书院,没有老大,只是学业先者!你们优秀与否,自然会有品状排行来评定!动拳头却不动脑子,只会让你的仕途变得更加忐忑!”   陈子义很高兴,陈子义很激动!他知道这届学子中,有不少刺头。偏偏山长此时不在山上,梅文轩那个小滑头,又只会以关心提醒为名,偷偷躲在暗处看好戏!谁让他就是他那一届学子中,最难搞的那根刺呢?   陈子义性格严肃古板,其实反而处理不来年轻人年少气盛的那点事儿。   进讲堂之前,他还有点忐忑。   这不说教吧,怕刺头闹事;这说教吧,又怕反而激起他们的逆反心理。   可是如今!邱玉蟾可真是给他开了一个好头啊!   陈子义嘚吧嘚吧地说完话,满意地看到昨日的那个刺头不敢出言呛声的模样。他得意地摸了摸小胡子,觉得这应该是邱学子提前感化了同窗的功劳!   他不是一个吝啬的师长,所以他决定给好学生一个奖励!   “邱玉蟾,你劝解犯错同窗、促进同窗之间的和睦,当记一大功!只要你不骄不馁、不犯错误,这个月的品状排行榜上,你必榜上有名!”   众生哗然,邱玉蟾苦笑着行了个谢师礼,“多谢夫子。”   “不用谢,这是你应得的!”陈子义愈发看好这个家世出众、友好同窗、尊敬师长的好学生,恨不得不加前提,直接把他送上品状排行榜!   邱玉婵抽了抽嘴角,心中不由庆幸,还好榜单是一月一公示。不过……今日她出的风头也实在是太大了。   作者有话说:   卢鸿远:夫子你认错刺头了!【超大声.jpg】感谢在2022-02-22 19:19:21~2022-02-24 20:08: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落落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邱玉婵觉得她的文才兄不太对劲。   诚然,上课是应该认真听讲,但就以陈夫子这对着课本的释义将文章念一遍的教学方式,马文才还能摆出一副认真脸坐在座位上听得津津有味、毫不分神?   而且邱玉婵都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好一会儿了,也不见他给个反应。   到这里为止,邱玉婵还只是单纯地在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保不齐她这个对外桀骜不驯的室友、在课堂上就是一个连开小差都不会的乖乖崽儿呢?   直到早课结束,孔书易上前来找她,邱玉婵才确认了马文才的状态的确是有些不同于以往。   明明从入学开始,邱玉婵就没见马文才对除她以外的人表现出亲近亲切的一面。就是对她好了,也是在她们有了一室之情、一饭之谊以后,他才斟酌着打开了界限,让她走到他相对亲近一点的位置上。   结果一堂早课过去,马文才对她明显地表现得生疏了。   为什么?总不能是因为她上课不听讲吧!   邱玉婵邀请他一起去吃午饭,他微笑着说好。   孔书易目前只能算是邱玉婵的朋友,邱玉婵想跟室友处理好关系,但也不想冷落了旧朋友。不等她在其中展现自己高超的社交技巧,马文才就发挥了太守之子千人千面的那一套,成功地让不死心地跑来拍马屁的齐文斌融入了三人小队之中。   之后就完全没有邱玉婵什么事了,因为之后无论是邱玉婵跟孔书易交流,还是想办法找话题跟马文才破冰,太守家的公子都可以游刃有余地处理好其他人的交流问题。   齐文斌和孔书易相看两相厌,那就不要单独交流,由中间的邱玉婵和马文才引导话题,让矛盾在出现之前就消弥。   看似和谐,可是按照这样的方式交流,邱玉婵只要把话题引到马文才身上,它就会变成一个公共话题。两个人明明站在一起,可是相互之间的交流互动可谓是少之又少。   还不如马文才跟孔书易交流得多呢!   这要不是因为她入学就交好的两个同窗都在这里,邱玉婵早就甩手走人了。她本来就不是一个有耐心哄人的人,也就是马文才生得好看、人又好哄,所以他在她这里才会显得比较特别。   但是眼下吧,虽然并没有阴阳怪气、反倒是客客气气吧,但就是太客气了,才让见过他相对真实一面的邱玉婵觉得难受和不耐烦。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问题直接表现出来不行么?突然就变了个人似的,这算是怎么回事?   也就是眼下大家都在,这饭堂又来都来了,邱玉婵这才勉强耐心地跟他们坐在一块好好地吃了顿饭。   只是在饭桌上,马文才就问了,“孔兄你出自鲁郡孔家?可是鲁郡最出名的那个孔家?”   孔书易像是很习惯此类问题,很快就嬉皮笑脸地回答道,“是了是了,就是那个最特立独行的孔家。”   “特立独行?”邱玉婵看孔书易不像介意的样子,猜测个中应该没有什么隐情,就活跃气氛、同样也是好奇地问道,“怎么个特立独行法?”   “这个我知道!”马文才和孔书易开口之前,齐文斌兴奋地抢话道,“咳咳,我听说,鲁郡孔家在诸多世家中就是一个大大的另类,孔家人素来没有那些尊卑等级的观念,就爱跟那些寒门子弟混迹在一块。所以说是老牌世家,其实一直不被那些上流世家所接受!”   齐文斌其实更想直言,这就是一个不入流的世家!但是他看这个邱玉蟾跟孔书易的关系好像不错,又想到卢鸿远在这小子面前卑微至极的模样,这才勉强换了个不被接受的说法。   但是他话里的轻蔑又有谁听不出来呢?邱玉婵直接把自己的不高兴摆在了面上,孔书易倒是洒脱,他自我调侃道,“是啊,要不是我们孔家这么没用,我又怎么会被分配到跟齐兄你一个寝室呢?”   “你!”倒是把齐文斌气了个够呛!这辈子他最难堪、最不允许别人触碰的就是自己的身世!偏偏孔书易直直地戳到了他的肺管子上!   邱玉婵心中暗赞,不愧是她来万松书院后选中的第一个朋友!这挨了嘲讽就当场打脸的态度,跟她简直是如出一辙!   邱玉婵都做好齐文斌再说些不讨人喜欢的话,就好好同他谈谈家世的问题的准备了。刚刚挑起这个话题,却在过程中神隐的马文才却咽下了口中的最后一口饭,若无其事道,“好了,这有什么好吵的?我吃饱了,你们慢用吧。”   “诶,文才兄——”齐文斌正想追上去巴结,就见忍了他大半天的邱玉婵“嘭”的一下踢开凳子站了起来,“我也是,气饱了,你们慢慢吃。”说完就追着马文才离开了。   正准备起身的齐文斌咽了一口口水,都语无伦次地征询起孔书易来了,“刚刚他说的是‘气饱了’没错吧?”   “唉,”孔书易叹了口气,“你看我竟然会选择留在这里跟你吃饭,而不是追上去,就应该知道玉蟾兄这会儿是真的生气了。”   “为什么啊?”明明一路走来气氛都很好。   孔书易翻了个白眼,“你问我,我问谁啊?”   虽然不知道一堂课的功夫,这俩友好到莫名让人觉得有点插不进去的家伙到底是闹了什么别扭,但这并不妨碍孔书易给他们留下和好的空间和时间。   相比之下,齐文斌就没有那么好的眼色了,他眼轱辘滴溜一转,也不知道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出于最后一点儿室友情,孔书易提醒道,“他们两个的事情,你最好还是不要瞎掺和。”   “大家都是同窗,我关心关心嘛!怎么就是掺和了?”   孔书易摇摇头,“随便你好了。”   “咳咳,”齐文斌装模作样、迫不及待地道,“其实我也吃好了。那书易兄,我这就先告辞,先告辞了!”   孔书易摆摆手,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这家伙还要作死,那就由他好了。   别看那两个人眼下正闹着别扭呢,但凡要是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借机往里凑,最终的结果不是炮灰就是工具人。   话分两头,话说邱玉婵跟在马文才身后跑了出去。   刚走到饭堂出口,就看见马文才正抱着手臂等在那里,“没想到玉蟾兄你竟然连鲁郡孔家的人都能折服?要我说,你根本不该派那个废物出来试探,如果那天站出来说自己要当老大的人是玉蟾兄你,恐怕孔书易非但不会反抗,这会儿甚至应该已经是玉蟾兄你的忠实拥趸了吧?”   邱玉婵隐隐感觉到,自己好像要摸到马文才的脉门了,她试探性地反问,“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想当书院的老大了?”   “是了,”马文才眼中怒火更炙,“师长偏爱、士族子弟以你为尊、寒门子弟于你有恩要报,世家中的唯一的一个另类,也舍寒门而就你!   你哪里需要主动去想呢?他们自然会为你去争夺、去捍卫、去守护这个位置!”   邱玉婵正想说些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斩钉截铁的坚定声音,“我就不会!”   两人同时疑惑地回声望去,只见齐文斌此时发带乱飘,中间的大牙上还黏着一小片青绿的菜叶。   他完全看不到自己可笑的形象,自以为自己此刻正以一脸坚定、满目决绝的形象出现在二人面前,“文才兄!”   他越走越近,“在我心里,唯你一人,是这万松书院的老大。邱玉蟾这小子……”   不知道齐文斌在发什么神经的马文才此刻终于弄懂他的意图,他坏脾气地直接伸腿将人踹开,“滚!”   “嗷——”   在齐文斌痛苦的呼痛声中,邱玉婵不合时宜地想着——文才兄刚刚的那一记鞭腿甩得漂亮啊。   她还没回神,手腕就被人一把拽住,“怎么,难道你又想去施恩于他了吗?”   “怎么会?”邱玉婵下意识地答道。   她又不傻,齐文斌这家伙摆明了挑拨离间、趁虚而入,她没主动踹他一脚就不错了,还施恩于他?她的同情心有这么不值钱吗?   马文才这才脸色稍霁,邱玉婵也终于明白马文才在介怀什么,“文才兄,难道你想当书院的老大?”   “邱!玉!蟾!”他神色突然阴沉得可怕,“你以为我是因为这个才在这里跟你争论的?”   作者有话说:   注意了大家!文才兄跟婵婵子这会儿还没开始走心呢!只是相性太合,所以亲近得快,因此文才兄不开心的时候,脾气还是会有点坏。没关系,接下来看我们婵婵子的!感谢在2022-02-24 20:08:58~2022-02-25 01:18: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落落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开个玩笑嘛,”马文才脸色阴沉,邱玉婵却并不害怕,她学着马文才刚刚的样子,一字一顿且笃定地说出自己的答案,“你觉得我在利用你?你以为我想要利用你得到书院老大的位置,对不对?”   马文才没想到邱玉婵真的能看出来,他身边的那些“朋友”时常评价他为“喜怒无常、阴晴不定”,总是突然就生气,像是天生的坏脾气。   邱玉婵趁着他愣神的功夫,飞快地当着本人的面告了他一状,“你看,我才只是说你想要当书院老大呢,你就气成这样。可你却把我想得这么坏!这么坏!”   “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吗?”马文才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只是话语中肉眼可见地缺少了底气。   “当然不是!”相比较之下,邱玉婵的声音和语气就尤为显得掷地有声了起来。   马文才终于受不了了,“那你为什么不怕我!”   “什么?”谁能想到呢?二人争锋的时候,邱玉婵竟然也有被噎住的一天。   马文才认真仔细地重复道,“你为什么不怕我?”   从无语凝噎中缓过神来,邱玉婵才发现马文才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眼底那些茫然中夹杂着一丝不知道他自己没有没意识到的悲伤的情绪,比这个问题本应该带有的质问怀疑的情绪还要多。   他生得这么好看,同你生气的时候,比起用锋利的话语刺伤你的心,更多的竟然是把自己的心房剖开给你看。   不管他这么做是有意识的还是无意识的,邱玉婵都可以明显地感受到自己心底里的情绪——她心软了。   可能还夹带着一些复杂的、她自己也说不清的呵护和怜惜、珍惜和保护、新奇和郑重……但是这些感情太少太复杂,邱玉婵自己也说不太明白。   只知道她心里的那些气,眼下是全都消了个干净,她说话的语气下意识变得轻柔和缓起来,“文才兄,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怕你呢?”   “邱玉蟾,你少看不起我了!”少年眼底透着受伤,语气却愈发尖锐,“你是不是觉得我根本不配做你的对手?不!甚至不值得你利用!”   邱玉婵莫名地觉得有些难过,眼前的少年好像过分敏感了一点。他明明是天之骄子,家世出众、追随者众、权财皆备、能力非凡,可他为什么却会在自己的“对手”面前产生这种自轻的想法吗?   “马文才——”邱玉婵郑重地、一字一句地问道,“究竟是我觉得你不配做我的对手,还是你——自认为你不配成为我的对手?”   少年没有说话,他眼眶发红、呼吸逐渐觉得粗重起来,就在他忍不住想要将身周的一切都破坏殆尽的时候,惹他生气、险些引得他失控的罪魁祸首却突然轻笑了起来。   还是那双他熟悉的、漂亮的眼睛,眼里却透着让他感到陌生的明锐和坚定,真挚的感情让那双眼睛变得愈发耀眼,让正在凝视着它们的人都有了一种仿佛要被灼伤的错觉。   “文才兄,”他听见她说:“和我比比箭术吧。”   等马文才从恍惚之中回过神来,邱玉婵已经换了一套更加正式、也更加严肃的说辞,“马文才,我想要挑战你的箭术。”   于是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下子就被冲淡了,马文才淡淡一挑眉,表情变得锋锐起来,“好啊,我马文才奉陪到底!”   “择日不如撞日?”   “走!”   ***   开学第一天,只有上午一堂课。   万松书院的演武场就在蹴鞠场旁边,午时刚过,此时两个场地都显得十分空旷。   邱玉婵也会射箭,不过技巧是她为了应付君子六艺而习的,本事并不如何热爱,所以根本就不会像马文才那般,随身携带弓箭。   邱玉婵铁了心要在今天之内解决了这件事情,她一咬牙,就去找了昨日在公示榜前的梅师兄。   虽然他看起来的确不像是一个好相与的角色,但谁让他昨日说了呢——生活中遇到了什么问题,就来找他帮忙。   邱玉婵可没忘记,自己昨日险些就成了这个看似温文尔雅、实则心狠手辣的书院师兄用来儆猴的那只鸡。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她人尽其用了!   邱玉婵记得,梅文轩说过自己时常待在医舍里。大家有需要的话,就可以去那里找他。   趁马文才回寝室取箭,邱玉婵凭着公示榜前那张简单地图的记忆顺利地找到了书院的医舍。   这个医舍主要分为三部分,供人求药问诊的前室,主要功能是晾晒药材的天井,还有位于天井后方和侧边的房间。   前室的门开着——医舍里面有人!   邱玉婵眼睛一亮,几步迈上台阶,“师兄!”   可当她走进医舍时,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灵秀可爱的姑娘。   小姑娘的秀发编成了许多小辫,大多散在一侧,她转头往邱玉婵的方向看来的时候,小辫子还在空中活泼地跳了两下。   “你是谁?是新入学的学子吗?怎么昨天我好像没见过你?”   邱玉婵的相貌,就是放在以往的每一届学子中,那颜值也是响当当的。   就是曾经担任万松书院院草的梅文轩,要论起五官的精致程度来,那也是比不过邱玉婵的。   如果昨日的那些学子里面,有一个这样精致耀眼的存在,梅仪婷不觉得自己会对他没有印象。   “学子邱玉蟾,确实是昨日新入学的学子,敢问姑娘是?”邱玉婵仔细回想了一下,昨天自己的确没有在任何一个必要的环节上见过这位小姑娘,可她怎么一副因此而十分惊讶的样子?   “这样啊……”梅仪婷眼珠子一转,显得特别娇俏可爱,“我就是一个医舍里打杂的小丫头啦,昨天医舍里来了好多学子哦,但是你好像不在其中?”   邱玉婵点点头,“昨日我上山较晚,无怪乎姑娘未曾见过我。”   “那——”梅仪婷纤长的手指灵巧地卷上自己的小辫子,“今天你到医舍里来,难道是生了病了吗?我虽然不是大夫,但也跟医舍的主人学过两手,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就让我先来帮你看看?”   “不必了,”邱玉婵拒绝了,“我至此并非是因为身体有碍,主要是还是想要找梅师兄帮个忙,敢问姑娘可知道这医舍的主人现在何处?”   “啊,我……我家主子下山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呢。这位邱公子,不知道你找他有什么事?方便说出来吗?不瞒你说,我在这万松书院也待了许多年了,说不定我能帮上忙呢。”   作者有话说:   小乌堆:文才兄别管你的箭啦!你要被偷家了!感谢在2022-02-25 01:18:20~2022-02-26 19:33: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落落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这倒没什么不好说的,只是……邱玉婵苦笑道,“在下欲与同窗比试箭术,但是课学未开,弓箭什么的,都还锁在武器库里。拿不到武器,那这比试不也就进行不下去了吗?”   “比试箭术?巧了,那我还真能帮得上忙!库房的钥匙我有呀,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取去!”   邱玉婵眼神微闪,一个医舍里打杂的小丫头,也可以拿到武器库的钥匙吗?   “若是如此,姑娘当真是帮了我的大忙了。”邱玉婵先是诚恳道谢,而后便像是什么都没有意识到似的、若无其事地问道,“请恕在下失礼,在下好像还未问询过姑娘的名姓?”   “哦,”梅仪婷的动作很快,彼时她已经一脚踏上连接着前室和天井之间的后门,闻言她莞尔回眸,“我叫梅仪婷,梅花的梅、仪表的仪、娉婷的婷。为表亲近,熟悉的人会管我叫阿仪。邱公子要是不介意的话,也可以这么叫我。”   她的咬字又轻又快,模样又美又娇俏。此刻站在这里的若是其他的那些学子,指不定早就被小姑娘迷昏了头脑,一口一个“阿仪”的喊上了。   邱玉婵却头脑清醒。她嘴角微抽,这昵称若是“小梅”“婷婷”什么的,她也就假装信了,可偏偏是“阿仪”,难道她看起来就这么好骗吗?   邱玉婵虽然并不讨厌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但也没有牺牲自己、愉悦她人的奇怪爱好,是以她拱拱手,拒绝道,“玉蟾不敢冒犯,辛苦梅姑娘为玉蟾取箭了。”   邱玉婵不上当,梅仪婷也不觉失望。她娇俏一笑,只说了一声“等着”,就果断地踏过院门,回房为邱玉婵取库房的钥匙去了。   从医舍到武器库,是要经过演武场的。   邱玉婵和梅仪婷经过那里时,马文才已经在百无聊赖地转着他的弓箭了。   他远远地见到邱玉婵和梅仪婷二人,脸色立马就变得难看起来,高冷的姿态也绷不住了,板着脸主动走到邱玉婵身边,“邱玉蟾!”   “文才兄,你小点儿声,我听得见。”   马文才恍若未闻,质问道,“她是谁?你不是说要跟我比试箭术吗?你耍我!你让我回去取箭,结果自己却在这里跟……”   “文才兄!”邱玉婵生怕马文才口不择言,说些不中听的话。她自己倒是无所谓,但是梅姑娘好心帮她,她总不能让人尴尬吧?   只好温声细语地同他解释,“这是梅姑娘,师兄他不在医舍里,梅姑娘那也有武器库的钥匙,她是来帮我取箭的。”   闻言,马文才脸色稍霁,只是还有些不开心。   他硬邦邦地道,“既然师兄不在,那咱们改日再比也是一样的。”   “为什么要改日啊!”一直都安安静静地走在邱玉婵另一边的梅仪婷,终于忍不住开口说话了,“话说我刚刚就想说了!你!昨天在山门外骑马射箭、把人吓晕的学子!我们昨天明明就见过了吧!”   马文才真实地、疑惑地打量起梅仪婷的脸来——还是没有什么印象。   不过要是说到昨天的话……   “你就是那个多管闲事的女人?”   昨天梁山伯把不知道是被吓晕还是被砸晕的卢鸿远扑倒在石阶上以后,现场就突然冒出了一个多管闲事的人,把梁山伯和卢鸿远一起带到了书院的医舍里。   还带走了现场的诸多学子。   马文才对这件事倒是印象深刻,只是没关注突然冒出来的人罢了。   如果一定要说他对此人的印象的话,马文才的脑海中有且仅有一个标签,那就是——多管闲事。   “什么叫多管闲事?”梅仪婷当真是被这个目中无人的大少爷给气着了!   她见马文才一副死不悔改的样子,也不耐烦跟他说教,只撅着嘴巴微微靠近邱玉婵,“邱公子!你一定也是受不了这个目中无人的家伙了,所以才会想要跟他比试箭术的对吧?一会儿你可一定要好好杀杀他的锐气啊!”   邱玉婵想到自己待会儿要做的事情,就觉得一阵心虚,“嗯,一会儿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虽然比试的起因并非是什么目中无人,邱玉婵也不觉得自己能在箭术上杀掉某人的锐气,但她说的话可全都是真的,也不算是在哄骗小姑娘吧?   梅仪婷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邱玉婵正打算给她打个预防针,就听见有人把她的名字碾碎在了齿间,“邱、玉、蟾。”   邱玉婵下意识地回头去看,迎面而来的就是马文才夹杂着受伤和愤怒的眼神。   邱玉婵顿时脑袋一懵,不知道自己是做了什么,才引发了高傲的大少爷的这样的情绪。   她下意识地想要出声安抚几句,可是武器库很快就到了。   梅仪婷浑然不觉地招呼道,“就是这里了,邱公子,你跟我一起进来吧。选一张合适的弓,更有利于你接下来的发挥哟。”   “好。”   来帮忙的人都这么说了,邱玉婵不可能不回应。   可她只是这么简短地应了一句,再回头时,马文才已经恢复了他冰冷傲岸的形象。好像刚刚一闪而过的那一丝脆弱,只是邱玉婵的错觉一样。   “你进去吧。”他露出一个极富挑衅意味的笑容。   邱玉婵登时就决定,还是先比完箭,再来探究这些有的没的的吧。   书院的弓箭的制式都是一样的,区别只是在于张力。对于大部分没有经过锻炼的女性而言,这里张力最小的弓,对她们来说也是极难驾驭的。   好在邱玉婵穿越以后,着重锻炼了自己的形体与力量,如今她已经完全可以掌握张力中等的弓箭了。   不需要挑选制式,不需要考虑手感,仅仅是从力量上出发的话,挑选弓箭对于邱玉婵来说,并不是一件费时费力的事情。   她很快就跟梅仪婷一起从武器库中出来,为了以策万全,邱玉婵还邀请她一起来观看他们的比试——弓箭从都没有没有离开过她的视野范围的话,就算是偶然出现了什么意外,最终也不会连累他们身上。   当然,在邀请小姑娘之前,邱玉婵还特意征求了另外一个参与者的意见。对此,马文才只回以了一个冷笑,“随你。”   邱玉婵就当他答应了,开开心心地就把小姑娘邀请来了。   马文才见状,咬牙切齿地握紧了手中的弓箭——邱玉蟾,你最好别是真的做了那样的打算。   邱玉婵并不专精于箭术,是以她从来都没有过要拥有一张独属于自己的、专门为自己量身定制的弓箭的想法。   马文才原本是想跟她一起用书院的弓箭,他对自己的箭术有信心,熟悉的弓箭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但是邱玉婵非常坚定地拒绝了,恰好他又跟掌握武器库钥匙的梅仪婷相看两相厌,是以马文才就没有再坚持。   只是允许邱玉婵继续耽误时间,熟悉手中的弓箭。   邱玉婵摸了摸鼻子,最后还是选择“不知好歹”地又拒绝了他的好意一次。   她对自己的水平心里有数,而且于她而言,这种制式弓箭反而才是她最熟悉的弓与箭,所以试箭什么的,完全没有必要。   短短一刻钟的时间,马文才竟然被再三拒绝!   他脸色难看,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随你!”然后就率先从箭筒中抽出一支箭来!   他挽弓搭箭,周身的气场顿时变得飞扬起来!假设这是一本漫画,那此刻他的身周一定是发着光的。   离弦的木箭向前飞去,而后正中靶心!   木箭中靶以后,马文才第一时间就回过头来看邱玉婵。尽管他一个字也没有说,邱玉婵也可以清晰地从他的眉眼间窥见他彼时的骄傲和快活。   作者有话说:   本来这一章应该是这段剧情的结尾,但实在是来不及了。还是下章叭,周四或周五~感谢在2022-02-26 19:33:55~2022-03-01 20:51: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落落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邱玉婵跟着灿然一笑,然后毫无征兆地举起了手中的弓与箭。   她搭弦引弓,手中的木箭疾速飞驰出去,直直地劈开了箭靶上的第一支箭!   原本的木箭被一分为二,直愣愣地掉在了地上,箭靶上只剩下邱玉婵射出的那一支箭,笔直地、□□地竖立在箭靶上。   “好诶!”在一旁观战的梅仪婷忍不住惊呼起来,“邱公子,没想到你的箭术竟然如此出神入化!”   邱玉婵自觉这评价实属夸张了一些,不过漂亮又活泼的小姐姐在一旁为你鼓劲,你忍心在这个时候对她说出一些煞风景的话来吗?   她只好含蓄地露出了一个笑容,“梅姑娘,过誉了。”   梅仪婷故意双手捧脸,作痴迷状,“邱公子你箭术高超,为人呢,又谦逊有礼。简直是要比那些目中无人、狂妄自大的学子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你说够了没有?”非常有被内涵的自觉的马文才声音冰冷道,然后转头面向邱玉蟾,“你喊我出来比箭,就是为了进一步羞辱我?现在你的目的达到了?哼,那就请恕在下不再奉陪了,邱公子!”   “诶——”邱玉婵如今整个人都是懵逼的,她完全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只好硬着头皮问道,“你要去哪儿啊,文才兄?我们的箭术比试,不是还没比完吗?”   马文才忍耐地按下额头暴起的青筋,他一把攥住邱玉婵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跟前来。   邱玉婵没料到马文才会在比箭的时候来这一出,跌跌撞撞地被他扯到了身前去,两个人近得几乎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马文才原想警告她,让她不要再得寸进尺,可是这会儿……他低头看向眼前人,一张脸可能还没有他的巴掌大,肌肤白皙娇嫩得没有一丝男子气概,五官精致得说是女人都有人信,一个大男人竟然还有耳洞……等等,耳洞!   “文才兄、文才兄?文才兄!”邱玉婵不明白他突然发什么愣。   马文才恍然回神,勉强压制住脑海中紊乱的思绪,语气却不免变得有些狼狈起来,“邱玉蟾,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你该不会真以为自己可以在箭术一途上胜过我吧?”   “能不能胜过,不试试怎么知道?”邱玉婵却是打定主意要将这场比赛进行到底了。   马文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可不要后悔。”   却丝毫不给她反悔的机会,举起手中的弓箭,反手就是又快又狠的一箭!   邱玉婵留存在箭靶上的箭矢,就这样被人用同样的手法劈成了两半!   梅仪婷惊讶地捂住嘴,射箭射中靶心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儿,毕竟这是学子们要修习的课业之一。   可是将之前的箭矢精准地劈开,这就需要足够的力量和相当的准头了。   偏偏这两个人射起箭来,一个比一个轻松的样子。   这一届的学子里面,到底有多少个怪物?   就在梅仪婷暗自惊叹的时候,箭靶上的箭矢已经完全了整整十次的更替。   邱玉婵一言不发地看向马文才,马文才会意,主动走过去将箭靶往后移了十米。   这一次由邱玉婵先起箭,然后又是重复地射中、劈开、射中、劈开……   因为更加熟悉了手中的弓箭的缘故,邱玉婵的速度比刚开始的时候还要快!准头却依旧没有偏移半分!   马文才难得地在这场比试中被激起了好胜心,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第二个箭术足以和他比肩之人!   自从他下定决心,在箭术上苦下功夫以后,那些曾经比他更早接触并研习箭术的人,也再胜不过他了。   既然准头比不出胜负,那就比速度!   梅仪婷几乎是麻木地看着二人不假思索地往箭靶上射箭,劈开箭矢已经不稀奇了,哪轮他们要是射不中了,那才叫稀奇呢。   于是箭靶很快又往后移开十米,邱玉婵第五次射中已经往后移了有二十米的箭靶,速度渐渐地慢了下来。   劈开箭矢需要的不仅是准头,还有力量,对邱玉婵来说,这是她的短板。   不过她挑起这次比试,为的也不是在箭术上跟自己的室友一较高下,是以她的心态很放松,劈不开就劈不开呗,只要拼尽了全力,没有留下遗憾就行。   说实话,她也挺好奇自己如今的极限到底是在哪里的。   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比自己的对手更加了解自己的人了。   几乎是邱玉婵的状态一改变,马文才就意识到了。   难得的,面对不如自己的人,马文才心中没有丝毫的理所当然和当仁不让。   邱玉婵的速度一放缓,马文才也跟着慢了下来。   是以一旁的观众——此处特指梅小姑娘,她丝毫没有看出邱玉婵的力不从心,只觉得二人是到了决胜的关键时刻,所以才愈发小心谨慎起来。   因此会为这件事情感到意外的,就只剩下了邱玉婵一个人,她探究地看向马文才。   马文才此时正在搭箭,他不紧不慢地沐浴在邱玉婵的目光下,直到利箭离弦而去,他才漫不经心地无声地变换嘴形——记着,你欠我一次。   嘿——邱玉婵被他给气乐了,既然他箭术超群,那他顺势结束这次比赛便是。   这样拖着把比试继续下去,她还没误会他是在戏耍她,他却跟她讨起人情来了。   邱玉婵心神一松,手上的力道也不复旺盛时期,射出去的箭别说是劈开前一支了,它甚至略微往下,几乎是擦着中间的箭矢,最终才屹立在箭靶上的。   箭靶上第一次出现了两支箭,梅仪婷精神一振,下意识地小声惊呼了一声。   但是很快,她就意识到了自己的这声惊呼并不合时宜,她下意识地想要上前道歉并鼓励已经足够优秀却仍旧遗憾失败了的小公子。   就在此时,空中又响起了利箭破空的声音!   梅仪婷循声望去,又一支箭矢射出,同样擦着中间的那支射在了中间的箭靶上,几乎和最下方的那支箭形成完美的对称之势!   那个马姓学子这才放下手中的弓箭,然后接近警告一般地凝视了她一眼,等梅仪婷上前的脚步被这冷漠的眼神钉在原地时,他才若无其地对着邱玉婵道,“平局。”   邱玉婵近乎稀奇地看了马公子一眼,这家伙一看就是那种争强好胜的类型,结果竟然不乘胜追击,让她心服口服地承认他比她强?   不过最终结果也没什么差别就是了,邱玉婵是没了力气,又不是没了视力,马文才最后那一箭分明就是故意的!   除了上下的分别,他射出去的那支箭跟她射出去的那支,距离中间的那支箭的距离,近乎是一模一样的欸。   可他竟然没有射穿她留下的那支箭,既没有放水又把面子给到位了吗?   邱玉婵本来都做好哄人的准备了,谁知道事到临头,自己竟然成了被哄的那个,感觉——还不错?   可惜在场的另外一个人的感觉跟她简直是完全相反,梅仪婷先是被马文才警告般的眼神吓住,但是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要害怕?简直是莫名其妙嘛!   她不知道问题是出在自己身上,还是出在警告她的马文才身上,思考无果之后,梅仪婷准备继续刚刚的活动——上前去跟邱公子道歉。   当时比赛还没有比完,她在一旁呼呼喝喝,万一影响到别人的心态怎么办?这实在是一件十分失礼的事情!   只是她刚刚上前,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听到那个讨人嫌的家伙无师自通地对邱公子说:“比赛都比完了,你还不快把弓箭还回去?你没看见小姑娘都急得来催你了吗?”   梅仪婷气得涨红了脸,她才不是为了这件事情来的!   可邱玉婵见她红了脸,反而误以为她这是被戳穿了意图,所以才觉得不好意思。   “抱歉,梅姑娘,你等我把弓箭收起来,然后我再跟你一起把它们送回武器库。”心情大好的邱玉婵笑得灿烂又明媚,“这回真是多亏了你,我才能完成这场比试。”   梅仪婷脸上的红晕未消,又被她看得重新脸红了起来,“不要紧的,不是什么大事,邱公子……”我来帮你收箭吧。   结果又被马文才打断,“你快别磨磨唧唧的了,跟我一起过去收箭。”   梅仪婷额角青筋一跳,但是道歉也好、帮忙也好,她一个姑娘家,太上赶着就有些不合适了,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邱玉婵被马文才拉走。   梅仪婷在原地气鼓了脸,这家伙是小孩子吗?绝对还是小孩子吧!自己的好朋友,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来分享什么的!   马文才眼角余光瞥向手下败将,看着那个讨厌的女人脸上流露出愤怒的神情,他更加得意且过分地伸手揽住了邱玉婵的肩膀。   因为体型差,这动作看起来就像是把她揽进了怀里一样。   意识到这一点以后,马文才顿时动作僵硬,脑海中突然就浮现出了一个画面——邱玉婵的耳朵上,好像打了耳洞。   作者有话说:   1、设定文才兄箭术第一,婵婵子也有自己擅长的方面,不过不是箭术啦~   2、放心叭,这里还不需要亲妈出马,文才兄是不会让婵婵子丢脸的。   3、阿仪是梅姑娘的恶趣味,就好比倪莱莱、倪耶耶之类的。   PS:我好傻,我忘记申榜了qaq下次更新应该会在周六T^T   感谢在2022-03-01 20:51:34~2022-03-02 21:56: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落落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邱玉婵误以为马文才的僵硬来自于不适应,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主动挣脱出双肩。   “真是的,不习惯就不要为了赌气这么做啊,到头来难受的还不是自己?”   马文才紧紧地盯住邱玉婵的表情,发现她脸上没有丝毫羞涩的神情,只是单纯地担心他不适应,顿觉心中的怀疑是个笑话。   邱玉蟾怎么可能是个姑娘家?他哪有一丝一毫的女儿家的样子了?硬要说的话,那个祝英台反而比较像是女扮男装来的。   理智这样告诉他,但是情感上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甘心。   于是趁着邱玉婵开始拔箭,马文才故作不经意一般问道,“邱玉蟾,你的耳朵上,好像打了耳洞?”   “啊?”邱玉婵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然后坦荡地摸了摸自个儿的耳垂,“你说这个啊?”   她把跟孔书易说过的故事又跟马文才说了一遍,马文才点点头表示理解,眼中却难掩失望。   不等他理清自己的思绪,他就听见邱玉婵无奈中夹杂着一丝丝崩溃的声音,“文才兄,完蛋了,我们好像闯祸了。”   因为马文才突如其来的问题,邱玉婵也是在拔下第一支箭以后才反应过来,她们比箭的时候,确实是比得痛快了。   可是还箭的时候就……   邱玉婵不自觉地露出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马文才极不适应地抿了抿唇,他瞥了一眼地上残坏的箭矢,没好气地安慰她道,“只是一些荆木制成的易消耗品罢了,一会儿我就让曹率下山买上十筒拓木箭回来,还给那个什么姑娘,你安心便是。”   邱玉婵眨眨眼睛,“文才兄,你竟然还对这些箭材有了解吗?”   邱玉婵早就发现,马文才自带的箭矢是拓木为支、精钢制底、白羽为衡。如果不是他为了公平,自觉地使用了从武器库里借出来的木箭,邱玉婵还真的劈不开他那箭的箭头。   不对,如果是荆木制成的箭,说不定连那拓木制成的箭杆都劈不开……   马文才不知道邱玉婵的小脑袋瓜子,已经联想到她用荆木箭苦哈哈地挑战拓木箭的画面了。   他开始回忆起自己幼时第一次接触这些箭材的时候,“曾有一小吏之子,说我箭术一般,只会靠手中的良弓利箭欺负人。”   “然后你就苦练箭术,然后用最劣质的弓箭将人给打败了?”邱玉婵猜测到,总觉得这个剧本的走向不太对头。   事实证明她的猜测并没有错,马文才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为什么要因为这些贱民的评价,而去使用那些劣质的弓和箭呢?”   “不过我倒是当场就让人给他准备了一把好弓和十支好箭,”语毕他耸了耸肩,像是早就料到了结局,“贱民就是贱民,即使配上了良弓和宝箭,一样没法发挥它们的作用,只会让它们在天光下蒙尘。”   他恶劣地笑了起来,“于是我就告诉他,不是我只会用这些好弓好箭欺负人,而且只有这些上好的弓箭,才能配得上本公子的箭技。反观他们呢?就是良弓好箭在手,也发挥不了它们的作用。”   邱玉婵虚着眼睛,“文才兄,你应该不止嘲讽了这么一句吧?”   马文才瞪了她一眼,“是啊,本公子还跟他们说,若不是本公子大发慈悲,满足了他们的愿望,他们这辈子也别想摸上这么好的弓箭!”   “他们?”   马文才转身就要走,被邱玉婵强行拉了回来。   他愤懑地甩开邱玉婵的手,“是啊!他们!听到这么多人质疑我,你是不是觉得很高兴?不过是一些贱民罢了,本公子才不需要在意他们的看法!”   邱玉婵听得头都大了,“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会因为这种事情而感到高兴啊?文才兄,你以为我和你比箭,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难道不是为了讨好山长的女儿吗?”   “原来梅姑娘真的是山长的女儿啊。”   “你别告诉我,你现在才知道!”跟一到书院就与孔书易结伴的邱玉婵不同,马文才还是被众人簇拥过一段时间的。   虽然人物跟脸对不上,但是马文才还是知道昨天那个多管闲事的女儿是山长家的千金的。   邱玉婵诚实地回答,“其实我还是猜到了一点的。”毕竟武器库的钥匙可不是一般的丫鬟可以拿到的,梅姑娘的姓氏也非常有指向性。   “但是,”她来了一个转折,“我也是刚刚在确认了她是山长的女儿,又怎么会为了讨好她而跟你比箭呢?还有啊,要不是为了跟你比箭,我也不会去到医舍,更不会认识梅姑娘啊。”   马文才想起昨日邱玉婵抵达书院的时间,没等他质疑这件事情的真假,邱玉婵就给他来了一个暴击。   “文才兄,为什么你总觉得我是在利用你呢?难道你的身边,就不存在除了讨好、畏惧和利用你以外的人了吗?”   马文才瞬间想起了幼时的那些人,他们畏惧他、讨好他、恭维他。可是在人后,他们迫不及待地解开脸上的那层面具,极尽所能地嘲讽他、敌视他、恶心他。   好像他除了那个恶心的男人赋予的权势以外,是没有任何值得他们追随、交好的优点的,是一无是处的、是惹人厌恶的。   这个世界上,没有钱财和权势得不到的忠诚和友情。   可为什么就偏偏有那么一个人,他没有亮出自己的才华、没有显现自己的能力、没有彰显自己的财富……就可以得到那么多人的追随和信赖呢?   也许他已经背着他这么做了,也许他对他的接近也只是利用……只有这样、只有这样才可以解释得通这一切!   眼看着马文才就要被邱玉婵刺激得原地暴怒、当场暴走,根本不知道大少爷真正生起气来时的破坏力有多强的邱玉婵,直接伸手揪住了他的衣领子,生怕这家伙又一言不合就当场出走。   “马文才你给我听好了,我之所以跟你结交,是因为你值得、是因为我真心想要跟你成为好朋友。利用你?利用你做什么?在这个书院里称王称霸?那些人也配我这般费尽心机地谋划?”   于是满腔的愤怒轻而易举地被化解成了一种满涨的、柔软的、不知名的情绪,重新填满马文才的胸腔。   他近乎不知所措地说:“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好听话谁都会说。”   “这算什么好听话,”邱玉婵笑得眯起了眼睛,桃花状的眼眸瞬间弯成了月牙,“真正的好听话我还没开始说呢。”   “我不想听!”马文才十分抗拒,“你快放手!”   邱玉婵听话地松开手,马文才果然立刻就想用逃跑来解决问题,只是他才转身转到一半,就被人提溜着腰带给转回来了。   “你跑什么?”邱玉婵紧紧地牵制住他,“我的话都还没有说完呢。我跟你比箭呢,就是为了告诉你,文才兄你人长得好看、箭术又高超、会照顾朋友、人又温柔体贴……”   原本马文才的耳根都听得红了起来,可一听到“温柔体贴”,他立马又开始炸毛,“你这是在夸谁呢!”   “我就是在夸你啊!”谁知道邱玉婵的声音比他还大,“比箭的时候,你特意照顾我了对吧?”   马文才下意识反驳道,“比试的时候,我可没放水!”所以你的实力和水平也都是货真价实的!   邱玉婵就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看,你现在不是就很温柔吗?”   作者有话说:   这章写得很顺,所以细节放在作话里面:   1、玉婵破绽太少,所以文才兄很轻易就信了她说的话。不过理智信了,情感上却很难接受,所以后文还会忍不住试探。   2、文才兄说的话不好听,但是玉婵却没什么反应。因为她在山门处见过马文才怼齐文斌,知道马文才的性格,受到伤害的时候会口不择言。   3、文才兄没有顺着那些人的心意走,但是事后又去练习了不同种类的箭矢,因为他非常好强,哪里都不愿意落于人后。   PS:没想到自己会马虎到忘记申榜,还好有大家的支持,才把这周的更新坚持下来了。明天要出门一趟,下次更新应该会在周一或周二,看工作日忙不忙哈~感谢在2022-03-02 21:56:25~2022-03-05 20:45: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落落、安室惠子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邱玉婵原以为马文才会害羞得转身就跑,都做好松开他腰带的准备了。谁知道他虽然红着脸、滚动着喉结,一副被“温柔体贴”迫害得窘迫至极的样子,却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他倔强地站立在原地,“邱玉蟾,你当真不是女儿身?”   邱玉婵没想到他还在怀疑她,“当然不是。”   如果现在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果不是梅仪婷眼下就在不远处看着她们,邱玉婵都准备采取一些极端的手段来打消马文才对她的怀疑了。   但马文才的本意似乎并非是为了质疑她的性别,象征性地问完这个问题以后,他脸上的红晕以一种非常快的速度蔓延开来。   他看上去非常的羞耻,好像接下来要问的问题十分难以启齿似的,“既然你并非女儿身,那你、那你还……你总是这般花言巧语,难不成、难不成你有断袖之癖?”   邱玉婵震惊至极,险些直接在原地化身成一座石膏像。   这个时代的交友方式真诚而热忱,邱玉婵在外云游的时候,经常遇到那等一言相合就要跟她抵足而眠的憨憨。   令人面红耳赤的夸奖更是张口就来,是以邱玉婵从不觉得自己的说话方式有什么问题,不过是几句走心的夸赞罢了,她又不是没有听过更肉麻的。   谁知道马文才竟然误会至此!   邱玉婵抚额,无奈地解释道,“文才兄,你误会了,我对你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这只是我同朋友相处的方式罢了,如果你觉得不适应的话,以后我会尽量注意的。”   “同朋友相处的方式?你跟你的每一个朋友都是这么相处的吗?”   其实邱玉婵伸手抚额的时候,马文才就知道自己应该是误会了。他正打算开两句嘲讽,缓解一下自己的尴尬,然后就先一步听见了邱玉婵的解释。   于是本应讥讽刻薄的语气,突然就变得酸了起来。这种容易引起别人误会的话,他竟然还对不止一个人说过?   ——其实并没有。   邱玉婵的朋友其实并不多,刚开始云游的时候,她付出了大量的心力在隐瞒自己的性别上。跟人相处的时候,难免有些拘谨。   后来的故事她曾经也提到过,这个世界等级制度分明,想要跨越阶级地交到朋友其实并没有那么容易。而一些跟她同样出身于世家的公子哥,他们很多人的身上都有着邱玉婵无法苟同的三观。   所以这么多年以来,她真正承认过的、以心相交的朋友,其实只有一个祝英亭。偏偏因为祝英台的关系,她同他生气发火迁怒,远比跟他交心的时候多。   后来邱玉婵知道了祝英亭对她的心意,没有相关想法的她更是对他敬而远之了起来。   进书院以后,勉强多了一个对她胃口的孔书易,偏偏又跟梁山伯与祝英台二人有了牵扯。   唯有一个马文才,山下初遇时就给她留下了极好的印象——虽然最初多是颜值加分。   后来阴差阳错地成了室友,更是多了相处的机会,让邱玉婵了解到他甚至可以称之为可爱的一面。   长得好看、性格别扭、容易害羞、经常傲娇,简直是把“快用直球打我”几个字刻在了身板上。   邱玉婵能忍得住不逗弄他才奇怪呢!   谁知道眼下竟然被他反将了一军?   为求稳妥,邱玉婵此时本应赞同这个说法,承认自己对待朋友的方式都是一致的。   可当她抬头看见马文才隐含期待的眼神时,嘴里那些还未说出口的话鬼使神差地就拐了一个弯,“不是,文才兄你是第一个来着。”   马文才警惕地竖起并不存在的耳朵,眼睛里仿佛写着“你还敢说你对我没有非分之想”几个大字!   而邱玉婵之所以敢顺应自己的心意,采取这样的说法,肯定是因为她已经想出了不会被发现的理由,“此次临行之前,叔父他曾嘱咐过我,说我的性子客气有余而亲近不足,让我加以改正,在书院里多交些朋友。   之前我也没试过对谁直接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文才兄你还是第一个。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把话说得让人误会吧。”   马文才觉得略微有些不可思议,“你就打算这么跟人交朋友?”   这跟口嫌体正直的他简直就是两个极端,也难怪他会觉得难以理解。   邱玉婵她就简简单单地点了头,“原本确实是这样打算的,但是——”她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既然文才兄你的反应都告诉我了,我这样说话究竟是有多么的不妥当,那我当然不会再继续用这种方式去跟大家交朋友喽。”   马文才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你说话确实容易让人误会,”他不自在地抿了抿唇,“我也就罢了,毕竟我没有那龙阳之好。   可万一你要刚好就遇到了一个这样的人呢!还交朋友?像你这种净会在口头上撩拨人家却不打算负责任的家伙,你们之间能不结下仇怨就不错了。”   有那么一瞬间,邱玉婵恍惚以为马文才这是在内涵她!但是她定睛观察了一会儿,又感觉他还是老样子,贯是喜欢用这种不中听的说话方式来表达自己对别人的关心。   邱玉婵歪了歪头,最终还是决定接受他的好意。   她正儿八经地向马文才行了一个揖礼,“多谢文才兄提点。”   这下当真是客气有余而亲近不足了,马文才瞪大眼睛、咬紧牙关,“你叔父说得还真是没错!”   “什么?”邱玉乍一下还没反应过来。   马文才却再不肯多说半句了——显得他有多渴望邱玉蟾的亲近、对那些不着调的话有多留恋似的。   马文才拾起地上最后半支残箭,“走了。”只冷冷地招呼了这么一句。   邱玉婵却琢磨过味儿来,“文才兄、文才兄?”   “干什么?”声音虽然还是冷的,但他竟然肯回应……   邱玉婵笑得就像是薅到了一大颗瓜子的小仓鼠似的,“所以你并不讨厌我这样对你说话是不是?”   “哼,男子汉大丈夫,我怎么可能会喜欢这种肉麻兮兮的话?”出乎意料的,马文才竟然否认了。   可是邱玉婵却笑得更加开心了,“我只问你讨不讨厌,又没问你喜不喜欢。”   这回马文才连回应都省略了,拎着收拾好的残箭转身就走。   “诶诶,”邱玉婵自然而然地缠了上去,“文才兄啊,你也知道我叔父对我说的那些话了,可我实在是掌握不了交心跟误会之间的分寸。   反正你也说过‘我也就罢了’,而且眼下应该也不会再误会我同你说的那些话了。若不然,日后我独独跟你相处的时候,就继续吐露那些‘肺腑之言’?   你说怎么样,反正你也不讨厌嘛。”   到这里为止,邱玉婵的口中的那些问话早已变成了单纯的调侃。   而马文才对邱玉婵恶劣的、喜欢逗弄他的性格,也终于有了点初步的了解。所以此刻,他来了个出人意料的“反杀”。   只见他行云流水地将手中的箭矢整合在一起,然后空出一只手,出其不意地转身——他竟然伸手捏住了邱玉婵的脸!   他原意是想让邱玉蟾闭嘴,顺便欣赏一下他惊慌失措的表情,免得他一天天的,逗他上瘾似的。   谁知道这么伸手一捏,竟然把他的大半张脸都捏在了手里。   手底下的肌肤白皙滑腻,是跟其他人完全不同的肤色和触感。   不过此前马文才也没有伸手捏过别人的脸,不知道大家脸上的皮肤是不是都会相对娇嫩些。   这个念头一起,马文才心里就满心的不自在,完全无法想象自己伸手捏其他人脸的画面。   反观邱玉蟾呢?一张带着点肉感的小脸蛋都躺在他掌心里了,马文才非但没觉得恶心,甚至想得寸进尺地正儿八经地捏捏看。   还有那一张小嘴,本就颜色浅如花瓣。   这会儿因为马文才的动作,微微挤在一起,变得就好像是时辰正好的、待人品尝的、花样漂亮、又弹又软的糕点一样。   马文才像是被蛊惑了一般,无意识地微微凑近了些许。但是马上,他就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可怕的念头一般,狼狈地撤下了掐住邱玉婵小脸的那只手。   “聒噪。”然后欲盖欲彰地谴责了一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05 20:45:54~2022-03-08 19:23: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落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道长再爱我一次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邱玉婵没想到马文才会直接同她动手,还是以捏脸这样幼稚的方式。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自觉地把手放下了。   邱玉婵鼓鼓脸,最终还是决定不跟他计较。不过日后若是有机会,她肯定是要戏弄回来的!   箭靶离比箭的地方只有几十米远,二人不再闹腾,很快走到了梅仪婷面前。   她站在观者的位置上,托着腮看着两个人缓缓向她走来。   这两个人,一俊美、一秀丽。   课业虽然还未开始测试,但是他们掌握的一手箭术已然是非同凡响。   听说家世亦是这届学子中数一数二的存在。   梅仪婷忍不住在心中感叹道,这同样是投胎做人,怎么有些人就能得天独厚成这个样子呢?   这女娲娘娘当真是用泥捏的他们?莫不是补天的五彩石雕刻而成的吧?   而且——当马文才和邱玉婵走到梅仪婷近前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感叹出声来,“你们两个的感情可真好啊。”   得天独厚就算了,这一得就得了俩,偏偏两个人的关系还好。   得亏她不是男子,否则非得嫉妒死这二人不可。   邱玉婵明白梅仪婷的意思,他们收箭的地方离这儿并不远,刚刚的打打闹闹怕是都落到这小姑娘的眼里了。   她递上收拾好的箭矢,“让梅姑娘见笑了,刚刚我们比试的时候失了分寸,损坏了书院的箭矢。您看看这边是要补上材料还是赔偿损失?我们一定会一力承担下来,必不叫姑娘为难。”   “没关系,”梅仪婷大手一挥,十分霸气地接过仅剩的几支完好的箭矢,“荆木箭原本就是消耗品,只要不是恶意毁坏,比试或测试中产生的正常损耗,只需要在盘点簿上登记一下就好了。”   “那我让曹率下山买十筒柘木箭回来,就当是我给书院的赠礼了。”听罢,马文才随口说道。   梅仪婷瞳孔震颤!   柘木是一种十分名贵的木材,柘木制成的箭,无论是硬度还是抗弯性,在所有木料中,都是上上等!   因为木材本身过于昂贵,书院出于教学目的考虑,只在传授辨别箭矢材料的时候,才会取出书院里唯一一筒柘木箭的其中一支。   至于实地演练,能用上檍木做的箭矢,都是书院当年有人捐赠了。   谁让万松书院最开始只是一个私学,声名鹊起之后,她爹又依旧坚持届届都只收八两金的束脩呢?   今年他之所以会松口同意多收取一两金的费用,还是因为书院今年为学子们购入了充足的马匹,用于教学和演练。   这年头养马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匹匹的,就跟那吞金兽似的。   多得的那一两金束脩,全都得拿来养它们。添置其它教学材料、教学工具什么的,简直可以说是遥遥无期。   现在有冤大头(划掉)好心人亲口承诺要送给书院十筒柘木箭,梅仪婷傻了才会选择拒绝。   只见她端正身体,左手在内、右手在外,端正严肃地给马文才行了一个揖礼,“马公子今日恩泽同窗、惠泽书院,仪婷在此代山长谢过了。”   她这般郑重其事,马文才下意识地就进入了社交状态,“只是十筒柘木箭罢了,梅姑娘客气了。   实不相瞒,家父身为杭州太守,早就有心为书院做出一点儿贡献。只是苦于政务繁忙,一直没能找到机会。   如今我有机会能够为书院添置一些材料装备,这是我的荣幸才是。   如果梅姑娘不嫌弃的话,我愿再为书院捐赠黄金千两,用于书院建设。”   梅仪婷和邱玉婵都相当佩服他这身说来就来的本事,只是可惜……   “哈哈哈,黄金千两什么的,我只是一个小丫鬟而已,实在是不敢擅自应承下来。不如马公子你等我们家山长回来,再去跟他商量商量?”梅仪婷装傻充愣地拒绝道。   吃人嘴软,拿人手软。   万松书院最早完全是个私人开办的书院,奈何从这里学成出去的学子们属实是太出息了些,硬生生地把书院的招牌打响到了圣上面前。   圣上见到人才心力高兴啊,就忍不住给书院提供了一点儿“帮助”。   书院首次进驻朝廷遣来的夫子,每年还会有官员来对书院的学子进行考核,如有格外出色者,不需要学满三年,就可以赴任就职……   学子们的前途是光明了不少,但是书院的麻烦事也变得多了起来。   爹爹和哥哥花了好长一段的时间,才与朝廷派来的陈夫子勉强磨合成功。   尤其是她爹,看起来好像云淡风轻、万事随心、对什么事情都没有意见的样子,可实际上他才是最小孩子脾气、最讨厌别人指手画脚的那一个。   所以尽管从书院走出去的功成名就的学子多,但有机会回头给书院提供回报的人却少。   一来她爹实际上并不缺钱;二来他当真是怕了那些汲汲营营的官员,索性就全都拒绝了。   十筒箭矢不算什么,在校学子对书院的一点儿心意罢了。   黄金千两?梅仪婷不相信这事儿不会惊动到马文才身后的那位太守爹。   坑爹的事情,怎么是她这个贴心小棉袄能做的呢?   梅仪婷原以为马文才会借机纠缠,谁知道他听了这话,竟然异常爽快地放下了,“既如此,那就等到山长回来以后再说便是。”   “说起来,入学以来,我们还没有见过山长呢。”连入学仪式都是陈夫子代为主持的。   因为说这话的人是邱玉婵,所以梅仪婷并没有回避话题的意思。   她不开心地撅起嘴巴,“我……我们山长啊,是下山给你们找先生去了。”   “先生?”书院都开学了才开始找先生?   “嗯,”梅仪婷闷闷不乐肯定道,“山长他有一个死对头,从小到大都喜欢跟他做对。我们山长开了一个万松书院,他就跟着开了一个松落书院。   我们山长凭成绩收取学生。他呢,就专门挑那些有权、有钱、有势的收。   出去以后,明明是咱们书院的那些学子更有出息,可是山长他就是不肯接受他们的回报!   这下好了,书院原本的武夫子被人家用重金挖走了吧!”   梅仪婷一边说,一边无意识地下手揪着那些已经损坏的木箭的箭羽,看起来当真是气得狠了。   邱玉婵下意识地跟马文才对视了一眼,她并非杭州本地人,对这个松落书院,还真是没有半点了解。   马文才给她回了一个“回去以后再跟你细说”的眼神。   邱玉婵眨眨眼睛,表示明白,八卦随时都可以听,眼下还是先安抚安抚小姑娘吧。   “梅姑娘,我先帮你把这些木箭拿回去吧?咱们一块把损失清点一下。”眼下她什么都不了解,两家书院的恩怨还真是不太好说。   不过开学了才来人家这里抢夫子,这手段可着实算不上磊落啊。   马文才没想到邱玉蟾的“明白”是这个意思,他差点被他给气笑了,他暗示他跟他回去,结果现在他却准备继续留在这里跟梅仪婷纠缠?   还说自己对山长的女儿没那个意思?没意思都要丢下他,选择跟人家一块去盘点;这要是有意思,那还得了?   这回换马文才揪住邱玉蟾的腰带了,“你还想去哪儿,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回去吗?”   “我们什么时候说好了?”邱玉婵气得咬牙。   她拉住马文才的腰带的时候,取的是衣带飘扬的那一部分。好家伙,这家伙上手就勾住了她后腰贴身的那一部分!   就算这动作放在两个男子之间并不算暧昧,可是二者之间的身高差和他那玩味的态度,邱玉婵总觉得这样的自己就像是一只被捏住了命运的后脖颈的小猫咪!   别说是应和他的话,给他留面子了,邱玉婵恨不得真的伸手揪住他的后脖颈,然后使劲儿晃一晃!   马文才似乎也品出邱玉婵平时逗弄他时的趣味来了,邱玉婵想要伸手扯回腰带,他就顺势放手,然后一个俯身——他趁着邱玉婵分身乏术,直接动手把她给扛了起来!   ——什么时候说好了?   “现在!”他扬起嘴角忍不住坏笑起来,语气里更是充满了恶作剧成功的得意与少年的肆意昂扬。   作者有话说:   本来他俩磨合了那么久,接下来该走主线了,不过为了让大家认清这篇文章的本质,我临时决定让他们再甜一章。   这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小甜饼啊!我不馋文才兄,我开文干嘛?带大家领略人化蝴蝶的盛世奇观?   再说这才刚刚开学,女主她也没耽误学业啊。课余时间她又不作奸犯科,她干点什么不行?   这篇文章甚至不存在文案诈骗!   ——舒服了,且更爱人美评论甜的小可爱们了~现在就去写文,明天或后天更新,笔芯芯~感谢在2022-03-08 19:23:36~2022-03-10 20:21: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落落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邱玉婵一个大意, 险些直接被马文才扛上肩头。   好在她及时借着他肩部的部分稳住了自己的身形,这才没有狼狈地贴上他的后背。   要不然她实在没法跟他解释,为什么她身体的触感跟他不太一样——这实在是太社死了!   只要一想象到那个画面, 邱玉婵就尴尬得头皮发麻。于是她没忍住, 揪住马文才的一缕头发轻扯了一下,“马文才你幼不幼稚, 快点放我下来!”   虽然没有呈倒栽葱状、一头扎进马文才的后背,但邱玉婵到底是被他抱着腿窝扛起来了。   彼时她的上半身基本呈悬空状态, 是一个特别容易让人感到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马文才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试图反调戏回去,就因为邱玉婵过人的反应能力而惨遭滑铁卢, 他心有不甘, 反倒倔强起来,“不放。”   邱玉婵迅速地适应了目前的姿势和高度, 然后倚仗着她对马文才的了解,施施然地对他用起了激将法,“怎么,文才兄?难道你就打算一路这么举着我回去?我倒是无所谓, 就是不知道若是书院里的其他学子看到这一幕,他们究竟会怎么想了。”   “放心吧——”   “什……哇!”   就在邱玉婵打算用激将法激怒他的时候, 马文才突然变换姿势,只单手别过她的腿窝, 邱玉婵的上半身就迅速失衡。   她还以为马文才恼羞成怒, 要把她丢下来了呢!于是邱玉婵连忙将手往后撑, 想要在落地的时候护住自己的脑袋。   谁知道下坠的趋势刚刚开始就被止住, 原来是马文才!   他一手横过她的腿弯、一手迅速托在她的肩胛骨下方的位置上, 把粗鲁的扛米袋式抱法变成了浪漫的公主抱。   邱玉婵原本想要往后撑起而抬起的手臂, 也因为姿势改变的缘故, 条件反射地环绕上了他的脖颈。   两个人都被彼此的举动惊得呆立住了,尤其是邱玉婵。   她穿越来得晚,邱父又不是走温情路线的大家长。可以说自打她有记忆以后,就没有被人抱在怀里过,更别说是公主抱了!   因为极度的震惊,她的表情不由变得有点呆滞。可是拜那得天独厚的长相所赐,寻常人做出来可能会有些呆傻的表情,换在了她的脸上,就是十足的懵懂可爱。   马文才原本只是不想放下她,也不想叫她挣脱了去,所以才改变了抱姿。   可当她白皙柔嫩的手臂从他身体的两侧轻柔地交错而过的那一刻,他突然就感觉到了这个姿势的贴近与……暧昧。   将一个大男人亲密地锁在自己的怀里?   马文才被自己的想法吓到,差一点就要把怀里的人甩下来了!   可他只是下意识地先看了怀中人一眼,这刚要有所动作的手就变得不听他使唤了起来。   反正他又没有断袖之癖,姿势暧昧又如何,他本来就是要戏耍怀中人,事情的发展走向不是正如了他的意吗?   马文才没有意识到,他心底里其实根本不排斥邱玉婵躺在自己的怀里。所以只是找出了一个勉强能够说得过去的借口,他就立马甩开所有杂念,还趁邱玉婵还没有回神,微微地调整了一下她在自己怀里的姿势。   然后难得好脸色地面向梅仪婷,“梅姑娘,你们从武器库中取来的箭矢可是有定数的。现在完好的箭矢就剩这么几支,应该不需要我们再帮你盘点一遍了吧?”   “不用不用。”梅仪婷才是在场三人之中,被冲击得最大的那一个。   邱玉婵知道自己的身份,马文才有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可梅仪婷呢?   她光知道他们俩得天独厚,光知道他们俩关系好,可她是真没想到两个人的关系竟然好到了这个份上啊!   这到底是兄弟情深,还是心心相印?她要不要把这个情况跟兄长汇报一下?   虽然分桃断袖在达官显贵之中,并非是什么稀奇事,但也绝非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宣扬出来的情谊。   况且这里还是书院!而且今年还因为学子数量超标,给他们安排了两人一房!   万一他们真的培养出了什么不可言说的情谊,那这责任算谁的?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她们杭州的太守家中可只有这么一位公子!他要是真因为他们的安排而走了岔路,事后马太守他不会拆了她们万松书院吧?   想到这里,梅仪婷又后悔自己刚刚没能应承下来。就算不能把这两个人分开,好歹也能让她再观察观察啊。   马文才不知道梅仪婷在琢磨些什么,听到知情识趣的回答,马文才今日第一次看这位山长之女稍微顺眼了那么些些许。   他颠了颠怀里的人,“那我们就先走了。”   看到这里,原本想要反口的梅仪婷犹疑地点了点头。   实在是他这坦然且顺手的举止,未免与情人之间的关爱呵护相差得太远了一些。倒像是一只灵巧可爱的猫猫,在拨弄自己喜爱的毛线团团……   她又试着把此情此景代入到了自己的哥哥及哥哥的好友身上,突然之间,梅仪婷惊讶地发现眼前这画面竟然变得毫无违和感了起来!   别说扛和抱,武师兄甚至可以用夹着、揣着、背着等更多的方式把犯懒的哥哥夹带回房。   而她哥呢?别说是别扭和反抗了,梅仪婷甚至怀疑他会毫无节操地指挥武师兄调整姿势,让他可以躺得更加舒服一些!   这般代入一番,眼前的情景别说是暧昧了,梅仪婷甚至觉得猫猫怀里的毛线团马上就要暴起了!   唉,到底还是相处的时间少了,所以感情还不够深刻。   梅仪婷觉得自己今日真是又长了不少见识,男孩子的友情还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   她愉快地跟两位学子告了别,体感今日的经历十分有趣。接下来的三年里,书院应该又会变得热闹起来了吧?   ***   梅仪婷一走,半是惊呆半是社死的邱玉婵就回过神来,她收起环绕在马文才脖颈上的手臂,五根手指头捏得咔咔作响,“你、还、不、快、放、我、下、来?”   马文才挑眉,“你真要我放你下来?”   邱玉婵登时怒火一滞,小脑袋瓜子灵活地运转起来。   小样儿,别以为她不知道,不就是一个简单的恶作剧吗?她一肯定,他就立马把她从怀里丢下来,让她摔一个屁股墩什么的。   邱玉婵冷笑一声,“我确定,你放我下来。”   然后飞快地把手臂环绕回去,想着到时候他要是敢整她,她就卡着他当垫背。   谁知道马文才当真老老实实地把她给放下了——公主抱嘛,只要先撤下抱着腿的那一边,怀里的人就可以顺利落地了。   可被这么放下过的人应该都知道,双腿突然从高处落到实处,是会产生轻微的麻痹感的。诚然算不上痛,可也着实算不上舒服。   邱玉婵原以为以马文才的性格,就算他不会幼稚到直接把她丢下来,也不会体贴到注意到这一点。   谁知道她刚刚做好心理准备,马文才就出人意料地俯下身来,知道她两只脚都踏上地面,他才稳住身形、彻底将她放开。   如此一来,邱玉婵做出的防备全都成了无用功。   不对,其实也不是一点儿作用都没有。   因为双方同时开始动作,所以落地的时候,邱玉婵意外地跟他挨得很近。虽然没有狗血到意外亲到,但他们之间的距离,确实是低头就可以吻上去的亲近。   在这么近的距离下,邱玉婵很难不注意到他的眼睛——黑白分明、眼尾自然地向外延伸,漂亮得让人直想亲自上手描摹一遍。   “你还不站好,难道真想让我抱你回去不成?”马文才睫毛颤颤,眼尾都控制不住地有些烧红起来。   他只是想把邱玉蟾对他做的那些不着调的事情报复回去而已,又不是真的想跟同窗起矛盾,所以一旦邱玉婵觉得不能接受了,他就可以立马将人放下。   只是俯低身体是他下意识的动作,原本他还不觉有什么不对,直到邱玉蟾这样眼都不眨地盯着他看,他才后知后觉自己今日的种种行为究竟有多暧昧。   可是,他怎么会对一个男人……   马文才抿紧了唇,“刚刚在演武场折腾得满身大汗,我先去冲洗一下。”口吻已经是尽量温和的状态了。   邱玉婵却没注意到他的口不对心,只象征性地摆了摆手,“那我先回寝室休息一下,文才兄一会儿再见。”   马文才点了点头,几乎是带着点迫切地离开了。   他一离开,邱玉婵就若有所思地以手抵唇——沐浴啊,她也该想个办法,彻底解决这个问题了。   作者有话说:   事先声明:本文不掺杂bl情节,梅姑娘点出的人物是后文会出场的重要角色~她代入后反而不疑惑文才兄和婵婵子的感情,就是因为梅师兄和师兄的朋友真的就只是好朋友~感谢在2022-03-10 20:21:20~2022-03-12 19:40: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落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ae米 5瓶;落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万松书院的澡堂修建得其实并不算简陋, 除了方便冲洗的隔板间,还有可以泡澡的大池子。   只可惜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方便取用热水的缘故,不管是隔板间还是大池子, 它们的私密性几乎约等于为零。   躲在水里和木板后面虽然可以遮住关键部位, 但邱玉婵一个女孩子,总不可能为了不暴露身份做到这个地步吧?   澡堂子的隔板间, 可是伸个手就能问同窗借肥皂的方便设施。   你要问她怎么知道的,邱玉婵只能回答说自己去过了。   书院头两天开学, 课程安排得并不紧密,邱玉婵只需要找阿实帮忙, 就能知道澡堂子里面有没有人在。   头一天, 她还故意抱着衣物往澡堂子的方向走了个来回,试图给大家留下些许她用过书院澡堂的印象。   女扮男装嘛, 也是需要细节的。   只是这个方法可一可二不可再三,无他,经过最初的适应性课程以后,书院的教学马上就会变得规律而紧密起来。   老是用这种方法解决沐浴问题, 谁敢保证日后不会有意外发生?要是因为这个原因翻车,邱玉婵当真是要不能瞑目了。   不过这个问题完全可以放在明日梅师兄回来以后再解决, 一来她和梅姑娘现在是“男女有别”,找她帮忙未免太过冒犯。   二来今日卢鸿远帮她刷了不少存在感, 她再抱着衣物来回走一遭, 效果能比昨日好上十倍不止。   从澡堂子里回来, 看到床上的那一个小鼓包, 邱玉婵才恍然惊觉, 自下午他离开她去冲澡开始, 自己好像就一直都没有再见到马文才了。   邱玉婵觑了觑马文才挂在墙上的弓箭, 心里不由纳闷,文才兄这是洗澡去了还是打仗去了?   不就是下午比了个箭吗?他们今天还有别的什么运动量大的活动吗?至于休息得这么早,连他的宝贝弓箭都不保养了吗?   不过倒是方便了她就是了,邱玉婵脱去身上的外衣,吹熄桌上的蜡烛,也跟着一并躺到了床上。   说来也奇怪,马文才的位置位于靠门的那一侧。   邱玉婵进门的时候,他分明是背对着她的。可她不过吹了个蜡烛的功夫,等她躺在床上的时候,就发现马文才此刻又是背对着她的姿势了。   不过睡觉嘛,换个姿势转个身也是常事——入睡时,邱玉婵的脑海中略过各种漫无边际的问题和想法。   邱玉婵睡着以后,背对着她的马文才睁开眼睛,清明的眼神中毫无睡意。   他不声不响地转过身来,紧盯着邱玉婵睡着的模样,一点一滴地梳理着自己的心情。   虽然这家伙睡着的样子确实是很可爱没错,但自己在面对他的睡颜的时候,脑海中好像并没有产生那种下流的想法?   所以白日时心头那些紊乱的思绪,果然是过分亲密的举止带来的错觉吧?   只要适当地保持距离,他们一定可以培养出最深最好最纯粹的兄弟情的!   如此这般地将自己说服,马文才顿时觉得自己心口舒畅,也不再刻意避开邱玉蟾,就着当下的这个姿势闭上眼睛,准备休息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邱玉婵和马文才几乎是同时睁开眼睛的。   邱玉婵不知道马文才心里是什么感受,反正她是觉得略奇妙。   出门在外的时候,邱玉婵也不是没有在住宿问题上将就过。   但是似如今这般宽衣解带地跟人一起睡在床上,每天一早可能都会在彼此的目光下醒来,每个夜晚都会与人一起共同入睡。   虽然说是室友,可却比寻常室友还要亲密。   虽说不会因此而产生什么悸动,但确实是有某些微妙的情感在心中发酵——尤其是在在场的另外一个人也明显不自在的情况下。   马文才目光微闪,昨夜他才刚刚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结果今天一大早,别人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睡眼惺忪时懵懵懂懂的眼神,就将他打得溃不成军。   都是这个破书院的错!   连一人一房的待遇都维持不了!   他第一次跟别人共寝,还是一个大男人!是个人都会不自在好不好?   不过不要紧,只要他及时从床上下来,奇怪的感觉肯定也很快就会跟着不见的。   “早。”   于是马文才草草地打了一个招呼,就头也不回地下了床。   邱玉婵感觉愈发微妙,怎么感觉他马文才才是那个女扮男装的黄花大闺女?所以这才一连两日又是早起,又是不自在的?   可惜昨天白天的那个距离,已经足以让邱玉婵确认,这位杭州太守家的马大公子就是个铁板钉钉的大男人,不然她倒是可以试探一下,说不定还能给自己认个姐妹。   邱玉婵心中遗憾,可是行动上却乐得放松自在。   “早啊。”   她跟着打了一声招呼,大大方方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之前她还觉得,同一个男子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行动上肯定多有不便。谁知道竟然比她在家里的时候还要轻松!   家里还有一个被经常外出的女儿吓怕了的邱母会不定时地上门查岗呢!   可是在书院,文才兄完全把她要走的剧本都给走完了啊。   更衣洗漱以后,两人结伴同去饭堂用餐。   马文才不着痕迹地跟邱玉婵隔开一步远的距离,这个距离似远似近,说他们疏离也行,说他们是在同行也行。   邱玉婵一开始还觉得有些不适应,但她转念一想,男女有别,她假扮成男子,不好主动与他们隔开距离引人怀疑。   可文才兄如今主动拉开距离,既不像是发现了她身份的样子,也不像是跟她疏远、不愿意同她交谈的样子,这不是正好合了她的意吗?   遂与马文才保持同调,不对彼此之间的距离发表丁点儿意见。   她不逼近,马文才的心态放松下来,跟她之间的交流愈发放松。   眼看着二人就要正式踏上他规划的最深最好最纯粹的至交好友的路线,远处突然跑过来一个人,一脸惊喜地将自己的手搭在了邱玉婵的肩上,“玉蟾兄!你们两个这是……和好了?”   孔书易挠头表示不解,这两个人呢,说是和好了吧,可是看着也不亲密;可要是还没和好,今日又怎么会结伴同行呢?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们两个不是一直都这么要好吗?”邱玉婵一笔带过她和马文才昨日的矛盾。   室友心思敏感,觉得自己被人利用了什么的,这种事情可不大适合跟别人分享。   孔书易一听便知邱玉婵话中真意,彼时他的手还搭在邱玉婵的肩上,只稍稍用力,就让邱玉婵朝自己这边微微贴近。   孔书易大大咧咧、摆出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们两个最是要好了,可以了吧?”   话是这样说,可是马文才和邱玉婵此时隔着快有一臂远的距离。反观孔书易呢?都快跟他贴到一块儿去了!   马文才坚定地认为这是来自孔书易的挑衅!   分明他才是邱玉蟾在书院里最好的朋友!他们一起去饭堂,孔家的这个小子为什么要过来插一脚?难道他没有自己的室友吗?   不过朋友嘛,没道理要表现得像是争风吃醋一样。   马文才清了清嗓子,发出一个疑惑的叹词,“咦?”   “怎么了,文才兄?”想要拨开孔书易搭在自己的肩上的手臂的邱玉婵,瞬间被他吸引过所有的注意力。   “你的腰带好像没有系好。”他若有其事地说。   邱玉婵和孔书易都条件反射地低头去看,书院的院服是宽松的样式,所以它配备的腰间的系带基本就只剩下了装饰的作用。   只要你喜欢,把它别到身后或腰间去也不是不行,只是大部分人都会选择规整的正放的系法。   在场的三个人皆是如此。   “文才兄,”邱玉婵看着自己身前的腰带,不解地问道,“我的腰带系得好像没有什么问题?”   “对啊,哪里没有系好了?”因为低头的缘故,孔书易实搭在邱玉婵肩头的手臂变成了虚搭,这会儿为了看清楚邱玉婵腰间的系带,他还特地往后退了两步。   好了,这会儿搭在她肩头的手是彻底脱离开来了。   见状,马文才满意地双眼都在发亮,嘴上却还在十分尽职尽责地完善着自己刚刚的谎言,“就是这里啊。”   说着,马文才将邱玉婵拉到自己面前来。   ——既然已经放开了,就不要再搭上去了。   他执起邱玉婵腰间因为打结而两头长短不一的系带,睁着眼睛说瞎话道,“你这带子的两边长短不一样,你看着就不觉得难受吗?”   邱玉婵顿觉哭笑不得,她还以为是自己的仪表有哪里没有被打理好,结果竟然是文才兄的强迫症作祟吗?   “我马上整理好自己,这样总行了吧?”邱玉婵无奈道。   马文才原本想点头表示赞同,反正他一开始的打算就是借这个借口,让孔书易放下他不安分的手。   可是他转念一想,想要抢走他朋友的敌人都挑衅到他面前来了,他又怎么能还是只是若无其事地在一旁看着呢?   于是他面一冷、心一狠,就拒绝了邱玉婵想要拨回自己腰带的举动,“还是我来帮你吧。”   作者有话说:   1、本文走细水长流路线,会有大量日常剧情,所以进度会很慢,前文提到过的情节可能不会很快出现。   2、文才兄当时没有想法,是纯情+道德感+心理暗示的共同作用。   3、日常表白小可爱们,么么哒~感谢在2022-03-12 19:40:57~2022-03-14 16:38: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落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落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开玩笑, 邱玉婵怎么可能答应他?   可是就在她在脑海中组织语言,打算把自己的腰带委婉又不失坚决地从马文才手里哄回来的时候,围观的孔书易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 “玉蟾兄、文才兄, 你们俩的关系可真好啊。”   他一副十分羡慕的表情,“不知道我什么时候, 才能交到像你们两个这样的知交好友。”   于是邱玉婵推拒的手就这么顿在了半空中,在场的两个真正的大男人, 一个主动提出说要帮她系腰带,一个没有丁点异样目光, 反而在一旁表示羡慕?   怎么?难道这才是男人跟男人之间的相处方式?是她太过敏感了不成?   就是这么一迟疑的功夫, 马文才已经麻溜地把她原本系好的腰带给解下了。   他虽然没有干过帮人系腰带的活儿,但是十字结而已, 这不是有手就行?   马文才的手一动、一转、一缠,第一个结就打好了。   行吧——邱玉婵麻木地想着,反正都已经在打结了,她这个时候才拒绝, 岂非是一点儿意义都没有了?   邱玉婵想让正在发生的奇怪的事件快点过去,马文才却惊诧地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邱玉蟾你的腰……”   他紧了紧手上的腰带,意味不明地抬起头来, “——真的好细啊。这是不是就是书上说的不盈一握?”   书院的校服不显曲线, 马文才也是直到今天才留意到邱玉蟾的腰肢好像过于纤细了。   他拼命回想夜里邱玉蟾宽衣以后的身形, 这男子的体型瘦小和女子的体态轻盈可完全是两码事!   邱玉蟾他到底有没有可能……有没有可能其实就是一个女儿身呢?   只是无论他再怎么回想, 也没办法确切地描绘出邱玉蟾脱去衣服以后的模样。他面上不显, 心中却暗暗留意了起来。   此刻更是故意出言试探, 想要找出他女扮男装的破绽。   ——可是没有。   邱玉蟾非但没有半点心虚, 还面带揶揄地抬起头来,“文才兄可是知好色而慕少艾了?这不盈一握——”邱玉婵默默地品味着这个词,像是每一个知道兄弟思春了的损友一般调侃道。   马文才面色难看,再次将邱玉蟾可能是个女子的想法从自己的脑海中划掉,“是我措辞不当,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到讲堂里去吧。”   “啧啧啧,这俗话说得好啊。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文才兄这是迫不及待了啊。”被人质疑性别,邱玉婵怎么可能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呢?   这么一调侃,倒显得她的身份愈发真实合理了起来。   马文才听了这话,本该生气发火,但他转念一想,先出言试探的那个人可是他自己。于是只好憋着这一口气,假装没听到似的埋头往前走。   “文才兄,你别急啊,倒是等等我们两个啊。”邱玉婵也不追上去哄他,就跟着孔书易一起慢悠悠地在后边走着,嘴上还不忘招呼马文才停下来等她。   前头的人似是终于按捺不住他的坏脾气了,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脚步却诚实地停留在了原地。   这下却是连邱玉婵都没想到了,她还以为爱发脾气的室友会闷头跑走,然后等到了讲堂,她才能凭借着三言两语地把人哄回来。   可他竟然停下来等她了,邱玉婵心情明朗,朗声对身旁的孔书易说:“书易兄,我们还是快点走吧。不然一会儿文才兄在前面等急了,指定又要生咱们的气。”   “好。”孔书易眨眨眼睛,跟了上去,心中却颇觉微妙。   他总觉得马文才是那种霸道的、本公子说了就说了的类型的世家公子,原来他也会因为对着某个人说错话了而感到心虚气短。因此而忍着脾气、任由玉蟾兄在他那里找回场子吗?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一物降一物?   三个人各怀心思地走到讲堂,面上却神奇地丝毫没有冷场。   等到了讲堂,三人在门外就听到了内里喧闹的声音。   孔书易的声音里透着跃跃欲试,“怎么了,怎么了?里面这是发生了什么事?难道今天又有热闹可以瞧了吗?”   说着就拉起了邱玉婵的手,迫不及待地钻进讲堂里去了。   以邱玉婵和马文才的反应能力,都没能防备得住他这手!   邱玉婵倒是挺无所谓的,就是后悔没把马文才一起拉进来。小室友的心思那么敏感,不会又觉得自己被孤立了吧?   那孤立的马大公子不出意外地被气得咬牙切齿!   孔书易你没有自己的室友吗?做什么要拉着别人的室友到处跑?   他心下打定主意,今后绝不会再给孔书易留下任何一丝趁虚而入的机会!这才跟着一起走进了讲堂里。   邱玉婵被孔书易拉着走进讲堂以后,才发现被众人包围起来的竟然是她和马文才的座位!   邱玉婵眼皮子一跳,出声问道,“你们在干什么呢?”   看了半天好戏的众人这才兴奋地回过来头来,“玉蟾兄!”   “玉蟾兄你来了!”   “文才兄,还有文才兄!”   “文才兄也来了!”   “这下好了,人都到齐了,可以……”   邱玉婵严重怀疑他想说的是“可以看好戏了”。   马文才显然也被讲堂内熙熙攘攘的声音吵得不轻,再加上邱玉婵当着他的面被拉走的缘故,这会儿他的面色实在是算不上好看。   “让开。”他冷着脸说道。   围观的学子们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露出了人群正中心处的二人——却是卢鸿远和齐文斌。   “你们两个,”这会儿发声的人是邱玉婵,“在我和文才兄的座位上干什么呢?”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昨天上午他们离开时还是干干净净、简简单单的书案和坐垫,都令人绝望地变得花里胡哨了起来。   更令人绝望的是——坐垫被换的人只有她!   马文才的座位上,只是简简单单地被人摆上了一朵花而已!   邱玉婵霎时间青筋暴起,只想知道到底是哪个混蛋在整她!   因为不尽相同的缘由,邱玉婵和马文才同时摆出了一张臭脸。再加上他们今日进讲堂,又不是同时出现,齐文斌心里顿时有了信心!   看来他们两个还没有和好,这正是自己趁虚而入的好机会啊!   孔书易这家伙,昨日故意劝他不要接近,今天他自己还不是攀上了邱玉蟾?   被骂被打算什么?只要能往上爬,再下贱、再卑微的举动他也能干出来!只等来日他爬上了高位,那今日种种……哼!一切都是值得的!   齐文斌稳住心神,高声喊了一声,“文才兄!”   然后就满脸殷勤地走到了马文才的身边,“你没来的时候,我已经把你的座位擦过一遍了。我算过时间,这会儿应该已经干了,您先请入座吧。”   闻言,邱玉婵都不得不佩服他的执着和坚韧。   昨天才因为试图趁虚而入被马公子踹了一脚,今天就可以当做什么都发生过的样子,好声好气地同他说话?   这还不止,同为书院的学子,他却主动帮马文才整理座位,这何止是把自己的地位摆在了马文才之下?这是直接把自己定位成马文才的下人了吧?   只是——他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齐文斌,你要讨好马文才,也麻烦你搞清楚他的座位在哪里好不好?你换了坐垫的那个位置,是我的。”快把她质朴干净、简单可爱的坐垫换回来啊!   邱玉婵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评价齐文斌的审美,鲜亮至极的红色,上面还骚包地用金线绣了成团的五蝠纹。   邱玉婵没有看不起红色和五蝠纹的意思,毕竟她这辈子的外祖母就喜欢这些鲜亮又吉利的家伙什儿。   可是眼下是在学堂上!在一大片的灰蓝色坐垫中突兀地冒出一团大红色,这合适吗?这合适吗?!   而且她和马文才的座位还是在讲堂第一排,简直不能再显眼了。   想到这里,邱玉婵就有些同情马大公子。   她偷偷开启看戏模式,想知道马文才会不会接受齐文斌的讨好。   谁知道方才同样处于人群最中心处的卢鸿远,此时却一脸得意地背着手走了过来,“没搞错!那个位置确实是你的,那个坐垫也确实没有换错。因为——那是本公子亲自为你调换的!”   邱玉婵:“……”小丑竟是我自己?   ——硬了,拳头硬了。   “不过你也不用太感动,好东西还在后头呢。”卢鸿远今日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变得恍若第一日时一般意气风发。   他走到齐文斌面前,小声嘲笑道,“等着吧你,你个死穷酸。”   然后一个滑步,大幅度地绕过了马文才,走到了邱玉婵面前。   他故作神秘地凑到邱玉婵身前,还用手遮挡住自己的口形,“今天我一来就看见这家伙在这为马文才造势,光会在那儿擦擦擦,顶个屁用!哪个下人做不到?   你再看看我,看见那个坐垫了吗?别看它外表平平无奇,坐在那上头休息,甭提多舒服了!   中间那道缝看见了吗?从那里拨开,就能变成一个靠垫!保准你坐得比夫子还舒适!   这可是我压箱底的宝贝!我用它在学堂上睡了好多年了!来万松书院的时候,我特意让那些绣娘给我缝了一个新的,这个我都还没有用过呢!就先拿出来给你撑场面了。   怎么样?我够意思吧?你现在是不是很感动啊?”   邱玉婵:“……是啊。”动了,杀心动了!   昨天还计划着要让她跟马文才自相残杀,今天就为了她的面子,把自己压箱底的宝贝都取出来了?   卢、鸿、远——这家伙是不是把她当傻瓜看待了?   作者有话说:   进度不够,更新来凑~感谢在2022-03-14 16:38:56~2022-03-15 15:08: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落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落落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邱玉婵对着他森然一笑, 露出一口瘆人的小白牙。   正侃侃而谈的卢鸿远瞬间被他吓得舌头打结,连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都忘了。   齐文斌见状,忙见缝插针道, “卢鸿远, 你身为学子,却贪图享乐!在讲堂上给同窗送靠垫, 你是何居心?”   卢鸿远畏惧邱玉婵、惧怕马文才,但这并不代表他能容忍马文才跟前的狗腿子踩在自己的头上。   只见他全副武装, 熟稔地露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你说我居心不良?那你给马文才送花是什么意思?你该不会是见他长得俊俏, 想在无人时向他示爱吧?啊哈哈哈哈哈——”   他的推测太过大胆和狎昵, 围观的许多学子都跟他一起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你说什么?”马文才神色冰冷,上前一步, 看起来是想要动手了。   卢鸿远又不是邱玉婵,马文才对他没有丝毫耐心。   “文才兄,你别听他胡说!”却被齐文斌表情紧张地拦下了。   今天马文才要真把卢鸿远给打了,他固然是可以借此出一口恶气, 可他巴结马文才的计划非得跟着泡汤不可!   分桃断袖这种事固然有其妙处,可落在反感它的人的眼中, 那可真是多看一眼都嫌多。   齐文斌看马文才的态度,指不定就是厌恶这种事情的人。既然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巴结上马文才, 那他便绝不能跟这种事情沾上关系!   所以齐文斌只好暂时压下他对卢鸿远的恶感, 点头哈腰地解释道, “文才兄, 你可千万别听这厮胡说!   是他先说要回去拿香薰将邱玉婵周遭的桌椅软垫都护理一遍, 我才摘了这花, 免得文才兄您受他的荼毒的!   这香料香薰再贵重, 也不适合拿到讲堂里来啊!再说了,什么香料怎么比得过这书院自然生长的桃花香呢?”   “哼,”方才害怕得只差没缩到邱玉婵身后去的卢鸿远又忍不住冒出头来,小声嗤笑道,“土包子!”   这是在嘲笑齐文斌用不起那些名贵的香料,只能用路边的野花来为自己挽回颜面呢。可惜话一说出口,就暴露了他的见识。   那些劣质的香料的香味闻起来确实沉闷,有些香料也的确不适合讲堂,可只要你的家底够丰厚,你就能找到符合各个情境的生活用品。   香料,只是他能给出的万千小东西中的其中一样罢了。   要不是邱玉婵和马文才到的早,他早就把这家伙羞辱完了。何必弄得似眼下这般,好像他真的想要讨好邱玉蟾似的。   今天一大早,卢鸿远难得早早来到了讲堂。然后就发现讲堂里竟然已经来了一个学子,他正兢兢业业地在给马文才擦拭书案。   卢鸿远是个霸道性子,就算轮番被邱玉婵和马文才教训了,他也要自认书院第三!   看到有人在给马文才擦拭书案,他想也不想地就命令他过来给自己也擦擦。   倒也不是嫌书案脏,就是缺少这样的一个排面。   齐文斌这个人呢,自卑又自负。讨好马文才便也罢了,起码人家是太守之子,指缝里漏点东西出来,都够他自尊自爱地奋斗小半辈子的了。   可他卢鸿远算是个什么东西?比不上马文才也就罢了,邱玉蟾一个郡守家的远亲,也能把他吓成那个样子。   他要真的凑上去舔了,那他算是个什么东西?   于是他当下就果断地拒绝了!   这要是混得熟了,卢鸿远指定要将人暴打一顿,用武力来使齐文斌屈服。   可这不是认识的时间短吗?卢鸿远也不敢确定这家伙到底是不是马文才罩着的人,没见他都放下读书人的清高,去帮马文才清洗书案了吗?   卢鸿远只好换种方式,开始阴阳怪气地嘲讽人。   只是他实在是没有什么本事,毕竟他在马文才的威慑下被吓得呆立当场、最后还是靠梁山伯相救才侥幸留得一命的事情,早就传遍了书院上下。   更别说齐文斌当时还亲眼目睹到了这一幕。   卢鸿远这个没头脑,为了伤敌一千,宁愿自损八百——他把邱玉蟾抬了出来。   齐文斌拍马屁说马文才箭术高超,卢鸿远就舔着脸夸邱玉蟾武功天下第一。   齐文斌帮马文才擦桌,卢鸿远不仅要帮邱玉蟾清理书案,他还要帮邱玉蟾备好香薰。   齐文斌不甘失落,在讲堂外折下一枝桃花。卢鸿远的香料慢人一步,索性贡献出自己的坐垫。   从齐文斌离堂折花开始,讲堂内就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   可惜他摘花回来的时候已经是骑虎难下,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和卢鸿远针锋相对。   卢鸿远也没想到齐文斌会摘花回来,还一不做二不休继续在人前同他做对。他脾气上来了,也跟着不肯罢休。   只齐文斌一穷二白,他要真想跟他斗到底,他拿什么来跟他争呢?   偏偏就在齐文斌穷得拿不出东西的时候,邱玉蟾和马文才来了!   这下好了,本来还可以顺势讥讽那个死穷酸一番的,现在倒真成了两方大佬之下的小弟之争了!   昨天是一时没防备,这才失了态,卢鸿远还想弄个书院老三当当呢!这怎么就坐实了小弟的身份了呢!   “我原来的那个坐垫呢?”   心里想着事儿,邱玉婵问话的时候,卢鸿远下意识地就摆出了最贴近自己心理状态的姿态——弟弟姿态。   他弯着腰、赔着笑,“那我那儿呢。”   话一说出口,他就想给自个儿来一巴掌!他这状态,怎么就进入得这么快呢!   可是邱玉婵已经不耐烦陪他们耍这些把戏了,她冷着脸命令道,“把它搬回来。”   卢鸿远一见邱玉婵这表情,就梦回松山脚下、渡口河边,他速成齐文斌的点头哈腰的姿态,殷勤道,“马上来,马上来!”   然后一溜烟地跑回去搬坐垫去了。   马文才这边,也冷冷地拒绝了齐文斌的讨好,让他把花收回去。还有书案,课后自会有专人打扫,就算齐文斌想要自甘堕落,也请他不要把主意打到他的头上。   眼下有这么多人看着,齐文斌就算是被马文才折了面子,也不好多说什么。   可是课后,他还是厚着脸皮,又一次过来找了人。   马文才都要忍不住对他动手了——如果不是他说有事想要跟他谈谈,又暗示事情跟邱玉蟾有关的话。   说到邱玉婵,坐垫换回来以后,夫子后脚也跟着到了。   她本来想问清楚卢鸿远和齐文斌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如今也不得不押后再说了。   陈夫子讲课其实有点枯燥,马文才果然如她所料,正常情况下,如果不至于藐视课堂纪律,可也决计不会像昨日那样,听课听得恍若如痴如醉一般。   想到这里邱玉婵就忍不住笑,明明生得一副冷峻的相貌、桀骜不驯的性格,怎么一同人交往,就变得这么——可爱呢?   马文才似有所感,回过头来睨了她一眼。   邱玉婵见状,却笑得更加开心了。要不是夫子这会儿出去喝水去了,估计她书院第一乖巧懂事学子的印象都要保不住了。   夫子上的这堂课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只在课程结束的时候,同他们叮嘱了一句,下午有剑术相关的课程要上。   书院的课表本该在入学第一天就会被贴上书院的公示榜上,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武夫子突然被其它书院挖走、新来的教学人员还没入职的缘故,从第一天开始,接下来的课业都是由任课的夫子临时安排上的。   邱玉婵和马文才默契地对视了一眼——这是山长他带着新上任的武夫子回来了?   只这么不紧不慢地对视一眼的功夫,齐文斌就飞一般地奔赴到马文才的身边,把人给叫走了。   邱玉婵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对着默默地缩在她身后、不敢发出丝毫动静的卢鸿远勾了勾手指——她也是时候该好好地跟他算笔账了。   最终还是没能逃过这一劫的卢鸿远哭丧着脸,跟邱玉婵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   不待邱玉婵发问,他就竹筒倒豆子一般把早上他与齐文斌之间的矛盾倒了出来。   邱玉婵还以为这家伙是在打什么鬼主意呢,结果只是因为这么幼稚的原因?   她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卢鸿远的豆子却还没倒完,他垂头丧气,“这下好了,我认你做大哥一事估计是已经深入人心了。我我冤呐!我还想捞个书院老三的位置坐坐呢!”   邱玉婵睨了他一眼,该说这家伙有自知之明好呢?还是心里没数好呢?   两次想逞能,都被人撅了下来,这就根据失败次数推算自己是老三了?   她懒得搭理这笨蛋,草草地结束话题道,“你身上哪来的这么重的匪气?还老大老二老三?给你个寨主的位置你做不做?”   卢鸿远嘟嘟囔囔地说:“还寨主呢?现在都成寨主小弟了。”   这家伙,怎么还打蛇随棍上了呢?还真就承认了自己满身匪气呗?   邱玉婵作势要揍他,然而卢鸿远这次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一见势头不对,就一溜烟地往前跑了。   一边跑还一边说:“反正我现在是跟你绑死了,老大跟前的小弟也就算了,你可千万不能输给马文才啊!”   说着说着,他还就着邱玉婵质问他的话突发奇想起来,“实在不行,你就攻下他,让他做你的压寨夫人!那我也不是不能接受你俩平起平坐。”   “滚!”邱玉婵朝他逃跑的方向弹去一颗小石子。   “啊!”这是小石子击中他的后膝,前方的卢鸿远狼狈地摔了一个狗啃泥的惨叫声。   小样,道高一尺,魔还高一丈呢!你真以为自己跑得掉?   作者有话说:   工作日更新太累了,休息两天,周六再接着更哈~感谢在2022-03-15 15:08:05~2022-03-16 20:27: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落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奶盖甜甜、落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邱卢二人离开后, 密密匝匝的桃树后突然出现了两个人。   马文才信手将边缘的桃枝拨开,粉色的桃花花瓣映照在他的脸庞,衬得他凤眼愈发明亮、面容愈发俊美。   若是有人能从正面窥探到这副美景, 他一定会情不自禁地感叹:春日的桃花是何等的艳丽, 可却压不过此人的丝毫风采。   美景与美人两相辉映,连拨开桃枝的那只手都美得像是一幅画。   可惜彼时仍旧留在现场的只有一个马文才, 跟躲在他身后、不敢逾越半步的齐文斌。   他身后的齐文斌见不到这样惊艳的景象,自然也就不会被震撼到说不出话来。   齐文斌紧盯着邱玉婵和卢鸿远离开的背影, 也不知道是真不平还是假不平地在那里嘟囔着,“岂有此理, 当真是岂有此理!马文才你看, 他们在私下里,竟然这么编排你!”   “哪儿来的他们?”出乎意料的, 马文才的心情竟然还不错,“你没看见邱玉蟾刚刚在为我打抱不平吗?”   齐文斌登时就是一噎,不就是欺负了卢鸿远一通吗?这也能算是在为你打抱不平?   齐文斌不知道该如何打破马文才眼里对邱玉婵的“好兄弟”滤镜,只好从另一个方面入手。   “文才兄, 他邱玉蟾身边一有孔书易,二有卢鸿远, 个个都以他马首是瞻。文才兄您要是再不防备一二,改日这书院老大的名号, 指不定就真落到他的手里了!”   “怎么, 你说这话的意思, 是想要向本公子投诚?”马文才面上带笑, 手上却毫不留情地折下了手边的桃花枝。   齐文斌被他正盛的气势吓到, 但有荣华贵富、权势名利的萝卜在前面吊着他, 他死活下不了这个决心回头。   就算两股战战, 也要撑在原地把话说完,“愿为公子效犬马之劳。”   “哼,”马文才突然暴起,伸手掐住齐文斌的脖子,“当真以为本公子看不出你在想什么?利用本公子,凭你也配?”   他一出手就下了死力气,虽然只说了两句话,就嫌弃地把人丢在了地上。但齐文斌还是翻着白眼,飙出眼泪,一边捂住自己的脖子咳嗽,一边不住地往后退。   马文才心情不错地单膝折起、蹲在地上,“想要鼓动本公子跟邱玉蟾相斗,然后你在中间搅风搅雨?”   齐文斌没有资本,他想要攀上马文才、提高自己的地位,最快的方法就是跟他站在一个阵营、跟他打击同一个敌人、跟他经历各种事情。   一个没有名号的小弟,哪有太守公子身边的心腹来得风光?   没有敌人怎么办?那就自己离间出一个。   没有阵营怎么办?那就自己煽风点火,分裂出两个。   没有事件怎么办?那就自己搅风搅雨,暗地里搞出事情!   齐文斌这一套用了许多年,前头那些蠢货,身份地位不够高,愣是被他踩在头顶上往上爬。   偶有几个心思敏锐的,也只当他是见不得别人好的搅屎棍。厌恶之余,不跟他接触也就是了。   还是头一回有人,将他阴暗的一面完全彻底地剖析出来,还不管不顾地对他下了死手!   齐文斌有那么一瞬间是真的以为,马文才他会下狠手,直接拧断他的脖子!   震惊惊恐之余,他连为自己狡辩都不敢,连忙变坐为跪,一边磕头一边求饶,“文才兄,您饶了我吧!是我猪油蒙了心,是我脑子勾了芡!我不该贪图荣华富贵,我不该算计您!您大人有大量,您就饶了我吧!”   齐文斌哭得涕泗横流、毫无形象。可马文才竟然没有如他所料,露出厌恶轻蔑的表情,转身离去。   而是继续单膝蹲在原地,朝他露出了一个饶有兴味的表情,“你哭什么?有一句话,你不是说得很对吗?”   “什,什么?”齐文斌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说得对,”马文才首次在他面前露出了真心的、带着点厌恶和厌倦的神情,“围绕在邱玉蟾身边的那些烦人的家伙实在是太多了。”   齐文斌顿时一脸懵逼,我说过这话?   哦哦,好像是说过类似的话。但是我说过的那些话里面,有这个意思?   “所以,”马文才却根本不给他反应过来的时间,他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我记得你好像是跟孔书易同住一房的对吧?你知道卢鸿远其实是范阳卢氏的人吗?有时间的话,就多去跟他们联络联络感情吧。”   齐文斌斜眼看着那只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刚刚险些将自己掐死的手,他心有余悸地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道,“您的意思是?”   马文才却丝毫不肯给他留下截取话柄的机会,“看来你的领悟能力还不够强啊。”   “不不不!”眼看着机会就要溜走,齐文斌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把柄不把柄的?他急忙表忠心道,“我明白的,我明白的!文才兄的意思是,让我缠住孔书易和卢鸿远,您好一心一意地对付邱玉蟾?”   马文才不说对,也不说不对,只是轻轻地掸了掸他的衣服,“总之,邱玉蟾是属于我一个人的。无论如何,你都不准把主意打到他的头上,听明白没有?”   “明白了,明白了,文才兄你就放心把孔书易和卢鸿远交给我来对付吧!”   “大家都是同窗,能交流就多多交流,谈什么对付不对付的?多伤感情?”   “对对对!”齐文斌高兴地应和,“只是交流感情!我一定好好跟孔书易和卢鸿远交流感情,一定不会让他们打扰到您和邱玉蟾的交锋……交流的!”   齐文斌心道这活儿我熟啊!不就是假装交好,再暗地里使坏吗?这就是他的老本行啊!   马文才满意地看着他的思路拐向自己想要的方向,同时确定自己刚刚说的那番话里没有留下丝毫的破绽,就不再留恋地站起身来,“事成之前,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俩今日的谈话。”   齐文斌比划了一个闭紧嘴巴的手势,“放心吧,文才兄!邱玉蟾下马以前,我就是他们那边的人了!”   只需要假装交好、通风报信,他就可以两面通吃!马文才赢了便罢,输了他也不吃亏!   无论最后谁做了书院的老大,他都能得到好处!世上还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吗?   马文才对其墙头草的属性心知肚明,只是墙头草这玩意儿吧,只要摆对了位置,也不失为一个好用的工具人。   两句话的功夫,他就能让人心甘情愿地为自己办事,何乐而不为呢?   总而言之,两个人都对自己的收获十分之满意。   谈妥以后,他们各自散去。至于此番密谋的效果如何,那就得以观后效了。   反正今日午时,马文才是享受到了一顿只有他和邱玉婵两个人的午餐。   ***   时间很快来到下午,万松书院的演武场在讲堂后方,演武场分为很多块,练弓的、习武的、舞剑的、蹴鞠的……分寸面极广。   不同场地之间分别用器材、树木、阶梯、植被等设施隔开,看起来赏心悦目。   不管学子们在哪一块区域活动,看起来都井然有序。   邱玉婵不由佩服万松书院的底蕴,这是圈了一个山头做自己的书院啊!不对,今年万松书院还设立了专门的马房和跑马场。真要说起来,何止是圈了一个山头来办自己的书院?   就算这背后有朝廷的支持,最初建立起这所书院的山长也不得不被称之为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了。   邱玉婵还以为自己今日就能一窥这位传奇人物的庐山真面目了呢,谁知道到了演武场,见到的却是一个老熟人——他们的梅文轩——梅师兄。   作者有话说:   1、武夫子会出场哒,但是在此之前,阿婵还有一些问题要解决,所以这里出场的还是师兄~   2、这章更新本来应该是明天的,但是中午刷了刷评论,再之前的没有回了,因为时间来不及了qaq。不过都有看到!爱了爱了!表白大家,么么~你们的支持就是我写作的动力鸭~所以就提前更新了hhh   3、最后的最后,文才兄真是太坏了【指指点点.jpg】感谢在2022-03-16 20:27:35~2022-03-18 14:09: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落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想静静。。。 2瓶;落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不是吧, 怎么她在哪里都能见到这个梅师兄?偏偏就是私下里找他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着?   而且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他该不会就是要教他们武功的武夫子吧?   ——结果竟然还真是如此。   曾经在医舍见识过这位师兄的凶残属性的学子们偷偷在心里哀嚎:万松书院, 你还行不行了?刚刚才夸过你山大院大, 怎么转眼就把人掰成好几瓣使?   医舍的大夫是他,公示榜前的师兄是他, 就连新任的武夫子也都还是他!球球了,他们还是学子, 放过他们吧!   学子们慌乱烦躁,梅文轩又何尝开心得起来呢?   本来他们书院各有分工, 他主管医舍、妹妹梅仪婷负责杂事。课业上, 文有陈夫子、武有翟夫子、其余功课有他爹。   这下可倒好,负责传授学子们武学的翟夫子被松落学校的山长给挖走了, 他爹又下山去找新夫子去了。   文治杂学,陈夫子还可以教一教。至于武功,用他自己的话来说,那可真是要了他的老命了。   于是只好由梅文轩暂时顶上, 同时医舍的工作也还是由他来负责。   分配寝室的活儿本来是妹妹梅仪婷的,可是今年万松书院的学子数量超标, 一人一房的分配方式变成两人一房。   梅文轩怕妹妹到时候会被那些娇生惯养的公子哥们刁难,只好义不容辞地接下这份工作。   好家伙, 书院开个学, 倒是他一个开医馆的忙得团团转。   这也是邱玉婵私下里总也找不到梅文轩的原因之一, 这些天他忙得根本就没有属于自己的闲暇时间了。   就比如说今天, 他刚刚才从山上采完草药回来, 转头就得赶来给学子们上课。   所以说当年他到底是为什么要放弃那些高官厚禄, 难道不是为了留在万松书院过悠闲自在的日子来的吗?   尽管心里已经在怀疑自我、怀疑人生, 但是面上,梅文轩还是很有临时夫子的职业道德和书院前辈的师兄包袱的。   只见他朝众学子露出了一个惯常的文雅弱气的微笑,“相信在座的一些学子应该已经知道了,我们万松书院的武夫子还未任职就位。在他上山就职以前呢,就由我来暂时代替他负责你们武艺方面的教学。”   在场的诸位学子,是各有各的消息渠道。   在下午的剑术课程开始之前,万松书院原本的武夫子被松落书院挖走的事情,基本上就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   只是不知道新来的武夫子是什么来头而已,还需要山长亲自去请。   如今得知新任武夫子还未就位,见识过梅文轩厉害的诸位学子也不敢有什么意见。   唯有一个当时昏了过去、不知道这位梅师兄的凶残本性的卢鸿远,此刻不出意外地因为不满而高喊出声了,“我听说你们万松书院原来的武夫子被那个什么松落书院挖走了?”   梅文轩唇角的笑意微凉,“是啊。”   “你们山长还亲自下山请人去了?”卢鸿远还在哪壶不开提哪壶。   “对。”梅文轩竟然也应了他。   邱玉婵还以为他会不满卢鸿远一口一个“你们书院”,一口一个“你们山长”的呢。   梅文轩没有反应,这遇强则弱、遇怂则霸的卢鸿远可就得意了,“既然如此,怎么你们山长没能按时把人请回来呢?最后还要派你一个比我们大不了多少的毛头小子要教我们习武。你们杭州第一书院的名声,不会是你们自己吹出来的吧?”   “这位学子的顾虑我了解了,你是怕我的教学水平不够,担心我耽误了你们的课业?”梅文轩仍旧好声好气。   卢鸿远得意地昂起头,“你知道就好。”   “那不如这样好吗?只要你们谁能在剑术上胜过我呢,那就证明我真的没有这个能力教导你们。   既是如此,那在我代课任职的期间,赢过我的人就不用来参加剑术、弓术、马术等一系列课程。而在你们的品状排行榜上,我依旧会给你们评优。你们看这样怎么样?”梅文轩含笑许下让一众学子心动的诺言。   会在这个年纪选择来书院,而不是上战场或者是精修武艺,那就代表对于在场的绝大多数人来说,仕途远比精进武艺更加重要。   新来的夫子是什么来头,他们也还都不知道。   那现在最好的选择,当然是能从现任夫子这里挣一点成绩,是一点成绩啦!   梅文轩许下的诺言,相当于把短时间内这门课程所能达到的最佳成绩的登天梯递给了他们,而且就算失败了也毫无关系!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跃跃欲试起来!   除了邱玉婵、祝英台与梁山伯,就连孔书易和马文才都举手凑起了这个热闹。   众人当然知道梅文轩之所以敢做出这样的承诺,肯定是因为他的实力不俗。但是试一试又不亏,万一通过人海战术险胜了呢?那他们岂不是赚大发了?   这种情况下,连手都不举的邱梁祝三人,就显得格外另类了起来。   与三人都相识的孔书易不由出声问道,“梁兄、祝兄、玉蟾兄,你们不打算上去试试吗?”   他出声问话的时候,卢鸿远已经自信满满地走上前去,当仁不让地向梅文轩发起了挑战。   祝英台则心不在焉,“我没兴趣。”   恰巧三个人的答案里面,孔书易亦是对她的答案最不在意的那一个,因此他只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就将视线转至梁山伯身上。   沐浴在孔书易视线下的梁山伯苦笑了一声,“书易你不知道,我的剑术……”他抬头望天,露出一个无奈且认命的表情。   孔书易秒懂他的意思,顺便体贴地将视线移开。   他伸出手肘,轻轻地撞了撞邱玉婵的胳膊,“你呢,你就不打算上去试试?”   邱玉婵还没来得及回答,众人特意腾出的一片空地上的比试就开始了。   只见梅师兄单手持剑,单薄的身体难得升腾起一股凌厉的气势来。   而卢鸿远呢?   彼时他丝毫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趁着二人并未商量好具体的规则,不等众人喊上一声开始,就手持木剑,冲了上去!   邱玉婵一看他握剑的手势、奔跑的姿势,就可以肯定他绝对没有好好地练习过武艺。   只是他的下场,仍旧“惨烈”得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预料。   梅师兄明明生就一副文弱清雅的样子,可是他使出来的剑招却仿若疾风骤雨一般迅疾与狂暴。   卢鸿远从没头没脑地冲上去开始,他的惨叫声就一直都没有停下来过。   偏偏他们还没有商议好如何定输赢,梅师兄每每击中的又是一些疼而不致命的地方,众人面面相觑,愣是没有冲上前把人救下来。   就连愣头愣脑的梁山伯,也只是站在原地以拳击掌,感叹了一句,“好剑法!”   众人乐得不用与梅文轩做对,也跟着一起喝起彩来。   大概是这喝彩声提醒了正挨揍的卢鸿远什么,让他意识到这只是一场比试,他眼睛一亮,张口就要喊,“我认……”输。   却被梅文轩凶残地一剑打在嘴上,还没完全说出口的求饶的话就悲惨地被打断了。   卢鸿远痛苦地捂上了自己的嘴,可是梅文轩的攻击还在不停地袭来。   他身上痛、嘴上痛,却偏偏连认输的机会都没有。   途中,他还试图爆发过,妄想凭借着愤怒的力量击败梅文轩——结果当然是被打得更惨了。   这时,也不知道是谁感同身受地发出了“嘶——”的一声。   虽然卢鸿远的水平有够低,但他们还是勉强可以从梅师兄的动作中窥探到他的剑术水平——来指导他们的剑术,那绝对是绰绰有余的。   可光要是这样也就罢了,你看他是怎么教训卢鸿远这个挑事的?   诚然他刚刚质疑他的教学能力、扰乱武学课上的纪律是很不应该;挑衅的时候,对书院和山长也多有冒犯。   可是他刚刚挑事的时候,这位梅师兄一脸“是我们书院亏待了你们”的温和笑意,转头就在切磋剑术的时候加倍报复回来了,这——这他喵的是个笑面虎啊!   让他来教导他们剑术,他们这些想要借机占便宜的人,真的能活到书院新来的武夫子上位的那个时候吗?   这边,在场的绝大多数学子都觉得心有戚戚焉;那边,卢鸿远已经被梅文轩打得节节败退,晕头转向地倒在了学子们的面前。   他“汪”一声大哭出声,丝毫没有注意到梅文轩的动作早已在他彻底失去反抗能力的那一刻就停下了,只含糊地动着被打肿的嘴,嘟囔道,“不打了,不打了,我不打了。”   众人觑向梅文轩,却见他既没有穷追不舍,也没有什么终于教训了这个碎嘴小人的快意。   他只是淡漠地举起了手中的木剑,目光没有定点地往人群中扫视了一遍,然后平静地宣布道,“下一个。”   作者有话说:   梅师兄公式书:1、他不是妹控,只是护短加教育加成。   2、他是爹控、极端爹控、有护短属性加成的极端爹控。   3、待补充。   结论:为卢鸿远点蜡。   今日书院报:细数那些年某卢姓学子究竟挨过书院多少大佬的打。   PS:看到大家的留言了,马上给文才兄安排上hhh感谢在2022-03-18 14:09:05~2022-03-20 20:02: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落落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宿鸟、圆圆的汤圆圆又圆 10瓶;落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见识过梅文轩的厉害以后, 刚刚还跃跃欲试的学子们,此刻全都歇了菜,没有一个是想要上前去挨打的。   反倒是来凑热闹的马文才和孔书易, 此刻高高地举起了手。   孔书易整条手臂绷得笔直, 还热情地左右摇动着,生怕梅文轩注意不到他, “我我我,师兄我来!”   马文才的反应其实比他要快一点, 但他只是懒洋洋地向上抬了抬手。这会儿见孔书易的心情如此激动,他也不争先, 做了个请的手势, 就默默地站到邱玉婵身边去了。   孔书易这才发现原来马文才也举了手,说不定还要比他快一些。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但马文才既然决定将位置让出来,他也没跟他客气,抄起木剑,就潇洒地跳到了梅文轩面前。   孔书易一走, 紧贴在邱玉婵身边的就只剩下了马文才一个人。   他借机跟邱玉婵咬起了耳朵,“你觉得他们两个, 最后谁能胜出?”   邱玉婵无奈轻笑,“文才兄, 我还没见识过书易的剑术呢。而且以卢鸿远的剑技, 也很难测出师兄的真实水准。你让我判断他们两个最后谁能胜出?”   邱玉婵摊摊手, 接着道, “我只能说是五五之数了。”   马文才敏锐地注意到了邱玉婵对孔书易在称呼上的不同之处, 他看似不经意, 实则有些不开心地试探道, “那就不论实力,私心里,你更希望谁能赢?”   马文才的问题接着上一个问题,按理来说,邱玉婵应该在孔书易和梅文轩之间选一个。   可是他这个问题又没加定语,邱玉婵近乎是想也不想地就脱口而出道,“你啊。”   “什么?”马文才愣了愣。   邱玉婵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脱口而出出这个答案,但她刚刚竟然都这么说了,眼下她也就坦然地解释道,“如果非要我在在场的诸位学子里面选出一个赢家,那我肯定会选择文才兄你啊。”   这话倒不是哄他开心的假话,邱玉婵到现在也还都记得,赢了射箭比赛的马文才当时有多开心。   漂亮的面孔上,是谁也无法讨厌的恰到好处的骄傲的神情。少年的意气风发和青年的沉稳自信,在他身上完美地融合到了一起。   如果可以的话,邱玉婵是真的很想要当日的情景再重现一次。   马文才身边走过形形色色各种人,他当然知道邱玉婵此刻的话是发自内心,而非讨好奉承。   他觉得自己此刻绝不能表现得太过开心,免得叫邱玉蟾得意——也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恶趣味,总是喜欢看他在他面前露出和平时不一样的表情来——可是他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马文才只好曲线救国——他伸手握住邱玉婵的肩膀,微微用力,将她转至即将开始对决的二人的方向,“好好看比赛。”   邱玉婵满脑门子问号,她怎么就没好好看比赛了?这比试不是刚刚才要开始吗?而且明明是他先开启的话题吧?   邱玉婵不甘心地扭过头来,然而彼时的马文才已经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而且直面邱玉婵的疑问中带着点忿忿不平的心绪,他还非常过分地露出了一个无辜且疑惑的表情——好像不对劲的人是她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邱玉婵真的很想对着那张看起来就很好捏的脸蛋捏上去——如果这里不是大庭广众之下,且比试快要开始了的话。   她气得鼓了鼓脸,最终还是决定先观看比赛。   孔书易比卢鸿远有道义得多,上来就先跟梅师兄商量了输赢要如何来定、开始由谁来喊等问题,这才给马文才和邱玉婵留下了一些搞小动作的时间。   现在他们商量好了,比赛也就随之开始了。   孔书易不仅比卢鸿远讲规矩,而且他的剑术也比卢鸿远高出了许多,竟然能跟梅师兄打得有来有回!   不过也就仅止于此了,几个来回以后,孔书易被梅师兄手中的木剑轻巧然不容置疑地点上了要害。   他的眼中散发出熠熠的光辉,“师兄果然好剑法!书易甘拜下风!”竟是丝毫不见输了比试的沮丧,高高兴兴地就出了比武的范围。   孔书易出场以后直奔邱玉婵,一副要好好跟她夸夸师兄的剑法的样子。   马文才似有若无地动了动身子,将邱玉婵挡在了自己的后边。   他的预判是正确的,孔书易很是不习惯地甩了甩那只本应搭在邱玉婵肩上的手,半是缓解尴尬、半是真心疑惑地向马文才发问,“马兄,我和师兄的比试已经结束了,你不接着上去挑战吗?”   马文才睨了他一眼,对着同样望过来的梅文轩拱手道,“夫子已经连战两局,我现在上去,赢了也胜之不武。不如这样,我先向师兄预定下一堂课的首位挑战名额?”   还没打就肯定自己会赢,甚至贷款起自己赢了以后也会被人说是胜之不武来,自信到了不了解他的人都会觉得这是一种自负的程度。   但还是骄傲到不愿意趁人之危,任谁都能看出来,梅师兄跟卢鸿远打的那一场堪称是单方面吊打。可要是再加上孔书易,不论他的技术有多高超,体力上总是一个不小的损耗。   可你要觉得他是一个光明正大的君子,他却还知道在开口说话时,要改口叫梅文轩“夫子”。人情世故上,老练到了让人觉得这是一种油滑的程度。   然后又开始喊人家“师兄”,明知道他可能是在套近乎,可你也绝讨厌不起他来。   梅文轩对这个学子的观感略复杂,他好像同时踩在了自己喜欢和不喜欢的两个点上。不过到目前为止,总的来说,还是好感占比比较大。   是以梅文轩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预定,转而面向其他学子,问道,“下一个谁来?”   马文才的话术算是给他们提供了一个绝佳的借口,有人混在人群里高喊了一声,“文才兄说得对!夫子您已经连战两局,还是先歇息歇息。而且我们已经充分地认识到了您的能力,如今更是心悦诚服地接受您的教育。要不,咱们这就直接开始教学?”邱玉婵认出这是齐文斌的声音。   然后众人纷纷开始附和,“对对对,我们心悦诚服,心悦诚服!要不我们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这就开始练习吧。”   “当然可以,”梅文轩于众人身前持剑微笑,他这一笑,文雅清俊的感觉就又回来了,“不过刚刚举过手的人,必须先跟我一一比试过,在一旁看着哪有亲身体会来得印象深刻呢?放心吧,虽然你们的师兄——也就是我,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但是记住三个没举过手的学子,那还是不成问题的。”说出来的话却似魔鬼一般。   众学子的哀嚎声顿时响彻这一片空地,笑面虎这意思,不就是说除了没举手的邱玉婵、梁山伯、祝英台三人,其他的每一个人都躲不过他的这顿揍吗?   可这便宜是他们自己想要占的,现在即便是发现了这只是一个表面上铺满鲜花的大陷阱,他们不是还得捏着鼻子往下跳吗?   果然,这天底下就没有可以白吃的午餐!   数十位学子里面,总有那么几个人,是抱着早死早超生的心思的。   然而比试一开始,他们就发现,原来倒霉的人只有嘴欠的卢鸿远一个!   他们虽然亦是输得很惨,比试时也难免要吃点皮肉上的苦头,但苦成卢鸿远那样的,整个书院还真就是他独一个。   而既然比试的结果并不惨烈,那今天一块打完,总比他日被精力充沛的笑面虎打死来得好吧?   于是除了没举手的邱祝梁三人,以及跟梅文轩约好下一堂课的马文才,在场的每一位学子,都跟这位临时夫子切磋过一遍了。   比试的过程中,邱玉婵的心情极为复杂。   她以为以梅文轩的剑术水平来看,既然他有资格指导他们,那在他手下走不过几个回合的孔书易,代表的应该是书院的平均水平,甚至是中下水平。   其实要不是有卢鸿远这个强烈的对比,邱玉婵打从心底里觉得,她的书易兄的剑术,当真是挺菜的。   谁知道如今书院里的每一位学子都跟梅师兄比试过一遍了,邱玉婵这才难以置信又不得不信地接受了这个讯息——孔书易这样的剑术水平,在书院甚至还能排行前列!   剩下的那些学子里面,最好的也就跟他差不多;差一点的就会输得很狼狈;甚至还存在着被梅师兄一招制敌的情况!   而且!一个照面就被制住的学子甚至还不止一个!   邱玉婵难以置信地以手抵额——难道上书院以前,这些学子都不练剑的吗?   对此马文才的回答是,“当今重家世而轻才华、重文学而轻武艺,这些娇生惯养的公子哥,能拿得起剑来就不错了。而且——”他意味深长地说:“你未免太轻视梅师兄的剑术了。”   ——真的是这样吗?   邱玉婵略微有些茫然地想着。   作者有话说:   机智的小伙伴们应该已经猜到我们婵婵子擅长的是什么了。(* ̄︶ ̄*)感谢在2022-03-20 20:02:36~2022-03-21 20:51: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落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圆圆的汤圆圆又圆 5瓶;子今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不管事情的真相是怎么样的, 现在邱玉婵有一件远比它更加紧迫的事情要去做!   她连晚饭都没有吃,就带着阿实来到了医舍。   邱玉婵来到医舍的时候,梅师兄他终于在了。可难免令人想要为她哀叹一声倒霉的是, 以一己之力群殴了大半个书院的梅师兄——他、还、在、沐、浴!   邱玉婵来的时候正好遇上了梅仪婷梅小姑娘, 她也听闻了哥哥今日的壮举,担心会有学子来医舍上药却找不到人的情况发生, 于是就暂时放下了手头上的事情,代替梅文轩守在了医舍里。   邱玉婵一来, 她就如释重负地交代了梅文轩的下落,然后苦着脸拜托她帮忙看着医舍。   梅仪婷一个人负责书院里的杂务, 虽然那些杂事都有杂役来帮忙做, 但是书院刚刚开学,就算只是负责统筹, 她也常常忙得脚不沾地。   要不是梅文轩动作快、她又担心学子们的身体状况,她早就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因此邱玉婵的出现,对她来说简直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邱玉婵跟梅仪婷相处过,也得到过她的帮助, 一点儿小事而已,她乐得帮她的忙。   梅仪婷双手合十, 做出了一个可爱的、表达感谢的手势。然后她就同邱玉婵交代起了医舍里的那些金疮药都放在何处,如果有学子来上药该如何处理、如果学子是来买药的又该如何登记……   难倒是也不难, 而且若是遇上再难的急症, 邱玉婵也只能等到梅师兄他自个儿出来了。   她点头表示明白, 梅仪婷便欢欢喜喜地离开了。   说实话, 第一次当坐堂“大夫”, 邱玉婵还蛮期待能遇上一个学子来疗个伤、买个药什么的。   只可惜她一直等到了梅师兄沐浴完毕, 也没在医舍里等到一个学子来。   邱玉婵顿时觉得梅姑娘的担心和她的期待都是多余的, 也是,在他们的认知里,守着医舍的人不就是把他们伤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吗?   这要不是突发急症或者是伤筋动骨,他们也不敢来啊。   想到这里,邱玉婵怅惘地叹了口气。   梅文轩这才注意到,留守在医舍里的人竟然不是妹妹梅仪婷。   “学子邱玉婵——”沐浴过后的梅文轩穿着天青色的私服,长及腰际、经过擦拭的发丝的尾端,仍旧缓缓地汇集起了一粒水珠,然后不等坠落就无力地湮没在天青色的布料上。   经过水汽蒸腾过的脸颊上泛着淡淡的粉晕,连唇色都显得比平时更加娇嫩一些。   他轻轻地挑眉,露出了一丝奇特的、不属于邱玉婵记忆中的文弱神态的、漫不经心的神色,“我记得今日的比试,你好像没有参与?”还带着一丝莫名显得正经的色气。   邱玉婵形容不来此刻自己心中的感受,索性不去形容,她直接道出自己今日前来的目的,“玉蟾确实未能有幸在课堂上领教师兄的高招。”所以她这次来,根本就不是来看病的啦!   “实不相瞒,这次玉蟾前来,实则另有要事相求。”这才是她的目的。   发尾的水滴泅湿了梅文轩腰际的一小块布料,他动作自然地将长发捋至身前,然后问了一个跟刚刚的话题完全不相干的问题,“你到医舍的时候,有没有看见别的什么人?”   虽然在书院里,大概率不会出什么事,但梅仪婷不是那种承了事以后会突然跑掉的人。   梅文轩觉得自己身为哥哥,还是有必要先询问一下她的行踪的。   “啊,”邱玉婵反应过来,“您是说梅姑娘吗?她另有要事在身,所以托我暂时看顾医舍。在师兄您出现以前,医舍并没有除我以外的学子来访过。”   梅文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梅仪婷看似开朗外向,实则却不是一个那么好亲近的人。   她会热心地帮助别人,却很少会接受他人反向来同她拉关系。   一般人会被她秀丽的外表和热情的态度所迷惑,以为她就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但实际上,你在她那心里,可能还走在陌生到熟悉的过程中。   她喜不喜欢一个人、亲不亲近一个人,完全可以从她对你的请求中看出来。   完全陌生的人她不会搭理;书院的学子,她会把山长或夫子交代的跑腿任务让给他们;只有再熟悉一些、或者是对其极为欣赏信任的人,她才会类似于此的看守医舍的任务交给他们。   如果梅文轩没记错的话,这个名叫邱玉蟾的学子入学较晚,在分配寝室以前,仪婷甚至对他没有什么印象。   今日他说自己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但其实他在记忆人脸人像上极为有天赋,开学那天邱玉婵甚至没有跟到医舍里面。   他第一次接触这个名字,是在分配寝室的时候。   他本来打算根据妹妹梅仪婷的描述,将马文才和卢鸿远二人安排在一起。这两个人性子霸道,最好先彼此牵制一二,也免得他们欺负别人,最后还要他们来处理这些问题。   可谁知道名单定了以后,收完束脩回来的陈夫子突然往名单上瞄了一眼——说是瞄,可是他对“邱玉蟾”这个名字的敏感程度,让梅文轩不禁怀疑,他是不是特地找过来的?   陈夫子一眼就瞄到了邱玉蟾的安排,然后他背着双手,“建议”梅文轩将邱玉蟾和杭州太守家的公子分配在一起。   用夫子的话来说,就是这两个都是可塑之才,与其将他们分开,不就将他们安排在一起。到时候强强联合、共同进步!   梅文轩不用看束脩名单,就知道陈夫子口中的这两个可塑之才,究竟是怎么个可塑法。   对于朝廷派来的这个夫子,梅文轩一开始很不喜欢,他总给他带来一种领地被侵犯的感觉。而且他的唯家世论,跟万松书院唯人才论的教学理念,完全是两个方向!   好在陈夫子人傻好看透,万松书院的声名又注定了朝廷不可能放过对他们的管辖,梅文轩也就捏着鼻子认了。   如今这么多年相处下来,虽然一个改变不了一个的,但彼此之间磨合得也不差就是了。而且陈子义再怎么样,在梅文轩眼中也比那个背叛了万松书院的武夫子讨喜。   在结果公布以前,换个分配方式嘛,梅文轩还不至于在这点小事上驳了他的面子。反正万一到时候他们要是磨合得不好,以后也还会有一次重新调整的机会嘛。   可是后来陈夫子去代理主持祭孔仪式的时候,梅文轩信手翻了翻学子们的入学名册。   这一看就让他看出了不少有意思的东西,今年万松书院多了不少家世出众的学子。   万松书院本来只愿招收那些成绩优异的人才,最初的多年不曾上涨过的八两金的束脩金额也是为他们定的。   后来朝廷插手,半强制性地将万松书院扭转成半个官学,书院里就多了一些可以凭推荐入学官家子弟。   这种情况在后来更是愈演愈烈,要不是山长梅宜年坚持吸纳那些家世不高但成绩出众的学子,对书院里仗着家世欺辱同窗的惩罚又定得极为严厉,现在的万松书院怕是早就成为了那些世家公子的镀金工具。   尽管如此,今年万松书院收录的那些世家子弟的名额,比起往年来,还是创了新高。这才导致大家不得不从一人一房的住宿条件,变成了二人一房。   今年世家子弟的含量如此之高,梅文轩本以为就以陈夫子的爱好和秉性而言,他之所以想把马邱二人凑做堆,必然是因为他们二人的家世是本届学子中最为出众的两个。   可出乎梅文轩意料的是,邱玉蟾的家世在一众世家公子中却并不算出众。   马文才乃杭州太守之子,邱玉蟾却只是会稽郡郡守的一个远亲。   就算不论权势,这些学子之中,底蕴深厚如范阳卢氏、富可敌国如上虞祝家、广交好友人脉广阔如鲁郡孔家……家世出众的学子不知凡几,怎么就唯独一个邱玉蟾,得到了夫子他老人家的特殊关照呢?   万松书院的课业都还没开始,与其说这两个人是什么可塑之才,不如说陈夫子这是想要给邱玉蟾一个机会。   若他能得到太守独子的青睐,就是将来他在课业上比较吃力,出去以后也能有一个好前程。   如果不是夫子一直宅在万松书院里,连朵烂桃花都不愿意眷顾他,梅文轩都要怀疑这是他的私生子了。   不然他为什么要这么照顾他?   仅仅只是如此也就罢了,毕竟凭良心来讲,讨好陈夫子还是比较容易的。陈夫子百般关照他,都不如他搞定他那个难搞的室友值得让梅文轩多关注一眼。   毕竟教学理念有差,梅文轩还是很乐意看到陈夫子他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结果邱玉蟾就把他那个难搞的室友搞定了。   当众使用武力、用以暴制暴的方式制服卢鸿远那个恶霸的太守家独子,非但没有对两人一房提出什么意见,反而大大方方地将他新出炉的室友扯出了风暴中心?   没关系——梅文轩冷漠地想,说不定这两个人本来就是好朋友呢?陈夫子之所以会出力把这两个人安排在一起,可能也是因为出钱最多的马公子提前暗示过了?   忙碌的生活磨灭了梅文轩的好奇心,这样的想法只是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就重新扑倒在了工作的海洋里。   直到今天,这才是书院开学的第几天?   这个名叫“邱玉蟾”的学子,怎么就把他外热内冷的妹妹也搞定了呢!   作者有话说:   是的,在婵婵子还不知道的时候,她在梅师兄心里,已经是魅惑人心级别的狐狸精式的人物了【梅梅警惕.jpg】   梅姑娘公式书:1、外在热情开朗,但因为一些不为人知的缘故,内心其实有些封闭敏感。   2、对拥有好看的、强大的、优秀的等正面的能力品质的人,有着极大的好感加成。   3、不熟的人不会觉得她对自己的态度有什么不对,但等你走到下一阶段的时候,你就会发现她前后的态度其实是有分别的。【梅妹妹特有的区别对待.jpg】   4、待补充。   PS:借这章完善一下书院的设定和其他人对婵婵子的看法,然后就是小可爱们期待的环节了嘿嘿。感谢在2022-03-21 20:51:33~2022-03-23 00:26: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落落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en~ 15瓶;僵尸粉某栗 10瓶;圆圆的汤圆圆又圆 8瓶;未煦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梅文轩警惕地支起并不存在的长耳, “说吧,你来找我,究竟是所为何事?”   “啊——”说到这里, 邱玉蟾瞬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她仪态大方地坐到椅子上, 朝梅文轩露出了一个意义不明的微笑,“阿实。”口中却呼唤她带来的下人, 同刚刚的贴心师弟的姿态简直是判若两人。   梅文轩嘴角的弧度微微拉平,露出了书院里人人都唯恐避之不及的笑容, “师弟这是什么意思?”   只见邱玉蟾一声令下,他身后那个人高马大却意外在他开口之前显得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仆从, 就从怀里取出了一个纸包, 然后毕恭毕敬地放到了邱玉蟾身前的桌子上。   “不瞒梅师兄,其实我自小身体就有一些虚弱, 所以三不五时就要药浴一番,与人同住,实在不便。”   ——所以,是想要来找他要特殊待遇的?   梅文轩扯出一个假假的微笑, “师弟,难道你不知道, 我们书院是有单独的澡堂的吗?”   邱玉婵她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我自然是知道的, 否则我也不会提出请求, 令师兄为难了。实不相瞒, 这几日我都在书院的澡堂子里淋浴, 两日没有浸泡过药汤, 我真是浑身都不舒服。”   书院的澡堂子里只有一个大池子, 别说往里面加入药材了, 想入池享受一番的,还得先在隔间里把身子洗干净。   “师弟有所不知,虽然师兄只是痴长你几岁,但医药一道,愚兄却是自小钻研。如果师弟不嫌弃的话,不如就先让我来为你把把脉?”   邱玉婵但笑不语,阿实会意地将桌上的纸包往梅文轩的方向推了推。世家公子的骄矜,此时在他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梅文轩这才终于有了一种实感,这个被很多人喜欢、平日里看似谦逊随和得不像是个世家公子的学子,其实就是个切切实实的、令人厌恶的世家子弟。   因为印象深刻,所以梅文轩给邱玉婵的关注,在一众学子之中其实是最多的。   很多时候,邱玉蟾总是会带给梅文轩一种错觉。   也不知道是他相较于其他学子来说,相对女性化的长相;还是他与世家出身不符的温柔且疏离的态度,梅文轩总觉得他相较于一个教养良好的世家子弟来说,其实更像是一个世家千金。   ——出身高贵、性格温柔、待人亲切有余但亲近不足。   可是直到刚刚为止,梅文轩潜意识里有关于邱玉蟾的印象,通通都被他推翻了一遍。   就是这种令人厌恶的、高高在上的态度,比起从小就被教育着男尊女卑、在享受着资源的同时随时做好奉献自己的准备的千金小姐;这明显更像是从小就接受着家中所有的资源都是为自己铺路的青云梯的教育长大,所以会在日常的每一次处事上,都下意识地将家族里的一切当做是自己对外的资本、手中的利剑一样的世家公子。   身体虚弱不是他应该自卑的地方,书院的规矩应该为他的身体条件让路。   身体不好,但你想检查验证?   ——不好意思,你不配。给你看个药包,就当给你一个台阶下就得了。   但恰恰就是在面对这样麻烦的特权阶级的时候,梅文轩反而无法强硬地处事。   他面上谈不上是有什么表情地打开药包,捏着包药的白蜡纸轻抖两下,就可以肯定里面确实是熬煮浸泡过后可以强身健体的草药。   但只是强身健体的话——梅文轩纤长的手指微动,三两下就将草药重新包好,他露出了一个熟稔的、应付那些世家子弟的笑容。   可是再抬眸的时候,却发现刚刚还一副世家公子做派的邱玉蟾,不知从何时起,又变回了那乖乖师弟的模样,“师兄,我也是来了以后才发现万松书院今年的寝室分配从一人一房变成了两人一房,我总不可能提前预料到这个情况,还把草药都备好了吧?”   这可是十分的真话,她备草药完全就是为了单独的浴室,谁知道万松书院今年的寝室分配会变成这样?   “师兄你行行好,我要是没有按时药浴,回去以后,我爹一定会念死我的。”正常情况下应该说是娘的,毕竟娘总是比爹贴心。可谁让万松书院的师娘一直都是一个薛定谔的存在呢?邱玉婵怕提到梅文轩的伤心处。   倒是误打误撞地戳中了爹控心里的那个点,他嘴角应付般的笑意总算带上了一丝温度,“书院有书院的规矩,你只是需要药浴,何须一人一房?”语气还算温和。   邱玉婵就知道他的底线在哪里了,她本来也没指望着自己能借这个借口换得一间新寝室,这不是想着试试吗?   于是邱玉婵起身诚恳道,“在澡堂加进一个浴桶泡澡实在是太奇怪了,在寝室药浴,我又怕影响到文才兄,毕竟这些草药的味道实在是太浓郁了一些,所以我想要一间单独的寝室的。   要是这个提议会让师兄你感到为难的话,您拨给我一间空房,不拘是卧房、耳房还是杂物房,我只在其中做沐浴之用。其他时候,还是同文才兄住在一起,您看这样可以吗?”   她语气诚恳,提出的要求又简单又符合情理。有那么一瞬间,梅文轩都觉得自己刚刚感觉到的气势是一种错觉。   但他很快清醒过来!来了来了,狐狸精以退为进的手段!   他深深地抿了一下唇,“若只是需要独立的沐浴场地,何须如此麻烦?医舍这里就有一个,你到这里来沐浴不就好了?”   “诶?”这真的是邱玉婵没想到的展开。   梅文轩却认定这是邱玉婵以退为进的手段,“这一整片院子,都属于医舍。后院有我临时的居所,也有独立的浴房。如果你真的有需要,就到这里来泡药浴好了。”   “可是师兄,”邱玉婵为难道,“我是真的不介意和知交好友抵足而眠,但是一起泡澡什么的,我还真的没试过。”   “你在想什么呢?”梅文轩瞪大眼睛,第一次被一个比自己小的学子气得哑口无言,可他为了自己在书院里的清白和名声,还是不得不开口解释道,“只是暂时把浴房借给你罢了,你要是想用,就必须固定时间,保证跟我错开!”   邱玉婵眨眨眼睛,“没问题。”   “什么?”梅文轩刚刚纯粹是话赶话,实际上他特别反感别人侵入自己的空间。书院的医舍是全书院唯一一个只有主事人,没有正式的帮忙打下手的人的地方了。   所以邱玉婵顺着他的话头将事情敲定,他自己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邱玉婵十分腼腆,却不容他反悔地事后感谢道,“谢谢师兄!”   梅文轩反应过来了,“你等等!”   “嗯?”邱玉婵就真的乖乖地站在原地等着了。   可梅文轩却难得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起来,邱玉蟾是因为身体原因,才需要单独的浴房浸泡药浴。   什么卧房、杂物房、下人房,都没有来医舍来得方便且名正言顺。   而且如果他真的选择留在医舍进行药浴,那那些想动歪脑筋、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搞特殊的学子们,也不会真的敢来这里。   怎么想怎么觉得这就是一种十全九美的分配方式,唯一一个会觉得心里不美的那个人——就只有他而已。   梅文轩咬咬牙,“行吧,但是你要想在医舍药浴,你一定要做到在规定的时间内来去,我不想忙了一整天以后,还要看着别人霸占我的浴房。”   虽然他和爹和妹妹还有一个共同的住所,但是他还是喜欢在独属于自己的地盘沐浴。   “每次沐浴完以后,你一定要把浴房清理干净。”   “这件事情没必要瞒着别人,但也不要刻意宣扬。”   “不准到浴房以外的地方去,不准随意动医舍里的东西,不准……”   梅文轩列了无数条条条框框,邱玉婵都一一应了。她不仅没有觉得洗个澡费时费力,反而还觉得挺开心的。   规定时间、喜欢干净、不刻意宣扬……其实这些事情于她也是方便。   而且梅师兄提出的很多要求都是双向的,虽然还是没能要到单独的浴房,但是这结果也不差了。   尤其是梅文轩还嘴硬心软地领着邱玉婵到浴房里去看了一下——设备齐全,空间很大,完全可以再装下一个新的浴桶。   立刻就跟邱玉婵商议好了各自使用浴房的时间——意味着邱玉婵当天就可以摆脱和一群大男人共用一个浴房的窘境了。   而且和澡堂子里的隔间不一样,医舍这边的浴房是一个独立的空间,还设有一个阻门的门阀,这下连意外都可以断绝了!   总之,邱玉婵对今日商谈的结果十分之满意!   梅文轩面上仍旧带有一丝郁闷地离开以后,邱玉婵当下就指挥着阿实帮忙,把浴房根据最后她跟梅师兄商议的结果小范围地改动了一下,最后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   她心情愉悦地回了房间,然后就看见了一只装模作样在看书,却在她回来的第一时间就注意到她的文才兄。   他手上还拈着翻开的纸页,视线也不离手上的书籍,嘴上却在问她,“这么晚才回来,也没见你今晚到饭堂用饭,你去哪儿了?”   修长的手指轻动,手中的书籍就被翻过一页。   他一副我很专心,开口也就只是随便问问的样子。   邱玉婵就偷笑,“文才兄,你手上的书,拿反了哦。”   马文才登时就给她气笑了,他抬起头来看她,同时动手将手中的书籍翻转过来,“难道你平时是这么看书的?”   作者有话说:   1、沐浴问题解决,不给婵婵子安排完全独立的浴房,是因为后面的剧情需要。放心,不会是忘记关门这种狗血的剧情的。   2、开头摆出世家公子的姿态,是因为这样的举动符合这个时代的人的脑海中的逻辑。这可是一个借着世家的名义,就算我主动脱衣服,你都不敢睁开眼睛看的时代。   3、文才兄手里的书没拿反,婵婵子在逗他。   PS:为了让文才兄出场,我也是拼了,下一章九点再更了哈~感谢在2022-03-21 20:51:33~2022-03-23 04:18: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落落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en~ 15瓶;僵尸粉某栗 10瓶;圆圆的汤圆圆又圆 8瓶;未煦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邱玉婵理不直气也壮, “我要是不这样说,文才兄你又怎么会抬头看我?”   说完,她就双手交叠、垫在身上的桌子上, 然后轻轻地把下巴搭上去, 有气无力地哀嚎道,“文才兄你不提我还没有感觉, 现在真的觉得——好饿啊。”   马文才不懂,邱玉蟾在自己面前, 怎么就如此无赖?   他低头收拾好手上的工具书,没好气地说:“曹率今日下山好像带了点东西回来, 就放在那个博古架上, 你自己去看看那几年有没有吃的吧。”   这可真是个意外之喜,本来邱玉婵只是想转移话题开溜罢了。   她总觉得马文才在她的性别问题上总是过分关注了一些, 就算没有梅师兄的嘱咐,她也不打算主动告知他自己今日去找梅师兄安排独立的浴房去了。   反正就以文才兄他那容易害羞的性格,他肯定是不会主动开口说要约她一起去沐浴的。既然如此,不如顺其自然, 等他自己发现好了。   要是一直都发现不了,那自然是最好的。   邱玉婵来到博古架前, 发现了一个跟雅致的多宝格格格不入的土黄色的油纸包。她兴味盎然地将油纸包打开,露出了内里层层叠叠的菱形糕点。   “文才兄, ”邱玉婵故意高呼出声, “油纸里面包着的是九层糕诶。”   九层糕又名九重糕, 这糕点取名时取得是长长久久、步步高升之意。九层糕最早只在沿海地区流行, 后来流传开来, 成为书院附近最流行的糕点。   每逢大试, 销量必然火爆。   这糕点是曹率今日下山顺手带回来的, 邱玉婵信。万松书院坐落在山腰偏上的位置,来回一趟的时间可不短。   邱玉婵去找梅师兄在别人眼中又是临时起意,没吃晚饭也是为了堵到他,算是一个意外。   文才兄特意派曹率下山给她买糕点,这必然是不可能的。可要真说他不知道里面装着的是什么,他没有刻意将点心留给邱玉婵,邱玉婵不信。   果不其然,马文才开始傲娇起来,“曹率这小子,办起事来真是愈发不着调了。本公子最讨厌甜口的点心,他给我带这个做什么?你要是饿了,你就直接把它吃掉吧。”   “哦——”邱玉婵似模似样地点点头,心下却觉得有些好笑。跟在文才兄身边的书童曹率办起事来有多靠谱,邱玉婵早在万松书院山脚下的客栈时就体会到了。   文才兄说这话,完全就是无中生有嘛。   不过她也不去戳穿他,免得他傲娇不成恼羞成怒,邱玉婵不客气地拈了一块糕点入口,“那我就先谢过文才兄啦。”   她轻轻地咀嚼了一下,一股清淡的茶香在口中弥漫开来。   九层糕的做法很简单,只需要用到米浆和糖就可以。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东西做法简单,想要在万千店铺中脱颖而出,就必须有其特点才行。   颜色和摆盘好看是其一,最重要的还是它的口味。   曹率带回来的九层糕里面也不知是加了什么,吃起来有一股浅淡的茶香不说,口感还爽滑弹牙。   就算不喜欢这一口的人,也绝不会觉得它甜腻。   邱玉婵顿时对此惊为天糕!同时对文才兄手底下的小书童产生了深深的觊觎之心。   阿实绝对是个百分之百优秀且好用的忠仆,但文才兄手下的书童跟他真是截然相反的类型啊!   要是同时有这两人在手,邱玉婵相信,自己绝对在哪里都能过得十分舒坦!   马文才还不知道,邱玉婵已经把主意打到自己小书童的身上了。   他把书籍安置到自己的书架上,转头就看见邱玉婵不知何时就从桌案旁走到了他的身边。   她素白的双手捧着淡黄的油纸包,内里是深绿和浅绿相间的九层糕。。说实话,这并不是一个和谐的颜色搭配,但马文才就是莫名地移不开视线。   “干嘛?”他强撑着冷漠的姿态问。   “文才兄,”邱玉婵笑得眉眼弯弯,“我感觉这糕点不是很甜诶,我们一起把它吃完吧。”   怎么说也是文才兄的小书童特意为他带上山的,总不好叫他连尝都没尝过。   “不要,我不想吃。”油纸包里一共才几块糕点?他一个大男人,他吃得饱吗?还惦记着要给他分一份?   “诶,尝都不尝一块吗?”邱玉婵锲而不舍,他要真的一点儿也不喜欢,曹率又怎么会特意给他带糕点上山?   “吃吧你,话多。”马文才一边说,一边往邱玉婵嘴里塞了一块糕点。   邱玉婵条件反射地嚼了两下,两口一个的糕点被马文才一股脑地塞进她嘴里,邱玉婵半是被糕点撑的、半是气的鼓起了脸。   马文才见状,非但不心虚,反而还极其恶劣地勾起了嘴角。在邱玉婵下定决心反击以前,他利落地往床上一滚,折好的被褥被他掀开、轻飘飘地覆在了他的身上,“你就慢慢吃吧,本公子不奉陪了。”   邱玉婵气得磨了磨嘴里的糕点——吃人嘴软,这次姑且就先放过你。   彻底进入睡眠状态以前,马文才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邱玉蟾是不是还没有告诉他,他今晚到底干什么去了?   ——算了,他还记得回来就好。   ***   第二天一早,还是梅文轩的剑术课。   邱玉婵觉得万松书院的课程安排,还真的是很随性啊!   这一届学子之中,只有马文才一个举过手的学子还没跟梅师兄打过了。   他在山门前立威的那一幕,让在场的所有学子都觉得印象深刻。比起邱玉婵的神秘莫测,马文才的强大在他们心中是有实感的,可不是被人硬捧捧出来的。   所以从昨日开始,就有不少学子兴奋地连觉都睡不着。据说有人还在私底下偷偷开了赌盘,赌马文才和梅师兄到底谁能获胜。   后一点无从考证,是交友广阔的孔书易同她分享的。   孔书易兴致勃勃地跟她讨论起来,“玉蟾兄,你觉得文才兄跟梅师兄,哪个技高一筹?”   邱玉婵满脸黑线,你们怎么都喜欢问我这个问题?   她抢答道,“不知道,但是私心里,我比较希望文才兄能赢。”   被堵了话的孔书易幽幽地看了她一眼,“你跟文才兄的感情可真好啊。”   邱玉婵被他哀怨的眼神看得受不了了,“快看快看,比试要开始了。”   “哼,”孔书易难得没有马上放下话题,而是幽怨地补充道,“明明是我先来的,结果你们却成了室友,现在关系也更好了。”   “关系好不好的再说,”邱玉婵突然想起了什么,调侃道,“但你还真不是先来的那个。”   “什么?”   “别玩了别玩了,比试真的要开始了!”邱玉婵却不再细说了。   孔书易不开心地凑近了她,挽起了她的手臂。   这个动作都不如揽肩来得有压迫感,邱玉婵也就没有拒绝,只是抽着嘴角道,“孔书易,刚认识的时候,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个黏人呢?”   “哦,这个啊。活到老,学到老嘛。”孔书易抬头,示意邱玉婵去看梁山伯与祝英台。   他们两个紧紧地靠在一起,祝英台正抬头跟梁山伯说些什么,说着说着还会摆出一副小女儿姿态,抓着梁山伯的手臂晃来晃去。   孔书易吐槽道,“昨天我就发现了,比试比到精彩处的时候,祝兄就会伸手去抱梁兄的手臂。”   邱玉婵给了递了一个鄙视的眼神,“比试比到正精彩处,结果你却在看他们两个。”   孔书易理直气壮,“又不是我想看的!”   不少好事的学子不看武戏看好戏,调侃梁祝两个人的话都传到他的耳朵里了,他不就没忍住回头看了那么几眼吗?   “我不管!今天我也要这样看戏……不是,是观看比赛。”   邱玉婵知道他这也算是在帮梁祝二人解围了,只是……她看看身材娇小、抱着梁山伯手臂时尤为显得娇小可人的祝英台,再看看身旁人高马大的孔书易……   她自暴自弃道,“随便你吧。”   之前邱玉婵几次提到场上的比试,都是为了转移孔书易的注意力,可是这一次,马文才和梅文轩的比试却是真的开始了。   比试将要开始的时候,在场所有的嬉笑、哄闹、调侃声全都消失不见。揽着她手臂的孔书易也不再同她玩笑,直起身子,专注地盯着场上看了起来。   邱玉婵本觉得书院里的比试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这会儿也不由被场上的氛围感染得紧张起来。   比试正式开始前,梅文轩跟马文才手持木剑,呈对立之势。   二人四目相对,紧盯着对方看了好一会儿。   比起其他学子,他们开场算是慢的。   但也不知是谁先起的头,二人手中的木剑就这样交错着撞到了一起!   跟赛前还要花时间对视不同,出招以后,二人的速度一个比一个快!   就算学子们全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上看,眨眼的功夫,他们的姿势就会发生变化!   “文才兄……好厉害。”不知道是谁喃喃出声。   场上却无人指责于他,因为他说出了在场绝大多数的人的心声!   任谁都能看出,打遍书院无敌手的梅师兄,竟然被马文才压制住了!   “好!”孔书易不知何时抽出了自己的手臂,此刻正激动地以拳击掌!   因为场上的马文才竟然率先击中梅师兄的左臂,为自己赢得了一分优势!   他激动地目不转睛,只勉强把自己喋喋不休的嘴分出来给邱玉婵,“玉蟾兄,看来文才兄真的能打赢梅师兄!”   邱玉婵却不似场上的绝大多数人那般激动,“不,我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作者有话说:   第三更~? 第36章   经过昨日一下午疾风骤雨一般的敲打, 众人都知道梅师兄的用剑风格就是“快、准、狠”。   巧的是,马文才使剑的时候,走的也是这个路线。   而且同梅文轩的轻灵迅疾不同, 他的剑法快速凶猛。两个人不正面对上还好, 一对上,梅文轩舞剑舞得就愈发吃力起来。   尤其是这个凶猛的对手还有一双恶狼一般的眼睛, 一旦被他窥见你的破绽,你就要小心了。因为这就意味着, 你随时都会被他手中的利刃击中致命之处。   尽管梅文轩已经小心再小心,可在持续对战的过程中, 他还是不小心被马文才击中左臂。   梅文轩顺势往后退去, 然后那长相俊美的学子脸上噙着笑意,嘴里喊着, “师兄,小心了。”手上却毫不留情地再度挥剑而来!   支持梅文轩的学子们捂住眼睛不忍再看,压了马文才胜的学子攥紧拳头、跃跃欲试,感觉赌盘上的筹码在向自己招手。   就在马文才乘胜追击, 一剑招呼上梅文轩的脖颈处的时候,梅文轩轻巧地侧身, 用手上的木剑格开了马文才手上的剑。   然后两人又开始势均力敌地缠斗起来。   台下有不明真相的学子在发表自己的感言,“梅师兄是不是快不行了啊?感觉他出招都变慢了。”   众人观察, “好像真的是这样……”   还有激动的学子如同自己要胜利了一般高喊, “文才兄, 上啊!一举把梅师兄拿下!”   唯有在场的少数几个旁观者和正在跟梅文轩对战的马文才感觉到了不对, 梅师兄的剑术不能说是突飞猛进吧, 但就像是突然变了一种风格一样。   众人只当他是疲于应付了, 殊不知马文才才是束手束脚的那一个。   梅文轩的剑上就好像被人涂上了一层浆糊似的, 他们俩的剑锋每每相接,马文才就觉得手中的木剑开始变得有些不受自己的控制。   即使是窥见了破绽,也无法击中。   他的木剑每被推开一次,他手里的剑术就要乱上一分。   马文才心知这可能才是梅文轩的真本事,论起缠斗,他是决计不如他的。既然如此,不如在留有余力的时候,放手一搏!   只见马文才手上的速度愈发快了三分,手中的木剑都要被他舞出残影。   最后却在即将击中梅文轩的时候,被他一侧一挡一推一拍——被他用剑拍掉了手中的木剑。   战场上失去兵器,这同被命中致命之处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马文才心有不甘却还是不得不服地拱手说道,“师兄剑术高超,是我输了。”   梅文轩将酸痛的手腕背在身后,“能在这个年纪拥有如此高超的剑术,你已经很不错了,况且我听说这还不是你最擅长的方向?师弟如果有兴趣往武学的方向继续发展的话,日后定然前途无量。”   要不是他曾和拥有着马文才同样的剑术风格的同窗切磋过三年不止,这会儿谁胜谁负当真是不好说。   众学子也不约而同地围到刚下场的马文才身边,你一言我一语地安慰和夸奖他。   马文才这个时候,其实并不想做这些表面功夫。但是他怕他发脾气把这些人赶走以后,还有一个人便会惹人生气地凑上来。恰巧这个时候,这个他被别人打败的时候,他并不是很想看见他。   马文才笑意不达眼底地同人寒暄,邱玉婵见状,果然没有走上前去。   趁着众人的注意力眼下都集中不到他的身上,借独家手法缓解了手上酸痛的梅文轩索性点了点祝梁邱三人,“书院里的诸多学子,就你们三人还没跟我比试过了。来吧,来切磋一下。我们点到为止,就当是了解一下你们的剑术水平了。”   不得不说,对于还没出过手的三人的剑术水平,众人的心里还是有一些好奇的。   而且全书院的学子,只有这三个人没挨过打,这算什么!就算这件事是他们先挑的头,那不挨打,让他们三人跟梅师兄切磋切磋,也跟着领教一下笑面虎的剑术也好啊!   祝英台、梁山伯、邱玉婵也不是看不懂这个道理,虽然有人跃跃欲试、有人皱眉苦笑,但她们都是应了的。   比武的顺序是祝英台、梁山伯与邱玉婵。   祝英台兴致高昂地要当第一个,梁山伯当然舍命陪他的好贤弟啦,邱玉婵就无可无不可地当了最后一个。   最先上场的人是祝英台,她的剑术水平只比孔书易略低一些,主要还是输在了力气上。   虽然邱玉婵很不喜欢她的性格,但她还是不得不承认,在她感兴趣并且愿意为之付出努力的方面,她的成就绝对不会低于世间的大多数男子。   因为这三个人没有参与昨天的闹事,祝英台的剑法也确实不错,梅文轩在打败她以后,还好生地指点了她两句。   接着上场的人就是梁山伯了,而他的剑术——怎么说呢,弱到邱玉婵都要以为他是演出来的了。   同样是被人打落手中的木剑,马文才事先同梅师兄打得有来有回,甚至一度占了上风。直到最后,梅师兄也是险之又险地用这一招获胜的。   可是梁山伯呢?梅文轩都已经在给他喂招,打算给那些冒头的学子一个棒子,再给这些听话的学子一个甜枣了,梁山伯却还是可以在对战中被直直地打掉自己手中的木剑。   梅文轩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他感觉这已经不是能力问题,而是态度问题了。   邱玉婵同样觉得不可思议,这梁山伯看似人高马大,听说在入学以前,他也是在各地游走过的。就算剑术不精,可他难道连握剑的力气也没有吗?   场上,梅文轩不开心地教育了梁山伯两句,梁山伯便一脸羞愧地退了下来。   “山伯——”祝英台紧接着就去安慰他。   邱玉婵却懒得再去提醒她了,因为现在,轮到她来同梅师兄比剑了。   场上再度响起杂乱无章的窃窃私语中,早在开学第一天,卢鸿远跪倒在邱玉婵脚边的时候,他们就想看看这个看似柔弱无害的学子究竟有什么本事了。   奈何他总是跟真正的书院一霸待在一起,夫子好像也对他青睐有加,不相信他有什么本事的人,根本就不敢犯到他面前去。   今天由梅师兄出手,他们倒要看看他究竟有几斤几两!   可惜昨日卢鸿远被梅师兄打得太惨,今天直接称病不敢来了。不然的话,他们说不定还可以好好地嘲笑嘲笑他。   这满脸可惜的表情,俨然是真正把邱玉婵当做是没有什么本事的弱鸡了。   马文才冷眼看着跳脚跳得最厉害的那个人,朝他做了一个横向的威胁的手势,那位学子就像是被刀子划破了喉咙一般,恐惧地不敢出声了。   邱玉婵不是没有听到大家发出的不看好她的声音,可她就像是毫无感觉一般,挥舞着自己手中的木剑找到了台上。   “师兄,您不用给我喂招,直接出手就行了。”她如此“狂妄”地对数十战数十胜的梅文轩说道。   “看来这位学子你对自己的剑术很有自信呐,好,那就开始吧。”既然邱玉婵都主动这么说了,那梅文轩当然不会手上留情。   他主动抢攻上去,可是出手就是自己最擅长的打败了马文才的那手连绵不断的剑法。像是连绵不绝的春风,想要缠在邱玉婵的剑上。   梅文轩主动进攻的时候,邱玉婵还在那里挽剑花,一副不擅剑法、花里胡哨的模样。   可是梅文轩的剑刚刚掠进她的攻击范围内,她挽好的剑花就变成了行云流水一般的剑法!运剑流畅、忽往复收!   梅文轩一向擅长打乱别人的进攻节奏,这还是第一次,他自己的进攻节奏竟然被敌人打断了!   他悚然一惊,意欲边战边退、调整节奏。   可他退意刚生,邱玉婵手上的剑招就是一变,宛若惊雷一击,直接点中他的面门!   梅文轩整个人都被震得说不出话来,整个演武场更是一片寂静,好像连呼吸声都不存在了。   还是邱玉婵自己,主动收起了点在梅文轩身前的剑,然后出声打破这片寂静,“多谢师兄指点。”   比试开始前还在叽叽喳喳的众学子顿时无言以对——多谢师兄指点?多谢他指点你什么?指点你该如何做好一个立正挨打的靶子吗?   梅文轩更是神色恍惚,回忆起他上一次被同辈打得这么惨的时候——不对,根本就没有上一次啊!   他什么时候有过被一个同辈、还是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师弟打得毫无反手之力的经历?   什么?现在有了。   ——哦,那没事了。   作者有话说:   女主的在剑术方面的天分,大概是能将同时代的所有天才压制得黯淡无光的水平。   不写完这一章真的睡不着觉,但是这些天我真的为更新付出得太多,休息两天再更哈~   下一章的内容,大概就是接着凡hhh? 第37章   “刚刚, ”一名学子颤抖地伸出手,想要还原刚刚邱玉婵使出的剑招,可无论他怎么比划, 也复原不出邱玉婵恍若惊雷一般的气势, 最终他崩溃一般地抱住自己的脑袋呢喃,“刚刚那个到底是什么呀!”   一副不可置信、犹如还在梦中的样子。   周围却并没有什么学子对他发出什么嘲笑的声音, 他们已经分不出心神来观看他滑稽的表现了,大家都是差不多的恍惚。   学子甲喃喃自语, “邱玉蟾他到底是怎么把师兄打败的?他才使了几剑啊!三招还是四招?”   自昨日被梅师兄打败开始,就对他表现得心悦诚服的学子乙不开心了, “你在说什么傻话!就算是邱玉蟾, 也决计不可能在三招之内就打败梅师兄的好吧!”   这一句话是说得很有气势没错了,但是很快他就长他人志气, 灭自己威风一般说道,“怎么说、怎么说七八招也得有吧?”愣是不敢将自己刚刚看到的令人惊羡的剑法往两位数上招呼。   “诶,”昨日跟他一起折服在梅师兄剑下,今日还跟他一起结伴来为梅师兄加油的学子乙不开心了, 他直白地点出他的毛病,“你怎可长他人志气, 灭自己威风呢?你们剑术水平低,看不出来, 邱玉蟾打梅师兄, 绝对用了十招不止了!”   他越说越激动, “他事先看过梅师兄的剑法, 又在梅师兄连战斗几轮、体力不支的时候, 才上前去跟他打斗。要我说, 他赢得实在是算不上高明。要是公平对决, 梅师兄不见得会输给他!”   “嗤,少来了!”同样是被高超的剑术所吸引,但是崇拜对象明显不同的学子丙嗤笑道,“昨日你难道不是在梅师兄经过几轮对战以后,才上前去跟他对决的吗?怎么,听你这意思,你昨日是成功打败他了?”所以今天才会拿对战顺序来说事。   被梅文轩一招制敌的学子乙脸红道,“那怎么能一样呢!梅师兄他剑术高超……邱玉蟾他勉强比他差了一点点,所以梅师兄事先消耗的体力才显得十分关键好不好?”   “哈?”谁也不站的学子丁终于听不下去了,“任谁都能看出来,梅师兄只在跟马文才对战的时候,才能叫被消耗了体力好伐?跟祝英台和梁山伯对打?”他撇撇嘴,“祝英台我就不说了,跟梁山伯打,那只能叫临场休息吧?”   “你说什么呢!”这是乱入的祝英台。   学子丁被迫脱离战场,跟护兄心切的祝英台吵了起来。   只留下学子乙和学子丙继续对峙。   学子丙指了指被祝英台拖走的学子丁,一脸不屑地说:“听见没有?梅师兄那点体力消耗根本不是事儿,昨日他可是将咱们四十几个学子都打过一遍了的。真正决定他俩之间胜负的,明明就是剑术的高低!”   学子乙呐呐地说不出话,显然也知道自己刚刚为梅文轩辩解得太过了。   学子丙却还是不肯放过他,“还有,你哪只眼睛看到邱玉蟾用了十多招才将梅师兄打败?不说他决定胜负的致命一击,就是他俩之前的缠斗,也绝对不会超过五招好吧?”   说到这里,学子乙可就不服了,“算上变招,怎么也有十多招了吧?”   “剑法中的变化,怎么能算作是一招呢?”学子丙却跟他持有不同的看法。   学子乙在这一点上坚决不肯退让,“变招怎么就算不得招数了?那要按你这么说,邱玉婵岂不是只用了一招就将梅师兄打败了?”   “那不然呢?”学子乙和学子丙吵到正酣的时候,身旁突然乱入了一个学子戊,“你没见战斗到了最后,玉蟾兄还是那般游刃有余?要说我,他就是顾及到师兄的面子和你刚刚说的体力问题,不然他早就可以一招制敌了!”   好家伙,这下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   演武场上顿时一片吵吵嚷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都不愿自己崇拜的对象被人贬低。少数的理智派在无脑拥护派的胡搅蛮缠之下,最终也失去了理智、加入了战场。   但这一切嘈杂仅止于邱玉婵下场之前,她一下场,无论是支持她的、还是支持梅师兄的学子,顿时都跟被扼住脖颈的鸡崽子似的,是谁都不敢再出声了。   跟马文才下场时万人簇拥的场面不同,邱玉婵下场时,根本就没有人敢在她身边瞎晃悠。   实力的碾压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们竟然直到今日才惊觉,自己与这位惊才绝艳的学子,竟然一点儿也不熟!   马文才贵为太守之子,同他们还有束脩之谊呢。   平日里他们上前去打个招呼,只要不试图更进一步,人家也会友好地同你寒暄。   而邱玉蟾呢?   入学以后,好像只见她同马文才、卢鸿远、孔书易、梁山伯与祝英台几人有所交集。   而且明显能够看出来,他跟梁山伯与祝英台明显不太相熟,或者说根本就是带有反感的情绪的。   而跟马文才呢,是室友关系。   卢鸿远……这明显就是被他下手揍过的样子啊!   没见入学第一天,他就被他吓得跪下了吗!   倒是孔书易,不愧是交友广阔的孔家人啊!这就跟人家交上朋友了!   众学子摩拳擦掌,一边在本人走近他们的时候,下意识地后退为她让出一条路来;一边跃跃欲试地盯上了孔书易,他们一定要跟他讨教一下,他到底是怎么跟邱玉蟾交上朋友的!   偶有几个心思灵活的,已经把主意打到今天没来上课的卢鸿远身上去了。   而最近的马文才和邱玉蟾,他们都默契地没有上前去打扰。   他们早已在家世和实力上与他们拉开差距,贸然凑上去,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得个面子情;要是惹得两位不高兴了,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曲线救国,曲线救国!成熟的学子,要学会正确的拉近关系的办法才行!   好在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邱玉婵的身上,梅文轩才勉强为自己赢来了一些调整情绪的时间。   其实他并不在意剑术比赛的输赢,至高无上的剑法,从来都不是他的追求。   只是邱玉蟾的剑术,实在是太像……梅文轩知道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他努力调整自己的心绪。   ——冷静点,冷静点,邱玉蟾甚至都还不认识他,只是一个巧合罢了。   ——但是怎么就这么巧,为什么偏就这么巧呢!   ——巧合、巧合、巧合。   ……   努力了半天,梅文轩才终于能够勉强地维持住自己成熟师兄的形象。   “好了好了,”他招呼众人,“恐怕你们今日也没什么心思习武了,那今日的剑术课就上到这里好了。   围观高手的对决,也是一种学习的方式,你们便回去好好感悟感悟。   接上来我要上山去采药,下次开课之前,我会先让陈夫子通知你们的。好了,散了吧。”   “是,谢师兄/夫子。”众人齐身行礼,却众口不一道。   然后就又吵了起来,“不是说好了吧,课后喊师兄,课上喊夫子,你们到底懂不懂得什么叫尊重?”   “谁跟你说好了,我就要叫师兄,师兄师兄师兄!”   “就是,喊师兄显得多亲近啊。”   梅文轩:“……”是这届的学子格外幼稚些,还是他以前没当过夫子,不是他们在夫子面前,原来都是这个样子的?   怎么就这么……憨呢?   最后的最后,他紧盯着邱玉婵看了一眼,在把人看得不自在地回望过来以后,他暗暗地“哼”了一声,走了。   邱玉婵:“……”看错了吧,梅师兄怎么可能那么小心眼?只是比剑输了,就暗地里“哼”人。   不对,她心情复杂地想,这是光明正大地在表达自己的不开心了吧?   作者有话说:   梅师兄不开心是有原因的,与胜负无关~   听到大家的呼唤了,更新奉上hhh感谢在2022-03-23 23:13:37~2022-03-25 08:59: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落落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台下的梁山伯目瞪口呆, “邱兄的剑术,竟然如此高超?”   “嗯。”祝英台闷闷不乐地应了一声。   从小家里人就跟她说,她是天上的星星, 落到了咱们祝家, 所以比别人家里的明珠还要更珍贵。家里所有的人都宠着她、捧着她、爱护着她。   嫁进来的嫂子若是敢嫉妒家里人对她的宠爱,使坏挑拨他们家人之间的关系, 必定会被所有人群起而攻之。   就算她们最后不会成为宠她的一员,也会知道只要她们一天还待在这个祝家庄里, 她们就一天不能得罪她的。   祝英台的童年生活过得如鱼得水,就算是郡守之女邱玉婵, 也要跟她这个商户之女平等处之。   可是突然有一天, 一切就都变了。   祝英台直到现在都还记得,事情的起因是源自于自己的落水。   她落水昏迷, 被送回祝家庄。她爹想为她讨回公道,就当着众人的面嘲讽了玉婵姐姐几句。   玉婵姐姐的爹爹是个严父,弄清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以后,还打了玉婵姐姐一巴掌, 责备她没有照顾好年纪更小的妹妹。   可祝英台觉得,这件事情也不能完全怪玉婵姐姐啊, 毕竟她又不会凫水。   所以她醒来以后,还特意去探望了她。   谁知道这一去, 她就发现, 她温柔善解人意又有担当的玉婵姐姐没有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喜欢迁怒别人、推卸责任、还爱嘲讽人的讨厌鬼!   打她的人明明是邱伯父, 她怎么迁怒无辜的人, 还让好心来看她的她滚呢?   祝英台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就算是体谅邱玉婵还在病中好了, 这邱府她也是再待不下去了。   可她这一走, 事态的发展更是直转而下!   也不知道邱玉婵是怎么跟邱伯父描述的这件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有一日,邱伯父突然就重新登上了她们祝家庄的大门,说要为自己被冤枉的女儿讨回公道。   如此无理的要求,她爹和她娘自然是不可能答应他的。   然后祝家和邱家的关系就变得微妙了起来,祝英台永远都记得,那阵子,家里的主子和下人们都变得人心惶惶。   家里的嫂子们也敢对她冷嘲热讽,指桑骂槐地骂她是一个惹祸精、扫把星,可是爹爹跟哥哥他们,却连为她做主的时间都抽不出来了。   他们不是在做生意,就是在拉关系。   听说邱伯父公报私仇,给她们祝家的生意造成了很大的打击。   就算她爹她娘和她的哥哥们,都这样没日没夜地在外面奔波了,家里却连先前的水平都维持不了了。   祝英台的生活质量倒是没有下降,可是家里的下人少了,几个嫂嫂也开始被娘教导起勤俭持家来了。   如此一来,背后议论祝英台的人就更多了。   那时候,祝英台由衷地希望邱祝两家可以回到从前。   直到有一天,她娘为了祝家的生意,竟然选择牺牲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了她一巴掌!   祝英台才觉得,自己这辈子,估计都不会再原谅邱玉婵了。因为邱祝两家的和好,是建立在她娘打她的这一巴掌上的。   而她娘之所以会打她,完全是因为邱玉婵无道理的迁怒!   所以后来,为了向世人证明两家人之间的情谊已经恢复如初,她娘还主动让她和她八哥去接近邱玉婵。祝英台心里有疙瘩,总是能避则避,要是避不开,那最终的结果一定是不欢而散。   她八哥心疼她,总是夹在她和青梅之间,最后索性隔开她们,自己和邱玉婵接触。   祝英台此生最大的噩梦来了,她八哥,竟然因此对邱玉婵那个、那个讨人嫌的家伙动了心!   而那个讨人嫌的家伙呢!她居然主动拒绝了她的八哥,而且她拒绝他的理由竟然还是——她不想自己未来的家庭里,会有一个像她这样的小姑子!   开玩笑!说笑话!难道她就稀罕有她这么一个嫂子了吗?!   被那个女人拒绝以后,她八哥还安慰她,说他永远不用为了自己将来的爱人放弃自己的家人。   可他难道以为她看不出他的失魂落魄,他的伤心失望,他的忧伤落寞吗?他分明就还惦记着那个女人嘛!   后来八哥的心意意外被爹娘得知,爹爹当然是坚决反对,可是她娘竟然还想为八哥上门提亲!   知道矛盾根源所在的八哥当然是竭力阻止,可他又不愿意娶别的女人。祝家,再一次因为邱玉婵而陷入一团乱麻。   祝英亭是所有兄长里面,最疼爱祝英台的一个。   为了他,祝英台甚至想过要跟邱玉婵妥协——只要她愿意嫁进祝家,她甚至愿意离开这个生她养她、她生长了十几年的大家庭。   可是邱玉婵,她竟然选择将她扫地出门!还把事情透露给了八哥!   而她八哥呢?她明明是一心为他,他却觉得她是在胡闹!   祝英台哪里受得了这个委屈?于是事情闹大,一不小心就被捅到了她爹娘面前。   祝老爷知道闺女遭受了这样的委屈,当场暴跳如雷,差点亲自动手将祝英亭扫地出门。再打上郡守府,为他闺女讨回公道。   祝夫人虽然制止了祝老爷冲动的举止,但也是异常震怒,一边说着她们祝家庄配不上郡守府的话,一边要为祝英亭张罗一门极好的婚事。   祝英亭从此再未在祝家提过一句邱玉婵,可他也坚决不愿意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事情闹到最后,祝夫人一度因此而绝食。祝英亭深感自己对不起父母,又不愿意为了父母之命而失去自己的意志,甚至可能还要多连累一个可怜的姑娘家,险些就要一死以赎其罪。   好在最后发现和救助得及时,不然祝英亭这会儿恐怕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把人救回来以后,祝家父母是再也不敢逼迫这个自小就听话、但是倔强起来、连父母和亲人都拉不回来的孩子了。   祝夫人还差点动了为儿子上门求娶邱家的闺女的念头。毕竟这婚姻大事,自古以来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哪里能由着小女儿家家的,瞎使性子呢?   ——没想到最后却被祝英亭阻止了。   而且从此以后,他绝口不提娶亲之事,感觉就好像是在拿邱玉婵当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一样看待。   可是祝英台曾经见过她八哥,郁闷地在明月下独酌。   他举起酒杯,似醉非醉地对祝英台感叹,说她和邱玉婵,就是祝家的星星和邱家的月亮。星星和月亮就算可以在同一片天空下共同地闪耀,但是月亮明亮时,星星就会显得稀疏了。   他不可以那么自私,为了月亮而丢掉他们家的星星。   祝英台不明白,现在的这个邱玉婵到底有什么好的?她八哥为什么要为了她而执迷不悟,伤害家人也伤害自己呢?   可是该做的、能做的,她都已经为八哥做过了。现在,也只能靠八哥他自己撑过去了。   祝英台相信,总有一天,时间会治愈他的伤痕。   到那一天,她那个温柔体贴的哥哥、她爹娘那个乖巧懂事的儿子、她的大哥、二哥……六哥、七哥他们那个聪明能干的弟弟,就都能回来了!   一开始,事情就像祝英台想的那样,八哥他一天比一天正常。   虽然陪伴她的时间比以前少了,但是他有了自己的事业,起码不会一心再扑在邱玉婵的身上了。   直到有一天,一个特别普通的清晨,普通到祝英台只能回忆起那日天空中没有飘雨。   从外面做完生意匆匆赶回来的八哥,他去探望外出游学两年才归家的邱玉婵。   那天他神色平静地提着礼物回去,却一脸失魂落魄地回来了。   祝英台怎么问他,他都说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只是兴致来了,所以在邱府跟邱玉婵切磋了一下剑法。   本来是兴之所至,没想到最后却输给了她,所以心里一时有一些不能平静。   祝英台表示理解,就算放下了,邱玉婵也是她八哥曾经喜欢过的女孩子。比剑的时候,八哥却输给了她,他的心情当然不可能好啦。   只是她心里还是难免有一些好奇,她八哥的剑术有多厉害,她是再清楚不过了。   而邱玉婵呢?她只在小时候习过一段时间的剑,而且还没把师父的本事全都习到手呢,她就半途而废了。   论剑术,她怎么可能比得过她八哥?   总不能是外出游学这两年,突然捡到了什么高人留下的武功秘籍吧?   这样的疑惑只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祝英台就把这事情放下了。   说不定是她八哥故意让着她呢?也说不定八哥瞒了她一些事情,他不止跟邱玉婵比剑了,他还又跟邱玉婵表明心意,结果又被人给拒绝了?   所以她八哥到底是放下了,还是没放下?   祝英台凭借着她对她八哥多年的了解,偷偷在夜里溜进了她八哥的院子里。   果不其然,她哥又在月下独酌。   这一次他醉得很厉害,即使发现她在这个时候溜进他的院子里了,他也没跟她计较。   只是放纵地举起了桌子上的叶纹长嘴青花瓷酒壶,无色透明的酒液不断从壶口和壶嘴处涌入他的口中。因为喝得太急,至少一半的液体顺着他的下巴滴入他的衣襟处,狼狈地打湿了他深紫色的宽衣。   时至今日,祝英台仍旧记得,那天晚上的星星很多,月亮在云朵中若隐若现。   而她的八哥,却哭着对她说:“错了错了,英台我错了。原来我的月亮她不是月亮,而是能将天空都照亮的太阳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太阳,太阳她是永远、永远都不会留在黑夜里的……”这句话的声音太小,祝英台只隐隐听到他在嘟囔着什么“太阳”。   彼时,她只当她八哥是还放不下邱玉婵,所以才会在夜里发疯。   直到今天——祝英台看着邱玉婵持剑而立、冁然而笑的模样,才发现她八哥说得一点儿也没错。   有剑在手的邱玉婵,真的就像是她八哥说的那样,像是太阳一样——光彩鲜明,视之……耀目。   “英台,”梁山伯看出她情绪的低落,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怎么了?”   “我没事。”祝英台这样说着,却并不开心地低下了头,“我……我为我八哥难过。”   “你八哥?”   “嗯,”祝英台情绪不佳地敷衍道,“我八哥他的剑术也是相当高明的,不过还是输给过邱玉婵。我见她今日在这里比剑,难免就想起了我八哥当初难过的样子。”   “原来是这样啊,”梁山伯失笑,“这俗话说得好,胜败乃兵家常事嘛。   况且,你们家既然能养出英台你这么善良又这么可爱的男孩子,那贵府的家学渊源一定十分深厚了!既是如此,想来英台你的八哥,必然也是那等宽容大度的男子汉大丈夫了!   只是输了一次比试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不是说八哥他的剑术十分高明吗?那将来,再赢回来便是!”   “要是八哥他真的就只是输了一次比试,那该有多好啊……”祝英台情绪低落地用手指缠绕自己自己的博带。   “什么?”祝英台的声音太小,梁山伯没有听清。   “没事!”祝英台先是强打起精神,然后又不受控制地萎靡下去,“我只是在担心,万一我八哥他,永远也赢不了她了呢?”   作者有话说:   1、这一章主要借祝英台的视角来讲一下祝英亭的故事,因为我感觉婵婵子好像不会轻易想起他。【可怜的八哥.jpg】   2、英亭从来都没有放下过,他一直喜欢婵婵子,只是借这次比试彻底认清了自己的感情和婵婵子的本质。   3、因为主视角是祝英台,所以她的回忆里会带有自己的情感认知因素。感谢在2022-03-25 08:59:13~2022-03-26 21:11: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落落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良夜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梅师兄一宣布这堂课结束, 孔书易就立刻被热情的学子们包围了,演武场回荡重叠起一阵阵热情的,“书易兄!”   孔书易还没有自己结交的好友变成书院风云人物的实感, 他一脸懵逼地对邱玉婵伸出尔康手, “你们等等,玉蟾救我——嗷!”   邱玉婵一脸好笑地看着那边人山重叠的热闹景象, 不禁在心中感叹了一句,孔书易的人缘是真的好啊!   然后就耸肩对他做了一个爱莫能助的手势, 而后转头就对马文才说道,“文才兄, 咱们一起回去吧。”   一直在台下听着他们一遍又一遍地讨论着邱玉婵的来历和剑术的马文才, 当然知道孔书易此刻为什么会被包围在人群的最中心处。   于是没有被热情但还是保持着清醒的学子们缠住的太守之子,他一脸赞同地对邱玉婵说:“好啊, 咱们快走吧。”   是以等孔书易搞清楚情况,知道自己可以拖邱玉婵过来解围的时候,她早就和马文才一起离开了演武场。   孔书易:“……”   你们太过分了,我就不相信你们看不出玉蟾兄和马文才的关系更好, 你们为什么不去纠缠他啊!   邱玉婵和马文才并肩走在回去的路上,“文才兄, 你怎么不说话?”而且一副怪怪的样子。   “啊?”马文才勾唇轻笑起来,“我只是没想到, 玉蟾你的剑术竟然这么好。”   “其实我也没想到……”邱玉婵呢喃道。   她穿越过来以后, 接着邱府和祝府对立的时机, 学了不少东西。   剑术是她较晚的时候才开始学习的一项技能, 因为她感兴趣的事物有很多, 剑术只是其中一项。   而且她想要习武, 也需要花时间说服邱母, 邱母更是需要时间来给她找寻有本事的、靠谱的武术师傅们。   所以武艺修习到一半的时候,和祝家和好的邱父就反应过来了。   他最是喜欢女子温柔和顺,哪里能接受自己女儿见天地舞刀弄枪?于是就找了一些借口,将那些武术师傅一一打发了。   其中,剑术师傅是被他最早赶走的那一个。   因为他对邱玉婵的态度实在是太奇怪了,热忱得简直不像是一个早就出了名的剑术大师。在邱父想要干涉邱玉婵习武的时候,他还极力反对过,坚持邱玉婵天生就是个为剑而生的天才!   邱父听闻,顿觉十分震惊!   ——然后更是想方设法地打发了他。   每一个武术师傅都说他女儿习武的天赋,但是这么夸张的,这个剑术师还真是头一个!真是为了混饭吃,连脸都不要了!   就算他没办法像从前那样,全然地禁止女儿接触武学,他也绝不能留下这样的武术师傅在她身边,免得到时候,本就叛逆的女儿更是被人教得越来越坏!   那位剑法宗师是真的不想放弃邱玉婵这个学生,奈何这个时代,对女子本就诸多限制。细心的崔兰秀在请他入府的时候,更是做了诸多举措,预防将来女儿的名声会被败坏。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邱玉婵本人并没有在剑术一途奋斗终生的想法。修习剑法,只是她万千兴趣里面的其中一个罢了。   是以她的剑术师傅,即使是再遗憾、再不甘,也只能在她面前双眼含着两包热泪,留下了一本剑谱,然后抹着眼泪哭唧唧地出了邱府。   邱玉婵也挺遗憾的,因为她的所有武术师傅里面,这位教她剑术的师傅,是最会吹彩虹屁的那一个,简直是深得她心!   不过也就仅止于此了,接着邱玉婵就跟她爹斗智斗勇去了。给自己争取留下几门还需要修习的课程的武术师傅,抽空练一练其他师傅就给她的刀法啊、剑谱啊什么的,然后时间很快就快进到了邱玉婵出门游学的时候。   出门在外,用的最多的是马。因为有阿实在,所以很多冲突都会在无形之中消弭。   真正用到剑术的地方,好像只有一处。   那一回,邱玉婵跟着一个商队,到另外一座城市继续进行游历。   没想到中途竟然遇上了山贼!   一个低武世界,几十个拿着武器的壮年男子,足以给一个商队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好在邱玉婵随行的是一个大商队,是以他们遇上的虽然是那等不仅要谋财、甚至还要害命的恶贼,队伍里面也有足够的力量反击。   但是这种规模的冲突,想要完全避免伤亡和保护所有人的安全,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商队雇佣来的镖师们,肯定要优先顾及雇主和他们的货物,然后才是混在商队里、想要一借商队威势的人。   邱玉婵的待遇比那些人高一些,她混在商队里面,是付了银子的,也相当于是那些镖师的主顾,所以她和一众没有武功的商人被镖师们护到了身后。   邱玉婵还记得,那群镖师里面,有一个年纪特别小的、功夫特别高强的小镖师。   他一个人就牵制住了不少敌人,而且身边的敌人接连不断地在倒下,然后再补充上新的。   如果按照这样的趋势进行下去,只要那个小镖师不力竭,那他打败那些敌人、继续护送他们商队前进,应该是迟早的事情。   那些山贼估计也看出了那些镖师的不凡之处,他们眼珠子一转,就把主意打到了那些紧跟在商队后面的平民百姓身上。   还有几个人虎视眈眈地站在一旁,似乎是在等那些留在原地保护雇主们的镖师们离开,他们好一拥而上、抓住人质。   彼时邱玉婵已经见识过这个世道的残酷之处,她的学过的那些武器,已经并非是简单的、装点自己的技能。   正好大部分的山贼都被那些镖师困住,只有两个山贼分别拿着锄头和刀,靠近了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   邱玉婵看着面露不忍、但还是尽职尽责地围护好他们外围的这个包围保护圈的镖师们,只是犹豫了一下,就带着阿实站了出来。   方才她在保护圈内的时候,就已经细心观察过了,这些山贼虽然大多持刀,但他们的攻击却没有什么章法,像是凭借着蛮力和利器强行同镖师们作战的样子。   经验丰富的镖师们不会打不过他们,可是那些没有经验和武器的平民百姓就不一定了。   她身带武器、又有技巧,无论如何,她也不能就这么坐视不理。   邱玉婵带着剑和阿实去拦截那两个山贼,本来她以为自己会紧张、会受伤、会后悔离开镖师们的保护范围。   但是真正站在敌人面前的时候,她才发现她手中的剑是多么的锋锐、多么的灵敏、多么的贴合她的心意。   这把剑,就像是她的眼睛、她的手臂、她的思想。   她看到的一切破绽,它都可以轻松穿透,让她毫发无伤地解决面前的敌人。   守在留守镖师附近的山贼们很快意识到不对,纷纷上前支援。   邱玉婵清楚地看到他们武器运行的轨迹,并在他们就打中她之前,就轻松地用手中的剑在他们身上开出一道血花。   那是她第一次将剑运用在实战中,她好像突然就明白了,她的剑术师傅为什么会满目炙热地对她说:“你天生就是为剑而生的!你是一个天才!做我的关门弟子,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吧,玉婵!”   虽然她仍旧不后悔当初的选择,但是剑术的确成为她心目中相对不一般的存在了。   她收剑回鞘以后,才发现所有人的战斗都已经结束了。   那些腾出手来想要支援她的镖师们,却只是站在一边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看起来一步都不敢靠近的样子。   “怎么了?”邱玉婵就笑问。   ——大家看起来不像是没见过血的样子啊。   回答她的是那个少年镖师,“好厉害!这位侠士,我可以挑战你吗?”   他的眼神真诚而热忱,像是邱玉婵想象中的真正的为剑而生的侠客。   没有人可以拒绝这样热诚的眼神,何况彼时邱玉婵又重新对剑术燃起了兴趣。   她答应了他的挑战,当然,为了避免无意义的伤亡和不必要的内耗,他们对战时的武器换成了木剑,比剑的时间也定在了目的地到达以后。   那个小镖师的剑术……该怎么说呢?   一看就是系统地练习过,而且比起那些山贼来,真是又有章法又有条理,同时又不失机敏的应变。   就是依旧打不过邱玉婵,而且他真的太烦了!   邱玉婵打败他一次以后,他就双眼闪闪发亮地缠上了她。   一天照四顿地缠着她比试,简直比吃饭还准时!比生物钟还规律!比睡眠还不可或缺!   邱玉婵被他缠得迅速地失去了对剑术的热情,只恨不得他赶紧开始重新走镖。   可谁料这个少年竟然不是那个镖局的人!他只是出来历练的时候,顺便走趟镖,赚点生活费!   邱玉婵一用这个借口打发他,他立马就辞去了镖局的工作,然后日日夜夜地缠着她。   虽然他年纪很小、虽然他生得很好看、虽然他对剑之一道真的十分热忱,但是邱玉婵那阵子真的被他烦得就差报官、请官差来把他抓走了!   好在他家里人及时找到并带走了他,才没有让邱玉婵劳烦到那些官差大哥们。   不过经此一人,邱玉婵对剑术是再提不起什么特别的兴趣来了。   她对自己的剑术水平,也产生了一点儿错误的认知。   毕竟那个偶然遇到的小少年是真的厉害,而且年纪比她还小。   她可能真的在剑道上有什么天赋吧,但应该没有师傅说得那么夸张。就算是有,她也不打算再找人验证了。   如今梅师兄在课上喊她上去比剑,已经跟那个小少年分别多年、淡去了不少心理阴影的邱玉婵就上了。   结果竟然发现,她的剑术水平好像比自己预想中的要高了不止一点半点?   邱玉婵伸手按住自己的小心脏,也不知道心里那股复杂的情绪,是兴趣、反馈和成就感来得多些,还是对当年那个剑术小天才的复杂感情回来得多些。   马文才看着邱玉婵心神不定的样子,很是耐心地等到她回神,然后才意味不明地勾起唇角问道,“既然玉蟾你的剑法如此出众,那当初为什么你要选择和我比试箭术,而不是比试剑法呢?”   “嗯?”   经过这么长一段时间的相处,邱玉婵已经发现了,她室友这个傲娇,自称“本少爷”或者亲密地称呼她为“玉蟾”的时候,并不一定代表着他有事。但他只有心里一有事,就一定会自称“本少爷”或者是喊她“玉蟾”!   所以这一次,大少爷的心里究竟又在介意些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1、婵婵子以前的经历跟后文有关。   2、文才兄虽然很别扭,但是他绝不会因为同样的理由跟婵婵子闹两次别扭。   3、文才兄解开心结的同时,也会为了婵婵子而改掉一些不好的地方。所以关系的递进,并不是只有婵婵子一个人在努力。   4、婵婵子耐心有限,文才兄脾气不好,但是她们都只对对方特别,所以在从他们的视角出发,很难在对方身上看出这两点。 第40章   邱玉婵沉吟片刻, 反问道,“文才兄觉得我的箭术,修习得如何?”   马文才不想听她顾左右而言他, 但还是没有拒绝地开口回答了她, “你的箭术,虽然称不上天下第一, 但也远胜大部分人了,足以配得上一句‘箭术卓绝’了。”   “那就是喽, ”邱玉婵将双手枕在脑后,转身面向他背对着道路行走, 这样她就可以通过他接下来的表情判断自己领悟得有没有错了, “箭术和剑法呢,都是我擅长的。跟你比试哪一项, 在结果出来以前呢,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区别只在于,你在我擅长的箭术上打败了我,而比起剑法来呢?”   “嗯——”邱玉婵拉长声音, 调侃道,“我打败了梅师兄, 而梅师兄又打败了你。看来在剑法上,是我胜过你不止一筹?啧啧啧, 早知如此, 当初我就应该提出跟你比试剑法的。说不定那些人说的什么书院老大的位置, 可就真的属于我了。”   马文才没想到她竟然还敢主动提起这个, 他难以置信地睁眼瞪她, “难道在此之前, 你从来都不知道你自己的剑法有多高明吗?”   “我当然知道啊。”其实她心里是真的没有什么数, 但就算邱玉婵已经弄明白了马文才不是因为这一点在生气,她也知道自己要是在这个时候诚实地说出这一点,他非得气上加气不可。   在邱玉婵精湛的演技——其实是毫不心虚的语气下,马文才果然没有意识到邱玉婵凡尔赛的本质。   他抿紧唇,一副我不开心但是我强忍着不发脾气的样子,“既然你最擅长剑法,为什么当初还要跟我比箭呢?你是不是觉得,以我的剑术水平,根本就不配跟你比试!”   “你在说什么啊?”邱玉婵其实已经猜到马文才是因为这个在发脾气,但心里隐隐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她一直觉得马文才这么优秀的人,平日里又是一副骄傲的样子,他应该是一个很自信的人才对。   虽然性子有些别扭,但不是还有一个性格叫傲娇吗?   可是相交以来,他忧心的种种——觉得她可能是在利用他,觉得她跟他交朋友并非出自于真心,觉得她不跟他比剑是在看不起他……怎么很有几分患得患失不自信的味道呢?   邱玉婵对自己的推测几番犹疑,因为马文才家中有财又有势,他自己更是能力出众、品貌非凡,猜测他心里其实是有些自卑的,的确很让人怀疑自己的判断哈?   但是马文才最后的那句问话,还是坚定了邱玉婵的信念,她打算先按照自己的推断来试试。   “好啊!”她看着神情紧绷、好像她一旦承认自己看不起他、他马上就会竖起全身的尖刺来掩饰自己的心伤的马文才,先他一步露出愤怒的神情,“我就说你今日怎么奇奇怪怪的!你终于说出你的心里话了吧!”   “什、什么?”马文才被她突然的爆发吓得整个人都往后退了半步。   邱玉婵见状,顺势乘胜追击!   此时她正好是面向他的方向,马文才只是无意识地退了那么一小步,她立刻就大踏步向前,气势汹汹地揪住他的博带,“你说!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我哪有!”马文才拉扯住博带的另一端,不明白这个世界上怎么有人可以这么理直气壮地倒打一耙,“邱玉蟾,你先松手,你先放开我!”   邱玉婵配合地放开手,然后火速捏住他的另一根博带,“你还说你没有看不起我?我的箭术很差吗?跟马大公子比试起来就辱没了您吗?”   “邱玉蟾!”马文才见他揪了这根还要揪那根,揪完了问话的时候还得扯一扯,气得他索性直接握住了他的手,“你不要避重就轻。”   “你明明知道我擅长箭术,”他的宝贝弓箭可是从开学第一天起,就跟他一起住进了寝室的,“可是你还是要跟我比试箭术。你说,你说你提出要跟我比试箭术,到底是真心想要承认我的能力,还是上一次我们两个有分歧的时候,你故意哄我呢?”   “文才兄,”邱玉婵的语气突然变得温柔起来,“你这话说得好生奇怪啊?你的能力,为什么要我来承认呢?”   “说实话,在你之前,我跟人比试射箭,基本上就没有输过,只除了教我射箭的师傅。”当然,她也没跟多少人比试过也就是了,“在同龄人里面,你还是第一个能胜过我的。甚至,当初的那场比试,还不是你在箭术上的极限。”   只是因为她的极限到了,所以马文才才配合得停了下来而已。就算邱玉婵没有见识过许多同龄人的箭术水平,也可以肯定马文才在这方面的水平绝对不一般。   “你明明都已经这么优秀了,为什么还会觉得自己配不上什么呢?你说我不找你比剑,是因为你不配。那我当初找你比试箭术的时候,难道是为了自取其辱去的吗?”   “不,不对,你说得不对。”马文才无意地握紧了邱玉婵的手,“我必须,我必须得是最强的那个才可以。不然的话,不然的话,你们都会看不起我。如果我不是最强的,这个世界上怎么这个世界上根本没人会看得上我,没人会在意我,没人会爱我。”   他语无伦次地说了一大长串话,声音也不大,不像是在输出自己的观点,反而像是被人耳提面命过这些。   邱玉婵不怕他发脾气,就怕他露出这副不像是他自己的样子,“文才兄,文才兄?”   她的声音像是终于把他从他自己的世界中惊醒了一般,马文才难堪地抬头看了她一眼,转头就松开她的头,想要扭头跑走。   邱玉婵下意识地反手握住他,“我爱你!啊,不是,不是不是不是,是我在意你。好、好像也不太对?”邱玉婵简直想要打死刚刚那个嘴瓢的自己。   慌什么?你刚刚到底在慌什么啊!   实在不行,让文才兄先去冷静一下!你事后再去找他和好不行吗?   你到底为什么非得反手把人留下!还在这个时候嘴瓢!   邱玉婵尴尬地连握住马文才的手都松开了,希望文才兄可以继续他的大女主剧本,这个时候要是可以哭着跑走、当做她嘴瓢的事情没有发生过,那真真是极好的。   但有一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只要有人比我更尴尬,那我就不会再尴尬了。   马文才本来很是懊恼自己刚刚在邱玉蟾面前的状态,他迫切地想要找到一个狭小的、安全的、没有其他人的地方,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   谁知道邱玉婵竟然会在那个时候握住他的手,还斩钉截铁地说出了那般……让人觉得羞耻的话!   邱玉婵脱口而出“我爱你”的时候,马文才的脑子已经烧到不能思考了。   等他的脑子恢复正常运转,邱玉婵已经一副“我说错话了,神啊,你收了我吧!”的窘迫至极的样子了。   他觉得必然是因为他此刻的样子比他方才还要显得窘迫,所以他才会突然心定下来,不仅不觉得自己想要一个人待着了,还想要看到更多他窘迫的样子。   马文才好整以暇地回握邱玉婵,不仅如此,他还非常过分地将邱玉婵今天好像特别喜欢的博带扯过来,一圈一圈地缠绕在了两个人的手上。   “文才兄,”即使是尴尬的情绪还没消退,邱玉婵也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你——”她举起两个人交握的手,“这是在干什么?”   “哦,这个啊?”马文才已经将最后一圈博带缠好,“我想再听你说一遍刚刚说过的话。”   他话音刚落,邱玉婵的脸就“腾”的一下烧红起来。   怎么如此啊,文才兄!这么羞耻的口误,你当做没听到就好了啊!   以你的情商,你会不知道怎么处理才是最好的吗?你怎么可以再强调一遍!你还要我再重复一遍!你是什么品种的魔鬼啊!   邱玉婵的整张脸都被烧成了胭脂色,可她很快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走不了——手被缠住了——以后,她索性就不走了。   “你想听啊,那我就再说一遍给你听好啦。”   之前就有提到过,邱玉婵的长相其实并不适合扮男装,妆化得太浓就会显得不自然,不化妆的话又过于漂亮了。   她的漂亮是那种柔和明丽的、好像镜子里的花朵、水中的月亮一样的美丽。   同时她的身量和骨架也显得娇小,可是身材又发育得过于好了。就算缠了裹胸的红绫,也不能穿太薄或者太贴身的衣服。   平时扮作男子,多靠她的神态和体态,方才显得没有违和感。   可是这会儿神色一窘、脸一烧红,女儿家的娇态就有几分藏不住了。   偏偏她平日里女扮男装的状态又扮演得过于好了,因此马文才乍见她的不同之处,还以为是自己出了问题!   他先是诡异地觉得心跳快了几分,然后就条件反射地为自己开脱道:都怪邱玉蟾,谁让他刚刚说了那么多引人误会的话!   然后很快反应过来,他明明都已经知道这是误会,为什么还会……觉得心动呢?   难不成,难不成他其实对邱玉蟾、对一个男人……   就在马文才心里几经心动和震惊的时候,邱玉婵突然就说了刚刚那句话,“你想听啊,那我就再说一遍给你听好啦。”   “我不想听!”马文才飞速否认道!   “什么?”邱玉婵没想到马文才竟然没有选择把握机会,留下她的黑历史。   她还想插科打诨、死不承认,把她刚刚那番“你是不是看不起我”的话再重复一遍呢。   “没什么,我知道你刚刚只是口误。”马文才心慌意乱,只能利用营业模式来拯救自己,“我们快走吧,一会儿大家就都该回来了。要是被他们看到我们这副模样,那可就说不清了。”   马文才指的是他们交握的手,和缠绕在双方手上一圈又一圈的博带。   邱玉婵当然知道,所以她满头黑线地开始解起手上的博带来,“你还知道这个样子很奇怪啊?所以你刚刚到底为什么要把我们两个的手缠成这个样子?”   “你还好意思说?”要是说到这里的话,那马文才可就不心烦意乱了啊,“邱玉婵,你怎么总是喜欢对我身上的东西动手动脚的?”   “好玩嘛!”她还理直气壮的。   马文才都被她这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给气笑了,“你下次要是再敢对我身上的东西动来动去,你动什么,我就拿什么把你绑起来——而且是只绑你一个!”   “好啊,这可是你说的。”不会吧不会吧,马文才不会以为这样,他就能威胁得到她吧?   邱玉婵飞快伸手,当场就揪住马文才的头发,“来吧,文才兄,你来绑我吧。就用它来把我绑起来吧。”   邱玉婵不信了,她揪住的是他的头发的话,他还能只绑住她一个人?   当然,要是文才兄愿意为实现自己刚刚话里的威胁,把他的一头长发剪下来的话,那邱玉婵也不是不能为他的巨大牺牲认输一次。   她双眼闪闪发亮地看着他,眼神里还有言语交锋时抓到他话柄的小得意。   可马文才突然就想到了,能用头发来绑缚的东西,不就是头发吗?可是两个人的发丝要是结在了一起的话,那不就是……夫妻了吗?   “你真的,”马文才忽然低头看向邱玉婵,认真地询问道,“要我把你绑起来吗?”   作者有话说:   1、婵婵子在面对文才兄的大部分时候,都是游刃有余的;但是文才兄弱唧唧的时候,她反而会失去那种从容,开始各种“瓢”。   2、文才兄所有不自信的表现,都是源自于他的家庭教育。如果有一天,婵婵子可以找到问题的根本的话,她应该就可以一次性解决所有问题了。   3、不过那个时候,醋坛子应该就要上线了hhh   感谢在2022-03-28 02:45:10~2022-03-29 21:49: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落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年灯 54瓶;潜水不冒泡 20瓶;未煦 5瓶;Liu持之 3瓶;景苏 2瓶;aries6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文才兄, 你可别拿话套我啊。”邱玉婵顿时竖立起警惕的猫猫耳,“明明是你自己说的嘛,我要是再碰你, 你就把我绑起来。而且是我碰什么呢, 你就用什么绑。”   可不是我要你把我绑起来的啊!而且还是那种不加限定词的绑!   邱玉婵表示,她才不会上这种简单的文字游戏的当呢。   ——二人的思想可以说是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了。   ***   邱玉婵说话间, 他们就已经来到了寝室门口。   邱玉婵话音刚落,马文才就偏头看了她一眼,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等着。”说完, 就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邱玉婵迟疑了一下, 也跟着一起走了进去。   就是这么一犹豫的功夫,邱玉婵一脚迈进寝室的时候, 就看见马文才已经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把匕首。他干脆利落地割下了自己的一缕头发,甚至不给邱玉婵说话制止的时间。   好在这个时代不讲究什么断发如断头,只是邱玉婵还是没忍住,她全神贯注地盯着马文才割断头发的地方看了起来。   文才兄的这头秀发养得着实是符合他富贵人家大少爷的身份, 那简直是既黑又滑且柔顺,和他神采英拔、英姿焕发的样貌更是极为相配。   邱玉婵倒是不觉得被他削断的这一缕发丝, 会影响到他的形貌丝毫。只是她实在是太过欣赏文才兄的这款长相了,只时时都希望他的身上不要出现一丝一毫的瑕疵才好。   好在文才兄他的发量惊人, 只是削去一缕头发而已, 就算凭借着邱玉婵这般足以百步穿杨的视力, 都看不出他身上有哪个地方有什么违和感。   邱玉婵暗暗松了口气, 半截头发露在外边晃什么的, 就算是有文才兄这样的颜值在, 她也是会忍不住分神去看的啊!   还好还好, 剩下的那半截断发的存在感一点儿也不强。   倒是被马文才削下来的那一缕头发,就在邱玉婵全神贯注地盯着马文才身侧的发丝看的时候,他便拿着它一步一步走到了她的面前来。   “伸手。”大少爷理所当然地吩咐道。   邱玉婵还真就这么纵容起他来了,她伸出胳膊,“好吧好吧,是你赢了,文才兄。以后我肯定不再乱碰你身上的东西了,你可千万别一言不合就削头发了啊。”   马文才心情极好地用自己的头发在邱玉婵的手腕上打结,“什么一言不合?这分明是我们俩说好的。”   “你说这是说好的,那就是说好的吧。”难得大少爷在她面前这么坦然地开心着,邱玉婵是极愿意配合他,跟他一起玩一玩的。   只是发丝细软又自有韧性,马文才几番尝试,也没能顺利地将它绑到邱玉婵的手上。   不能太松——不然他抬手,发丝做成的手环就会从他手上掉下来。   不能太紧——不然他会难受。   不能把结打死——不然夜里他想将手环摘下的时候,就得将其彻底毁坏了。   不能只打两个结——因为根本结不住。   邱玉婵本来想嘲笑大少爷一番——你看就算你连头发都削下来了,到头来不也一样绑不住我。   不过她眼看着大少爷几度失败,却罕见地没有生气离开,反而眉梢眼角处都不由地带上了丝丝委屈的样子……   “唉,”邱玉婵叹了口气,这下是真的认输了,“文才兄,你这样是绑不住我的。”   闻言,马文才猛地抬起头来,一双凤眼瞪得滚圆。   本来极凶的样子,如今却显得极为委屈,好像邱玉婵再多说一句,他就要流下泪来似的。   小姑娘便不再叹气了,她温温柔柔地牵起他的手,“你跟我来。”   邱玉婵拉着马文才来到梳妆台前——没错,这个时代的男子也是有梳妆台的。   普遍一些的,存放发簪、发带、折扇、玉佩等物;还有一些比较爱打扮的男子,也是会给自己准备胭脂水粉的。   当然,胭脂水粉什么的,邱玉婵和马文才当然都不可能有。   她领着他来到自己的整装台前,拉开抽屉,取出了一根红绳。   这是临出发前,邱母送给她保平安的。也是少见的、邱玉婵扮作男子时也可以佩戴的饰品。   不过邱玉婵知道自己的相貌特点,就算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她也从来都没有佩戴过这根红绳。   眼下,她珍而重之地连三股并成一股的红绳拆开,再小心地从马文才手里取过他紧捏着不放的发丝,细心地将这缕发丝嵌于红绳之中,最后勉强将它们合二为一。   “好了!”沉浸在手工游戏里的邱玉婵完完全全地忘记了自己打造这根崭新的红绳的目的,她欢天喜地将成品往自己手上一套,大声欢呼道,“大功告成!”   马文才没想到她竟然如此“自觉”,耳根罕见地有些烧红起来。   “咳咳,”他胡乱夸奖道,“没想到你一个大男人,竟然还有这等手艺。这个……咳咳,你做得还蛮好看的。”   “文才兄,”本来还挺开心的邱玉婵顿时嗓音幽幽,“你这是在嘲笑我吗?”   说着,她解开了手腕上的红绳。   刚刚光顾着欣赏邱玉婵认真专注的神情的某人,眼下终于有机会观察这个被他夸出花来的成品了。   怎么说呢,得亏马文才不吝啬,削下来的发丝足够长。他的发质也足够好,没有什么毛躁分叉的地方。   更得感谢邱母给女儿挑选的这根红绳,本身就是色泽鲜艳、编织精妙的。   所以邱玉婵简单粗暴地将之分开,又简单粗暴地将发丝编入其中,最后的成品也还是保留了编织的美感。   红黑交错的发绳,长出的两股黑色发丝正好在尾端缠绕在一起。   虽然别有一番美感,但要细究起来,跟邱玉婵还真没有多大关系。   尤其是她收到最后收不回去,最后只能心虚地在尾端打了一个简单的花结的手笔。   马文才夸的要是她的作品完成度也就算了,偏偏他夸的是她手巧,是她的作品有美感……无怪乎邱玉婵会怀疑他这是在反讽他。   见多识广的马大公子在见识过自己羞涩地夸奖过的作品以后,终于忍不住变脸了——倒也不是邱玉婵真的把东西做得有那么差,主要还是他反应过来了,自己之所以会对这玩意儿做出这样的评价,还不都是因为他刚刚为“色”所迷了?   于是马文才瞬间反口,“好丑!”   邱玉婵紧跟着就炸了!   “你行你来!”她说着就要把红绳解开。   开玩笑,要不是她想出了一个这么好的主意,马文才还在那跟头发丝死杠呢!过河拆桥可还行?她倒要看看,马大公子的手工艺活儿有多好。   “诶!”却被马文才紧张地阻止了,“我做就我做,但是这根你不许拆!”   邱玉婵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她水一样温柔的目光缠绕在他的身上,“可是,我只有这一根红绳了啊。”   “一根红绳而已,我这就让曹率下山去买回来!”马文才果断道。   邱玉婵惊愕地瞪大双眼,“这都什么时辰了?就算曹率能在天黑之前赶下山,他最快也得等到明天才能赶回来了吧?”   “文才兄,”邱玉婵眯起眼睛,露出看透一切的眼神,“你该不会是怕了吧?还是说,你想在夜里偷偷练习?抑或是你在故意拖延时间,想要旷掉这件事情?”   “你在说什么啊?”直面邱玉婵秀美的面容,马文才强撑着不肯后退,脑袋却立刻诚实地偏到了一旁,然后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暴露出了自己烧红的耳根,“我只是、我只是想让你把这根红绳留下,不然到时候,怎么知道我们俩谁做得更好?”   “……”邱玉婵坏心眼地紧盯着马文才看,直到他的耳根越烧越红,最后不得不狼狈地转过头来,强装镇定地问,“怎么了,一直盯着我看,难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邱玉婵直言不讳,“我就是觉得文才兄你——”   她拉长语调,直到马文才紧张地滚动喉结,眼看着就要被她玩弄到受不了的地步了,邱玉婵才露出小恶魔般的笑容,将话补全道,“你很可爱!”   “可爱!”马文才难以置信地重复,“邱玉婵你说什么?你给我再说一遍!”   于是邱玉婵双手叉腰,大声重复道,“我说,我觉得文才兄你很……呼噜噜。”   于是这回,便轮到邱玉婵她觉得难以置信了。   因为她话说到一半,马文才就丝毫不知道“客气”二字为何物地伸出双手,面无表情地往她脸蛋两边一拢,将她比樱桃大不了多少的嘴生生地拢成了“8”字形。   于是她还未说出口的那些评价,就变成了滑稽的气音。   ——可恶!   邱玉婵又想起了上次在演武场,马文才也是这样制止她说话的!   那个时候才只上了一只手,这次他竟然过分到双手齐上!   “马文才!”邱玉婵跳起来捏她觊觎了很久的马文才的脸蛋,“你过不过分!你怎么老是掐我的脸!”   跟马文才半是强制半是制止的手法不同,邱玉婵掐捏揉搓齐上,誓要将这两次吃过的亏都讨回来!   马文才被她□□地呲牙咧嘴,嘴上也十分气愤地在谴责,“那你还说我可爱呢!我一个大男人,你竟然用可爱两个字来形容我!”   手上却丝毫不见反抗,甚至不着痕迹地微微弯腰,让邱玉婵可以掐得更舒服一些。   “哼,我说错了!”邱玉婵不服气地拍了拍他的脸蛋,“你这才不是可爱,你这就是幼稚!文才兄,你就是幼稚你知道吗?”   邱玉婵一边说话,还一边配合着手上的动作。她拍人的力道倒是一点儿也不大,还意外地挺有节奏感的。拍打的动作也没有什么侮辱性,就是让人感觉还挺可爱的。   马文才感觉着她的双手停留在自己脸上的力道,懒洋洋地反嘲笑道,“幼稚?哼哼——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幼稚。”   作者有话说:   撒糖~感谢在2022-03-29 21:49:58~2022-03-30 21:58: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落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铺盖面 10瓶;31936749 6瓶;WhoAreYou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两个幼稚鬼你一句“幼稚”、我一句“幼稚”地争论个没完, 最后还是马文才妥协般地认下了这个称呼,邱玉婵才气哼哼地放开了他的脸。   “嘶——”马文才揉着自己已经被捏热的脸蛋,“你还真是下了死力气掐我啊。”   “哼, ”邱玉婵得意将那根新编的红绳收好,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话音未落,马文才就似演武场那日一般伸手箍住了邱玉婵的脸蛋, “幼稚鬼,我要去沐浴了, 你要是想和我一起去的话,那就跟上来吧。”   说完就跑, 一点儿都不留恋邱玉婵娇嫩的脸蛋。   “马文才!”徒留邱玉婵一个人在寝室里, 被他气得直跺脚。   “到底谁才是幼稚鬼啊!”最后,她这么气呼呼地说道。   明明看着那么成熟稳重, 甚至因为性格的缘故,偶尔还会显得有些阴鸷。为什么熟了以后,就可以变得这么幼稚了啊!   夜里马文才回来以后,竟然发现邱玉婵在温书。   他们两个并不是只会胡闹、不会学习的人, 一起温故而知新是常有的事情。   但是邱玉婵今天的状态——应该怎么形容呢?   大概就是邱玉婵第一次在课堂上发现马文才的不对劲那样吧,总给人一种她心里肯定有事的感觉。   马文才眉梢一挑, 就知道邱玉婵这是在为什么事而不开心。   他轻咳两声,示意自己已经回来, 可邱玉婵竟然没有跳过来掐他。   马文才复又坐在桌前, 给自己倒了杯水。喝水的时候, 他还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打量着她。他都已经给足了她“偷袭”的机会了, 她总不至于还坐在那儿无动于衷的吧。   ——结果邱玉婵还真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实际上, 邱玉婵远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无动于衷。   马文才刚离开卧房的时候, 邱玉婵恨不得追上去揍他。   可她稍一冷静, 就发现自己竟然被马大少爷带得幼稚了起来!   这怎么可以?   为了显示自己成熟稳重的一面,她先到医舍那边的独立浴房去冲了个凉,然后就回寝室抱著书看了起来。   她想,一会儿马文才回来了,她一定要表现出自己成熟稳重大度不与其计较的一面。让他知道,他们两个之间,到底谁才是那个幼稚鬼!   结果这家伙一回来,就过分地模仿起了她的招数!   是的,文才兄心里不慌张无措的时候,他的容貌气度还是很能撑起架势的。   虽然他心里已经默念了千百遍的:“理理我,理理我,邱玉蟾你快理理我!”   但是就以邱玉婵的视角来看,这家伙分明是从进屋开始,就在那里装模作样。   轻咳出声的时候,还在用食指和中间勾勒鬓边的长发——故作淡定地在那里耍帅!   偏偏他生得那般好看,还真就给他装到了!   喝水的时候,就只用一只手捏住茶盏。   彼时寝室里的日常用品早就被挑剔的马文才和邱玉婵二人换了个遍了,桌面上摆着的是马文才从自家取来的黄金镶红宝石长嘴酒壶,而和这酒壶相配套的呢,却是邱玉婵从山下淘来的粗瓷小盏。   邱玉婵还记得自己刚把这小盏取出来的时候,马大公子当真是嫌弃得不行,甚至想要直接送她一套紫砂茶具,只要求她能够将这些拉低少爷格调的茶具撤下。   邱玉婵十分不感动地拒绝了。   事实上,她也觉得只是喝个水罢了,还要用上酒杯和酒壶?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两个人就这么默默地嫌弃着对方的品味和用具,直到马大公子突然对她的小盏起了兴趣,邱玉婵就大方地送了他一个。   马文才就这么撤下了他的酒杯。   后来邱玉婵又觉得马文才带来的那个酒壶的设计和做工着实是不错,就算材质是黄金和红宝石,它也丝毫不显俗气。   马文才感慨室友的品味终于有所提升,也跟着大方地让出了酒壶的使用权。   邱玉婵计划通地将她不小心摔坏的茶壶碎片通通扫进了垃圾堆里。   所以现在,他们是酒壶和茶盏混用的状态。   得亏马少爷威风凛凛,邱玉婵又不喜交际,他们俩的寝室还没进过别人。不然招待客人的时候……总之就是一言难尽。   如今吧,马大公子把手往酒壶上面一搭,不管是黄金还是红宝石,谁也别想夺走他的丝毫风采。   这便也罢了,当他握着邱玉婵淘出来的廉价茶盏喝水的时候,竟然也喝出了一种别有一番风味的感觉!   连抬头、往嘴里送水、喉结滚动咽下茶盏中的清水的动作,都好像是设计好了的一样!   见状,邱玉婵不由低下头,恶狠狠地盯住书上的文字。她咬牙切齿地想着,脸好还真是占便宜啊!   两人的眼神就这么黏连着错过了。   马文才还以为邱玉婵是真的被他先前的举动,逗弄得生出了火气呢。一时之间,心里竟然生出了几分甜蜜的无奈。   当然,马大公子的心里,必然是不会承认这是什么甜蜜的无奈的。   他起身放下手中的茶盏,自然而然地走到大门前把门关上,又如法炮制地来到窗户前。   “喂!你干什么呀?我还在看书呢!”这下邱玉婵坐不住了,关门也就算了,这窗户正对着他们俩的书案,一关上屋子里就没了光线。   邱玉婵不太喜欢在灯火下看书的感觉,马文才明明也是知道她的这个习惯的,可他偏要问一句,“你确定?不要让我把窗户关上?”   “废话!”邱玉婵就凶他。   “好吧。”他竟然没有很在意,只是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就放着大开的窗户不管,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坐到了邱玉婵的身边。   哇!邱玉婵真的好想瞪他啊!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刚刚还坏心眼地想要关掉她的窗户,现在就可以若无其事地像往常一样坐在她的身边跟她一起看书了么?   “唉,”她听到马文才叹了一口气,像是跟谁妥协了一样,小声地喊了一声,“幼稚鬼。”   可恶!邱玉婵这下是真的忍不住了!这个梗过不去了是吗?   去他的成熟稳重!她气势汹汹地转过头,正好瞧见马文才伸过来的手。   此刻他正坐在她的右手边,几乎是擦着她的身子握住了她没有拿著书的左手。   “你干嘛?”邱玉婵被他带得彻底转过身来面对着他。   “我是幼稚鬼,”马文才纵容地、主动地将邱玉婵的左手拉到了自己的脸颊旁,口吻自然得这就好像是一项寻常的互动一样,“给你捏。”   “你,”邱玉婵难得生出了几分无措的情绪,“你这是在干什么啊!”   她觉得自己的脸颊都在发烫,邱玉婵应该已经说过了很多次了,马文才生得十分好看。   是那种就算有人欣赏不来他的这款长相,也决不能昧着良心说他生得不好看的那种好看法。   更何况邱玉婵本身还是吃他的这种类型的长相的呢?   只是之前两个人一点儿也不熟悉,熟悉以后邱玉婵才发现,这家伙根本就是一个幼稚鬼!   虽然幼稚的时候,也有幼稚的时候的好看法。   但是比起让人心动来说,他的这种性格会令邱玉婵更想要欺负他。   想让他流露出更多和平时不一样的表情,因为偶尔呈现出的欲哭不哭的样子真的很戳人,所以还想看看他哭到停不下来的样子是怎么样的。   可是邱玉婵没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把他欺负哭,他就主动表现出了自己的另外一种形象。   这种嘴角微翘、偏偏眼神和举动中都还带着些宠溺意味的样子,是邱玉婵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所以邱玉婵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对这样的文才兄,竟然一点儿抗性都没有!   此刻她的脸颊,绝对是在发烫啊啊啊!   这种少见的、准确来说还是第一次出现的心情,让邱玉婵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无措起来。   她是不是应该低下头?不然脸上的红晕会不会显得她很奇怪?   可是低下头就更奇怪了啊!这不就好像是、好像是在害羞一样了吗?   虽然心里很乱,但是邱玉婵的表情管理还是相当出色的。除了脸上抑制不住的粉晕,不管是眼神还是表情,邱玉婵都表现得相当自然。   偏偏这会儿马文才不知道为什么,就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邱玉婵心里紧张,表情上没有出现什么纰漏,就已经费尽了她全部的心神了。此刻她自然管控不了被马文才拉过去的手——她到底是该捏呢,还是该收回来啊!   而马文才呢?平日里被她在言语上逗弄几句,都要炸毛脸红的人,此时却好像见到了什么新奇的、不可思议的事物。   他下意识地将邱玉婵的手贴上自己的脸,示意她随便捏。然后就像是被蛊惑了一样,自觉又不自觉地往邱玉婵的脸蛋的方向抬起手。   他伸出指甲圆润的、刚刚被邱玉婵在心里夸奖过的修长食指,轻轻的、轻轻地点上了邱玉婵的脸颊,“邱玉婵,我发现你的脸,好像是粉色的。”   作者有话说:   1、文才兄没有发现玉婵的身份,只是这里真的好想让他喊她的真名啊!反正是同音字,大家知道就行了哈。   2、他们两个是双向奔赴!   PS:小乌堆打字慢,不过我会努力更新哒!笔芯~感谢在2022-03-30 21:58:35~2022-04-01 01:51: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落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致爱丽丝、影影影 10瓶;朕略萌 9瓶;季铵碱 4瓶;予霖于我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邱玉婵眼睫颤动, 几乎都要以为马文才这是发现了什么。   但当她抬起眼睛,仔细观察马文才的表情时,才发现他的眼神里虽然带着新奇和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 但她至少可以肯定——里面没有怀疑。   于是她悄然松了口气, 邱玉婵收回紧贴着马文才俊美的脸庞的那只手,收敛好心神。   她心思一定, 面上的表情就变得从容了起来,“这有什么?肌肤白皙的人的面上, 多少都会带点粉晕。不过这一点,文才兄你应该是体会不到了哦?”   马文才喜欢马术、擅长箭术, 因为经常在日头下锻炼的缘故, 他的皮肤实在算不上白皙。   在邱玉婵开口之前,因为她收回手的动作, 面上因此而传来的似有若无的触感,就抢先一步唤回了马文才的心神。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轻柔地、仔细地触碰邱玉婵的脸,虽然只有指尖上的轻轻一点,但是带给他的触动却比先前几次逗弄邱玉婵加起来还大!   如果不是邱玉婵这会儿自己都心神不定的, 她一定可以发现,她脸颊旁的马文才的手指连指尖都是僵硬的, 内尖外阔的凤眼也不自觉地瞪大,连耳根都不受控制地烧红了起来。   好在神智清明的时候, 他遮掩情绪的本事也不是盖的。   邱玉婵说话的时候, 他就收回了还残余着细腻触感的指尖, 垂下眼帘, 收敛好自己眼中的情绪。唯有一点烧红的耳根, 还能证明他方才的触动。   邱玉婵语气正常地在那里说话, 他也就跟着做场面功夫, “男子汉大丈夫,不过是一张小白脸罢了,有什么可得意的?”   他一语双关,邱玉婵就跟他一起闹了起来。   屋子里的氛围看起来好像是重归热烈了,可是两个人却都有一点心不在焉。   玩闹过后,二人将要就寝之时,马文才突然鬼使神差地开口问了一句,“玉蟾兄,你当真不是女儿身?”   其实他并没有在邱玉蟾身上找到任何一点值得怀疑的破绽,但是莫名的,他突然就想开口再问一遍这个问题。   邱玉婵解下腰带的动作不由顿了顿,她抬起头,做出无奈的表情,“文才兄,这都已经是你不知道第多少次问我这个问题了。你实话告诉我,我身上到底有哪一点值得你怀疑我是个女儿身了?我今后一定注意,尽量不让你误会了行不行?”   还是跟从前一样自然,面上虽然没有愤怒,却带着熟悉了以后,被好友质疑性别的无奈。   马文才也不知道此刻自己心里的情感究竟无奈多些、还是遗憾多些,也许还是认命更多一点吧。   但是眼下并非是探究这些心情的时候,难得二人今日相处得这么愉悦,马文才可不希望只是因为一个心里突然冒出来的莫名其妙的问题,就换来一个不愉快的结尾。   他勾起唇角,半是调侃半是解释地说道,“玉蟾兄你容貌秀美、体态婀娜,若是女儿身,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富贵人家的公子哥了。”   这是在说她长得就像是个女儿家?   邱玉婵没有半点羞涩和不好意思,她一手轻轻地点下下颚上,嘴角一勾,桃花眼里就漫开一片醉人的笑意。   “哈?文才兄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   “什、什么?”马文才被邱玉婵突然展现出的风情迷得半懵半呆。   邱玉婵忽然提步往马文才的方向走来,她脸上的笑容虽然颇具风情,可是行走的动作间,腰背挺直、脚步轻快。   比起勾魂夺魄的妖女,倒更像是一个风流恣意的公子哥。   马文才的动作比她快,这会儿已经站在床边准备提被铺床了。   而邱玉婵呢?刚刚解开腰带,就被马文才这个要命的问题惊得顿住了。   此时她中衣微敞,内里就是厚度不显的里衣和裹胸的白绫。   邱玉婵有两种不同颜色的绫布,红绫是她娘帮她准备的,崔兰秀觉得白绫不太吉利。   但是夏季炎热,邱玉婵不可能还盖着被子,穿着中衣和里衣入睡吧?   她就专门给自己准备了白色的绫布,专门用在夏季。   谢天谢地,这两日天气变化快,邱玉婵为了以防万一,给自己换了白绫在身上。加上里衣和小半开的中衣,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至少马文才就丝毫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他都已经被邱玉婵的步步紧逼弄得心烦意乱、口干舌燥了,哪里还会有心思注意这些细节?   “邱玉蟾,你这是什么意思?”马文才完整地重复了一遍他方才的问题,也不知道到底是在问她方才话里的意思,还是在问她为什么要这么步步紧逼。   邱玉婵就当他问的这是前一个了,她用目光测量了一下两个人的身高,发现两个人都站着的话,实在是很难显示出她的气势来。   就伸出一只手,搭在马文才的肩上,然后用力往下一压。   马文才毫无防备地被她压制住了,他被邱玉婵单手按在床上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还是懵的,“你!”   “嘘——”邱玉婵伸出另一只手的食指,虚虚地点在他的唇上。   这个姿势的话,气势是有了,就是有那么一点点危险。所以邱玉婵也跟着俯低身子,令马文才下意识地将目光放在她的脸上。   “意思就是说,就算我不是女子,也可以迷倒无数好人家的公子。文才兄,你还不知道吧——”她坏心眼地凑到马文才的耳边,似有若无地吹出了一口气,“其实,我男女通吃的。”   “轰——”的一下!马文才的耳根整个烧红起来!   而且耳边的红晕第一次突破极限,甚至开始往他脸上蔓延。   “你——”他咬紧牙关,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一下跳的比一下快,根本分辨不出心中的情绪是怎么样的。   “邱玉蟾,你——”他“你”了半天,“你”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邱玉婵当真没想到,马文才的反应竟然会这么大!她还以为他最多会或害羞或生气地躲进被子里,没想到他直接羞得宕机了。   糟糕,他不会是以为她对他有了什么非分之想吧?   为了今后和谐的室友关系,邱玉婵连忙解释,“文才兄,你还好吧?我不是故意吓你的,是你先说我长得像是女孩子,所以我才会这么说的。”   “所以——”邱玉婵一往后退,马文才就感觉自己脸上的热度稍稍下降了一些,“你,你到底是不是,是不是那个……那个……”   邱玉婵听他“你”“你”“你”了半晌,生怕他又要开始“那个”“那个”“那个”,于是她主动接过话头,“哪个?男女通吃吗?”   马文才没想到她对此类话题开启得竟如此自然,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在气什么地点了点头,然后闷闷地“嗯”了一声。   “嗯——”方才邱玉婵这么说,其实只是为了还击,但是眼下她这么认真一思考,突然就发现,“喜欢我的人里面,好像确实是有男又有女?”   作为邱玉婵待在郡守府的时候,她接触的人比较少,除了祝英亭以外,还没人对她表达或爱慕呢。   但是化名邱玉蟾在外游学的时候,确实是有男男女女向她表达爱慕,有但求一睡的、以身相许的、还有想要跟她长相厮守的……   邱玉婵脸上的这个表情,明显就是有过故事的!   马文才登时就酸了吧唧,“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先立业再成家,你——邱玉蟾你这简直就是不务正业!”   “文才兄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喜欢我的人虽然不少,但是我回应得不多呀。”   那些但求一睡的,当然是毫不犹豫地拒绝掉。硬件不同,这样伤害人家的心灵实在是不太好。   只是有一些花灯节同游、最后一场酒饮、最后一次看人家跳舞之类的要求,邱玉婵都是来者不拒的。   马文才不知道邱玉婵是怎么个来者不拒法,他就听见了“回应”两个字,好家伙,他当场就炸了,“你还回应了!你是怎么回应的!你是把人娶回家了!还是……”   问到最后,他也反应过来,自己反应过大不说,他问这些问题的时候,又是站在什么立场上呢?   只是理智虽然是这样告诉自己的,但是心里就是不舒服!   他被气得坐在床上面无表情地掉眼泪,掉得是一点儿也不凶,而且自己就反应飞快地擦掉了,却把邱玉婵吓得不轻。   这是什么“不准我的好朋友有更亲密的小伙伴”的小学生行为啊!   她被马文才哭得头皮发麻,这不是她希望看见的哭法啊!   “文才兄你误会了,我觉得你说得对!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先立业再成家!所以我跟那些人,关系最好的也就只是知己而已!娶回家什么的,我只会娶自己真心喜欢的人,不是自己喜欢的人的话,就算他再怎么喜欢我,我也不会带他回家的。”   马文才这会儿不哭了,他直勾勾地看着邱玉婵,“喜欢的人?那你到底是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   作者有话说:   1、终于写到这里了,文才兄已经被婵婵子忽悠麻了,现在他已经不怀疑她的性别了,他开始在意起她的性向来了。   2、这一小节日常相处写完,就开始走剧情。   3、武夫子不会那么快出场哈,还有一些临时夫子的剧情没写完,就当是古代路远,人没那么快到好了。感谢在2022-04-01 01:51:29~2022-04-01 23:01: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落落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喜欢的人?”邱玉婵眨眨眼睛, “都喜欢?”   马文才不可置信,“你怎么那么花心!”   “我哪有?”邱玉婵觉得自己冤得慌,“喜欢的人出现以前, 我怎么知道他是男是女嘛。”   “听你这意思, ”马文才坐直身子,故作从容道, “你不排斥男人喜欢你?”   “排不排斥的,其实都无所谓吧, 反正最后我都会通通拒绝掉。”邱玉婵理所当然地说,毕竟她的性别和身份都是假的。   就算喜欢她的那个人, 同样也会让她感到心动。那也得先拒绝人家, 把所有事情都坦诚了,他们才可以谈以后嘛。   但是马文才不知道啊!   他听邱玉婵的意思, 好像不是很排斥。但是不排斥的话,为什么想也不想就要通通拒绝掉呢?   于是他琢磨着、琢磨着,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为什么?”   “因为我要先立业、再成家?”真实原因邱玉婵也没办法说啊, 只能用这个理由先应付应付了。   马文才颇有一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错觉。   倒是邱玉婵觉得不太对劲,文才兄为什么这么关注这个问题?难道他也是……   “文才兄, 你问了我这么多,那你对这个问题又是怎么看的呢?”   “什么问题?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不知道为什么, 提起男人, 马文才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书院里的那些学子!   一想到这些人, 再对应上“喜欢”二字……他一个没忍住, 差点吐了出来, “男人……呕, 好恶心!”   “行吧, 我明白了。”邱玉婵满头黑线,所以文才兄这么不对劲,其实只是在试探她对他有没有什么不好的想法?   “我不是这个意思。”马文才这话说得艰难,刚刚那些恶心的画面还在他的脑海中晃悠,他甚至不敢去细想,生怕自己真的忍不住吐出来。   在这些画面的冲击下,马文才甚至将一些已经在水面上冒出头来的想法都死死地压了下去,“算了,我们还是休息吧。”他已经不想再探究了。   “好吧。”邱玉婵看着马文才莫名显得有些虚弱的样子,不禁在心里悄悄给他点了个蜡。   原来文才兄对分桃断袖之事如此抗拒,看来她以后要避免在他面前提起这些话题了啊。   ***   虽然昨天夜里二人最后闹了一场乌龙,但总得来说呢,最后还是一夜好梦。   醒来以后,他们的交流又开始变得日常了起来。   晨起一起去吃饭和上学,课后则一起运动和温习课业。   这几日里,值得一提的事情就是,孔书易和卢鸿远不知怎的就被书院里的其他学子们给缠住了。   后来邱玉婵知道了,原来他们是在打听她的事情。看来在剑术课上赢过师兄,在书院里还是一件比较轰动的事情。   邱玉婵原以为,凭借着孔书易和卢鸿远两个人的性格和处事,最后不耐烦的人一定会是卢鸿远。而书易兄呢,应该会是游刃有余的那一个?   结果情况却正好是反过来了,孔书易倒是挺乐意听别人夸奖自己的朋友的,但他真的不想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自己与玉蟾兄的相识过程了。   主要是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当时究竟做了什么引人瞩目的事情,才会引得玉蟾兄主动跟他搭话,问题是那天场上只有他跟马文才跟齐文斌三个人了啊!他还是最后跟玉蟾兄交流的那个!   好家伙,他们开始打听他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交友方式了。马文才是室友也就算了,为什么之后她跟他的关系就变得那么好了呢?怎么没见她搭理齐文斌那小子?   孔书易:“……”   还有向他打听玉蟾兄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练剑方式的?剑神一天吃几顿饭的?还有练剑的时候一次废多少个朋友的?   孔书易“……?”这些问题怎么越问越离谱了呢?还有你们为什么不直接去问邱玉婵本人呢?   于是书易兄怕了,书易兄跑了,书易兄这几日都不敢再来找邱玉婵了。   对此,文才兄表示相当满意。   反观卢鸿远呢?虽然他与邱玉婵的相识缘自于山下的一顿暴打,但是这些人又不知道!   而且由于开学当日的那一跪,以及在那之后的他与齐文斌的针锋相对,卢鸿远凄惨地沦为了邱玉婵的小弟——起码书院的大家都是这么看的。   比试当天,还有人抱着邱玉婵输了就要去嘲笑卢鸿远的想法。好家伙,现在一个一个的,就开始真香了。   卢鸿远乐得把邱玉婵吹到天上去,做小弟就做小弟,反正他来得早,他可以做小弟/迷弟中的第一人啊!   于是卢鸿远就开始编造起了他和邱玉婵不打不相识的初见,被打得毫无反手之力的部分倒是写实,只是模糊了他找茬的动机、美化了他因为胆小才跪倒在邱玉婵面前的事实。   大家倒也没有尽信他说的话,只是卢鸿远的课业虽然学得不好,但是一听就知道他肯定没少听过说书。   他嘴里的邱玉婵,那叫一个武功高强、神秘强大、真人不露相、扮猪吃老虎……   众学子抱着吃瓜/八卦/听书的心情待在卢鸿远身边,听他把他跟邱玉婵寥寥无几的交流说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大家听得是意犹未尽。   于是这边的氛围就显得是其乐融融、皆大欢喜。   听说有一回连陈夫子都出现了,不知道他是为什么来的,反正最后他也听得入了迷,混在学子堆里一通叫好。   要不是卢鸿远的“说书”没有后续,第一次来的陈夫子不明真相,没能及时脱离听众的角色,众学子还发现不了他呢。   按理来说,邱玉婵的剑术虽好,但书院里的学子也不是个个都对剑术感兴趣。只是邱玉婵的强大简直是突破了单纯的剑术的范畴,她甚至打败了把所有学子都打得嗷嗷叫的梅师兄!   人人都有慕强的心理,尤其是他们现在还处于相对单纯的、纯粹的学子时期,然后他们就亲眼见证了从前并不如何熟识、但绝对可以算得上是眼熟的同窗,在一所闻名于朝廷的书院里,直接用手上的剑术碾压了绝对也能算得上是一个剑术天才的、还是负责教导他们的夫子这样戏剧化的发展!   这叫他们如何能够冷静下来?如何能不热血沸腾?如何能抑制得住那颗想要结交此等风云人物的汹涌澎湃的内心?   偏偏明显跟他相熟的孔书易,他总是对他们的问题避而不谈——主要是真的答不上来,这就让他们愈发地想要探究。   而明显早就折服在他高超的武艺——其实是心狠手辣的内心下的卢鸿远,又偏偏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嘴,让追着他打探的他们变得愈发激动。   在这个激动人心的时刻,书院里唯二的、看着最古板的那位陈夫子竟然也跟着进来掺了一脚!   好家伙,直接将他们的好奇心推到了顶峰!   这个时候吧,其实只要他们能跟邱玉婵多交流交流,那到时候他们自然就能撤下眼中那层有关于她的神秘高手的滤镜了。   可是马文才护她护得跟守卫自己珍宝的巨龙一样,少数几个有家世、有本事、有自信敢凑上来的人,又被邱玉婵一句,“什么?你说你很欣赏我的剑术?那行,咱们来切磋切磋。”给吓得“委婉”后退。   如果邱玉婵是要他们用家世证明自己的话,那他们虽然比不过太守之子,却也不会妄自菲薄。   但如果邱玉蟾的朋友,是都要通过他手上剑术的考验的话——对不起,他们不配!   ——难怪卢鸿远只能做他的小弟呢!   有勇气走到邱玉婵面前去的学子们都觉得自己真相了!   除了剑术可以跟梅师兄媲美的马文才和愣头青孔书易,整个万松书院,有谁敢跟邱玉蟾过一过手上的剑招?   这已经无关比试的输赢了,这是只有见过邱玉婵用剑的人才能明白的,当她握住手中剑的那一刻,她身上传来的那种压迫感和威慑力,强得甚至可以让他们这辈子都不敢再正视她和她手里的剑。   他们不怕输,但他们真心不想找虐。   神秘感是最好的助燃剂,因为邱玉婵的不好接近,明明她此刻就身在书院里却偏偏活成了书院学子们口中传说级别的人物。   因为马文才家世和邱玉婵武力上的双重压制,别说是跟邱玉婵交朋友了,他们连凑上去打招呼的时候,都要在距离上斟酌一二。   在讲堂上上课的时候,可能就是他们离邱玉婵最近的时候了。   这种似有若无的距离感和神秘感,成功地邱玉婵在书院中的声名和威望推到了顶峰。   以前他们还会讨论刚刚进入的万松书院、短暂接触过的文武两位夫子、离山而去的山长、被挖走的旧武夫子、一样具有神秘感的新武夫子、书院里的另一位风云人物马文才……   可是现在,他们讨论的每三个话题里面,必有一个话题是有关于邱玉婵的。   而就在这样的、学子们无聊到因为一个话题人物就莫名狂热起来的氛围里,离山两日有余的梅文轩终于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1、文才兄就是书院里的上一个话题人物,婵婵子只是正好赶上这一次的了,与剧情有关。   2、话题会冷却,但是声名和威望却是持续存在的。婵婵子已经提前攒够了触发很久以后的故事情节的威望,嘿嘿。感谢在2022-04-01 23:01:58~2022-04-03 01:50: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落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随便你2 5瓶;WhoAreYou 3瓶;girl、子今啊、予霖于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梅文轩此次下山, 是为了参加山下召开的一年一度的医术研讨会的。   研讨会一开就是两天一夜,为了兼顾好自己和书院的事,梅文轩两天前连夜赶下山。如今研讨会结束, 其他大夫尚且能够留在山下交流休息一晚, 梅文轩又得连夜赶上山。   因为明日,就有他要暂代的武学课业。   除此之外, 还有部分此前由暂离书院的山长负责的一些课业,陈夫子亦是非常不好意思地在他面前挠起头来, 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梅文轩痛苦地咽下一口差点就要因为郁闷而冲上喉头的鲜血,深深地记住了挖角的松落书院和背叛书院的武夫子。   只是找补回来的事情可以放到日后再谈, 学子们如今的课业可是不能耽误的。   梅文轩低气压地赶回书院, 就听到书院里到处都有人在讨论学子邱玉婵。   虽然他在剑术一途上确实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追求,但他也不想听到有人把自己在课堂上被打败的事情编成故事来说啊!   简直就是在给他本就不明朗的心情雪上加霜, 他简直不敢想象,等他爹带着新来的武夫子回来以后……算了算了,他也没必要杞人忧天,都是学生时代过来的, 谁还不知道谁啊?   只要等这个话题的热度过去,到时候自然不会有人特意在新来的武夫子和他爹面前提起。   明日学子们的课业, 才是眼下他最需要操心的问题。   梅文轩悄无声息地略过三三两两结伴同行的学子们,准备接受这些悲惨的现实, 可惜屋漏必逢连夜雨。   第二天, 武术课开始的时候, 一位学子急急忙忙地赶来演武场, 告诉梅文轩, 有学子因为误食毒蘑菇而中毒了!   梅文轩面色凝重, “我记得饭堂今日的膳食里面, 没有蘑菇的供应?”   ——眼下我都已经这么忙了,你要是还敢驴我,你就死定了!   不怪梅文轩心中做此猜想,实在是因为他有一个过于漂亮的妹妹了。   早些年还好,可是梅仪婷过了豆蔻之年以后,出落得是愈发亭亭玉立。   此后,就经常有学子会因为她时常会来医舍帮忙,而选择装病来增加与她接触的机会,从而也给梅文轩添加了不少的麻烦和工作量。   从前,梅文轩总是会选择给这些人好好“医治”,免得他们的“思春之症”一再复发。   可是如今,他真的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再去跟这些人玩这些把戏了。   面对梅文轩的质疑,那位学子的回应是——号啕大哭。   “是啊,师兄,事情其实是这样的——”   然后在场的所有学子,就被迫同梅文轩一起听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故事。   跑来报信的那位王姓学子,跟如今躺在医舍里的郑姓学子,他们两个是同住一室的室友,平日里的关系也是极佳。   这天他们一起抄近路来演武场,王学子忽见路边有一菌菇生得极为艳丽可爱,他一时见猎心喜,就像摘下来把玩一下。   郑学子就阻止他,说那蘑菇有毒。   王学子就同他解释,不是所有颜色艳丽的蘑菇都是有毒的。   郑学子就告诫他,对,不是所有颜色艳丽的蘑菇都是有毒的,但是他看上的这一朵一定是有毒的。   于是两个人就就着这朵菌菇究竟是有毒的还是无毒的争执起来了,争着争着,那个说蘑菇有毒的郑学子就一把把那颜色艳丽的蘑菇摘下,然后三下两下吞进了肚子里。   一边吞还一边说,他一定要向他证明,这蘑菇是有毒的!   事实证明,郑学子是对的,蘑菇真的有毒。   输得那叫一个心服口服的王学子,全程是哭着把他送到医舍,然后发现医舍里边没人,这才想起梅师兄这会儿应该已经到演武场这边给他们上课来了。   于是他就又哭着跑过来,求梅师兄过去医舍给室友救命来了。   梅文轩:“……”我在这书院待了这么多年,什么奇葩事没见过?这种事情还真是头一遭!   众学子:“……”所以到底为什么是知道蘑菇有毒的郑学子他为了证明这一点,最终选择自己把毒蘑菇吃下去了呢?   到底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再无语也得动身。   梅文轩本来想宣布今天下午的剑术课取消,可是书院的武夫子没有就位,众学子本就缺乏练习,他为了山下召开的那场医术研讨会,又是接连两日没有为学子们授课了。   他看着人群中百无聊赖的邱玉婵,心里突然就冒出了一个想法!   “前两堂课我测试过你们的剑术基础,大部分人连基本功都没有修炼好。这堂课你们就留在这里练习基础剑招,学子邱玉婵——”   马文才用轻轻地胳膊肘点了点她,邱玉婵瞬间从令人大无语的毒蘑菇事件中回过神来,“学生在——”   “在我回来之前,就由你来监督指点他们。”   要是放在寻常时候,邱玉婵一定不会选择接下这桩麻烦事,但是现在——虽然看梅师兄的反应,那名学子误食、不对,应该是主动服用的那枚毒蘑菇的毒性应该并不强烈,但邱玉婵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在这种事情上扯皮,耽误那名学子的治疗时间。   是以她点点头,干脆利落地应下了梅师兄的嘱托,“是。”   梅文轩满意地点点头,走的时候还不忘带走那名王姓学子,让他给自己打下手——这一天天的,他遇到的究竟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梅文轩刚走,邱玉婵就犯了难。   基础剑招不难,她不仅可以实现完美的复刻,甚至还能实现完美的教学。   可是问题不是出在教学的难度上,还是出在她的身份上啊。   同为学子,她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做到完全不尴尬的监督和指点呢?   师兄,毒性不重你就别走那么快啊!你好歹先留下来给我开个头啊!   就在邱玉婵尴尬犯难、但是面上全然不显的时候,马文才率先站起身来,他先是动作自然地用木剑敲了敲除邱玉婵之外离他最近的学子卢鸿远,看似对他、实则是扬声对所有学子道,“师兄刚刚不是说,让我们自行练习基础剑招吗?你还坐在这里干什么?想偷懒啊?”   然后就举止自如地站在原地,首先挥剑练习起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基础的基础剑招来。   邱玉蟾在书院扬名之前,整个书院最出名的人物就是马文才。而即使是在邱玉蟾已经扬名的今天,也是没有人敢说他邱玉蟾就是能稳稳地压过太守之子马文才一筹的。   现在连马文才都愿意遵循梅师兄的嘱托,接受同为学子的邱玉蟾的监督和指点了,那他们还能说什么呢?又还敢说什么呢?   于是一个个紧跟着就摆好姿势,也跟着一起练习起来了。   邱玉婵没想到马文才竟然会主动站出来帮她解围,虽然没有他,她也不是就指挥不动这些学子了——毕竟梅师兄给了她这个权力不是?   可是没有一个办法会比现在这样更完美了,学子们个个都毫无怨言不说,演武场的纪律更是在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最佳的整肃。   邱玉婵朝他眨眨眼睛,马文才毫不客气地笑纳了。   明明手上挥舞着的是他已经练习过千次百次的基础剑招,但马文才却觉得自己此刻的心情,是比自己习得一套无比高深的剑法,还要好上千倍万倍的!   学子们练习剑招的时候,邱玉婵就在一旁看着,看到有人的姿势不标准,她就用手上的木剑帮人调整。   她也不出声呵斥那些出了错的学子,因为剑术高超的缘故,突然插手帮别人调整姿势,也不会让人觉得别扭。   演武场上的气氛,一时之间很是有些融洽。   基础剑招练过三遍以后,她就会主动让大家停下来休息。   经过一轮练习以后,脑子明显不太够用的卢鸿远都看出来了,马文才刚刚是借着自己来讨好邱玉婵呢!   可恶!箭术上的本事我比不过你,给人当小弟这种事情我还能让你给我超了?   这一次,大家休息了不到一刻钟,卢鸿远就主动站了起来,“好了好了,不过是一些最基础的招式罢了,也值得你们休息这么久?都起来都起来,继续练习了!”   这发声的人要是邱玉婵或者是马文才,他们也就不说什么了,这卢鸿远是怎么回事?连根鸡毛都没有,他挥的是什么箭呢?   有人正想抱怨,就看到马文才他主动站了起来。   这一回他倒是不说话了,只是站起身来,默默挥舞着手中的木剑。   那人赶紧将怨言吞回肚子里。   然后邱玉婵紧接着就说了一句,“辛苦大家了,每练习三遍基础剑招,我们就休息一刻钟,直到梅师兄回来为止。如果半个时辰以后,梅师兄还没回来,我就到医舍去寻他。这段时间,就辛苦大家跟我一起练习了。”   那人心里彻底舒坦了,总归他们不是接受了卢鸿远的指挥就好。   邱玉婵一边完成梅师兄的嘱托,一边在心里纳罕。   文才兄便也罢了,怎么还有人上赶着做坏人,就为了给她一个台阶下呢?   邱玉婵正疑惑着,卢鸿远就迫不及待地转身,给她递了无数个邀功的眼神。   邱玉婵虽然没看懂他这是在抽什么疯,但这不妨碍她感激这位仁兄的舍己为人之举——牺牲自己在众多同窗心目中的形象,只为能让她更好地完成梅师兄的嘱托,这竟然是卢鸿远能干出来的事儿?   思及此处,邱玉婵难能可贵地给他递了一个好脸色。   卢鸿远远远瞥见,心里那叫一个激动啊!大魔王这是承认了他小弟的身份了!   “啪!”就在此时,卢鸿远的右腿忽然被狠狠痛击!   他面色狰狞地回过头,就看见马文才薄唇微勾、满脸无辜的表情,“抱歉,手滑。”   作者有话说:   1、郑学子服用的毒蘑菇毒性不强,但是他吃不是因为毒性不强,而是因为他是一个沙雕【狗头.jpg】   2、梅师兄是从王学子的话里了解到了蘑菇的品种和郑学子的情况,所以才会选择耽误一点儿时间。   3、卢鸿远的举动之所以能达成正面效果,纯属歪打正着,外加文才兄和婵婵子反应及时。所以不要心疼他被打!不要!感谢在2022-04-03 01:50:28~2022-04-04 03:27: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落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__ 5瓶;季铵碱、1749787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梅文轩回来的时候, 正好赶上众学子第三轮休息。   坐在最边缘的一名李姓学子最先发现他的到来,那李姓学子见到他以后,登时就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了起来!   “师兄!”他下意识地主动帮邱玉婵解释道, “玉蟾兄一直都有在监督大家练习!只是大家练习得实在是久了, 所以他才放我们歇息了一会儿。只是一刻钟而已,您要是再晚点到, 我们一定已经在练习了!”   “是啊是啊!”其他学子也接连站起来帮邱玉蟾说话。   毕竟帮他也就是在帮自己,他们可没有偷懒啊!   邱玉婵这个身负监督管理之责的领头人却是淡定得很, 她朝梅文轩的方向一拱手,一声简简单单的“幸不辱命”, 就同时完成了解释和交接两项任务。   ——没有让你失望, 我圆满地完成了你交付给我的任务。   ——接下来的任务可就要交还给你了哦,师兄。   梅文轩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然后出声安抚其他学子,“好了,事情我都了解清楚了,放心吧, 不会怪罪你们的。   离午后的课程结束还有一段时间,你们最后再练习一遍, 我会根据你们的剑术水平,决定下堂课你们要学习什么。”   “是!”众学子齐声应道, 然后熟稔地回到自己的位置, 挥舞起手中的木剑。   ——一看就是有认真练习过。   而刚刚不在队伍中、而是在外四处游走、帮助同窗矫正姿势的邱玉婵, 此刻却完美地融入了队伍之中——马文才一直都有在帮她留位置。   梅文轩眯起眼睛, 认真观察起演武场内的景象。   而后他是越看越觉得, 刚刚他心里冒出来的那个念头, 好像也不是那么不靠谱?   不过这些都可以留到课程结束以后再说, 如今还是得先帮这些学子调整他们的姿势。   于是众学子的心里便开始觉得微妙,明明梅师兄这是第一次在给他们正式授课,刚刚他来的时候,也是正好赶上了他们的休息时间。   可是事情偏偏就是这么巧,梅师兄习惯的授课方式竟然同邱玉婵一模一样!   一样不喜欢说话;一样发现学子们姿势有误,就用手中的木剑帮助他们调整;一样在授课过程中,是能不碰到他们,就尽量不碰到他们……   梅文轩跟在场的每个人都比试过,如今又摸清了他们对基础剑招的掌握,虽然不能说是对他们了如指掌,但也可以说是基本掌握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剑术水平。   他对接下来的教学有了初步的盘算,于是便愈发惦念起邱玉婵来。   武学课一结束,他就招呼邱玉婵道,“邱玉蟾,你跟我来。”   “哦。”邱玉婵无可无不可地应了。   马文才却紧张地伸手扯住她的衣袖,“梅师兄为什么要单独找你出去?”   “不知道啊,”邱玉婵没有扯回自己的衣袖,只是抬起那只被他扯住衣袖的手,然后轻轻地晃了晃,“我先过去看看?”   马文才飘忽不定的心突然就定了下来,他放开邱玉婵的衣袖,沉稳地提议道,“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邱玉婵就笑,“师兄那里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你先回去吧,我走了啊,一会儿我就回去找你。”   “那我送你到医舍门口。”马文才不肯让步道。   “好吧好吧,快走吧,一会儿师兄该等急了。”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到了医舍门口,邱玉婵却坚决不愿让马文才再在门外等着她了。   她又没有做出什么违反书院规定的事情,梅师兄喊她出来的语气也并不严苛。   她这样拖一带二地带人来找他,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梅文轩是什么豺狼虎豹呢,这场面看起来着实是有几分不好看。   马文才应该也是反应过来了,所以这回提议被拒以后,他就果断地选择离开了。   邱玉婵走进医舍,发现梅师兄竟然在泡茶。   他的一举一动皆极具雅韵,偏偏说出来的话却不是那么客气,“你们俩的感情还真是好啊,这么点路他都要护着你走,怎么,难道他还担心我吃了你不成?”   邱玉婵发现,自从上回她从梅师兄这里“合理”分走了他的半个浴房以后,他对她就变得不客气多了啊。   她转头环视医舍,梅文轩好像知道她在顾忌什么一样,开口说道,“别看了,还好那不是什么毒性特别强烈的菌菇,我去演武场找你们的时候,那两个学子就已经回寝室去了。”   既然梅文轩都主动开口了,那邱玉婵肯定不会再跟他客气了啊。   她自顾自地找了一个位置坐下,然后执起梅文轩为她准备的茶杯,轻轻地啜饮了一口,然后眼睛一亮,夸赞道,“好手法!”   “噗,”泡茶的梅文轩忍俊不禁,“天气日渐炎热,喝点金银花茶,清热解毒。”   邱玉婵死鱼眼,“所以不过就是泡几朵金银花而已,热水冲一冲不就好了吗?师兄你干嘛还要搞出这么大的阵仗?”   梅文轩手执茶盅,微微一笑,“我乐意。”   邱玉婵就:“……”所以师兄你是怕我被你气上火,所以才特意为我准备的金银花茶吗?   “师兄,你喊我过来,就是为了让我品尝你的新茶吗?”邱玉婵主动打开话题。   “当然不是,”说到这里,梅文轩神色一正,“说起来,师弟你知道一件事吗?我们书院的夫子可是都拥有着自己独立的房间、甚至是独立的小院的。”   “我还真不知道,”邱玉婵不明所以,“所以师兄你来找我说这个,难道是想要让我毕业以后留在书院任教?”   她吐槽道,“师兄你这邀请,来得未免也太早了一点。”   邱玉婵还是知道当代书院的一些潜规则的,虽说最终目的都是为朝廷培养人才,但是一些已经毕业出来的有出息的学长们,是可以提前跟书院的山长或者是夫子打招呼,让他帮自己留意游说出色的学弟们,从此以后大家一起共事。   这也算是变相地培养势力、成立属于自己的政治团体了。   不过这样的游说和招揽,一般会发生在学子们即将毕业的第三年。   一是可以留意到真正的人才,而是彼时招揽相对不容易出现变故。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潜规则,培养出诸多人才的万松书院才会被纳入半个官学。   不然你的学生都联合到一起去了,这天下到底是朕的天下,还是你的天下呢?   而梅文轩话里的内容,又和邱玉婵知道的稍有不同。   他说的这个话,怎么这么像是想为书院招揽人才呢?   问题是上述的这些情况,基本不会发生在书院里啊。   一来是书院需要的人才群体和朝廷不尽相同,在书院做夫子,不仅需要知识,还需要一定的人生阅历,不然分分钟就得被书院里的小霸王们欺负得心灰意冷。   二来,足够优秀的人一般都更愿意走上仕途。以师长的名义劝说学子,万一学子碍于情面、不好意思推却,将来又有了怨怼,那不是吸纳人才不成反成仇?   而且时间和情况也不太对啊,今年她才刚刚入学,新来的武夫子也已经在来书院的路上了。陈夫子是朝廷的人,就算是他告老还乡了,他的职位也轮不上她啊。   所以这到底是山长交代给师兄的任务太多,他一怒之下想要“谋朝篡位”了?还是万松书院要开分院了?   没事他给她科普什么万松书院的夫子待遇呢?他这是想把自己的独立小院也分出一半来?   邱玉婵一脸深沉,梅文轩却瞬间汗毛倒竖——不知为何,他突然就想起自己被迫分出去的浴房来了。   拜心中那不好的预感所赐,接下来他说话也变得更加审慎起来,“不是毕业以后,是现在。”   邱玉婵瞪大眼睛,不等她开口说出什么要让自己喝金银花茶来消火的话,梅文轩先一步伸出双手,按在她平放在桌面的、没拿茶杯的那只手上,“师弟,为兄需要你的帮助!”   “师兄,”邱玉婵抽了抽嘴角,“您有话直说好吗?”   梅文轩一脸真诚、却一板一眼好像背台词一般说道,“师弟,新来的武夫子至少还有半个月才能来书院。可是医舍和书院两处都离不得人,再这样下去,你可能就要失去我这个师兄了。”   “师兄,”邱玉婵试图抽出自己的双手,“不至于吧?”   “至于的,”梅文轩眨眨眼睛,预想中的眼泪却没有落下——算了,将就吧,“师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邱玉婵放弃了,“那我每日下学,就来医舍帮师兄您打下手,直到武夫子就位为止,这样总行了吧?”反正她也要过来沐浴,就当是顺路了。   邱玉婵虽然不是一个热心主动的人,但是周围的人有事求到她头上,她也是不介意帮忙搭把手的。   梅文轩想要的却不是这个,“玉蟾师弟,我觉得你的剑术比你的医术更出众。”   “你不会是想要让我教他们剑术吧?”邱玉婵一秒接收到梅文轩的信号,“不行,师兄你在想什么?我们可是同届学子,让我去教他们剑术,这不是平白无故折辱人吗?”   这些学子疯了才会乖乖接受这个安排,用自己的名声来成全她的名望和梅文轩想要的自在生活。   “你们名义上的临时夫子当然还是我,只是让你帮助教学而已。就只需要像今天那样,组织他们练好剑就行了。”   “梅师兄你说得轻松。”邱玉婵觑他一眼,今天是情况紧急,当然可以另当别论了。   “反正我不同意,师兄你还是另请高明吧。”邱玉婵果断拒绝。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04 03:27:28~2022-04-05 20:03: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落落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梅文轩眼也不眨, 平铺直叙地摆出自己的条件,“多则一月,少则半月, 新来的武夫子一定会到书院报到。你只需要在这期间, 协助我教好书院的学子们——看到院子侧面的那间厢房了吗?从此以后,它就是你的了。”   反正他连浴房都分出去一半了, 难道还差这间空着的厢房吗?   邱玉婵瞬间眼前一亮!她反手握住梅文轩的双手,双眼bulingbuling地朝梅文轩发射狗狗光波, “真的吗,真的吗?只要我帮师兄一个月, 师兄你就会把院子里的那间厢房给我?”   “你想得美, 我话还没说完呢?”梅文轩又开始笑得假假的起来了。   邱玉婵立马嫌弃地丢开他的手,“师兄你说话不算话就算了, 眼下竟然还要倒打一耙!刚刚的条件分明是你自己提出来的,怎么就是我想得美了?”   “说了我话还没说完,只是协助我一个月罢了,你就想要从我这诓走一间房间, 你这不是想得美是什么?”   “师兄你好过分,”邱玉婵虚着眼睛看他, “明明是你自己拼命在往鱼钩上加饵料,现在鱼儿如你所愿地上钩了, 你又开始嫌它太贪心了。”   梅文轩:“……”这孩子, 怎么总是喜欢瞎说大实话呢?   “你还想不想要房间了?”梅文轩又拿“胡萝卜”吊她。   “不要了, ”邱玉婵却不上当了, “就一个月的归属权啊?那我还不如就在原来的地方住着呢, 这搬来搬去的, 师兄你不嫌我吵, 我还嫌它烦呢。”   梅文轩:“……”这倒霉孩子,怎么这么不好哄?   “你刚刚不还在嫌麻烦,觉得那些学子不好打发吗?现在可倒好,真想指挥他们十天半个月白得一间房?”梅文轩做作地叹了一口气,“这知道的人,还能明白我这是忙不过来,才找了你帮忙。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这是在偏袒你,故意找个由头,让你可以光明正大地一人一房呢。”   邱玉婵被他“语重心长”的口吻激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她受不了地搓搓手臂,“好了好了好了,算我求您了好吧?师兄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您就直说好了。”   梅文轩见状,忍不住翘起嘴角。但是很快,他就不着痕迹地把两边嘴角压了回去,转而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我会为你准备一套新的寝具,你的那些私人用品,暂时不必搬到我这里来。   新来的武夫子上任以前,你随时都可以过来居住。   你是我选中的助手,等新武夫子就任了,你就来医舍帮我的忙。偶尔忙得晚了,你就在我这边住一宿。”   梅文轩执起小盏,优雅地啜了一口金银花茶,“等新的武夫子到了,山长应该也就回来了,到时候我就能清闲下来,把更多的时间花在医舍上了。那到时候,能不能留在医舍,就得看你自己的了。”   邱玉婵挑了挑眉,新的武夫子到来以前,她可以将那间厢房当成是自己的一样来去自如。   新的武夫子到来以后,她就只能在医舍忙碌的时候,在这里借住一晚。   可是梅师兄在山长回来以后,就有时间料理医舍了,想来不会似如今这般,忙得脚不沾地。   而梅姑娘同她说过,一般情况下,梅师兄自己就可以把医舍料理好。他根本就不需要、也不喜欢有人在他的医舍里瞎忙活。   梅师兄没道理会用这样的条件来诱惑她,所以这一段话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   新武夫子未曾来到的时候,身为助教的她独自拥有一间房间,虽然算不得名正言顺,但也可以说是无可指摘。   如果在这期间,学子并未对此提出异议,那她就真的可以得到这间房间。反之呢,她还可以用帮忙到太晚的理由,来应对其他学生的不平。   怎么说呢?一间独属于自己的房间,这个条件确实是吸引人,可是梅师兄提供的这间房间,真的是充满了不稳定性。   除了她老老实实干活儿的这一个月,其它任何时候的使用权,邱玉婵都没有百分百的保障。   而且就以梅师兄这隐藏的腹黑性格,邱玉婵极度怀疑,就算到时候不需要,他也会利用自己需要在医舍帮忙这个借口,对自己呼来喝去。   有需要的时候,那就更妙了,他都不需要用房间的归属权再套她一次,就可以用“医舍帮忙”这个由头,来空手套白狼了。   哪有求人帮忙,还净想着自己不吃亏的呢?   邱玉婵眼珠子一转,笑眯眯地道,“师兄——其实我对医术还挺感兴趣的呢。”   这可是大实话,只是医术和普通技艺不一样,在这个时代,它还带有一点儿传承性。   崔兰秀在给女儿找师傅教学的时候,压根就没往医术这方面想过。   还是邱玉婵在游学的时候,才突然想起了她们大中华的这门传统医学。可是她又不可能为了学医而停留在一个地方,去当人家的学徒。   所以对于医学一途,她一直都停留在颇感兴趣的层面。   邱玉婵想过了,偌大一个万松书院——培育学子成才的摇篮,梅文轩竟然敢在这里一人执掌一间医舍,必定是要有真材实料的!   在书院不敢拿人命开玩笑的前提下,他越年轻,就证明他在医术方面的天赋和造诣越高。   邱玉婵她也不贪心,他要真想让她帮忙打下手,到时候起码要传授给她一些简单的药理知识吧?   她这种情况,应该也可以算是半个学徒?   当然,梅师兄要正好想要找个传人,那她肯定却之不恭啊。就怕他外表看着年轻,内里却像她曾经遭遇过的那些老大夫一样倔强……   “我答应。”谁知道梅文轩压根不需要思考,就果断应下了这个条件。   “诶?”反倒是邱玉婵讶异于他的爽快。   梅文轩心情不错地放下已经被他捏着转了好几转的可怜兮兮的小茶盏,心情不错地说道,“只有这个要求?那我可就答应了。   只是你也知道我这段时间有多忙了,等新来的武夫子就任以后,你再正式开始跟我学医术。   想了解一下,还是想认真学习都由你。只两点:一、你要么了解要么认真,选定了就不能再反悔。   二、若你答应了我,那你可就算是我招进来的人了。结业以后的事情我不管,但是在书院里,你可不能被别人拐了去。”   整个万松书院,除了忙成狗的梅文轩梅师兄,还有谁会闲着没事来拐她?况且如今的邱玉婵可对那些刀啊剑啊的没兴趣,这波简直就是血赚!   “成交!”她笑眯眯地伸出手,梅文轩懒洋洋地伸手跟她击了个掌,这事儿就算是定下了。   ***   跟梅文轩达成合作的第一时间,邱玉婵就想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马文才。   等她搬到医舍,文才兄不就也可以享受到“一人一房”的待遇了吗?这波简直是双赢啊!感谢梅师兄!   可惜邱玉婵回到卧房以后,房中却不见马文才的身影,她猜他应该是到澡堂去了。恰好今天下午有剑术课,她也想沐浴一番。   邱玉婵就拿着衣服,又回到医舍那边去了。   梅师兄当真忙得很,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的身影就又消失在医舍里了。   等邱玉婵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天色就已经彻底变黑了。   为了防止湿发打湿衣服,她还特地留在医舍,把头发晾干了。   所以等邱玉婵再度回到寝室的时候,她恍惚有了一种再度回到她跟梅师兄交涉、所以迟迟才回到寝室的那一日的错觉。   将她带出这种错觉的,大概是她开门就差点撞上的文才兄。   和那天故作平静地坐在书案旁看书的他不同,今日的文才兄衣着整齐、可是领口处却有一点歪斜,像是穿衣服的时候因为情绪激动而用力过猛。   头发好好地扎着,却半是散在脑后、半是披在胸前,一副着急出门的样子。   可是这般着急的、要赶着出门的马文才,却在看见邱玉婵的那一瞬间,同时流露出了安心和放松的神色和状态。   “你没事吧?梅师兄没有为难你吧?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他把邱玉婵堵在门边,恨不得上手将她转个圈圈,好查看一下她是不是真的平安无事。   “我没事,我们先进去再说吧。”邱玉婵又觉得哭笑不得,又觉得心里有些暖暖的——所以文才兄完全丢掉他“书院老大”的包袱,就是因为他在担心她?   马文才看她好像也不像是有事的样子,顿时从容许多,他侧身给她让出一条进门的通道,就要留下来关门。   “师兄他到底有什么事,还要留你私下说?”   “是好事呢!”   邱玉婵走到桌边,又看到一个熟悉的油纸包,“给我留的?”   “嗯,”马文才没好气地动手整理自己的衣襟,“不过今天可没有什么精细的点心了。”   “我知道我知道,曹率哪能天天都下山啊。”邱玉婵拆开纸包,一眼就认出里面包着的是饭堂开小灶专门烧饼。   专门为她点了烧饼的文才兄还想装凶,“好在饭堂今日还多了些饼子,下次你再这么晚回来试试,别说是点心了,连烧饼都没得吃。”   “有什么关系,”邱玉婵一边撕着烧饼,一边习惯性地口花花道,“反正我还有文才兄你嘛。”   “哼。”马文才努力绷住嘴角的笑意,可是双眼已经布灵布灵地在发亮,耳根也诚实地飘上了一抹红晕,“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呢,梅师兄把你喊过去,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作者有话说:   这么好的文才兄,一定要把他欺负哭!【狗头保命.jpg】   感谢在2022-04-05 20:03:05~2022-04-06 23:36: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落落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哦, 这个啊——”邱玉婵咽下最后一口烧饼,然后掩饰不住雀跃地清了清嗓子,“文才兄, 我们马上就可以拥有一人一房的待遇啦!”   马文才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他失笑道,“怎么, 你们邱家要资助书院修建新校舍了?怎么一点儿风声都没有?从开始动工到正式入住,我们这一届学子能赶上吗?”   邱玉婵鼓了鼓脸, “才不是呢。”   世家之子最烦的,大概就是有钱却花不出去。万松书院的山长根本就不缺钱, 为了防止学生借此搞特权, 他们想要捐点钱都不容易。不然邱玉婵早就送信回家,让她恨不得把她圈在书院里的爹出资给书院修建校舍了。   不过, “我可是凭本事换来的特殊待遇!”邱玉婵一五一十地把她跟梅师兄的交易告诉给马文才。   大家早晚都是要知道这件事情的,文才兄身为她的室友,到时候被人一问三不知了可怎么是好?   邱玉婵觉得自己已然是十分贴心,所以她根本就不明白, 为什么知道了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的马文才会面色铁青。   “你要搬去跟梅文轩一起住?”竟是连师兄都不喊了!   以往几次马文才发脾气,邱玉婵大概都能弄明白他生气的点在哪儿, 可是这一次,邱玉婵当真是一头雾水!   只好犹豫着纠正道, “不是搬去跟梅师兄一起住, 他住正房, 我住厢房, 不过是同在医舍罢了。”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这不就跟大家一起住在校舍里是一个道理吗?她又不是跟梅师兄同住一房, 就算是好了, 但是这对文才兄来说, 又没有什么妨碍。   只要她搬出这里,他不就可以独占一房了吗?   而且她还有这么正当的理由,就算是搬出去了,也不会对他的名声造成什么影响啊?   看到邱玉婵茫然无知的表情,马文才顿时更加生气了,“这有什么区别!你不是还是选择丢下我,去找他了吗?”   “怎么会?”邱玉婵努力理解马文才的逻辑,所以这是小学生交朋友,不满意朋友有了关系比他更亲近的人?   邱玉婵决定先这么理解试试,于是她试图安慰道,“文才兄,你冷静一点。师兄是师兄,你是你,不管怎么样,你都才是我在书院最好的朋友。”   “我是你最好的朋友,然后你选择了梅文轩!”马文才眼眶发红,但因为语气和神态的关系,一点儿都让人感觉不出他的伤心难过,只觉得他当真是凶狠极了。   其实邱玉婵并不能算是一个好脾气的人,而且她根本就想不出马文才生气的理由。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还接连出声安抚,这就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马文才再这么不依不饶下去,她只会觉得不耐烦。   “文才兄,”心里这么想,她的语气难免会带出一些这样的感觉,“你到底在介意些什么啊?”   马文才是一个多么敏锐的人,几乎是邱玉婵的语气一发生变化,他心里就有了感觉。   想到自己今晚等她等了这么久,竟然几次三番地顾念起别人有没有吃东西,马文才就觉得此时的自己着实可笑。   人家根本就不在意他,可他非得眼巴巴地凑上去。   他就好像是一只没人要的流浪狗,别人兴致来了,就逗弄他几下。可玩兴一旦得到满足,就会把他一脚踢开!去找自己真正在意的人!   他马文才,岂是那种任人把玩的玩意儿?   想到这里,马文才顿时眸光深沉。   他强撑着不肯示之以弱,“介意什么?哼,我根本就一点儿都不在意!你不是要走吗?走啊!只要我想,我马文才,难道还会缺朋友不成?”   “好啊,那你先一个人冷静一下吧,失陪。”   邱玉婵竟然真的走了!   马文才险些就要出声将人留下,但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指尖深深地陷进手心的皮肉里,“走吧,你尽管走吧!走了你就别再——”   狠话还没放完,邱玉婵就已经走到屋子外面,还顺手带上了寝室的房门。   马文才眼眶含泪,握拳狠狠地砸在了坚硬的书案上。   疼痛感很快顺着指节的方向向上蔓延,可他却像是毫无感觉一般,又徒手将整张桌子都掀翻了……   邱玉婵压根就不知道屋子里马文才自虐式的发泄行为,她同样也憋了一肚子的火。   对于讨厌的人,她的确是下手不留情,这样可能会显得她很强势。   可是在家里,在在意的人面前,擅长讨巧卖乖的人才从来都是被哄着、被宠着的那一个。   如今可是难得有一个人,能让她主动去哄诶!   一次两次就算了,三次四次其实也可以,但他总得给她一个理由吧?   邱玉婵就没见过这世上还有比她更无理取闹的人!   ——哦,好像还是有的。   邱玉婵见鬼一样地看着在她校舍附近不断徘徊的祝英台,差点立刻就要扭头走回去了!   就算马文才再比如今无理取闹一万倍!也比一个活生生的祝英台讨喜啊!   原来世界上并不是没有比她更无理取闹的人,只是端看她愿不愿意容忍罢了。巧了,她就不愿意忍祝英台。   只是邱玉婵的动作还是慢了,刚刚她被气得狠了,行走之间的动作和幅度大了一点,所以早在她发现祝英台以前,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的祝英台就抢先一步留意到了她。   说是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主动来到她寝室附近的祝英台,在见到她出现以后,就露出了极其不情愿的、像是被恶霸主人欺凌的小奴隶一样愤懑的表情,“邱玉婵,我想跟你谈谈。”   邱玉婵私心里是极其不愿意搭理祝英台的,但是她真的很怕这家伙情绪上头、不管不顾地在这里闹起来,只得面色难看道,“跟我来吧。”   她一开口,祝英台就飞快地流露出一副被膈应到的样子。   两个人就这么相互嫌弃着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邱玉婵打算速战速决,“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祝英台最讨厌的就是邱玉婵这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她本来是想好好跟她谈谈的,这会儿也不由冲了起来,“我是因为什么事来找你的,你心里不清楚吗?”   “祝英台!我离开太久,你忘记我是什么性子了是吧?你再跟我打一句哑谜试试?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走?十天之内,你别指望我再搭理你半句。”巧了,邱玉婵也十分讨厌祝英台这副理所当然的、以自我为中心的模样。   有什么事不能直接说,非得让别人自己领悟?她又不是把她当捧在掌心里的小公主宠的祝英台她爹,有事爱说不说,不说拉倒!   邱玉婵一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祝英台就想起了她游学在外以前,都是怎么跟她相处的。   有事不说,那就永远别说了。   受了委屈等人来哄,那就等着吧。   没人哄你所以大发脾气?滚回你祝家庄去!   从前祝英台是被祝夫人逼着和邱玉婵相处,受了委屈也有爹爹和哥哥来哄,可是如今……她心里委屈,又觉得邱玉婵当真能够做到如此无情。   想要转身离开吧,又想起离家前娘亲的耳提面命——她要是敢做出一点儿败坏门风的事情,她就跟她一起吊死在老祖宗面前。   祝英台只好咬牙忍着心中的屈辱,同邱玉婵妥协道,“就是书院的校舍的分配啊!你怎么一点儿也不着急?难道你真的想跟马文才同房三年啊!”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竟然是为了这件事?   邱玉婵表情微妙地打量着祝英台,“那我可真是太不着急了,竟然还要等着你主动上门来找我谈这件事情。只是敢问时时记挂着这件事情的祝——公子,您又是为什么拖到了今日才来找我呢?”   这都开学多久了?邱玉婵还以为祝英台早就对寝室分配的问题妥协了呢。   祝英台被她质问得脸色一红,“你当我想来吗?我告诉你,山伯他好着呢!他根本就没怀疑过我的身份,我们两个之间睡觉都是隔著书山的。”   “那你还来找我干嘛?”邱玉婵是真的纳闷。   祝英台用手揪着自己的博带——因为女儿家跟男子共处一室,于名声到底有碍。   那问题不就又回到为什么她到了今天才来找她上了吗?   祝英台总不能说是因为第一天自己没经验,故意将水打翻在被褥上,想要避免同床。   结果山伯这个傻子,就这样把自己的床铺和被褥让给了她,一个人躺在长榻上将就了一晚,把自己折腾病了。   她想要照顾他直到痊愈,结果把人照顾好以后,她心里又有些……舍不得,这才几次三番地犹豫,如果不是今天碰巧撞上了邱玉婵,她又要无功而返了吧?   只好摆摆手,自己都觉得有些心虚地说道,“我还不是担心你?我们同是——”女扮男装来求学这几个字生生在邱玉婵的瞪视下,被她给咽了回去。   祝英台放低音量,“马文才他的心眼有那么多,你要是被发现了,我不也得完蛋吗?”   作者有话说:   写不完了,只能让文才兄在柜子里哭一晚上了。【心虚.jpg】   PS:婵婵子在喜欢的人面前,其实是喜欢撒娇的性格,具体参考第一章,她对邱母撒娇。   感谢在2022-04-06 23:36:28~2022-04-07 23:25: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落落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就算是她眼下正在和马文才闹矛盾, 邱玉婵也不想听到祝英台用这样的口吻评价马文才。   心眼多又怎么样?总比她这个缺心眼要好得多吧?   于是邱玉婵神色一冷,面无表情地拒绝道,“你说你是因为担心我, 所以才在开学好些天以后, 才来跟我商量换房的事情?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的事情就不劳你费心了, 这件事情我已经解决了。”   “解决?这种事情你能怎么解决?只要跟人同住一房,我们就有身份暴露的风险。邱玉婵, 在这种时候,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任性?”   “如果你管一人一房、分开来住叫任性的话, 那我也没有办法。”邱玉婵耸肩不以为意地说道。   祝英台却惊得差点跳起来, “一人一房!怎么可能!你走的是谁的路子,你该不会贿赂陈夫子去了吧?”祝英台想起陈夫子对邱玉婵的区别对待。   “想多了, 这件事情是师兄决定的。”邱玉婵草草跟祝英台说了一遍事情的经过。   祝英台难以置信,“这样也行?凭什么啊!”   分房那天,她当着众人的面对梅师兄提出异议,当时他是怎么义正辞严地拒绝她的?甚至连请她回去的话都说出口了!如今又凭什么假公济私、偏袒邱玉婵?   “师兄他怎能如此行事!这不公平!”   邱玉婵都懒得抬头去看她一眼, 果不其然,祝英台忿忿不平了一会儿以后, 发现没人哄她,发热的头脑反而因此冷静下来了。   她期期艾艾地靠近邱玉婵, “那你以后……那我……那我们以后就要一起住进医舍了吗?”   “你在想什么?”邱玉婵目光奇异地看向她, “住进医舍里的, 当然只有我一个了。”   “那你就不管我了吗?你忘了你答应过我娘的, 我们在书院里可是要互相帮忙的。”   “我当然记得啦, ”邱玉婵笑眯眯地说道, “你放心吧, 再怎么样,我也不会就这么丢下你不管的。”   可算是让她等到这一天了,邱玉婵可没有忘记,祝英台这个麻烦精,当初是怎么在分房的时候坑她的。   “你尽管放心好了,早在分房第一天,我就已经修书给英亭,把这里的情况跟他说了。现在信应该已经快寄到祝家了?你八哥那么疼你,肯定不会不管你的。”   祝英台惊讶地瞳孔都放大了,“你写信跟我八哥说了?你疯了?你怎么能跟他说这个呢!”   “为什么不能跟他说?”邱玉婵漫不经心地卷着自己的博带,“你跟梁山伯举止亲密,我好意提醒,你还要怪罪于我。   分房的时候,你不跟我商量就要强出头。若不是文才兄及时把我拉走,还不知道谁才会是被打的那只出头鸟。   后来我们三番五次在书院各个地方遇见,你提也没提房屋分配的问题。   祝英台,我只是你的同乡、你的旧识,不是你爹、也不是你娘。   且不说如今分明是你有事相求,你还要摆出这副是我不识大体的姿态。就说当初拜托我照顾你的,也是祝夫人和祝老爷,如今有了我解决不了的情况,我当然要优先给他们一个交代。   我已经够仁至义尽的了,只是把信寄给你八哥而已。要是你再在我面前无理取闹,我现在就重新修书一封,同祝夫人谈谈你在书院里的情况。”   祝英台冲到喉咙口的话就这么被她逼着咽了回去,她深吸气又深呼气,“那封信,你是什么时候寄回去的?”   ——这才像话嘛。   邱玉婵很是欣赏祝英台如今的态度,她也不卖关子,“信是当天就写好的,但是我可没功夫专门为你跑一趟去寄信。所以呢,它是跟我后来写的家书一起寄出去的。如果你现在回去写一封加急信件去劝你哥,说不定还能劝得他回心转意呢。”   祝英台心下稍安,虽然这些年她八哥因为邱玉婵,对她不像从前那般纵容了,但也比直接把信寄给她娘好。   知道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祝英台的大小姐脾气就又回来了,“邱玉婵,你这是害人害己!把这里的情况告诉给那些长辈听,这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对你有没有好处不知道,但是起码,我可以不用承担你的那份责任了。”跟祝英台相处久了,邱玉婵熟练地掌握了预防背锅的方法。   “你就不怕我娘把信转交给郡守大人和郡守夫人?你以为我走了以后,你还能一个人继续留在书院里吗?”   “无所谓啊,”邱玉婵冲祝英台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容,“大不了我就继续外出游学喽,反正我爹我娘管不了我。”   邱玉婵当然没有她说得那么无所谓,其实她还是挺喜欢书院里的生活的,只是她不想在祝英台面前表现出来。   很久以前她就发现了,祝英台的性格根本就没有她和她周围的人说得那么完美无瑕。   她是真的会用你在意的事情往你心里扎刀,随后还要哭得比你更加凄惨,让你无论如何都得相信,不管怎么样,她都不是有意要伤害你的。   个中种种,当真是看得邱玉婵头皮发麻。   奈何她和她身边的人,总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邱玉婵不解之余,只能保证自己不会被祝英台各种绑架。   这也是她明明可以压制祝英台,却总不愿意与她多加接触的原因之一。   她就好像有种魔力,无理取闹无所谓,无理取闹有人愿意包容邱玉婵也可以理解,可是她在无理取闹之余,还能让大家觉得她没错、她有道理!   邱玉婵当真是细思极恐、敬而远之。   殊不知她这样与众不同的行为和态度,同样也让祝英台恶之拒之、烦之厌之。   眼看她们的交流就要陷入僵局,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树枝被踩裂的脆响。   “谁?”邱玉婵反应极快地翻身越过围栏,单膝落地的时候不忘抄起一颗小石子,扣压在掌心里。   “是我是我,不好意思啊,玉蟾兄,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深深的黑夜里走出一个皮肤黝黑的男子,祝英台惊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山伯,怎么是你?”   自树后走出的梁山伯憨憨挠头,“这么晚了,英台你还非要一个人出来,我实在是不放心你。”   祝英台顿时目露感动之色,“大傻子。”她低声喃喃,面上却是止不住的笑意。   仍旧没有从警惕状态中走出的邱玉婵缓缓地站起身来,微微带着一点儿棱角的小石子在她指间灵活地滚动着,“你说你不放心祝英台,所以跟着她一起出来了。可是刚刚,我怎么没有感觉到你就跟在我们俩的身后?”   “不是不是,”梁山伯紧张地连连摆手,“我是不放心英台,可是她不让我跟着她,我只好就来瞎晃荡了。没想到,竟然真的让我碰巧遇见了你们。”   “好了好了,你就别逼问他了。你自己不是也说了吗?刚刚你没发觉有人跟在我们俩的身后,可见山伯他说的确实是实话。”祝英台知道邱玉婵在紧张些什么,但是山伯的藏身之地离这里这么远,她们对话的声音又那么小,山伯怎么可能听得见嘛!   而且山伯这个笨蛋,就算真的听到了什么,肯定也是不会多想的。   邱玉婵横了这个满心满眼只有梁山伯的家伙一眼,幽幽地补充道,“什么逼问?我只是好奇罢了,毕竟梁兄平日里看着没有那么好的身手。”所以别说的她们好像在谈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啊!   “哈哈哈,我的身手是不及玉蟾兄。”   因为如今她名声大噪的缘故,喊她玉蟾兄的人多了去了,邱玉婵对这个称呼也没有那么敏感了。   她自觉今晚的事情已经解决,也懒得和这两个人再有什么牵扯,就直接提出告辞道,“行了,既然有人不放心你,出来接你了,那我们今天就先聊到这里吧,告辞。”   “诶,玉蟾兄!”祝英台还没对此发表意见,反而是梁山伯热情主动地说:“文才兄他没有跟你一起出来吗?如果没有的话,还是由我们先送你回去吧。”   闻言,祝英台不开心地咬了咬唇。   邱玉婵半是拒绝半是提醒地说:“不用,男子汉大丈夫,这又是在书院里,有什么好送的?”   祝英台却好像是完全没有领悟到她话里的提示,又是不开心又是酸溜溜地说:“听见没有啊?你个大傻子,你忘了,人家刚刚还在嘲笑你的身手呢!你还想送她回去?这知道的自然知道你这是不计前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对她背后的郡守……亲戚献殷勤呢。”   邱玉婵:“……”她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祝英台这是在嘲讽谁。   梁山伯忙着安慰祝英台去了,邱玉婵是真的不想再看二人不是恩爱胜似恩爱的戏码了。她敷衍地拱拱手,“告辞。”然后就要回到寝室去。   可是她跟梁山伯错身而过的时候,却忽然听见他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咦,玉蟾兄,你怎么跟英台一样,都在耳朵上打了耳洞啊?”   作者有话说:   这两个人怎么这么抢戏啊!【哭唧唧.jpg】文才兄,明天我一定放你出来。【小手帕抹眼泪.jpg】感谢在2022-04-07 23:25:46~2022-04-08 22:56: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落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子今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好奇怪啊, ”梁山伯笑得憨厚,“从前我都怎么没见过男子打耳洞,如今一见就见到了两个。英台跟我说这是你们家乡的风俗, 难道你们家乡的男子都要打耳洞吗?”   祝英台心里登时就是“咯噔”一声!   怎么办?她跟山伯说的可是幼时身体虚弱的男儿, 才需要打上耳洞,来瞒过老天爷, 让它误以为这只是一个身体虚弱的女儿家,免得老天爷将人带走的。   这下坏了, 山伯他一定是以为邱玉婵跟她同出一地,必然也是知道这个风俗的, 所以此刻才略微简述了一下。   可若是邱玉婵真的从字面意义上应下了这句话, 她跟山伯说的那些借口不就有了破绽了吗?   祝英台立时就想打断二人之间的对话,可是来不及了, 邱玉婵的反应实在是太快太自然了。   她讥讽地勾起嘴角,“你见的少了,那是你没见识。想知道我们那儿是不是人人都打耳洞,你自己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你跟祝英台的关系这么好, 指不定他们家的人到时候还会很欢迎你的到来呢。”   她这话说得十分不客气,梁山伯憨厚的笑容立刻就僵在了脸上, 可是很快,他就毫无违和感地衔接上了一个尴尬的表情, 似乎是被邱玉婵不友好的态度打击到了。   祝英台见状, 心中哪还有身份即将暴露的紧张?   她心疼地看了梁山伯一眼, 忍不住出声抱怨了邱玉婵一句,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非得耍你的大——”   邱玉婵冷漠的眼神睇来, 祝英台紧张地打了一个嗝, 再出声时, 声音明显小了许多,“大——大家少爷的脾气。”   显然,她也是意识到了自己在梁山伯面前的不谨慎。   虽然心里总是告诉自己,没关系,山伯这样迟钝,就算他真的发现了什么,事后必然也很容易就能糊弄过去。   但是刚刚好像真就险些出了问题,她就没办法再那么理直气壮下去了。   邱玉婵是真的很怀疑,祝英台身上的破绽那么多,除了换上了男子的装扮以外,她行走时的姿态、偶尔露出的小表情、动不动就闹的小脾气、身上明显的玫瑰花香……这不熟悉的人当她是男生女相、喜欢涂脂抹粉,邱玉婵还可以理解。   可是梁山伯就同她住在一起,更别说二人之间的交流还如此之深入,他当真对祝英台的真实性别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邱玉婵本来还想反过来试探他两句,谁知道他表现得全无差错也就罢了,祝英台反倒紧张起来了。   ——罢了。   邱玉婵心中顿觉索然无味,还是那句话,她又不是她爹娘。这件事情,还是交给他们祝家人自己去解决吧。   至于梁山伯到底是装傻还是真憨,他若是当真知道了祝英台的身份,会不会顺藤摸瓜怀疑到她的头上?   邱玉婵勾起嘴角,全然不惧地摆摆手,“好好说话?若不是你们非要凑上来自找不痛快,我会搭理你们?走了,以后别再来烦我。”   “你!”祝英台登时就想跟她分辨个清楚,却被梁山伯拉住哄了起来。   邱玉婵就这么光明正大从他们身边经过——梁山伯他不是一个被人欺辱、都还能在关键时候舍出自己的性命去救人的老好人吗?   既然他这么好,那就算她“误会”他的本性,拿话去堵他那些不知道是真心好奇还是隐晦试探的问话,他肯定也不会怪她的哦?   毕竟她也不是什么魔鬼,只要他不再问那些令人分不清背后目的的奇怪问题,大家也不是不能愉快地当表面同窗。   可要是这位大哥的好奇心真的那么旺盛,那就不要怪她回回应话都“不知好歹”了。希望到时候,这位老好人大哥还能像今日这样“不计前嫌”。   ***   经过祝英台和梁山伯的轮番刺激,生气的马文才在邱玉婵眼中都变得无比可爱起来。   她脚步不停、直奔寝室而去,打算跟文才兄开诚布公地、好好地谈谈。   来到寝室门口,邱玉婵先是将门推开一条小缝,然后再轻轻地把头探进去。   她本来是想先悄悄看看马文才独自一人时的状态,再决定自己要用什么方式来解决这次的矛盾。   可是邱玉婵一将头探进房间,登时就吓了一大跳!   房间里桌翻椅倒,马文才的红宝石黄金长嘴酒壶侧翻在地上,清澈的凉水从壶嘴里面涌出,将壶嘴附近的地砖打上一层暗色。   最惨的还是邱玉婵买出来的粗瓷茶盏,一只凄惨地碎成了两半,另一只凭邱玉婵的视力、乍一眼都找不着它现在到底在哪里。   这要不是她跟文才兄刚刚吵过架,她都要以为她们这屋是遭了强盗了——翻箱倒柜的小贼都造成不了这样的破坏。   只要一想到她一走,马文才就立刻就拿屋子里的家具来出气了,邱玉婵就觉得自己心中的怒火是蹭蹭蹭地在往上涨!   她怒气冲冲地直奔衣柜,真打算按马文才说的那样——现在、立刻、马上就搬到医舍里去!   ——谁还没个脾气了?大不了就老死不相往来好了!   邱玉婵秉持着这样的心情,猛地一下打开衣柜!   书院的衣柜分上下两层,邱玉婵和马文才都属于那种私服多的要另外摆进箱笼里的类型,所以他们分配使用衣柜的时候,反而十分和谐。   反正要摆进衣柜里的,只有万松书院的院服。既然如此,干脆也不要分什么上下了,都摆在上层,各分一半也就是了。   上层也用起来方便嘛,所以衣柜的下层空空荡荡,邱玉婵看久了,还觉得这样挺舒服的。   可是今天,衣柜一打开,她就觉得不对,视野里好像出现了一些多余的东西。   她定睛一看,她以为发完脾气以后就不管不顾地跑出去的马文才,竟然蜷着身子,可怜巴巴地藏在下层的衣柜里面。   书院里的衣柜都是实木的,柜门关上的时候,里头必定是又黑又暗,一点儿光线也没有的。   大概是邱玉婵开门的动作惊醒了他,马文才毫无防备地抬起头来。   邱玉婵这才看清,他刚刚竟然在哭!   平日里漂亮而飞扬的凤眼,此刻已经变得通红。马文才抬头的时候,还有一颗将坠未坠的泪珠,就着他抬头的动作往下落。   以前,邱玉婵一直都觉得什么“小脸好像苹果一样红”“眼泪好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往下落”之类的比喻,都是一种美化的说法。   哭得皱巴巴的脸、狼狈落下的眼泪,怎么比得上圆润饱满的珍珠接连坠落的画面呢?   可是此刻,她只想怒骂一句,这是什么破比喻?什么样的珍珠,才能和眼前人的泪水作比较?   他那么可怜、那么无助、那么脆弱,脸上的表情是邱玉婵从未见过的惊惶和不安。   高大的身体蜷缩起来,引弓时修长漂亮的双手交叠在身前,自信飞扬的神情如数不见。   几乎是在看见他如此狼狈的形象的那一瞬间,邱玉婵的脑子里就是“嗡”的一声。   这个人,这个人,这个人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骄傲到近乎桀骜、脾气大到傲娇偶尔都会变成暴娇的程度的文才兄吗?   柜子里的马文才像是很不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线,更加不适应自己这样的形象突然暴露于人前,他连眼泪都顾不得擦,就要起身把柜门关上。   孰料邱玉婵的反应比他还快、还大!   几乎是在他动起来的那一瞬间,邱玉婵就猛然察觉到!   她从难以置信的情绪中惊醒过来——笑死,根本惊不醒,邱玉婵完全是凭借着本能,下意识地就先马文才一步把柜门关上了。   关上柜门以后她也不走,而是恍恍惚惚地抱起双膝、蹲在地上。   ——呜哇,她是真的没想到,文才兄竟然会被她气……伤成这样。   她一直以为文才兄是个暴躁的大可爱,就是不开心了他也不说,只会生气地走掉。今天见到房里这么乱,邱玉婵还以为这是马文才乱发脾气的程度又升级了呢。   虽然这样也会激起她的怒火,但邱玉婵其实并不害怕应付这种类型的人,不就是比暴比倔吗?   在这些方面,她也不见得会输给谁。   可是……可是马文才如今的状态……邱玉婵是非常典型的吃软不吃硬的类型,要不也不会因为马文才漂亮好哄,就一直对他宽容以待了。   在意的人留下的眼泪,在邱玉婵这里绝对可以算得上是制胜的法宝了!   你别看她穿越过来以后,好像总是一副离经叛道的样子,但是实际上,她却总是能够把邱父邱母哄得十分开心。   就算再不满意她做出的各种决定,也会在她的温言软语和撒娇卖乖下逐步退让,直至失去所有的原则和底线。   这还是邱玉婵第一次,因为在完全了解一个人以前,就优先把他放在了心中在意的那个位置上。然后又因为了解得不够全面,而在不经意间把人伤得如此彻底。   文才兄一个人难过地躲在柜子里哭泣的画面啊——邱玉婵同样难过地抱着膝盖低下头,她觉得自己今生应该都很难忘记今天的这个场景了。   作者有话说:   婵婵子两辈子都被家里人呵护得很好,属于那种别人遭遇困难的时候,她可以理γιんυā智加同情地伸出援手。但是在意的人一旦遭遇这种事情——还是因为她,她就会直接麻爪的类型。   感谢在2022-04-08 22:56:27~2022-04-09 23:42: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落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__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柜门刚开的时候, 马文才的确感到十分不能接受,他迫切地想要把周围的环境变回自己安全的、熟悉的样子。   可是开门的邱玉婵,一没对柜子里的情况表示震惊, 二没对他偷偷躲在柜子里哭泣的行为表示鄙夷, 反而——马文才当时根本分不出心神去注意她的表情,可她竟然主动帮他把柜门关上了!   这下, 没能看清邱玉婵当时的表情,反而让马文才变得有些心神不定起来。   他咬咬牙, 轻轻地推开了半扇柜门。   出乎意料的,邱玉婵竟然还在房间里!   她抱着膝盖蹲在地上, 看起来比躲在柜子里的他还要小只。马文才因为乍见柜子外面还有人的心情, 都略微平复了一些。   邱玉婵没想到马文才竟然会主动打开柜门,虽然只开了半扇中的一半, 露出几根苍白的手指和还在流泪的脸。   他看见邱玉婵的时候,还难以抑制地抽噎了一下。   刚抽噎完就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飞快地想要把柜门重新关上。   邱玉婵赶紧小跳一步,跳到还能透过那条小缝看到的地方, 可怜巴巴地喊了一声,“文才兄。”   马文才关门的动作就这么突兀地停下了, 这时候两扇柜门之间,就只剩下一道小缝了, 柜子里面的人可以通过它看清外面, 邱玉婵却没办法通过它来判断马文才此刻的表情。   她试探性地往后退了一点点, 她没有看见的是, 柜子里的马文才条件反射地就想推开柜子, 把她留下。   只是在他行动之前, 邱玉婵就已经停下了, 她就停在那里,轻声地对柜子里的马文才说:“文才兄,我回来了。”   她小小的一只,眼神里蕴含的无措总会让人产生一种你是她心里极重要的人、她正在为你担心的错觉。   ——只是错觉而已。   “你不是走了吗?”丢下我了,不要我了,永远也不回来了。   “是啊,但是不管我去了哪里,最后我总是要回来的嘛。”   马文才愿意开口说话,邱玉婵心里就略微安定一些了,她转换重心,轻轻地踮了踮自己已经轻微有些发麻的腿,“文才兄,为什么你,要一个人待在柜子里面啊?你出来好不好?外面好乱、好黑、而且还只有我一个人,我好害怕啊。”   柜子又被推开了一点点,发红的凤眼凑到展开的缝隙里,“害怕?你是在害怕外面?还是在害怕我?”   邱玉婵歪歪头,突然凑到推开的缝隙的面前,柜子里突然传来“咣”的一声,像是有人突然被吓得往后一退,结果被倒霉地撞上了柜子。   邱玉婵默默在心里说了一声“抱歉”,然后就好像是没听到这声巨响一样,轻轻地拉开柜门。   她开门的速度很慢,不一会儿就有人伸出手,阻止了她开柜门的动作。   “好吧,”邱玉婵妥协道,“如果你真的那么想这样和我说话的话,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出去!”柜子里的马文才像是反应过来了一样,开始发出拒绝的信号,“你给我出去!我不用你管!”   ——怎么还产生反效果了?   邱玉婵不再试图打开柜子了,她干脆就着这个姿势坐下,然后把头埋进膝盖里。   马文才没想到柜子外面竟然真的就这样没声了,他怀疑邱玉蟾这是想套路自己出去,但情感上却怎么也放不下心来。   最终只能恨恨地妥协道,“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你不是去找梅文轩去了吗?你还回来干什么?”   说着就要把柜门推开,复又想要她刚刚凑到柜子前的样子,推门的动作就这么慢了许多——像是生怕外面的人反应不及,会被突然打开的柜门撞上。   可是他刚一开门,就看见邱玉婵把自己团成一团,坐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   “你——”他迟疑地维持着将出未出的动作,脸上的泪水已经被他完全抹去了,“你该不会是哭了吧?”   邱玉婵本来只是想假装一下,但是马文才的这个语气——于是马文才就看见,自己话音刚落,邱玉婵就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来。   她有一双漂亮又分明的桃花眼,意气风发时就显得写意风流,马文才一直都觉得这小子长了一副招人的长相。   可谁知道,他竟然更加适合哭,眼泪还蕴在眼眶里没有落下,整个人的气质就变得极为惹人怜爱起来。   明明是个大男人,他怎么就!就!   马文才也说不清自己眼下的感受,但是刚刚那种被所有人抛弃、天地好像都因此而昏暗下来的思绪,此刻却是通通都消失不见了。   没有人在看到这样的邱玉婵的时候,还会觉得她是不在意自己的。   马文才脸上还有没擦干净的泪痕,心里却已经心急如焚起来了。   邱玉婵还没有坏心眼到这个地步,要让一个刚刚还在难过的人想办法来哄她,所以她象征性地抽噎了两下,就开口回应马文才刚刚提出的问题了,“我哪有玩什么把戏啊?刚刚明明是你在跟我生气,我才跑出去散心的嘛,怎么就扯到梅师兄那里去了?”   “你还在意我是不是生气?”   “我当然在意了,可惜文才兄现在根本就一点儿都不在意我了,我都说了我一个人待在外边害怕,你竟然还要我出去?”   “我——你可以去找你的梅师兄嘛。”   邱玉婵感觉自己好像找到问题的症结所在了,她仗着自己此刻的姿势,无赖地扯住马文才的衣服,“文才兄,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在意梅师兄?我记得我说过,你们两个之间,我肯定会选择你,所以你必然不是在为我伤心。难道,你——”   眼看着邱玉婵就要开始信口胡诌,马文才干脆蹲下,他掐住邱玉婵的下巴,不让她低下头。一边认真观察她的表情,一边问她,“你说你肯定会选择我?如今,你还不是准备抛下我了?”   “所以你是觉得我要抛弃你这个朋友,转而选择梅师兄去了,所以你才会如此伤心的吗?”邱玉婵也想要开诚布公地跟他谈一谈。   马文才极不习惯将自己的真实想法和感情暴露于人前,可是今天……反正邱玉婵她连那一幕都看见了,他索性就破罐子破摔,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但是,好像不止是朋友……   只是这样的心头乱绪,连马文才自己都说不明白,邱玉婵当然也不可能知道。   她从字面意思去理解马文才的想法,“文才兄,我不知道你这么在意住不住在一起的问题,我以为你一个人的话会更开心。”   一个人怎么可能更开心呢?他都已经一个人这么久了,要是一直都是一个人也就罢了,他怎么能接受邱玉婵来了以后再离开?   马文才眼神一黯,好像理清了心头的一点儿思绪。   可是表面上,他却是这么说的,“可是其他人,其他人都是跟他们的朋友住在一起的。我们……你却要丢下我吗?”   邱玉婵觉得自己弄明白了,这应该就是那些喜欢用抵足而眠来表达自己对朋友的热爱的男人叭。   所以根本矛盾在于……她不是一个男人?   若是放在以前,她必然不可能妥协,喜欢抵足而眠的男性友人,拒绝拒绝通通拒绝!   可是她都因为书院的规定,跟马文才同住过一段时间了。这个时候,好像也必要再过分地坚持一人一房了?   实在是邱玉婵的理智每每都要上线的时候,马文才一个人躲在柜子里面哭泣的画面,就会把她的想法往感情用事的方向拉扯。   来回拉扯过后,她终于找出了一个相对理智的借口——用来说服自己继续跟马文才同住。   可恶!那可是哭泣的文才兄诶!有谁能忍得下心来不对他妥协啊!   邱玉婵只好叹了一口气,瞎掰道,“文才兄你真的误会我了,我怎么可能会丢下你呢?在我心里,你就是我最重要的朋友的整个万松书院,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你。”   “只是——”邱玉婵给他打补丁,“之后我想要跟梅师兄学习医术,住在医舍那边会更加方便罢了。”   “说来说去,”马文才面色冷沉,“你还是要搬走。”   “怎么可能!”邱玉婵捧住马文才的手,“那是之前的想法,既然我已经知道了文才兄你舍不得我,我当然不可能走啊!”   “谁——”马文才还想再傲娇两句,但是他也不是什么蠢人,邱玉婵要真这么走了……于是他勾勾唇角,同样握住邱玉婵握住他的那只手,“你知道就好。”   邱玉婵没想到马文才竟然会反握回来!而且他竟然不傲娇了!   虽然傲娇了她也不会再选择走就是了,但是不傲娇的文才兄,真的好奇怪啊。   邱玉婵忍着从他手中抽回手的冲动,继续道,“但是师兄的好意我也不能完全辜负对吧?而且之后我就要在他手底下学习医术了诶!   所以,不如两边的屋子我都保留下来?医舍那边要是忙不过来了,我就将就在那边住一个晚上?   我保证,一个月绝对不会在那边住超过一旬的时间!”起码要把生理期混过去吧,文才兄这么敏锐的一个人。   马文才似是对她的双手很感兴趣,翻来覆去地把它们捏在手里头把玩,这会儿听到邱玉婵的保证和提议,他勾着邱玉婵的手指头,勾了勾唇角,“好啊。”   “文才兄,”邱玉婵应该抽出自己的手的,毕竟她是一个女孩子。但是看着马文才此刻并不达眼底的笑意,她下意识地勾起手指,正好和马文才的手指头形成了一个拉钩的动作,“以后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地方,你就直接告诉我好不好?不用一个人躲起来难过的,如果你告诉我的话,我一定不会做出让你难过的选择的!一定!”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文才兄的黑化值在反复横跳。感谢在2022-04-09 23:42:28~2022-04-10 19:50: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下雪天、girl、17497875、WhoAreYou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马文才眸光一颤, 避而不答道,“好了,你快起来吧, 地上不凉吗?”顺势就要把手指头抽出去。   邱玉婵登时就笑了——嘿, 我这暴脾气!   她趁着马文才准备起身,重心不稳的时候, 狠狠地拽了他一下!   马文才多快的反应啊?他把手半撑在地上,刚要开始质问她到底想干什么, 邱玉婵就一把抱了上来,“一定啊!”   她用手在他的脖子轻揽了一下, 身体上的接触面积倒不是很大。邱玉婵时刻注意着分寸, 自然没注意到马文才骤变的眼神。   他轻轻地笑了起来,他看着她, 像是在看一只活泼的、可爱的、天真的、主动把自己往虎口中送的小狐狸。   然后轻轻地应了一声,“好。”   邱玉婵满意了,她不再提及自己刚刚撞见的画面,只一门心思地把话题转到了一片狼藉的房里。   “文才兄, ”她谴责道,“看你干的好事。”   “哼, ”马文才好像已经回到了正常的状态中,他用邱玉婵熟悉的口吻傲娇道, “也不知道刚刚是谁气的我。”   说着, 他就亲自动手, 把倒翻的桌椅都扶了起来。   看到倾倒的酒壶时, 大少爷露出了一个嫌弃的眼神, 一副酒壶落地就想把它丢掉换新的败家表情。   反倒是余光瞥见邱玉婵买回来的两人一对的碎掉的粗瓷茶盏时, 大少爷眸光震颤, 似乎极为不能接受。   那对粗瓷茶盏碎了一只、少了一只,马文才满屋子乱转,才把滚到角落里的那只丢失的茶盏给找出来了。   这小玩意儿的生命力竟然还挺顽强,叽里咕噜地滚到角落里,既没有被摔碎也没有被踩碎,躲得可以说是极为安全了。   要是另一只茶盏也像它这么顽强,这会儿马文才脸上的神色大概不会这么难看。   邱玉婵本来想说他两句,让他下次别再这么冲动了。   可是他捧着碎掉的茶盏,一张漂亮的面孔委委屈屈地朝她这边抬起,凤眼中似乎又闪起了粼粼的波光,邱玉婵哪里还忍得下心来说他半句?   她非但没能忍得下心来说他,还十分不坚定地安慰起这个罪魁祸首来了,“好了,你别难过了,不过是两个小玩意儿罢了,你要是真这么喜欢的话,等下次曹率再下山的时候,你可以再让他帮你买一对回来啊。”   “可是,”马文才勉强撑起嘴角,笑得比哭还让人觉得心酸,“再买回来的那对,就不是原来的这对了。”   “也是,所以文才兄,”邱玉婵还是借机教育了他,“下次你真的不可以再这么冲动了。你看,摔碎的东西彻底弥补不回来了吧?”   “嗯。”马文才闷闷地应了一声,“下次我绝对不会再用这种方式来宣泄情绪了。”   “嗯——”邱玉婵差点脱口而出一句,“真乖。”   好在她及时止住了话头,在“嗯”字后面转折道,“那作为我惹你不开心的补偿,”其实是文才兄这么乖的奖励,“等下次书院放假了,我们一起下山,去挑选一对新的茶盏吧。两个人的话,新买回来的茶盏,应该就会比原来的这对更有意义了吧?”   马文才瞪大双眼,好一会儿才在邱玉婵亮晶晶的眼神攻势下微微侧过脸去,含糊地答应了一句,“好,这可是你说的啊。”   邱玉婵就笑,这怎么还是一副害怕被抛弃的小可怜的口吻啊?   她摇摇头,“可不是我说的。”   马文才登时就气势汹汹地转过头来,逗人也得有个限度!   书院放假还有这么长一段时间,谁知道到时候会不会突发意外、临时有事、约定不成……想想都觉得这些情况都已经都刺激人的了,现在怎么还带立刻就反口的!   他也说不上来自己此刻的心绪到底是气是委屈还是不甘心,在他理清这些思绪以前,邱玉婵已经把手伸过来了。   她掰开他紧握成拳的手,在印出印子的手心处心疼地轻揉了两下,然后就在马文才即将因为不安而爆发以前,伸出小拇指勾住他的手指头,完成了那个幼稚的拉钩仪式。   “不是我说的,是我们说好的。到时候要是真的倒霉地遇上了什么不得不被耽误的意外事件,那我们就一起约定下次、下下次、下下下次……呐,只要眼下的这份心意不变,我们总能完成这个约定的。”   她勾着马文才的手指头轻轻地晃动起来,最后还极具仪式感地同他拇指相对、算是盖了一个“章”。但她却没有念出那个幼稚的童谣,而是认真地盯着马文才的眼睛,同他承诺道,“文才兄,”你别怕,“我一定不会变的。”   马文才觉得自己跟邱玉婵缠绕相对的那两根手指头,此时好像都是僵硬发烫的。他喉结滚动,既不敢看她,又舍不得不看她。   那一瞬间,他心中好像瞬间翻涌过无数的念头。但是最后的最后,在邱玉婵真诚而又珍惜的目光下,他还是努力压下了所有的杂念,只低低地应了一声“好”。   “好耶!”撩人的小姑娘浑然不觉,甚至还轻松地欢呼出声,“那咱们可就约好了!其实我早就想下山逛逛了,到时候还能和文才兄你一起,这简直是再好不过了!”   “是吗?”马文才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   拉完钩以后,小姑娘就非常无情地把马大公子修长漂亮、完全可以去做一个手模的华贵美手丢到了一边。   马文才看起来好像也不是很在意的样子,只是拾起刚刚他找到的那个、仅剩的一个尚且还可以算得上是完好无损的茶盏,将它捏在手中细细地把玩。   邱玉婵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这么喜欢这对茶盏,明明刚开始瞧见的时候,他还是一副嫌弃得不行的样子。   邱玉婵索性直接对马文才说道,“文才兄,没想到你竟然真的这么喜欢它们啊,那我就把这最后一只茶盏也送给你好了。”   邱玉婵其实分辨不出,哪只茶盏才是属于她的那一只。   但鉴于这两个小东西都是她买回来的,另一只茶盏呢,又是被马文才他自己摔碎的。那这仅剩的这一只茶盏,怎么也得算是她的了吧?   她本来还想留着这只茶盏的,就当是做个纪念了。可是文才兄要是真的这么喜欢它的话,她就再把这最后一只茶盏也送给他好了。   毕竟这也是对她的审美的一种肯定嘛。   孰料马文才抬起头来,表情算不上多惊喜,反而带着几分不相信的意味。   他不光是这么表现的,他竟然还张口问了,“真的吗?”   邱玉婵登时就给他气乐了,不然呢?还能有假的不成?马文才他是不是忘了呀,他的第一个茶盏也是她送的啊?   但是对于刚刚才哭过的小可怜,邱玉婵又怎么说得出重话来呢?   因此她只能无奈地肯定道,“真的真的是真的!”   马文才就笑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他笑起来是真的好看,凤眼里闪着愉悦的光,两边的嘴角都开心地上扬了起来,可是手上的动作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只见他五指稍一用力,从桌面上倾倒下来也没有摔碎的茶盏,就在他手中碎成了好几瓣。   “你这是在干什么?”邱玉婵的眼睛都惊讶地瞪大了。   可仔细观察,她眼中却并没有什么害怕的意味,反而只是些近乎纯粹的疑惑和不解。   马文才的心跳都雀跃地加快了几分,他从袖摆中取出一方手帕,轻轻地抿了抿唇,便又有了一些羞涩的意味。   “我只是想,”他的耳根染上薄红,心中却有几分黑色的、恍若污泥一样的东西慢慢地消退了下去,“我只是想,它们本来成双成对,现在却就只剩下它一个了,岂非是十分可怜?不若就像这样,让它们继续在一起好了。”   他一边说,一边将两只茶盏的碎片都包进那张帕子里。   那碎裂的瓷片、雪白的只在一角绣着飞鹤的绢帕和马文才骨感分明的指节,登时构成了一副极美的画面。   邱玉婵就捧着脸在一旁欣赏,时不时哄人似的附和一句,“有道理!”   “文才兄你说得对。”   “没想到文才兄你的心思竟然如此细腻。”   “文才兄,你要小心自己的手啊。”   ……   不要钱的好听话,不断从邱玉婵骗死人不偿命的樱桃嘴儿里溢出来。   马文才从刚开始的满腹心思,到如今忍不住想要把这些手帕啊、碎片啊的都放在一旁,只想掐住邱玉婵那张嘚吧个不停的小嘴。   最后,他终于还是忍无可忍地上手掐了,“闭嘴!”   啧,这个聒噪的家伙!怎么就一点儿都没变呢?   这天晚上,重归于好的两个人默契地将夜里的那一茬完全揭过。   邱玉婵不去探究马文才为什么会那么敏感。又为什么会在难过的时候,选择一个人偷偷躲在柜子里哭泣。   马文才也就从善如流地当这件事从未发生过了,只是夜里就寝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转过身来,看着邱玉婵熟睡的姿势,陷入了只有自己才知晓的一片深思之中。   作者有话说:   婵婵子还是很关心文才兄的,只是文才兄不主动跟她敞开心扉,她怕自己会戳到文才兄的伤口。   而文才兄呢,目前正因为一些不为人知的原因,主观上非常不想在婵婵子面前示弱。   PS:下章开始走剧情~   感谢在2022-04-10 19:50:43~2022-04-11 18:48: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落落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落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7497875、子今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矛盾过去的第二天, 邱玉婵又去找了梅文轩。   虽然已经跟梅文轩商量好了利益置换的问题,但是对于助理教学,邱玉婵还真是一点儿经验也没有。   在这一点上, 梅文轩就显得比邱玉婵成熟得多了。   他先是拿出三本剑谱, 让邱玉婵按照上面的内容演练。   邱玉婵就听话地照着做了。   彼时,梅文轩就木着脸站在一边, 看着邱玉婵将三本剑谱中的剑法标准地重现了出来。   “你以前练过这些剑法?”他终于忍不住问道。   虽然他心中清楚地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毕竟这最后一本剑谱可是近些年才编撰出来、并且绝不外传的。   邱玉婵诚实地回答道, “头两本剑谱好像是隐隐在哪里学过。”感觉就像是较为大众的普通剑法。   只要掌握了基础剑法,再看人舞上一遍类似的剑招, 应该就能学得大差不离了吧?   “倒是这最后一本剑谱, 练起来倒是有些意思。”最后一本剑谱的难度,就比较接近于当初她的剑术师傅在临走前留给她的那本剑谱了。   只是当年, 她尚且要在这些复杂招式的掌握上耗费一些功夫。   可是随着她剑术的日渐精进、武学功底的愈发牢固,阅过一遍剑谱就领悟个中精髓,并且将其形神具备地演练出来,对她来说早已不是什么难事了。   梅文轩虽然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但是此刻听见邱玉婵如此肯定的回答,他还是难以避免地酸了起来。   邱玉婵发现梅师兄又开始用那种奇奇怪怪的眼神看她了, 就像是一只在外面流浪久了的小野猫,有朝一日终于被人类主人抱回了家。   虽然它很清楚, 主人在它之前根本就没有养过别的猫咪, 但当它看到主人家里出现了一只白皙漂亮、血统纯正的小奶喵的时候, 还是不可避免地会产生酸意和敌意。   好在这一次, 梅文轩的情绪收敛得很快。   邱玉婵讶异之余, 只当自己是看错了, 毕竟梅师兄怎么可能是没人要的小野猫呢?   而且如果非要这样类比的话, 她应该也比梅师兄要野多了?   初步估计过邱玉婵的剑术水平究竟到了怎样的一个境界以后,梅文轩酸了吧唧之余,又不由多了几分安心。   起码他爹回来以前,他应该能帮他把书院看顾得很好。   等他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就看见邱玉婵托着自己的下巴,坐在石椅上犯愁。   “师兄,你让我帮忙,不会就只是想让我教他们这些吧?这哪儿用得上我啊?师兄,你不会真的就是想要找一个借口送我屋子吧?”后一句就是调侃了。   不过邱玉婵是真心疑惑,梅师兄到底想让自己怎么帮他啊?   “呵。”梅文轩也是真心觉得自己掌心发痒,特别想紧握成拳,然后狠狠地敲在这个满脸无辜的小子的脑袋上!   你自己天赋异禀,就觉得谁都跟你似的了是吧?这怎么比明明白白地炫耀出来,还要让人觉得手痒呢?   梅文轩迫切地想要揍人,好在他及时想起,这可是自己花大价钱请回来的劳动力。   劳动力上岗之前,他可不能主动给人创造出偷懒的借口。只得在心里默默地忍了,只等日后新来的武夫子就位了,他非得好好地敲她一顿不可!   是以到了最后,梅文轩也只是冷哼一声,“就只是?等你把这三本剑谱都教他们练会了,再来跟我说这些吧。”   ——情况不对啊。   邱玉婵无辜地眨巴起她的大眼睛来,“师兄——第三本剑谱这么难,难道你要让我在一个月内,就给他们完全教会吗?”   梅文轩闻言,偏头睨了她一眼——这小子心里虽然没点数,可反应倒是快得很,一下子就看出刚刚他是在介意些什么了。   虽然知道她故意改变说话的方式是为了讨他的欢心,可你还真别说,这小子有意向你卖乖的时候,模样和态度是当真乖巧可爱又讨人喜欢。   只要这心不是铁做的,有几个人能做到不为所动呢?   梅文轩自诩自己虽然不近人情,可也远远达不到铁石心肠的境界。   于是他顺理成章地熄灭了自身的火气,以一种堪称温和的语气交代邱玉婵道,“不用,第三本剑谱这样的难度,不在书院的教学范畴以内。你只要能在一个月的时间内,让他们练好第一本,就算你合格了。”   书院的武学课可不止剑术这一门,只是十八般武艺里面,他最擅长剑术,又是短时间内的代班,目的是为了让学子们适应武学课程、保证身体机能不下降,索性就单独挑了剑术出来教。   事实上,只要能让学子在离校以前,掌握至少三门武艺,书院的教学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很多学子在来书院以前,就有武学基础。   只要任意挑选三门武学,过了考核,就能达到结业的标准。   其中剑术的考核,就是舞出一套完整的剑法和实战成绩。   邱玉婵要是能在一个月的时间内教会给他们这些,就相当于是完成了一半的任务了。   虽然这门考核里面最难的是实战,而在剑法方面,用最简单的剑法通过考核,也只能拿到基础分,于前途无益。   可真要说起来,她也只是一个助理教学罢了,哪里就有那么高的要求了?   邱玉婵打从心底里不觉得这个要求高,第三本剑谱她不敢说,可一二两本剑谱,不是只要学会了基础剑招,就是信手拈来的事情吗?   她实在想象不出,学会了基础剑招,拥有了完整的剑谱,学会上面的剑招还能有什么难度?   这还需要人教啊?这真的不是师兄在给她送福利吗?   虽然心里十分怀疑,但是面上,邱玉婵却分毫也没有表现出轻视的样子来。   她乖乖地用双手抱住梅师兄给她的两本剑谱——第三本剑谱已经被梅师兄带回去收好了。   ——完蛋,她到底要不要告诉师兄,舞过一遍以后,她已经完全将上面的剑招记下来了?   邱玉婵沉思片刻,最终还是决定不要多嘴——既然梅师兄都把第三本剑谱拿出来,用来给她测试剑术水平了,那这些剑法应该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东西。   大不了她不在人前使用这套剑法也就是了,反正她目前遇到过的那些敌人,用基础剑招都能应付得过来。   她双手抱住一二两本剑谱,乖乖巧巧地抬起头,礼貌地对上梅文轩的眼神,“好的,我明白了,多谢师兄。”   “嗯,”梅文轩坦然自若地点点头,“好了,时辰也不早了,先去饭堂吃饭吧。”   邱玉婵是上完早课以后才来找的梅文轩,两个人都还没用饭呢。   邱玉婵也点头,“好啊。对了,文才兄他还在医舍外面等着我呢,我们一起去饭堂用饭啊。”   早课刚一结束,马文才就说自己要跟邱玉婵一起来医舍。   他们昨天才刚刚结束过一场争吵,今天他说什么,邱玉婵当然都是最大程度地满足他。   本来想跟师兄打个招呼,让马文才一起进来的,反正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而且她第一次帮梅师兄代课的时候,要不是文才兄帮忙,事情不见得能进行得那么顺利。   可是她都还没来得及进来跟梅师兄打招呼,马文才自己就拒绝了。   他坦然地表示自己要跟着来,也确定自己不需要跟着邱玉婵一起进医舍。他就只是想在门外等着她,然后两个人一起回去而已。   邱玉婵自然是无有不应的,这会儿事情商量完了,她也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等在门外的马文才。   梅文轩本来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他只是随口地感叹了一句,“你们两个的关系还真是好啊。”   可是当他踏出医舍的大门,看着坐在花圃旁边,身旁还摆着两份打好的饭菜的马文才的时候,他瞬间就破防了!   同窗之间,关系友好。他其实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关系好就关系好,你关系好,你还要特地在一个孤寡师兄面前秀出来,你觉得这合适吗?   到这里为止,梅文轩也就只是简简单单地酸了而已。   直到马文才他开口说话,他先是对一个眼前偌大的一个师兄视而不见,一双漂亮的大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他身边的邱玉婵看,“玉蟾,这边。”   ——所以咱就是说,就站在她身边的我,是没有丁点存在感的呗。   ——然后存在感这就来了。   等邱玉婵同样欢喜地回应了他,“文才兄!”   马文才眼睛里终于能看见别人了,他先是歉疚地看了梅文轩一眼,然后才一脸愧疚又为难地开口道,“糟了,师兄。我怎么就忘了,我和玉蟾在这个时候来找您,您应该也没有用饭才对?这样吧,这两份饭菜你们先用着,我去饭堂吃就行了。”   “这怎么行?”梅文轩还没开口,邱玉婵就飞快拒绝道,“我跟你一起去吧!”   她先说要跟马文才一起,然后才向梅文轩卖乖道,“今天真是辛苦师兄您了,没想到我还没文才兄他想得周到呢。   这两份饭菜呀,您就挑一份先用着,一会儿我再来帮您收盘子。怎么说我才是这个助理教学不是,可不能输给他了。”   这两个人一唱一和的……梅文轩的心情顿时更加复杂了。   “不用了,”他看似洒脱,实则酸了吧唧地说:“我们书院的助理教学可不用干这些杂事,这两份饭菜,你们就自己用吧,我到饭堂去。”   “对了,你们不用特意跟来陪我。”他补充道。   不管他们有没有这个念头,总之先掐死在摇篮里!   他可不想到了饭堂里,还得看着这两个人亲热甜蜜!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邱玉婵从善如流地咽下那些早就准备好的客气话,热情地同梅文轩告别,“那师兄,您慢走啊!”   梅文轩没有再回头寒暄,离开的步伐却迈得愈发的快了。   等梅文轩的身影消失在道路的尽头,邱玉婵这才没好气地看向马文才——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的!   他连定过相关规定的束脩都能拿来做人情了,这点儿人情世故他还能处理不好?   邱玉婵原以为马文才会同她装无辜,谁知道他竟然站在原地,冲她得意地一挑眉,算是默认了她的想法。   邱玉婵登时就哭笑不得,“你怎么总是这么喜欢针对梅师兄啊?”   要说朋友之间的占有欲,邱玉婵看他对孔书易也不这样啊。   马文才先是端起一份饭菜,优先递给邱玉婵,然后才不服气地辩解道,“这才哪儿跟哪儿啊?”   “怎么着,难道你还想做得更过分一些?”   马文才竟然还真的认真沉思了片刻,“那就要看他日后会不会继续打你的主意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11 18:48:51~2022-04-12 23:43: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落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季铵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你在想什么呢?”邱玉婵哭笑不得地说:“等新来的武夫子上任了, 就算是我想继续跟在师兄身边打转,师兄他都见不得会搭理我。”   “那可说不一定。”马文才嘲讽地勾起嘴角。   那家伙一看就不安好心,忙不过来的时候找人帮忙也就算了, 事后竟然还预定了要教导邱玉婵医术。   怎么, 他到底是觉得自己太忙了,还是嫌自己太闲了?   邱玉婵不好跟他分辩, 学医术其实是她自个儿主动提的,免得到时候劝慰不成, 反倒又让这家伙钻进牛角尖里。   反正等新的武夫子来了,文才兄应该就能看出来, 梅师兄他内心深处其实是有多烦她的了。   抢了人家浴室、占了人家隔壁厢房、还在人家手底下混了半个学徒的身份出来的邱玉婵, 她心里还是有这么点自知之明的。   二人找了一处景色优美的四角凉亭,解决了他们的午饭。   邱玉婵正想收拾托盘呢, 马文才就出声阻止道,“东西放这儿就好了,一会儿曹率会过来收拾的。”   “曹率?”   马文才提醒她,“就是一直跟在我身边的那个小书童。”   “我当然知道他是你的小书童, 我不是在问这个。”邱玉婵当然知道曹率,严格说起来, 她还是先认识的这个小书童,然后才结识了他的主人呢。   她只是不明白, “他人在哪儿呢?”   “这呢这呢!”邱玉婵话音刚落, 曹率就突然从亭子旁的小道旁窜了出来, “两位公子可是用完饭了?你们午后还有课呢, 还是抓紧时间, 赶紧回去小憩一会儿。这儿交给我来就行了, 我一定收拾得妥妥当当, 不会糟蹋了书院的亭子的。”   凉亭旁的石子路蜿蜒曲折,曹率窜出来以前,就邱玉婵还真没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可他出现以后,那叫一个热情周到又自然。   马文才明显已经习惯了他的妥帖,没有一句多余的嘱咐,只专心招呼邱玉婵道,“走吧,午后你还要应付那些精力充沛的学子们呢,趁现在还有时间,还是先休息一会儿吧。”   “那这些——”邱玉婵显然还有些犹豫。   使唤别人的书童,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邱公子您就放放心心地把这里交给我吧!我保证您下次过来的时候,这亭子整洁又干净。”曹率却没有丝毫怨言,一副请您相信我的能力的样子。   “好了,”邱玉婵根本就来不及寒暄,马文才就一把握住她的肩膀,强行把她给转了个向,“你怎么连个下人都要这么关心啊?”   刚刚还说人家是自己的书童,现在就一口一个“下人”的了。   邱玉婵试图卸下他握在自己肩上的双手,“说我之前,能不能先反省反省你自己,你怎么连自己的书童的醋都要吃啊?”   “哈?吃醋?我会吃醋……”他们俩的声音逐渐小去,低着头利索地将两个托盘整合到一起的曹率登时松了口气。   他们家公子以前交朋友,哪一次不是被人吹着捧着讨好着的?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他们家公子竟然还会主动关心别人的,不是那种场面话,而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关切,这可是连他们家老爷都享受不到的待遇啊!   他们父子俩相处起来一向别扭,眼看着公子年纪渐长,老爷终于不怎么对他动手了,他们争吵的次数却越来越多。   曹率跟在马文才身边也有近十年了,他是打从心底里地希望他们家公子的日子能过得轻松快乐一些。   然后他们就在山下遇上了邱公子,虽然他总感觉他们家公子实在是过于在意邱公子的感受了,但是他们读书人管这叫“莫逆之交”的,可能就是这么一回事儿?   反正他看邱公子,好像也挺在乎他们家少爷的。   ***   那厢,邱玉婵和马文才走在回寝室的路上。   邱玉婵终于从马文才手里解放出了自己的双肩,她难掩羡慕地感叹道,“文才兄手下还真是人才济济啊,连个书童都这么得力。”实在是太会来事儿了。   “你喜欢啊?”按照大少爷一贯的性格,这句话后面跟着的应该是大气的,“我送你啊。”   邱玉婵虽然知道,曹率是他手下的得力干将,此刻也禁不住双眼一亮。实在是她觊觎阿实和那小圆脸的组合真的太久了,她身边要是能跟着这样的两个人,以后的日子得过得有多享受啊?   于是她眸光明亮地点点头。   马文才勾起嘴角,难得亲近地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其实呢,本公子对朋友一向大方——”   邱玉婵的双眸愈发明亮,连马文才此刻如此亲昵的举动都顾不上了,她连连点头,“嗯!”希望马文才赶紧把话说完。   马文才终于吊够了她的胃口,他凑到她的耳边,笑得促狭,“所以,喜欢就一直跟在本公子身边。那本公子有的呢,就一定少不了你的了。”   邱玉婵忍不住斜他一眼,恨恨道,“那要不要我把阿实也分你半个啊?”   马文才还真的故作思量地托起了下巴,“那感情好啊。”   邱玉婵终于忍不住,跳起来狠狠地砸了他脑袋一下,“你想得美!”让你逗我!   “嘶——你还真打啊?”他呲牙咧嘴地这么问了。   “哼。”邱玉婵就兴高采烈地这么答了。   事实证明,拥有一张美人面还是极为占便宜的。到了寝室,马文才额头上的痕迹就完全消失不见了。   可是这家伙却不要脸地在那里哼哼唧唧,一副你把我打坏了的样子。   “差不多得了啊。”   他还在那里哼哼。   “我下的手,我还能不知道轻重吗?”   他哼哼的声音愈发大了。   邱玉婵终于出了狠招,“你要是真的疼得这么厉害,那我只好到医舍去,去请师兄来给你看看了。”   马文才终于不装了,他一脸不开心地抬起头。那张漂亮的脸,那个委屈的小模样,直能让所有看到他这副模样的人后悔,刚刚为什么不好好地陪他玩玩呢?   邱玉婵:“……”颜狗竟是我自己?   她一脸恍惚地怀疑人生,马文才却还是不想放弃。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让邱玉婵为他做点什么,但他就是、就是想让邱玉婵……哄哄他。   他凑到邱玉婵身边,双手交叉,手心撑在桌子上,手背垫着他线条流畅的下颚。然后眼神湿漉漉地盯着邱玉婵看,“我好像也没那么疼了,要不我让曹率煮个热鸡蛋来,你帮我滚滚?”   邱玉婵先是被美颜暴击得晃晃悠悠,然后就被他锲而不舍的举动弄得是又好气又好笑。   “好了,别再麻烦人家了。”   马文才不甘心地抬起头,刚想暴言这根本就一点儿也不麻烦。   别看曹率好像一天到晚都在忙,但是他的月钱绝对是可以匹配得上他付出的劳动量的!   这要是换成现代的说法,大概就是月薪100w,公司的方向就是我活着的意义叭①。   这曹率为马家干活儿,那绝对是乐在其中的,不然这银子拿得实在是太不踏实了。   不过马文才还没来得及给邱玉婵解释,就看见她敷衍地低下头,好像是哄小孩子一样地吹了吹他的脑袋。   邱玉婵自觉自己这就是在哄小孩子,可是被哄得马大公子,却震惊地愣怔在了原地。然后眉眼舒展、耳根发红,非常明显地害羞了起来。   邱玉婵本来觉得自己还挺坦荡的,这会儿也被他的表情感染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好了,这下你满意了吧,还不快睡?”邱玉婵的语气有些急促,眼神也有几分闪躲。   “哦哦。”可惜马文才眼下还处于迷迷瞪瞪的状态中,他乖巧地应声,并且成功地错过了邱玉婵微微泛粉的脸颊。   他们心不在焉地宽衣午歇,小憩醒来以后,双双坦然地好像又恢复到了以往的常态。可是他们身周的气氛、相处的氛围、相视一笑时彼此对视的那一瞬间……好像就是有什么变得同以往不一样了一些。   他二人身在局中看不清,旁观者却一下子就看出了几分端倪来。   “我怎么感觉,你们两个之间,好像,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剑术课上,他们路遇的孔书易抓破脑袋,努力地想要形容出自己心里的感觉,“好像……就是关系,好像变得更好了?”   明明没有勾肩搭背,却比时常挽手勾手、成天腻在一起的梁祝二人看着还要更亲近一些。   邱玉婵和马文才先是默契地对视一眼,然后又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你看错了吧。”邱玉婵越过孔书易。   “我们俩的关系有不好过吗?书易兄你今日怎么有些——少见多怪?”马文才拍拍愣怔的孔书易的肩,然后举步追上邱玉婵。   被独自留在原地的孔书易:“……”你们都默契成这个样子了,还要让我相信你们之间没有什么猫腻?!   先后结识了梁山伯与邱玉婵,却唯独他一人没有这样默契的知交好友的孔书易,觉得自己被深深地伤害到了。   作者有话说:   ①引用网络上的工资梗,出处找不到了,找到了再补充。   说好的走剧情,结果一写到他们两个,相处的画面就咻咻咻地从脑子里冒了出来。【泪目.jpg】   我要把笔从他们两个手里抢回来!【握拳.jpg】感谢在2022-04-12 23:43:23~2022-04-13 23:24: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落落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剑术课真正开始的时候, 孔书易发现自己的格局还是小了。   当他把思维局限在同窗的友情上的时候,他的好友之一已经成功地得到了夫子的信任,成为他们的助理教席了?   ——谢邀, 很为朋友感到骄傲, 但还是想要一个知交好友。   ——亲亲,这边并不想把格局打开呢。   面对孔书易怨念满满的眼神, 邱玉婵选择移开视线。   对不起了,书易兄。现在别说是文才兄了, 可能梅师兄他在我心里都要比你重要些,谁让他现在是我的衣食父母呢?   孔书易哀怨地将目光转向梁山伯——好家伙, 这师兄都来了, 他还在跟祝英台黏糊呢。这两个人天天都腻在一块,他们自己都不会觉得腻的吗?   孔书易原本是十分羡慕才玉二人的默契的, 现在横向对比了一下梁山伯与祝英台,他忽然发现,像他跟邱玉婵这样君子之交淡如水的相处方式,其实也还是很不错的?   至少比上不足, 比下有余了嘛!   邱玉婵没想到孔书易就这么自个儿把自个儿给哄好了,现在她也陷入了难解的难题之中。   邱玉婵原以为, 担任这个助理教席,最大的难点应该会是学子们的不认可。   谁知道所谓的不认可, 压根就是不存在的。   不管他们心里面是怎么想的, 反正有梅师兄在前面强势地压阵, 马文才站在学生堆里一言不发地表示默许和赞同, 再加上上一次她代课时的愉快经历, 大家至少都做到了表面上的和谐与支持。   就连最没脑子的卢鸿远和最爱搞小动作的齐文斌, 都聪明地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吱声。   甚至还有那么几个崇拜邱玉婵剑术的学子, 两两对视,双双流露出激动不已的表情。   还有热情外向的学子在这般堪称友好的氛围中问了,“什么?日后玉蟾兄要和师兄一起教导我们剑术?是你上回使的那种神乎其神的剑法吗?这真的是我们可以学的吗!”   “青天白日里的,我希望大家还是可以少做点梦。”梅文轩笑得儒雅又友好,尽显师兄风范,说出来的话却异常犀利,“连爬都还没学会,这就想着飞了?我看你们还是先练好书院教给你们的剑法,减轻一下师兄和同窗的负担,没准到时候你们的助理教席得了闲,还能指点你们个一招半式的。”   那个学子也不尴尬,反倒是双眼亮晶晶地看着邱玉婵,“真的可以吗?玉蟾兄!”   “当然,”邱玉婵自然不会拆梅文轩的台,“在我协助梅师兄教学期间,只要你们有剑术方面的问题,尽管过来找我便是。”   只是邱玉婵完全不明白,这家伙到底为什么会这么狂热?   她哪里会什么神乎其神的剑法?   练会了基础招式、练熟了剑术师傅留给她的那本剑谱以后,她就没再在剑之一道上继续探索下去了。   后来几番实战,她手中根本就没有用上什么神乎其神的剑法啊!   不是基础剑招,就是根据敌人的攻击顺势调整出的新剑招,完全是随手为之,只求对敌啊!   还好师兄刚刚帮她接过话茬,不然她要怎么应付这些热情的同窗们啊!   所以他们不反对她以同窗的身份指点他们,是因为他们以为她手中有什么绝世剑法之类的?   梅文轩眼见邱玉婵看似一脸淡定,实则内心肯定又在东想西想。他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决定不点醒她。   这家伙的心里,好像对自己如今在书院里的地位很是没有点数。   前阵子全员讨论的热潮,还有人为她和马文才孰强孰弱而争执起来。   如果不是因为这两个人的关系好,整个书院顷刻就能被分割成两个派系。   前些天他让她暂代自己,在演武场进行基础教学,他好去处理医舍里的那两个二傻子。   结果那个敢于将毒蘑菇送进嘴里、证明自己的郑学子,明明醒来的时候还能露出笑容,骄傲地同他的同窗和主治大夫说,果然他才是对的那个!那蘑菇就是有毒的!   发现同窗和师兄都在医舍里看顾他的时候,他还能神智清明地跟梅文轩道歉,说不好意思,因为他们两个的事情耽误了他的教学。   可梅文轩只是随口补充了一句,没关系,邱玉婵正在帮他指点那些学生。   那郑姓学子瞬间愣怔在原地,等他用他那受了轻微影响的脑子理清了梅文轩话里的意思,他顷刻间一把鼻涕一把泪,和担心他的王姓学子抱在一起,哭成了两个二傻子。   直哭自己错过了剑神的指点,今后恐会抱憾终身!   梅文轩:“……”记录一下,这个品种的毒蘑菇对脑子的影响还是存在的。   只是不管毒蘑菇的威力有多大,邱玉婵在其他学子眼中,显然都已经是被神化了的存在了。   可是她自己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总担心自己会被人排斥。   梅文轩本来应该提醒一下她的,毕竟现在他们才是同一个战壕里的队友。   可他只要一想起邱玉婵之前在他面前凡尔赛的画面,他瞬间就将这个念头抛到脑后去了。   既然大家都是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那没道理只有他一个人要被伤害吧?   多想想也没什么不好的,邱玉婵到底还是学子,保持谦逊的心态对她来说又没有什么坏处。   ——梅文轩冠冕堂皇地想着。【记仇.jpg】   梅文轩按照前几次在课堂上测试的结果,将学生分成了两组。   他让邱玉婵练的那两套在她眼中难度似乎没有分别的剑法,其实已经是一套相对基础和一套相对高深的剑法了。   反正眼下他有时间,索性先将学生们分成两组来教学。   一来因材施教,二来也好看看邱玉婵真正的在教学上的能力。   他原本是想先从基础入手,让邱玉婵从简至难地开始教学,谁知道这幺蛾子竟然出在了马文才的身上。   马文才在一众学子中的剑术水平,明显仅次于一个好像开了挂一样的邱玉婵。理应在他这一组,接受更加高深的教学。   可是他将学生们分好组以后,他就煞有其事地举起了手,“师兄。”   梅文轩的眼皮子轻轻地跳了一下,“什么事?”   “我觉得我还应该再加深一下基础的教学,所以我可以到邱玉婵那边去吗?”   梅文轩:“……”他就知道!这个刺头!   “你说你基础不好?你确定?”梅文轩面无表情。   “师兄觉得呢?”   梅文轩:“……”这个刺头!竟然还把问题丢回来了!这可是在课堂上!他这绝对是在挑衅我!   “我觉得你的基础已经很不错了。”既然如此,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可是学习剑法,是不是还是要循环渐进来的好些?”马文才面带微笑,语气平和、不紧不慢地接着问道。   梅文轩这边自然是有话可以堵他,可他也知道这家伙的目的是什么,他堵得了他一时的话头,却堵不住他源源不断的借口。   于是他索性直接开口,“你是不是就想去练习基础剑法?”   马文才才不信他看不出他的目的是什么,书院教导的这些剑法,他根本就看不上。相对基础、相对高深什么的,对他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差别。   他愿意尊重这个只大了他们几岁的代理教席,前提是他不会在这些没必要的事情上跟他较真。   “还望师兄成全。”他如是说道。   “好啊,你跟我过去。”成全他当然不是做不到,可梅文轩不喜欢别人挑衅他,“邱玉婵,你过来这边,教他们另一套剑法。”   马文才的脸色也变得难看了起来,这会儿,他真真切切地朝梅文轩露出了一个挑衅的微笑,语气却仍是尊敬有加地说:“多谢师兄成全。”   然后沉着脸,朗声对众人说:“走吧,基础不好的人都跟我一起过去。当然,如果有谁自认基础比我扎实的,就可以留在这边,等邱玉婵过来指导。”   “马文才!”梅文轩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点愠怒,“究竟你是夫子,还是我是夫子?”   “师兄这就想用夫子的身份压我了?”马文才勾起嘴角,还要再说,因为愤怒而绷紧的肩膀就被人轻轻地拍了拍,“什么叫拿夫子的身份来压你?在这演武场上,师兄就是夫子,我们理应尊重他。”   马文才轻轻地“哼”了一声,别过头去,谁也不愿看。   邱玉婵收回搭在他肩上的手,笑看梅文轩道,“师兄,我来了。这里交给我就好,您尽管放心地过去教导那些学子吧。”   邱玉婵说话的时候,好像从头到尾都站在梅文轩这边的。可是话语里,却是默认马文才要留在这边的队伍里的。   梅文轩顿时闻弦音而知雅意,听明白了邱玉婵的意思的他同样也不甘心地轻哼了一声,可是眼看着邱玉婵都把台阶铺到他的脚下了,他能不顺坡下来吗?   只好浑身散发着心酸的气息,自带的背景板上都是阴暗的天空和飘落的小雪花地走到了另一支队伍面前。   作者有话说:   可恶!感觉真的像是文才兄会干出来的事情!笔它彻底不听使唤了嗷!感谢在2022-04-13 23:24:05~2022-04-14 23:43: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落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__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邱玉婵再回过头来看的时候, 马文才那别别扭扭的模样已经完全消失不见,转而露出了一副得意的表情。   大概他心里也是知道的,在演武场上这般顶撞代理夫子, 可不是什么尊师重道的好行为。所以他一察觉到邱玉婵的视线回转, 就熟稔地露出了一个无辜的表情。   “少来,我警告你, 你可给我安分点啊。”   邱玉婵一看就看出,这家伙绝对是在装无辜!   别以为她不知道, 这家伙要是真的被冤枉了,早就当场暴怒或是丝毫不以为意了。   反而是他露出这副无辜的样子来的时候, 才是比较接近他干了坏事以后、在邱玉婵面前呈现出的样子。   马文才被邱玉婵揭穿了底细, 他也丝毫不心慌,反而知错不改地朝邱玉婵眨了眨眼睛, 试图用美色蒙混过关。   邱玉婵:“……”   要不就还是算了吧,眼下怎么说也是在课堂上,继续跟他纠缠下去,耽误的可是大家伙儿的时间啊。   邱玉婵最后警告似的瞪了他一眼, 就单方面地将这一茬揭过了。   马文才见状,忍不住小幅度转动起手中的木剑来, 嘴角高高扬起的笑意,更是压都压不下来。   不远处一心二用、时刻注意着这边的情况的梅文轩:“……”他就知道!   把一个刺头交给另外一个刺头来处理, 他们只会严丝合缝地窦在一起罢了!   ——所以你当时还不是鬼迷心窍地听话走开了?   梅文轩身后的背景色愈发地暗沉下来了。   ***   邱玉婵对梅文轩的注视丝毫不知, 她分开两人以后, 就招呼众人道, “好了, 大家各自散开, 现在我们就来一起练习一下剑谱上的剑法。”   她前脚才刚刚把书院里最恐怖的二人的矛盾化解于无形, 众人疯了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挑衅她,于是大家各自散开,纷纷给自己和自己隔壁的同窗留下了充分的练习空间。   邱玉婵对自己的剑术天赋再没数,也不会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只要在大家面前将整套剑法完整地舞上一遍,他们就能自己学会了。   她先是将全套剑法拆分成一个个小动作,然后强忍着羞耻,自个儿先在众人面前示范了一遍。   邱玉婵觉得这样应该差不多了,毕竟留在这边的可都是剑术基础相对较好的学子们。   结果她扭头回去一看——好家伙,在站的将近二十个学子里面,舞得大概是二十套剑法吧!怎么还各自舞出各自的花样来了呢?   邱玉婵按住自己的额角,忽然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妙。这怎么忽然就有了一种自己估错了考点的感觉呢?   事实证明,她的直觉是对的。   教学过程中的真正难点,跟她之前设想的完全不同!   同一个动作,他们舞一遍,就是二十个不同的动作;舞两遍,可能就变成了三十个!   有的人,一遍一个样;有的人,固执地坚持着自己的方向——可是他的方向是错误的啊!   这其中,刚刚还叫嚣着自己基础不好的马文才,可以说是唯一一个不会让邱玉婵感到那般绝望的存在了。   邱玉婵内心的小人抱头痛哭,书院的房子果然不好挣!   面上还要维持着耐心,想方设法地让一群人的动作统一。   这个过程——怎么说呢?   其他人可能没察觉到异常,但对邱玉婵来说,真的是异常痛苦。   她不得不苦逼兮兮地把每一个小动作再拆分成许多的小细节,然后代领书院的学子们一点一点地扣动作。扣完了以后,还得保证他们能把动作完美地连贯起来。   就算是在教一群大学生学笔画笔顺,耐心地告诉他们这里要横、那里要竖,横还要平、竖还要直。   在场的诸位学子没有一个人觉得有异,就连梅文轩都遥遥地朝这边投来了放心且欣赏的目光。   唯有一个邱玉婵,在莫名的羞耻心和即将耗尽的耐心之中反复煎熬。   好不容易熬到这堂课结束,她竟然才教大家学会了三个剑招!   ——是我高估自己了,告辞!   这一堂课过后,大家对她的尊敬和亲近都更加的明显了。邱玉婵却完全没有交新朋友的心思,她保持着虚假的笑意,目送一个接一个的学子在她眼前离开。   在场上只有马文才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抱着膝盖,“唰”地一下蹲下,然后再把燥热小脸埋进膝盖里——羞耻,真是太羞耻了!   马文才强忍着笑意走到她面前,他戳了戳邱玉婵若隐若现的白玉一般的耳垂,邱玉婵果然受到刺激,“唰”地一下又把头抬了起来!   “你害羞了?”马文才先发制人地问道。   “开玩笑,我会害羞?”邱玉婵冷笑一声,“我这分明是羞耻!”声音渐渐地低了下来。   “羞耻?”马文才提起衣摆,潇洒自如地坐到邱玉婵身旁,他故意逗她,“你在羞耻些什么?说来听听?嗯?嗯?”   “马文才!”   他居然敢挑衅她?羞耻些什么?还说来听听?   邱玉婵这会儿不羞耻了,但她非得让这家伙耻得说不出话来不可!   “诶?你不说就不说嘛,动什么手啊?”马文才反应极快地以手撑地,从邱玉婵身边跳开。   “呵呵,你给我等着。”邱玉婵追了上去。   二人打打闹闹,漫步跑出了演武场。   原本想要上前去“安慰”他的小助教,结果却慢了马文才一步的梅文轩脚步一顿,也跟着离开了这里。   一阵冷风席卷而过,方才还热闹喧嚣的演武场,登时沉寂了下来。   ***   之后的日子里,经过几次的教学,邱玉婵的羞耻心也跟着沉寂了下来。   医舍那边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邱玉婵试探性地过去住了两天,马文才除了哼哼唧唧地黏人,再没有什么过度的反应。   只是她每在医舍那边住过一回,马文才的黏人后遗症就要发作好几天。   要不是现在天气渐热,邱玉婵真的很怀疑他夜里都要跟她黏在一块。   偏偏这样的黏糊好像还是无意识的,只要她稍有抗拒,他就会变得很不安。   始终狠不下心来的邱玉婵,只好减少到医舍中居住的次数和时间。   书院少数几个能让感到头疼的人事物之一——祝英台,她好像被邱玉婵写回祝家的那封信深深地困扰着。   之前应该是在想办法补救,成天魂不守舍,邱玉婵打她面前经过,她都没有什么反应。   后来应该是写信回去向她八哥求情去了,在结果出来以前,她很是有些暴躁,一些风吹草动,就会让她极度敏感。   期间,还曾为了一件小事,和卢鸿远爆发了一场极大的冲突。最后还是在梅文轩的镇压下,二人的矛盾才最终得以化解。   而无论是祝英台神不守舍的阶段,还是她莫名暴躁的阶段,梁山伯始终不离不弃地守护在她身边。   光是从孔书易那里,邱玉婵就听了不下十件梁山伯细心照顾他的祝小贤弟的事宜了。   马文才固执地认为这是梁山伯和她另一个朋友孔书易对他的挑衅,为此执着地想要跟他们分出一个输赢来。   梁山伯帮祝英台准备沐浴用的玫瑰花,马文才就命曹率下山买来各种花瓣、香露、澡豆甚至是全新的浴桶!   当天就填满了半个屋子,还说要把这些东西全都送给她。   邱玉婵:“……”   她该庆幸马文才的性子和孔书易不太一样吗?那家伙天天惦记着要和她一起抵足而眠,马文才可倒好,被梁山伯刺激了也只想着要送东西给她,而不是天天惦记着要和她一起共浴。   邱玉婵真诚地谢过了他,然后留下了那个新的浴桶和一些澡豆,剩下的全被她送进大澡堂里,给那些学子当福利了。   沐浴条件莫名其妙得到升级的学子们,大多都十分开心!   邱玉婵这才发现,那些花瓣香露什么的,在男性之间也挺受欢迎的。不管是好奇居多,还是真的喜欢,反正那段时间每个人的身上都沾染着不同的花香气息,倒显得前段时间因为心不在焉而露了一些破绽的祝英台没那么显眼了。   而马文才呢?   大家都知道邱玉婵送进大澡堂的这堆沐浴用品,全都是马文才送给她的了。   拿人手短,一群人很是夸赞了一番马文才和邱玉婵的兄弟情。   马文才被他们哄得美滋滋的,那段时间的心情都格外地飞扬。   邱玉婵:“……”行叭,文才兄他开心就好。   再来是祝英台莫名暴躁的阶段,光是邱玉婵自己见到的、祝英台在大庭广众之下、因为一点儿小事就对梁山伯大发大小姐脾气的场景,就已经不下两次了。   虽然祝英台发脾气的样子并不凶残,可是内容实属无理取闹。是邱玉婵偶然听见,都会拳头硬起的程度。   别说是她了,就连骄傲自我如马文才,在跟她一起见了两次祝英台发脾气的名场面之后,都不由忧心忡忡起来。   他满脸难以忍受地问她,“我冲你发脾气的时候,也是这么讨打的吗?”   作者有话说:   大家的评论我都看到了hhh,可惜我打字太慢了,等我攒一点存稿,找个机会给大家加更鸭~感谢在2022-04-14 23:43:53~2022-04-15 22:27: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落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hoAreYou 4瓶;予霖于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你在说什么啊?”邱玉婵满脸惊恐地捧住他的脸, “为什么要拿自己跟这种人比啊?我的文才兄分明这么可爱!”   邱玉婵的情绪难得激动,马文才先是被她的反应惊得一愣。   他没想到她竟然会摸他的脸,马文才害羞地想, 虽然这小子喜欢口花花, 但他好像不太喜欢跟人亲密地接触。   虽然他们是与旁人更加亲近的舍友关系,但除了晚上一起睡在一张床上以外, 平时好像就没有什么特别亲密的动作了。   唯一一次拥抱还是在他心情格外低落的时候,就这样也都还是一触即分。   马文才虽然嘴上不说, 但他其实还挺想跟邱玉蟾接触的。   明明是一个大男人,武功也不差, 但是看起来就是一副软绵绵的样子, 让人想要捏捏、抱抱和……咳咳,扯远了。   今天她难得主动地凑上来, 还说了那么让人害羞的话,什么“我的文才兄”?   算、算了,反正他只有她一个朋友,随她怎么说好了。   邱玉婵没想到她的文才兄竟然真的纯情!只是被捧脸而已欸, 竟然连耳朵根子都烧红了!   邱玉婵还没见过有人可以脸红得这么快、这么明显!她稀奇地捧着马文才的脸左看右看,大概是经常在太阳底下练剑、骑马、射箭……的缘故, 文才兄的皮肤并不是那种细腻的白、而是带着一点健康的深色。   虽然肤色深了一点,但是肤质却非常的好, 相当对得起他太守家公子的身份。   说起来文才兄的唇形真的好好看啊, 还有鼻子!一个人的鼻梁, 怎么可以这么高挺呢?   哇塞, 这个凤眼的眼型, 未免也太过标准了吧?   邱玉婵一直都知道马文才生得好看, 可是她从没这样细细地打量过。每次视线一移到他的脸上, 就会被他漂亮的眼睛率先吸引走所有的注意力!   如今她真的这般认真仔细地看了,才发现文才兄的五官竟然是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优越!   这合理吗?这真的合理吗?这张脸其实是女娲的毕设作品吧!   马文才没想到邱玉婵说完话以后不退反进,竟然捧着他的脸认真仔细地看了起来,而且一看还看个没完了。   他被看得越来越害羞、越来越紧张,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他想拉下邱玉婵的手,但是心里竟然还有点诡异的不舍。   所以最后,他的姿势是这样的。   邱玉婵双手捧着马文才的脸,马文才的手虚虚地搭在邱玉婵的手上,也不知道他是想要把人拉开,还是想要贴着人家的手。   “男子汉大丈夫,说什么可爱不可爱的?”他嘟囔道。   这一瞬间,邱玉婵真的好想A上去!这也太可爱了吧!   可惜理智永远主宰着她的行动,心里的想法再火热,那都是心里的事情。   所以在马文才的视角里,邱玉婵在听完他说的话以后,十分游刃有余地放下了捧着他面颊的双手,“可是在我心里,文才兄就是世上最可爱的人嘛。”   ——对不起,行动被理智操控,可是嘴是站在心的那一边的。   这下马文才红的何止是耳根?   “我们快走吧,一会儿饭堂里的饭都要被人抢光了。”说完就快步向前,不让邱玉婵看到他发烫的脸颊。   “诶?文才兄你别走那么快嘛,你等等我啊。”   真是奇怪,饭堂的饭也会被人抢光吗?不都是定量加多量的吗?   再不济也还有小灶可以开,文才兄他急什么啊?   ***   这样快乐的日子一直持续到祝英台突然展露笑颜的那一天,她一脸轻松,好像已经彻底说服了祝英亭。   邱玉婵就觉得有些稀奇了,从小一起长大,这两人的性子她是再了解不过了。   祝英亭可能会被祝英台乱磨硬泡地心软,暂时不将情况告知给祝夫人,可是他绝无可能就这么放着祝英台一个人在书院里不管。   别说书院里还有她,此刻在她这个竹马的心里,恐怕她也是需要被他拯救的一员了。   邱玉婵心里好奇,一直到她的家书也跟着来了,她才知道祝英台为何会表现得如此轻松。   ——祝英亭跟着他几个哥哥出门做生意去了。   这古代做生意可不像现代,尤其是需要出门的这种,没有十天半个月,他休想回来,何况还是出远门。   祝英亭这一去,少则三五月,多则一两年,这期间肯定都是到不了家的。   这家书又不是什么急件,有祝家的老爷和夫人在家里坐镇,寄到祝家的信,肯定是不会再转寄给祝英亭的。   恐怕只有等祝英亭回家的时候,才能看到邱玉婵给他寄回去的信了。   原本祝夫人并不是一个懂得尊重儿女隐私的人,这书院要是只有祝英台一人,她肯定会没收她给祝家的几位哥哥和她爹写回去的家书,看看她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瞒着她的。   可如今邱玉婵在这里,祝夫人对她可谓是一百个放心,自然也就不会再打起儿子和丈夫收到的书信的主意了。   ——倒是让祝英台阴差阳错地躲过一劫。   因为就算是祝英亭看到书信以后的反应再大,那也是一年半载以后的事情了。   不过邱玉婵也乐得轻松就是了,她本来已经在医舍那里得了一间新房间,但这不是没耐住文才兄的伤心难过吗?   别说是到了这会儿都还没搬了,以后估计都不会彻底搬过去住了。   别看她跟祝英台说话时,说得那叫一个自信,一副丝毫不怯的样子。可这事情都被她家里人知道了,邱母在她面前一抹眼泪,邱玉婵不照样挨不住吗?   虽然她有这个自信,到了最后,妥协的人一定会是邱父和邱母。但是能不起争执,那当然是最好的啊!   本来她写信回去,也就只是想要摆脱自己的责任。   如今掉了链子的可是祝家的人,她可没兴趣再写信回去告祝英台一状。   同样是一起长大的,祝英台显然也足够了解邱玉婵。所以她一接到母亲寄过来的、说她哥不在家的家书,祝英台瞬间就觉得轻松了起来。   可惜轻松的日子没过几天,倒霉事就找上门来了。   ***   邱玉婵帮梅文轩代去剑术课后,梅文轩果然轻松不少。   有空的时候,他就会像第一天那样,和邱玉婵分开带两批学生。   不过多数时间,他都有其它事情要忙。这个时候,邱玉婵就会把两边的学生整合到一起。   时不时带着基础好的学子们赶一赶较为基础的那套剑法的进度,时不时带着大家一起扣那套相对高深一些的剑法的动作。   梅文轩再忙一点的时候,就会来抓邱玉婵的壮丁,让她帮忙干一点其它的事情。   鉴于山长领着新夫子回来以后,梅师兄就要给她开小灶——教她医术了,邱玉婵每次帮忙的时候,都显得极为热诚。   时间就这么如流水般度过了一个月,眼看着新夫子就要到了,书院的运行也开始步入正轨,梅师兄他马上就可以空闲下来了。   可是突然有一天——今天是书院的休沐日。万松书院实行的是逢五休一、逢十休二的休假方式,传统节假日另外算。   今日是书院大休的日子——他们管休假一日叫小休,休假两日叫大休。节假日休假,就往假期前带上佳节的节日名,比如说端午假期、端午休假。   大休的第一天,梅文轩一大早就来找了邱玉婵。   他穿着雪青色的新衣,头发是刚刚洗过梳理好的,脸上的表情还带着些微的不好意思。   邱玉婵看得倒是新奇了,马文才却已经开始紧张起来了。   梅文轩他这到底是想要干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收到大家的营养液评论和雷雷了,爱了爱了,今晚加更!   PS:大家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看看小乌堆的旧文吗?《这虐文女主谁爱当谁当》《打在你身痛在我心》觉得有趣的话,麻烦大家加个收藏嗷。想上夹子带带预收,笔芯~感谢在2022-04-15 22:27:09~2022-04-16 17:39: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落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冬果 60瓶;僵尸粉某栗 30瓶;wen~ 10瓶;W__ 6瓶;Liu持之、陈三岁 2瓶;子今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梅文轩想摆脱邱玉婵帮他看顾一下医舍, 他今日有事要下山去。   邱玉婵不是没见过梅文轩出门时的样子,下山采药的时候,他仗着自己身手敏捷、见多识广, 总是身着常衣就上山去了。   也不说换身耐脏的衣服或者换件短打、方便行动。   山长不在山上, 很多事情需要他这个山长长子出面处理。陈夫子的辈分虽然比他大,但谁让人家是朝廷的人呢?在某些事情的处理上, 立场天然就有些不合适。   所以邱玉婵也是见过梅文轩下山办事的打扮的,衣服非常勉强的正式了许多, 表情却苦得仿佛是在奔丧一样。   哪像今日这般?   衣服的颜色鲜艳,头发经过精心的清洗和梳理, 初至邱玉婵身边的时候, 邱玉婵甚至还能嗅到轻微的清香。   这是有事下山?这分明是有佳人要会吧?   邱玉婵看破不说破,马文才更是难得没有同他针锋相对。   知道梅文轩是“有事”要下山以后, 尤其是他要“自己”下山,只是摆脱邱玉婵来帮他看顾医舍以后,马文才的心情就变得十分舒朗。   一点儿都没有以往一听到邱玉婵要到医舍去帮忙,就立即摆出一副臭脸的傲娇样儿。   只是他热情地对梅文轩摆手道, “师兄,你就尽管放心去吧。医舍这边, 我会和玉蟾一起帮忙看顾的!”   马文才这样也就罢了,梅文轩竟然也难得地在同时面对他们两个人的时候, 眉目舒展、嗓音清润, “好, 那就麻烦你们俩了。邱玉蟾, 你不是想跟我学习医术吗?   这段时间我整理出了一本医书, 上面记载了一些我的所学, 就放在柜子后面的第三个抽屉里, 一会儿你可以过去看看。”   然后,他看着马文才,勉强补充了一句,“你要是闲着没事干的话,也可以跟邱玉蟾一块儿看看。”   “不必了,我对医术不感兴趣。”马文才果断拒绝敌人的施舍,“玉蟾他看书的时候,我可以在他旁边看……干别的事情,师兄不用担心我。”   说到“担心我”的时候,马文才和梅文轩同时露出了一个被恶心到的表情。   “好了,我先走了,你们抓紧时间到医舍那边去吧。”梅文轩率先受不了,表示自己要走人了。   “好,”邱玉婵应道,“我们换身衣服就去。”   梅师兄来得太早,她和马文才还以为是书院出了什么事,随便披了一件衣服就出来了。   “嗯,那我就先告辞了。”梅文轩颇有一些迫不及待的意味。   这下别说是邱玉婵了,连马文才忍不住有些好奇起来了。   他们走在前往医舍的路上,马文才忍不住问道,“你说梅师兄他下山,到底是干什么去了?”   “你问我,我问谁啊?”邱玉婵心里倒是有诸多猜测,就是不太适合拿出来瞎说。   闻言,马文才若有所思,“竟然连你都不知道么?”   虽然他十分不愿意承认,但是梅文轩待邱玉婵,确实和其他学子十分不同。   马文才原以为邱玉婵应该是知道梅文轩今日下山是为了什么的,起码会有些眉目吧,结果她竟然也没有收到一点儿风声吗?   嗯……不知道就算了。反正他也不关心梅文轩为什么要下山,只是有点好奇罢了。   有功夫去探究这些,他多跟邱玉婵相处一会儿不好吗?   他刚一想到邱玉婵,邱玉婵就好像也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口说道,“话说,难道梅姑娘今日也有事要办吗?不然梅师兄他为什么要找我来帮忙看顾医舍呢?”   梅文轩一向不喜欢家人和病人以外的人踏足他的地盘,邱玉婵可以算是一个例外。   可她还没正式开始跟梅文轩学习医术,以往就算她到医舍帮忙,医舍也会有其他人在。要么是梅师兄,要么是梅姑娘。   后者虽然少见,可也不会像今日这般,直接就不见了。   马文才连梅文轩都算不上熟,更别说是梅仪婷了。   他就算听到了邱玉婵问的问题,也只会酸唧唧地感叹,“你和梅家这兄妹俩的关系倒是好。”   “咦?”有马文才在前,邱玉婵的心思实在是分不了多少或者多久到其他人身前。   “这话说起来,”邱玉婵神采飞扬、眉梢微挑,“你怎么跟梅师兄和梅姑娘都处不来啊?”   他跟梅师兄已经是磁场不合的典型代表了,可他跟跟梅姑娘更是见一次吵一次。   马文才理直气壮地说:“因为我觉得他们兄妹俩都不是什么好人!”不然为什么老是缠着邱玉婵?他看他们就是不安好心!   “你说什么?我看你才不是什么好人呢!”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邱玉婵尴尬地循着插话的声音的方向看过来,就看见梅姑娘挎着两个菜篮子,眼下正满脸气鼓鼓地看着他们——更准确地说,是怒视着马文才。   只见马文才勾起唇角,面上丝毫没有被当事人听见他在说他们坏话的心虚之色。反而抱着手臂,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欠锤样儿,“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梅仪婷:“……”   “算了,”她原谅这个笨蛋了,“今天懒得跟你吵,我要去厨房了。”   “梅姑娘你怎么拎着这么多东西?我来帮你吧。”邱玉婵主动道。   她经常在书院各处,见到过梅姑娘拎着各种东西。   有时候是药篓子,有时候是菜篮子,有时候是托盘或是水桶。见到她拎着重物的时候,邱玉婵都会主动上前去帮忙。   梅姑娘有时候会拒绝,有时候不会,全看她是在帮谁做事、手里的东西又有多少。   可是今天,她拎着足足两个菜篮子。一个装满了各种肉类,一个蔬菜多得都要从篮子里面冒出来了。   邱玉婵主动表示帮忙,她却犹豫着拒绝了。   好在临走之前,她还是眼睛晶亮地对邱玉婵表示了感谢,“邱公子,你可真是一个大好人!不像他,哼!”梅姑娘哼完就走了。   邱玉婵:“……”其实我并不是很想要这个评价。   马文才本来还在一旁酸,“邱公子?大好人?哼!”   邱玉婵无奈地看着你,“你要是喜欢的话,我把这个评价让给你好了。唉,我看那些姑娘家,总是喜欢用‘对不起,你是个好人,可是我们真的不合适’的话术来委婉地拒绝别人。没想到,我竟然也会有被人夸做是好人的一天。”   “这怎么能一样?”马文才如是说,嘴角却快乐地勾了起来。   ***   二人慢悠悠地踱步到了医舍。   马文才身体不错,开学初的时候,也没跟大家一块凑热闹来医舍看看。   后来他虽然经常陪着邱玉婵过来,碍于梅文轩,是一次也没进到医舍里面。   今天两个人难得没在见面的时候剑拔弩张,马文才就跟着邱玉婵一道进来帮忙了。   说是帮忙,可医舍没人的时候,他们也没什么事情要做。   马大公子就新奇地在各个能晃悠的地方四处乱晃起来了,医舍就这么大,邱玉婵也不打算管他。   她一进屋,就直奔梅文轩说的柜子后面,取出了他一字一句编写出来的那本医书。   前面的内容都相对稍显常规,可是对于邱玉婵这个新手来说,其实还是有点深了。   梅文轩特地在每一个章节后面都加了注释,学习到哪些内容的时候,要配合着世面上流传着的哪本基础医书的内容来一起学习。   还有一些内容,需要配合真人的教授。   与其说这本书是适合用来自学的医书,倒不如说它是梅文轩专门为邱玉婵一个人编制的一本教科书。   邱玉婵顿时深受感动——她怎么觉得梅师兄招她做了教学助理以后,反而愈发地忙碌起来了呢?   闲暇时候还要来跟她一起教学,空闲下来就要为她编写教材。就连用来给她做报酬的那间小屋子,都要另外花时间来请人帮忙打扫。   她发现梅师兄这个人,虽然不太喜欢忙碌,可是责任心却意外的强啊。   不给他安排任务还好,真要有什么事情要做,他绝对是闲不下来的。不为别的,实在是他凡事都太喜欢亲力亲为了。   若不是实在担心到时候真的会忙不过来,反而耽误了事情,估计他都不会来找她帮忙。   找了人来以后,书院的事务要是没耽误,梅师兄却反而比之前还要忙了。   如果梅师兄这次下山,真是为了一会佳人,那她由衷地祝福他可以好好地休息两天。   这个念头才真诚地在邱玉婵心里停留了不到片刻,医舍外突然就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   ——怎么回事?   邱玉婵火速把书放回抽屉,转身出了柜台。   屋子外面的杂音愈发的大了,邱玉婵刚走到门边,就看见走了没一会儿的梅文轩脸色黑沉地走了回来。   他身后紧紧地跟着两个学子,两个学子合力抬着一副结实的担架,担架上躺着一个邱玉婵认识的人——是梁山伯。   后面还跟着不少看热闹的人,而经常跟梁山伯形影不离的祝英台,此刻正完好无损地被孔书易扣在手里。   不扣着她不行,就是这么扣着她,她还一边哭,一边挣扎,“你放开我!我要去看看山伯!山伯!”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16 17:39:38~2022-04-16 23:27: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落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景苏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因为不明原因——现在邱玉婵明白了, 大概是因为眼下正在担架上躺着的那个人吧——而折返的梅文轩一眼就看到了守在医舍门前的邱玉婵。   梅文轩利落地将今日难得穿出来的好看却累赘的雪青色衣袖折起,招呼邱玉婵道,“玉蟾, 你快过来帮我。”   邱玉婵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 撸起袖子正要上呢,被孔书易牵制住的祝英台却红着眼睛看了过来。   “都是你, ”她像是从愤怒中得到了力量,突然挣开了孔书易紧扣着她的双手, 蛮牛一样地冲了过来,“都是因为你!山伯才会出事的!”   邱玉婵:“……?!”   她这可真是人在医舍坐, 锅从天上来啊!   邱玉婵内心懵逼, 反应却不慢。她侧过身子,猛地扑将过来的祝英台就一个猛子扎进了医舍半开的大门上。   邱玉婵都听到医舍大门发出的凄惨的“砰砰”声了, □□凡胎的祝英台却跟没事人似的,继续直起身子,向邱玉婵抓来。   寻常状态下,祝英台都不见得能打得过邱玉婵, 何况是现在这副失了智的样子?   邱玉婵自然是又躲开了,她不仅躲开了, 她还跟祝英台拉出了很长一段的距离。   就在这个时候,刚刚到邱玉婵在医舍这边的屋子参观的马文才也听到动静走了出来, 他顺手就将往他这个方向躲来的邱玉婵揽进怀里, 面色难看地对着祝英台吼道, “祝英台, 你要干什么?”   梅文轩也一脚踏进医舍的大门, “祝英台!这里不是你能逞凶斗狠的地方!你要是再在医舍里边胡闹, 从今往后, 你再也不许踏入这里半步!”   “师兄!”祝英台咬着牙,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都开始泛起泪光,她狠狠地一抹眼泪,倔强道,“我只是想为山伯他讨回公道!”   “讨回公道?好啊,你们把梁山伯放下,让他们三人好好对峙一番。”梅文轩进来以后,抬着担架的那两个学子也跟着他一起进来了。   这会儿他们听到梅文轩的吩咐,双双对视一眼以后,就准备把梁山伯往地上放。   梅师兄是大夫,他肯定是知道轻重缓急的。   祝英台却不这么觉得,她觉得梅文轩这是在偏袒邱玉婵、罔顾梁山伯的性命!   “梅文轩!你就非得站在邱玉婵那边?甚至为此不惜牺牲书院学子的性命!”   被迫折返,如今还被扣上一口大锅的梅文轩登时青筋直跳!   “祝——”   “英台!”躺在担架上、面色惨白的梁山伯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梅文轩脸上文雅的笑容都维持不住了,此刻却还记得梁山伯的强势。他矮下身子,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止住了梁山伯将要起身的动作,“好好躺着,别乱动弹。”   “多谢师兄。”方才梁山伯挣扎了半晌,不过也就堪堪抬起了半个脑袋,这会儿一被梅文轩压回担架上,他就虚弱地喘了好几下,然后才再度开口道,“英台,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这件事情,真的跟玉蟾兄没有关系。”   “山伯,你怎么这么傻啊?”祝英台泪眼盈盈,“要不是她……”   祝英台刚刚开了一个话头,梁山伯就像承受不住了一般,猛地咳嗽了两声。他越咳越痛苦、越咳越虚弱,最后竟然咳出了一口血水!   祝英台彻底慌了,她扑倒梁山伯的担架上,一会儿掏出手绢试图擦去他脸上的血水,一会儿泪眼汪汪地转头看向梅文轩,“师兄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求求您,求您出手救救山伯吧。”   他们两个,一个凄惨,一个可怜。   尤其是梁山伯,在书院里惯常以老好人的形象示人;祝英台虽然任性了一点,但在外人面前,的确不是一个爱哭的性子。   更别说现在她还是一个“大男人”了,一个大男人,都为自己受伤的兄弟哭成了这个样子了。而梅师兄之所以把人放在这里不治疗,事先也只是因为祝英台想为自己的兄弟讨个公道回来而已。   梁山伯不出事则以,现在梁山伯都吐血了,是不是应该把这些事情先放一放呢?   虽然他们不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此刻不方便站队,但是个男人,也都该先为自己吐血的同窗求个情吧?   先开口帮忙求情的是那两个帮忙抬担架的学子,“师兄,您看这事情一时半会儿的好像也说不太清楚,要不您还是先帮梁兄看看吧?”   “是啊,这人命关天嘛。其它的事情,要不我们还是先放放?”   这事情是祝英台先挑的头,如今倒成了他们先不肯放了,邱玉婵的脸色着实是不好看,她冤不冤呐?   梅文轩同样能理得清个中的逻辑,只是他是大夫,对他来说,救助病人才是最重最急的事情。   所以他只能把理论的事情往后捎,面色称不上多好看地对着两个学子说道,“你们先帮忙把人抬进来。”   “诶!好!”两个学子像是打了一场大胜仗!帮助弱小的成就感,让他们下意识地将自己划到了梁山伯与祝英台的阵营中。   路过邱玉婵的时候,梅文轩不容置喙地说:“玉蟾,进来帮我。”   他本意是想表达自己对邱玉婵的信任,也免得邱玉婵一个人待在外面被祝英台为难。万一梁山伯出事真的跟邱玉婵有一丝一缕的联系,她帮忙救他一命,也好在舆论上抢占一席之地,不会一边倒地被人诟病。   可是马文才轻而坚定地握了一下邱玉婵的手,然后就主动向梅文轩请缨道,“师兄,还是我来帮你吧。   我看祝英台好像很不放心玉蟾进去帮忙的样子,别到时候玉蟾他出了力,还要被人构陷,说他想要害山伯。”   “是啊,师兄。我也想留在外面,同祝英台问个清楚,我到底是怎么害得梁山伯?”邱玉婵明白马文才的意思。   甭管梁山伯和祝英台他们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他们把话题断在这里,只会引起大家的无限猜测。   事情若是不早做澄清,消息的时效性就会大打折扣。别到时候他们想东想西,先在心里给她扣上几口大锅。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大概是梅文轩和马文才都想不到的。   祝英台她的脑回路,着实不是一般二般的清奇。   别到时候她们再在人前理论,别人反而不相信祝英台是根据什么推测出邱玉婵要害梁山伯的。结果一个个的,反倒更相信起自己脑补出的答案来了。   还是实时澄清,顺便让他们见识一下祝英台的神逻辑来得好。   三人在顷刻间目光相接,梅文轩率先出声道,“好,你跟我进来。”   两个抬担架的学子反倒不那么着急了,他们的目光在邱玉婵和祝英台身上来回穿梭,像是十分好奇邱祝梁三人之间的“爱恨情仇”。   梁山伯又虚弱地在担架上挣扎起来,这回换马文才面色冰冷地伸手压制住他了。   他伸手点在梁山伯身上的力道,比方才梅文轩使的力还要轻,眼神里却充满了冰冷的威胁,“梁兄,受伤了,就好好在床上躺着,别再给人添麻烦了好吗?”全然不复刚刚一口一个别耽误了山伯伤势的热情。   梁山伯闻言,躺在担架上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文才兄,你误会我了,我只是想把这个给玉蟾兄而已。”   说着,他抬起了手。   众人这才将视线如数投入到他手上的一株像花又像叶子的药材上,祝英台一见到它,眼泪就开始“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邱玉婵整个人都是懵逼的,但她大概也能够猜到了,梁山伯受伤,恐怕跟这株草药脱不开关系。   梅文轩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她又没有没有中毒,你给她这个干嘛?”   他先是对梁山伯这么说,然后才取下他一路紧攥在手里的药草,带着点耐心耗尽的意思,“好了,你先把草药寄在这里。等我看好了你的伤,随便你要把它给谁。”   然后抬手,示意两个学子不要耽搁,赶紧把梁山伯抬进房里。   梁山伯没想到梅文轩会横插一手,他略带惊慌地喊了一声,“英台——”   祝英台下意识地就想要跟进去,却被邱玉婵死死地攥住了手腕,“不准走,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你放手!”祝英台用力地想要抠开邱玉婵的手指。   终于安置好病人的梅文轩开始赶人,“除了马文才,其他人全都出去!尤其是你,祝英台,你要是再在医舍里边胡闹,你这就另请高明来救你的山伯兄吧!”   祝英台气得胸口都在发颤,但是碍于梅文轩的威胁,还是不得不含泪咬牙出去了。   邱玉婵自然也要跟着走,就在此时,梅文轩在她身后语速飞快地补充道,“梁山伯捏在手里的药材是七叶一枝花,这药对蛇毒和疮疡肿毒的治疗有奇效。下山的时候,我亲眼看见他从陡坡上摔落,估计就是为了采摘这株药材。”   他说话的时候,邱玉婵一直紧盯着祝英台的背影没回头。他说完这番话以后,也不待邱玉婵回应,就没事人似的回头治疗梁山伯去了。   作者有话说:   梅文轩是护短的性格,他倾向于帮邱玉婵解决问题。   文才兄也护短,但是他更了解婵婵子,所以为她争取到了解决问题的时间。   就算是梅师兄他之后更加了解婵婵子了,他的第一反应也是护短、帮婵婵子解决问题!这是性格问题hhh   PS:梅师兄不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只能把自己知道的信息都告诉婵婵子,所以里面可能掺杂无效信息,小可爱们不用对此进行分析。   最后两个人没有多余的客套,是因为他们的默契~感谢在2022-04-16 23:27:07~2022-04-17 21:51: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落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宁 2瓶;毓毓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祝英台, 你不准走!”邱玉婵扣住祝英台的手。   “你放开我!邱玉婵,你都有梅师兄帮你站台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不满意你污蔑我!”邱玉婵烦死祝英台该谈正事时就偏离重点的样子了, “你说梁山伯变成这样是我害的?空口无凭, 我还说是你和他联合在一块儿陷害我呢!”   污蔑、害人、陷害?这可太刺激了啊!   本来只是关注同窗的伤势,下意识地跟到医舍来的学子们沸腾了。   因为帮忙抬担架而没有被梅文轩禁止进入医舍的两位学子借机跑下台阶, 他们一边融入群体,一边跟大家分享自己在医舍内的所见所闻。   于是在场的诸位学子就都知道了, 梁山伯受伤可能跟邱玉婵有关。   只是介于几人之前的关系——基本上可以等同于毫无交集,起码在他们眼中看来是如此。再加上邱玉婵和马文才强势的姿态, 场上大部分人对此都持有小半信大半疑的态度。   ***   邱玉婵为了逼出祝英台话中重点而说的那番话, 明显激怒了祝英台。   她本来就对梁山伯颇有好感,经历了之前那两个阶段的心不在焉和无理取闹, 如今祝英台对梁山伯是又愧又悔又感动。   这正是她最为关心、最为迫切地想要为梁山伯付出一些什么的阶段。   可是偏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前段时间无怨无悔地守护着她的梁山伯突然就松了一口气,对她说:“英台你没事就好了,有些事情你不愿意跟哥说, 哥也不逼你。等你想通了呢,哥随时都会在这里等着你的。”   祝英台还没来得及感动, 梁山伯就话锋一转道,“好了, 之前哥一直担心你, 现在你没事了, 我也该把心思放在玉蟾兄身上了。”   “邱玉婵?”祝英台脸上的笑容都变得僵硬了起来。   “是啊, 你忘了吗?我还欠他一两金子, 要在半年之内还上呢。”   “不过是一两金子而已。”祝英台半是放心、半是不开心地抠着手指。   “你啊, 可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梁山伯宠溺地看着祝英台, “一两金子于你们,可能就只是一杯茶钱。但是对于我们这些普通人而言呢,想在半年内赚足一两金啊,这简直就是难于登天。”   “那我来帮你啊!”祝英台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不行。”梁山伯同样是想也不想地就拒绝道。   祝英台马上就忘了自己刚刚在心里发过的誓——将来一定要好好待山伯,再也不会朝他乱发脾气了——她衣摆一甩,就生气地坐在了椅子上,“不行不行不行!我一说要帮你,你就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怎么她邱玉婵一说要帮你,你就马上同意了呢!”   梁山伯搬来一把椅子,坐到祝英台的面前,他看着她的眼睛,“英台,我是你大哥,我要照顾你的嘛。当时玉蟾兄仗义,他出手相助,我又怎么能驳了他的好意?”   祝英台嘴巴一撅,扭过头去。   梁山伯不慌不忙,牵起她的玉手,“你看,我欠他的,就是要还的。可是哥什么时候说过要还你什么?我与你之间,和与他之间,到底孰亲孰近,你还分不清楚吗?”   这才终于哄得祝英台一展笑颜,表示要跟他一起下山,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来钱的活计。   两个人说说笑笑,行走在下山的小径上。   忽然,梁山伯就像是看到了什么宝贝似的眼前一亮!   “英台,是七叶一枝花!你看山坡上的那株药材,我在书上看过,它叫七叶一枝花,能解蛇毒、还能治疗跌打损伤和惊风抽搐!”   祝英台抬眼去看,“是那个叶子长得像花一样的东西吗?”   “嗯!”梁山伯卷起袖子,“英台,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去把它采摘下来,带到山下,应该能换不少银子!”   祝英台脸上新鲜好奇的表情瞬间消失不见,“不行!你要爬上去把它摘下来?这多危险啊!不行,我不同意!”   她一紧张,就紧紧地抱住了梁山伯的胳膊。   梁山伯脸上经年不变的笑容都微微地僵硬了一下,然后才若无其事地扒开祝英台的手,“英台,你不用这么紧张。你别看哥武艺不行,实际上我也是五湖四海地游历过的。小小一个山坡,又不是什么县崖峭壁,难不倒哥的。”   祝英台不依,“不行!这山坡这么陡峭,你采它不就是为了换银子吗?大不了我花钱买下它,你就让它好好地在山坡上长着不行吗?”   “英台,你又来了,你就不能相信我吗?”   梁山伯语气温柔地说“你相信我好不好”的时候,祝英台还有勇气同他闹上一闹;可他一旦用了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祝英台就是再担心,也不敢再“不相信”他了。   她犹犹豫豫地放开手,梁山伯却没有丝毫犹豫地踏上了小山坡。   只临走前给她留下了一句“相信我”,祝英台的满心焦急就重新回来了。   “你小心啊。”她这样嘱咐道。   本来一切都进行得还算顺利,梁山伯看似吃力,实则每一个落点都是平稳地向上爬。   摘到七叶一枝花以后,他还吊在山坡上冲祝英台挥手呢。   可是突然,他就小小地惊呼了一声,然后攸地一下从山坡上滚落!最后胸口撞上一块硬石,一瞬间疼得连话都说不上来了!   祝英台当时整个人都是懵的,还是梅师兄不知从哪儿走了出去,小跑到梁山伯面前,检查了一番他的强势。   ——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但是石块击伤了肺腑,需要到医舍去做进一步的治疗。   祝英台被他指挥着回来找人帮忙,梅文轩本意是让她到妹妹梅仪婷那里支两个杂役过来帮忙。   可是她一边走一边哭,很快吸引住路过的诸多书院学子们的注意力。   最后过来帮忙的是好几个同窗,孔书易原本也来了,他是准备帮忙抬担架的。   可是祝英台失了智一样地往梁山伯身上扑,被梅文轩阻止了以后,就在梁山伯身边哭。等书院的学子们抬着担架过来了,她非得亲自把梁山伯抬进医舍。   可是就她这小身板!谁敢让她抬人啊?不怕给伤者造成二次伤害啊?   于是不让她抬人也行,她就紧跟着担架哭,哭着哭着,还不自觉地往担架上压。   她倒是体贴梁山伯,还知道不能碰着他,就是苦了抬担架的两个学子了。这梁山伯吧,看着弱了吧唧的,可这块头还挺大!   而这祝英台呢?她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啊!就差没躺上去跟梁山伯一起让他们给抬回去了!   说实话,这要扑不扑的,还不如一块躺上去呢!起码他们不用担心担架突然一重,他们手上没了分寸,把患者给摔了。   最后还是孔书易看不下去,放弃担架,把这捣乱的家伙给控制住了。   这一路上,祝英台就光顾着哭了。   梅文轩好歹还知道,梁山伯是为了七叶一枝花,自己不小心才从山坡上跌下来的。   其他人大概也就只能看出,梁山伯他受了伤了。   祝英台哭得那么凄惨,他们就是再好奇,他们也不敢当着她的面把这个问题问出来啊!万一她要是情绪失控,扑上来对付他们可怎么办?   是以邱玉婵和祝英台对峙的时候,医舍前的学子们的好奇心,几乎是以一种飞一般的速度被飞快地调动了起来!   祝英台被邱玉婵的话激怒,她口不择言道,“邱玉婵,你堂堂郡守家的……”   邱玉婵冷眼看着她,随手碾碎了她从医舍里顺出来的药材,暗红微紫的汁液微微唤醒了祝英台的理智。   她怒火微滞,说出来的话竟然反倒带上了几分条理,“你们邱家家大业大,不过是一两金子而已,大不了我替山伯还你便是!你干嘛非要逼他在半年之内,把银子还你!你知不知道对于普通人来说,一两金子究竟有多难赚啊!”祝英台现学现卖。   “还是说,”她眼神里冒着真切的怒火,话里却带着无意识的恶意,“当初你假意在山门前出手相助,借了一两金子给山伯应急,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一天?为了逼迫山伯!为了让我们的日子不好过!   我早就跟你说过,你有什么冲着我来就好!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过山伯!为什么你就偏要把我们两个人的恩怨牵扯到别人身上去呢!”   邱玉婵其实猜到了梁山伯究竟是怎么、又到底是为什么才将自己搞成了现在这副样子,可她真的没想到,祝英台竟然会因此,把梁山伯意外受伤的责任全都归咎到她的身上。   无理取闹也就算了,她竟然真的敢在这么多人面前义正辞严地用这样的理由来谴责她?   梁山伯他知道他的祝小贤弟的脑回路有多曲折吗?他竟然敢就这么放任着她到人前来,来给他“讨回公道”?   这会儿邱玉婵是一点儿也不生气了,她只觉得好笑。   这样想着,她也真这么笑出声来了。   “你笑什么?”祝英台的眼睛里都快喷出火来了!   “哦,我笑你和梁山伯不知好歹!”   作者有话说:   这章解释前因后果,下章就让大家解气~   竟然被小可爱猜到剧情了,鼓掌~   感谢在2022-04-17 21:51:20~2022-04-18 19:53: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落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宁 2瓶;WhoAreYou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你说, 我在山门前假意出手相助?”邱玉婵条理清晰,“那我问你,梁山伯之所以能入学, 是不是因为我帮他补足了一两金的束脩?”   “一两金而已!”祝英台理直气壮, “就算没有你,我一样可以帮山伯入学!”   “那你怎么不出钱帮他?为什么要给我机会伤害他?祝家富可敌国, 难道还不及我邱家家大业大?”   “你,”祝英台张口结舌, “你分明知道,山伯他性情敦厚, 不愿意占我们祝家的便宜!”   “他不肯占你们祝家的便宜, 难道就能来占我们邱家的便宜了吗?请诸位给我评评理,这欠债还钱, 是不是天经地义?”   “是啊——”   “也是——”   医舍门前响起稀稀拉拉的响应声,这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可是同窗一场,在不缺银子的情况下, 险些把人逼死,这就有些不讲道义了吧?   这念头刚刚转过医舍门前少数学子的心间, 邱玉婵就接着补充道,“我出钱帮梁山伯入学, 可曾开口让他还过一次银子?祝英台, 你自己说, 是谁先在我们几个之间提起这笔账的?又是谁给自己定下的半年之约?”   祝英台呐呐道, “这……虽然这些都是山伯先提起的, 可他也是不愿让你吃亏, 如果不是你步步紧逼……”   “我逼他什么了?半年之约是他自己定下的, 我一没催促过,二没威胁过他半年以后不还银子会怎样。如今他为了筹钱而跌下山坡,我还要因此而承担起一份罪责不成?”   听清楚前因后果之后,在场的诸位学子的面上尽皆露出一言难尽之色。不会吧?难道事实果真是如此不成?   若真是如此,祝英台她到底是哪儿来的底气,竟敢在人前这般无中生有、无理取闹?   大家伙都不敢相信,世间竟有如此无理取闹之人。   头脑清晰,从头到尾都没怀疑过邱玉婵的人,此时更是底气十足地发出阵阵嘘声。   祝英台被人群中的闲言碎语和吊儿郎当的嘘声气得眼眶发红,她习惯性地重重地跺了跺脚,以此来发泄自己羞恼的情绪,“我不跟你说了,你嘴巴厉害,黑的都能说成白的,我向来是说不过你的。”   她这么说,倒显得邱玉婵刚刚的那些有条有理的辩解都像是诡辩了一样。   邱玉婵勾起嘴角,眼神却彻底冷了下来,“不不不,这回你可说错了。我承认,你刚刚谴责我的那些话呢,说得通通都是对的。我的心啊,它就是黑的。不然不过是一两金子罢了,我怎么会为了它差点把人都逼死了呢?”   “邱玉婵,”祝英台害怕地咽了一口唾沫,“你该不会是疯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当邱玉婵巧舌如簧地为自己辩解的时候,祝英台只觉得生气。可是她眼下“诚心”认错了,祝英台反倒害怕了。   想也知道不对啊,似邱玉婵这般喜欢装模作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有诚心地在人前承认自己错误的一天呢?她必定是又准备了什么话术,在前头等着她了!   邱玉婵才懒得同祝英台多费口舌呢,她面向医舍前的诸多学子,“还请诸位同窗为我做个证,今日我邱玉婵诚心认错,当初我就不该假意出手、帮助梁山伯入学;后来也不该将人家的良心话当真,同意了他提出的半年内还清欠款的承诺。   为了弥补我的过错,今日梁山伯若是平安无事,我们之间的债务便一笔勾销,我再另外给他一百两金,作为他受伤的补偿。   今日他若是不幸去世了,明日我便下山,取五百两金给他家人做补偿!”   邱玉婵话音刚落,医舍门前登时就是一片哗然!   他们早就从邱玉婵有理有据的叙述中,弄明白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再是同情心泛滥、怜悯伤患、同情弱小、友爱同窗的人,也不会觉得在这件事情上,邱玉婵有半点错误。   最多感叹一句,这祝英台跟邱玉婵之间到底是多大仇多大恨啊?就梁山伯为了采摘药材、卖药还钱、不行受伤这么关系老远的事情,也能强行把锅甩给邱玉婵?   但最多也就是这样了,梁山伯摘药还钱有错吗?不幸受伤还不够惨吗?又不是他撺掇得祝英台来邱玉婵这儿为他讨回公道。   祝英台虽然无理取闹了些,但是要强行将之归类为关心则乱、祝邱旧怨也不是不行。   只是这邱玉婵在这整件事情里,确实是无辜了一些、倒霉了一些哈。不过那也是他们三个人的事情,他们在站的各位,最多凑在一起吃吃瓜好伐?   直到邱玉婵的惊天一语现世,诸位学子手中的瓜瞬间就不香了,他们酸了!   五百金啊!五百金是什么概念?   这里是万松书院,是整个杭州最好、最出名的书院。   而他们呢?是这整个杭州最好、最出名的书院的学生。他们来这里求学,就相当于是半只脚踏入了官场。   尽管如此,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在离开书院以后,可能终其一生,都赚不到五百两金!   这个世界的阶层就是这么固化,有些人,可以出一百两金来上学;有些人,甚至能把同窗的束脩也都一并出了;而有些人呢,他们仅仅是为了入学的九两金,就要倾尽全家之力来攒银子。   而其中,梁山伯的地位又接近于他们这些人中的最底层。   连入学时要交的束脩都攒不齐,却因此而攀附上了书院的两个风云人物之一邱玉婵。   祝英台的思考方式虽然和常人迥异,但人家好歹是富可敌国的祝家庄的小公子。   她想怎么和邱玉婵对峙,那是她和邱玉婵的事情。梁山伯贱命一条,凭什么可以就此获利,得到五百两金?   就凭他不自量力,爬个陡坡都能把自己爬出事?还是凭他哗众取宠,明明是他自己的问题,却险些害得帮他的邱玉婵背上害人的罪名,如今还被他的好兄弟闹得人尽皆知?   他们真的不是商量好的吗?正常人真的会这么思考吗?   按照他们这种算法,梁山伯今日若是不幸去世了,邱玉婵是不是还得因此背上杀人的罪名啊?   只可惜一个小陡坡摔不死人,梁山伯这会儿可好得很呢!   有他们把他从山下抬回山上,有梅师兄亲自出手救他,连太守家的公子都要帮着照顾他。等他的伤势一好,就有知恩图报、诚信至上、为了报恩险些丧命……的大好名声等着他!   可事实上呢?银子不用还了,还能白得一百两金!   一百两金啊!马文才他帮忙缴纳束脩、买下书院十一个学子、其中不乏未来可能的官场人员的人情,也用不着一百两金啊!   只有他们!他们这些帮忙抬担架!自以为自己是过来吃瓜的!还有邱玉婵那个帮了人还要倒贴银子的人!   只有他们!他们这些大冤种!   学子们的情绪前所未有的激昂起来,大家都是读书人,指桑骂槐谁不会啊?   只听见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哀叹,“唉,原来借一两金就能白赚一百两金子?早知如此,当初我就应该死皮赖脸地缠着马公子还钱,这会儿别说是一百两金了,九百两金都有了!”   “你想得美,”他身旁的学子笑道,“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东西,你就不怕马公子削死你啊?”   “诶!求之不得!我这一死,九两金的束脩,可不就得翻成四千五百两黄金了吗?一条烂命,还能富家旺宗!我可真是死不足惜啊!”   “少来!你以为你是——”那学子朝医舍的方向挤眉弄眼,“有一个富可敌国的祝家庄做你的后台?有一个痴心室友为了你跟另一个世家公子胡搅蛮缠?你真当邱玉婵是冤大头啊?出钱是因为她傻?还不是为了花钱买个清静?”   这话的指向性就过于明显了,可祝英台丝毫没有注意到舆论风向的转变,她还在跟邱玉婵胡搅蛮缠呢。   “什么死不死的?呸呸呸!山伯才不会死呢!邱玉婵你到底会不会说话?”   邱玉婵看傻子似的看向她,也不知道梁山伯醒来以后,会不会被祝英台对他的“关心”和“好意”感动到。   真当她准备给梁山伯赔礼道歉加补偿啊?到时候他梁山伯,怕不是要跪在地上,求她收回这一百两金哦。   好在梁山伯的好友里面,还是有拎的清的人在的。   孔书易原本混迹在人堆里,想听听邱玉婵是怎么为自己正名的,万一这两个人吵急眼了,他还可以帮好朋友找补找补。   结果可倒好,玉蟾兄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的名声洗得干干净净。反倒是他还躺在医舍里的另一个朋友,直接被关心他的祝小贤弟推到风口浪尖上去了!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玉蟾兄肯定是不会再被人误会了。孔书易赶紧跳上台阶,以防祝英台彻底毁了梁山伯在同窗心目中的老好人形象。   可他刚一上前,就被邱玉婵瞪了一眼,“孔书易!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不会还要帮他们说话吧!”   孔书易即刻举手做投降状,“不帮不帮,我绝对不帮!玉蟾兄啊,在这件事情上,我绝对是站在你那一边的!”   “就是你看啊,”孔书易试探性地往台阶上迈步,“师兄他还在里边救人呢,文才兄也在里边帮忙来着,我们在外边吵吵闹闹的,影响多不好啊。我帮你把人带下去吧?”   邱玉婵当然明白孔书易的意思,可既然他之前没有阻止她,现在她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这会儿他再上台来拉祝英台,邱玉婵只当他这是在帮自己解决麻烦了。   于是她点点头,“你快把人拉走吧,两个祸头子,早知道当初我就不出手帮他们了。没了金子不说,如今还被惹得一身腥。”   孔书易疯狂点头,“辛苦了,辛苦了!”在这件事情上,玉蟾兄着实是冤枉。   刚刚她会做出这样的应对,实属人之常情。孔书易不打算多嘴,最多帮忙先出手制止一下祝英台,事后再以正常人的视角,跟梁山伯解释一下如今的状况。   毕竟就他看来,另一个好友也实属无辜。   现如今他只希望山伯是个拎得清的,事后能好好劝劝祝英台,再来想办法把这件事情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了。   孔书易帮忙带离祝英台的时候,她还在叫嚣着,“孔书易,我和山伯根本就是看错你了!你和邱玉婵,根本就是蛇鼠一窝!狼狈为奸!你放开我,我要回去,我要回去跟她分辩个清楚……”   邱玉婵:“……”书易兄,你真的不考虑换个朋友吗?   作者有话说:   迄今为止,梁山伯还没对孔书易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起初于他还有一起挨揍之恩,所以这里孔书易会出手帮忙,也算是帮婵婵子解决一个小麻烦了。   下章应该会有新人物出场,然后继续和文才兄贴贴~   感谢在2022-04-18 19:53:16~2022-04-19 22:40: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落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未煦 5瓶;WhoAreYou、girl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旁观的邱玉婵都觉得一言难尽, 更别说是好心帮忙反被指责的孔书易了。   他心累地想着,山伯他到底是怎么才能跟这位祝公子相处得如此亲密的?   这会儿他不过是短暂靠近了一下下,就觉得自己的心态都快要崩了。   要不以后他还是少掺和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情吧, 免得弄得自己里外不是人。   不过这些事情, 怎么也得等到山伯醒来以后再说,唉……孔书易心累地继续拉着人走。   祝英台都被人拉走了, 邱玉婵又摆出一副想要一个人静静的样子,那些学子现在也着实关心不起躺在医舍里边的梁山伯的伤情来, 于是大家拱手别过邱玉婵,就兴致勃勃地回去分享八卦去了。   标题他们都想好了:震惊!一条人命一两金, 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 还是道德的沦丧?   今日午时,带你揭晓七叶一枝花背后的故事!   半年内, 让书院风云人物为我花费一百零一金!   ……   那帮活宝走了以后,邱玉婵很会照顾自己地从院子里给自己搬来了一把椅子,准备坐着等梅师兄和文才兄出来。   她刚把椅子放开,梅仪婷梅姑娘就着急忙慌地从医舍左边的那边道路上赶了过来。她看见守在医舍门口的邱玉婵, 登时眼睛一亮,“邱公子, 我听说医舍这边出了事,你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吗?”   “哦, 没事。只是有一个学子在山上采药, 不小心把自己摔伤了, 梅师兄和文才兄正在里边帮他医治呢。”   “摔伤了?是谁摔伤了?情况严重吗?怎么是马公子在里边帮我哥打下手?刚刚我看到祝公子被人从这里扯了出去, 医舍这边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梅仪婷略微有些焦急地询问道。   “你先别急, 反正现在是已经没事了。你要是不赶时间的话, 我慢慢地把这里的情况说给你听啊。”邱玉婵赶紧把小板凳让出来。   梅姑娘平日里挺爱俏的一个小姑娘, 早上她拎着菜篮子的时候,头顶上都还扎着许多漂亮的小辫子。   可眼下,她头上的那些小辫子全都连着碎发被裹在一张藏蓝色小碎花头巾里。身上没有什么显眼的油渍和水渍,可是刚刚凑近的时候,却有一些未散尽的油烟味。   梅姑娘赶来医舍以前,难道是在下厨做饭吗?   可她虽然是负责料理杂事的,但那些杂事却并不需要她亲自动手处理啊。   梅仪婷确实是一个非常敏锐的小姑娘,邱玉婵的视线只是在她头上的头巾上轻轻带过,她就瞬间反应过来,十分不好意思地动手将头上的头巾解了下来,“让邱公子见笑了,方才听到医舍这边出了事,我便有些心急了,这才一时疏忽。邱公子,我这样子,看起来会不会很可笑啊?”   “怎么会呢?梅姑娘这样打扮也很可爱。”邱玉婵的语气十分之真诚,她真心觉得小姑娘这扮相可爱来着。   梅仪婷抿唇笑了起来。   “我跟你说说刚刚医舍里发生的意外吧。”邱玉婵转移话题,不在姑娘家的装扮上多加置喙。   “嗯。”梅仪婷收起害羞的表情,认真听邱玉婵向她解释刚刚发生过的事情。   等她了解清楚所有的情况以后,梅仪婷脸上顿时浮现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梁公子我知道,他是一个热心肠的人,经常会顺手帮我点小忙。可是这祝公子……我知道他是梁公子的好兄弟来着,他这是对自己的兄弟的保护欲太强了吗?”   只是他跟祝英台关系好,两个人总是形影不离。每一次梁公子主动上前来帮她,祝公子就会在他身后露出不加掩饰的不开心的表情。   说实话,这种情况梅仪婷还真是没遇见过。   书院的学子三年一换,在这一届学子到来以前,每一届学子对她来说都是大哥哥。   她是书院少有的女流之辈,年纪又小,又是山长的女儿。别人就算不对她多加照顾,在她面前也算是彬彬有礼。   祝英台真是少有的、会对她表现出敌意和排斥情绪的人了。   梅仪婷一直以为自己是哪里没做到位,以至于得罪了这位祝小公子。原来他之所以会这么排斥她,根源竟出现在经常会对她热心襄助的梁公子身上吗?   梅仪婷没敢用占有欲来形容祝英台对梁山伯的感情,但心里已经默默打定主意,以后一定要远离这两位公子!   她本来就不是一个热情主动的人,更加害怕掺和到这些复杂的感情里面。   可是真要细究起来,还有一件事情也很奇怪啊。   梁公子在书院里面,惯常喜欢帮助别人。   梅仪婷帮哥哥看守医舍的时候,还见过祝公子陪着梁公子一起来医舍治疗腰伤,说是他帮一个年纪较大的老杂役挑水的时候,不小心把腰给扭伤了。   当时也不见祝公子迁怒别人。   还有他帮洗碗工洗碗、帮浣衣的大婶带孩子、帮送东西的老大爷跑腿的时候,祝公子可都是用欣赏的眼光在看着他的啊。   为什么一换到她和邱公子的身上,祝公子的观感就发生变化了呢?   梅仪婷敏锐地察觉到了个中的蹊跷,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将梳理好的这些讯息默默记在了心里。   邱玉婵理解梅仪婷不想在学子的同窗面前说他们的坏话的心理,其实若不是梅姑娘想要知道事情的详细经过,她也懒得在这里复盘方才祝英台对自己做出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谴责。   知道了医舍这边的详细情况,梅仪婷又有些无语又有些安心,她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千言万语只化成了一句话,“真是辛苦你了,邱公子。”   邱玉婵哑然失笑,“我不过就是在外面耍耍嘴皮子罢了,真正辛苦的是在里面救人的梅师兄和文才兄。”   “对了!我哥他还在里面救人呢!”梅仪婷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脸上顿时流露出为难的神色。   “怎么了?”邱玉婵关心道。   梅仪婷着急地咬住了下唇,“是这样的……啊,邱公子!”   “嗯?”邱玉婵疑惑地应声。   梅仪婷脸上的为难之色逐渐转变成了难为情,“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啊?”   “梅姑娘有事尽管吩咐便是,只要是在玉蟾能力范围之内的,我绝不会推辞。若是事情实在困难,玉蟾也会尽力而为。”   相处了这么久,邱玉婵不敢说自己已经摸透了小姑娘的性子,但怎么也算是了解一二。这就不是一个爱麻烦人的小姑娘,能让她主动开口求的事情,不用犹豫,尽力帮她便是。   且不说她的性格讨人喜欢,就算将来梅师兄可是要教她医术的,她能不帮着好好地照顾一下人家的妹妹吗?   邱玉婵答应得果断、言语间又不见丝毫的勉强和推却,小姑娘本来还略微有些犹豫的决心,瞬间就因此而坚定下来了!   只是要开口吧,果然还是有点难为情。   小姑娘从医舍里掏出一卷红线,“邱公子,要不咱们还是边走边说?”   “好。”邱玉婵点点头,心里不由生出了几分好奇。   那丝线她认得,悬丝诊脉用的。   只是书院里许多大男人,唯一一个女娇娥,还是书院大夫的亲妹妹。不需要避嫌,又没有什么传染性的疾病,那丝线便一直备在抽屉里。梅姑娘从柜子里将它取出来的时候,那颜色都还是红艳艳的。   她就卷着那卷红线,一边走一边不好意思地对邱玉婵说:“邱公子,其实我是想麻烦你,麻烦你帮我下山去接一个人。”   邱玉婵顿时福至心灵,“这个人不会跟梅师兄有关系吧?”   她想到梅师兄今日不同寻常的打扮!这是对象还是相亲对象啊?她接合适吗?   红线是什么信物吗?她要是下山去接人,那位小姐会不会觉得梅师兄不够重视她啊?   两个人之前见过吗?别到时候发生什么狗血的错认事件啊!   邱玉婵看似诸多忧虑,其实一颗八卦之心早已蠢蠢欲动。   外表清秀文雅,实则腹黑又记仇的梅师兄的情缘诶!说不好奇那是假的!   只是早先见他准备得那么充分,好像十分重视这次见面的样子,邱玉婵就算是再好奇,也不会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就做出偷偷跟着下山去瞧这种可能坏人姻缘、会被天打雷劈的事情。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这不是突然发生了意外事件吗?而且这可是梅师兄的亲妹妹,亲自委托她下山去接人的欸!   邱玉婵顿时蠢蠢欲动!   然后她就看见,梅姑娘一脸意外的样子,“你怎么知道?我哥他都跟你说了吗?”   “没有,”邱玉婵颇觉好笑地笑了起来,“实在是梅师兄今天的状态,看着和平时实在是太不一样了,我就随便猜了猜。”   梅仪婷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一言难尽,“你都看出来了啊?那个人确实和我哥有关系,确切地说,他和我哥还有我,其实都有点关系。”   邱玉婵眨眨眼睛——她懂,梅师兄的对象,不就是小姑娘的嫂子吗?   邱玉婵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无数或温柔、或活泼、或文静、或跳脱……的美人剪影。就是不知道梅师兄他喜欢的,究竟会是哪一款呢?   就在这时,站在她面前的梅仪婷突然深吸一口气,她别开视线、仰望天空、反正就是不想和邱玉婵对上视线,“我想麻烦邱公子你,下山帮忙接一下——我爹。”   邱玉婵:“……”   邱玉婵:“……?”   等等,你说谁?谁爹?什么爹?她脑海中无数的美人剪影啊!全都碎了!碎了!   作者有话说:   关于文案:实不相瞒,小乌堆其实是一个文案废+起名废。别看专栏里的其它几本书都是有文案的,但其实还有两位数的脑洞因为这两个问题,没能被我搬上预收栏。   小乌堆努力一下,看看能不能在本书完结之前,给它来一个精彩的文案叭。   能搞定的话,就在下面备注婵婵子来自平行世界~谢谢大家的关心和建议,么么哒!感谢在2022-04-19 22:40:53~2022-04-20 20:43: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落落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落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梓珺 30瓶;小可爱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邱玉婵整个人都是懵的, “山长回山为什么还要人接?因为新夫子吗?只有我一个人去接真的可以吗?”   要说是欢迎仪式吧,只有她一个人算怎么回事?   要说是特意去接吧,山长他老人家还能不认得回山的路吗?   “因为我爹他不认路。”梅仪婷捂脸。   邱玉婵:“……”这合理吗?还是说这堂堂万松书院的山长, 竟然也到了这个年纪吗?   “我爹他就是, 那种单纯的不认路,邱公子你能明白吗?”梅仪婷不抱希望地前后左右地比划着。   “我懂。”邱玉婵沉声道。   这不就是路痴吗?   不管山长大人他是真路痴, 还是年纪大了、记性差了,不得不用这个名头来做一个小小的掩饰, 总之这句话呢,只要按照字面意思来理解, 就是绝对不会有错的!   可是理解归理解, 邱玉婵却仍旧不是很明白,“不擅长认路而已, 分不清东南西北我还可以理解,但是真的有人会分不清上和下吗?”   梅仪婷仰头望天的幅度愈发的大了,邱公子欸,你这不就问到点子上了吗?   “实不相瞒, 我爹他当年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才会选择把书院建在山上。”   “但是吧, ”梅仪婷痛苦地闭上眼睛,“上山的路虽然只有两条, 但是大路太远, 不骑马的话, 少说半日才能上山。小路太曲折, 我爹他虽然不至于走下山吧, 但他可以一直在原地兜圈子, 这还不如走大路呢。”   “更别说今年山上还修建了一条通往马场的新路, 我怕我爹他走着走着就走到另外一个山头去了,然后再兜着兜着就真的再也找不回来了。”   邱玉婵:“……”厉、厉害。   “新来的武夫子没有跟山长一起回来吗?不能让他带着山长一起骑马上山吗?”邱玉婵发誓,这会儿她就只是纯好奇,绝对没有不想下山去迎接山长的意思!   虽然这武夫子是新来的,但他以后好歹也是书院的人了吧?山长的路痴属性这么严重,为什么还非得让人下山去接呢?   直接让新夫子带着他上来不就好了吗?   万松书院这么多学子,邱玉婵还没见过有谁是因为找不到上山的路而错过报名时间的呢。除了路痴属性严重的山长,对于其他人来说,上山应该不难吧?   梅仪婷含糊地解释道,“新来的武夫子原本就是杭州人士,之前他一直都在外头就职,如今受我爹的邀请回到杭州了,于情于理他都该先回家看看,所以他还得过两天才能回来。”   既然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梅仪婷索性也就直接说了,“其实在山下雇人送我爹上山,这也不失为一个节约人力物力的好办法,可谁让山上我有哥在呢?”   梅仪婷沧桑地叹了一口气,“邱公子你可能不知道,我哥他……跟我爹的感情其实还挺好的。”最终还是采取了委婉一些的说法。   “总之他还挺开心这么下山去接我爹回来的,可这不是出了点意外状况吗?我们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出来,总不能让我爹一个劲儿地在山下等吧?”   “有道理,那这根红绳是?”这要不是未来情缘,拿着一根红绳去相认,未免也太过奇怪了吧?   别说梅师兄和山长见面不需要信物,梅姑娘这根红绳一看就是特意为她准备的。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心理准备,梅仪婷就算心里还在尴尬,也可以做到让人看不出她的尴尬来了。   只见她正过身子,出医舍以后第一次认真地直视着邱玉婵的眼睛,一脸严肃地说:“邱公子,我这么直白地跟你描述,可能你会觉得相当难以理解。   但是请你相信我,家父对道路的不敏感度,绝对超乎了你的想象!是你在前面带路,他在后面跟着都能不自觉跟丢的夸张程度!   所以麻烦你一定要看住他!答应我,你一下山!一碰见他!就一定要把这根绳子拴在他的手脖子上好吗?”   邱玉婵瞳孔地震!   “这不太好吧!”其实是相当不好吧?   “他可是我们的山长啊!”哦,是我的山长你的爹来着,那你还让我这么做?这岂不是更加不合适了吗?   等她把山长安全地送回山上以后,她真的不会被人穿小鞋吗?   “我也觉得这个办法不太得体,”梅仪婷赶忙出声安抚她,“可是我哥他跟我爹的感情是真的很好,当然,他可能要单方面的更好一些。   毕竟你和我爹还是第一次见面,你要是直接牵手或是搀扶,总之就是跟我爹发生了一些比较亲密的接触,我怕他会受不……一时接受不了。”   邱玉婵懂了,感情这是她的冤种师兄兼未来的医术老师的锅。   可是邱玉婵只要一想到,在世人眼中,她和她的苦命山长是以两个大男人的身份,在大庭广众之下手牵红线并肩走在一起,她就觉得一阵窒息。这个画面,未免也太过社死了吧?   要不……   “要不梅姑娘你还是把这红线收回去吧,大不了我到山下去雇一辆马车,再把山长接回来也就是了。”这办法总是比困难多不是?   梅仪婷简直不敢再去看邱玉婵的表情,“抱歉,邱公子。你有所不知,我爹他……晕马车。要不是我们的武夫子临开学前才被松落书院的院长挖走,实在是叫人气不过,我爹他也不会亲自出马,去招揽新来的武夫子。   这出远门的时候,坐马车是迫不得己,可是这回山的时候,总不能还叫他……”   邱玉婵:“……”是我错了,原来困难真的可以比办法多。   “那我可以委屈山长一二,让他跟我一起骑马上山吗?山长对道路的不敏度,总不会牵连到马儿的身上吧?”   “这倒不会,可是……可是我爹他好像不太讨那些大小动物们的喜欢。如果是直接骑马的话,你们大概率是上不了山的。”所以尽管她爹不缺钱,万松书院还是到了今日,才有了属于自己的马场。   这回不等邱玉婵无言以对,梅仪婷就先不好意思了起来,“这件事情好像真的太为难公子了哈?要不、要不就还是算了吧。我让人留意一下我哥,希望他可以及早完成对梁公子的救助吧。”   梅仪婷不是非得求人帮忙,只是她的脚程慢,如果是她亲自下山去接她爹的话,还不如等到梅文轩把事情办好呢。   如果说邱玉婵方才还有一丝对梅师兄好像是个父控,下山接人一事简直就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活计的顾虑的话,这会儿她见梅仪婷真心不好意思地将手中的红线都搅成一团乱麻,她心里当真是一丝顾虑也没有了。   说破天了,这也不过就是一件下山接人的事儿,哪里就有那么为难了?就是刚才,在梅姑娘开口说不好意思之前,她心里也是震惊无语的情绪多过于嫌麻烦想拒绝。   只见邱玉婵伸出纤长的食指,轻轻一勾,就将梅仪婷手中的红线团勾到了手里。   “没事儿,不为难。梅姑娘你就放心把山长他老人家交给我吧,我肯定在梅师兄把梁山伯治好以前把人给带回来,这样他应该就不会觉得难受了吧?”其实邱玉婵也不确定梅文轩要在医舍里待多长的时间,但这并不妨碍她用这句话来哄小姑娘啊。   梅仪婷先是骤然一喜,而后又微妙地觉得有哪里不对。   只是没等她反应过来,邱玉婵已经迫切地想要出发了,“梅姑娘,万一他们要是先我一步把梁山伯给搞定了,你可不可以帮我跟文才兄打声招呼啊?就说我下山接人去了就行。”   “当然可以!”梅仪婷同她交代,“对了,我爹他就住在镇上的悦来客栈里。你到了悦来客栈,只需要跟掌柜的打声招呼,说自己是来找万松书院的山长的就可以了。   我爹他也知道自己的毛病,一般情况下,他是不会一个人乱跑的。”   “好的,没问题。那我就先走一步了,告辞,梅姑娘!”邱玉婵走得很急,她不想去挑战一个可能存在的父控的耐心。   “邱公子!”梅仪婷总觉得自己还有些事情没跟她交代清楚,可她今天好像已经说得够多的了?   “您不用着急的。”所以到了最后,也只是这么交代了一句。   邱玉婵没回头,她一手卷着红线,一手高举过头顶,于半空中潇洒地挥了挥。   等蜿蜒的山路吞没了邱玉婵的背影,山门前的梅仪婷终于不再瞩目,准备回医舍最后看看哥哥的情况。   只是她身子一转,就想起自己方才究竟是忘了要和邱玉婵交代什么了!   她爹!可不是什么老人家啊!   只是邱玉婵这会儿都已经走远了,梅仪婷就是想追也追不上。   她仔细一想,反正她爹就在悦来客栈等着呢。邱公子就是不知道他生得什么模样,有悦来客栈的掌柜在一旁帮着认人,邱公子总不至于将人认错了吧?   作者有话说:   浅浅地介绍一下,千呼万唤始出来的书院的美人山长~   文才兄短暂地出现在婵婵子的话里和心里,笔芯~感谢在2022-04-20 20:43:49~2022-04-21 18:32: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未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这个世界的武学体系, 介于邱玉婵前世认知里的低武和凡武之间。   有内力的存在,但却无法做到一掌下去,就真气外放、飞沙走石的效果。大家炼它, 多做强身健体之用, 修炼到了极致,大概能在力量上得到一些增幅。   亦有轻功的存在, 虽然做不到墙壁可走、水面可行,但是跳上屋檐、攀上高墙还是绰绰有余的。   邱玉婵沿着陡峭的山路连跑带跳, 不到两刻钟的功夫,就从山下来到了山下。   因为被梅师兄抓了壮丁的缘故, 邱玉婵除了第一次上山时, 在山下勉强住了一晚上,之后就再也没来过万松书院山脚下的这个小镇了。   和文才兄一起买瓷杯的约定, 更是一拖再拖。   这次只有她一个人到山下来了,又是受人之托,所以尽管邱玉婵心里其实还是挺想逛逛这个小镇的,她也没马上就把这个想法落到实处, 而是第一时间选择向山下的居民打听悦来客栈的位置。   邱玉婵可没有神奇的路痴属性在身,那镇民只是叙述了一遍, 邱玉婵就把路线记熟了,之后更是畅通无阻地直奔当地的唯一一家的悦来客栈。   只是这路程才将将赶了一半, 就有人伸手将她拦下了。   拦她路的人应该是一个青年, 身上穿着不显眼的蓝灰色衣服, 头上却欲盖弥彰地戴了一顶幕篱。   为什么要说他欲盖弥彰呢?   因为这个小镇上来往的大多是彼此相熟的人, 他这幕篱不戴则以, 年龄合适、面容普通的, 甚至还可以谎称自己是万松书院今年刚入学的学子。   可这幕篱一戴吧, 反而引人关注。   邱玉婵注意到,大街上已经有好几个人的视线,非常明显地落在他的身上了。   可是被窥伺打量着的青年,却十分之淡定从容。   他面上明明挡着一层黑色的、足以将他的面容完全遮挡起来的幕布,但当他不紧不慢、嗓音温润地同你说话时,你就会下意识地觉得,他被遮挡在幕布下的表情一定是温和的、可亲的、甚至还可能带着一层和煦的笑意的。   “这位小兄弟,我想请问一下,你知道从这里到悦来客栈该怎么走吗?”   这么巧,也是到悦来客栈去的?   邱玉婵心道巧合,这位先生问的但凡是悦来客栈以外的任意一个地方,她都要跟他说不好意思了,结果偏偏就是这么巧!   邱玉婵就做了个顺水人情,把自己打听到的路线又跟眼前的青年复述了一遍。   那青年听得十分认真,只是邱玉婵把路线完整地复述过一遍以后,他露出为难的神色,“抱歉了,这位小兄弟。我这年纪大了,记性便变得有些不大好。不知你的目的地离悦来客栈远不远?可以顺便捎我老人家一程吗?”   邱玉婵:“……”咱就是说,你想让我捎你一程就直说呗,装什么老人家呢?打量我听不出你的声音呢?还是以为我看不见你这挺直的腰板?   “先生客气了,晚辈同样也是要到悦来客栈去。先生若是不嫌弃的话,就跟晚辈一起过来吧。”好在邱玉婵的目的地也是悦来客栈,这要不是顺便,就冲他刚刚那个自称,邱玉婵都不乐意带他。   “谢谢你了,小兄弟,你可真是一个热心肠的人。”   邱玉婵含蓄地抿嘴笑,不过有一说一,这家伙说话的声音还挺好听。而且夸人的时候,显得特别真诚,贼不敷衍!   邱玉婵明明不是一个热心肠的人,此刻听他这么轻言细语地同她说话,心里都恨不得再为他做些什么。   ——哦,当然,这种心情也就是邱玉婵对其嗓音动听、说话好听的一种形容和表达罢了。   真正出发的时候,不管是邱玉婵这个帮人的,还是蓝灰色衣服这个被帮的,两个人都十分安静,没有要再进一步交流的意思。   如果不是那家伙突然走错路了的话——“先生,我们应该要往这个方向走。”此时的邱玉婵,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直到她第三次在第三个需要转弯的路口将人叫住,又顺手把跟着跟着就要跟丢的某人拎了回来,邱玉婵才恍然觉得,这样神奇的路痴属性,可不是一般人想有就能有的!   “在下邱玉婵,冒昧请问一句,先生贵姓?”邱玉婵想要试探一下。   孰料那青年沉吟了一会儿,竟然反问回来道,“你是万松书院的学子?书院今天出事了?有人让你下山来找我?是文轩还是仪婷?”   邱玉婵的桃花眼都被吓得瞪圆了!   那青年见状,竟然还颇觉有趣地笑出声来了,他信手拨开眼前的幕布,“惊叹我这毛病的人多,但是一见这毛病就能想到我的人却是少。对了,我免贵姓梅,应该就是你现在心里正在想着的那个‘梅’字。”   “山长?”青年口中的那些话,本来就足以让邱玉婵断定他的身份了。可他幕布一掀,邱玉婵反而有些不确定了起来。   这位……青年?他看起来实在是太过年轻了一些。   她们山长的好大儿——梅文轩梅师兄,今年都已经二十好几了。她们山长就是再年轻,四十总得有了吧?   就算没有,也该近了啊!   可是眼前的这位年轻人——邱玉婵实在是接受不了他“老人家”的自称——那就还是喊他青年好了。   眼前的这位青年,脸上虽然没有夸张的婴儿肥、肌肤也算不得娇嫩,可是皮肤的状态却相当自然,带笑的眼角下更是连条皱纹都没有!   只是眉色和唇色淡得厉害,是突出的气质也没有办法掩盖住的明显的病相。   偏偏秀发和眼睫又十分的乌黑浓密,一对儿眼珠子更是又黑又亮。   如果不是密密匝匝下压的睫毛过于显眼,单看那浅淡的眉色和乌黑的眼珠,这位青年的身上就会显现出一种强烈的非人感。   可是纤长的眼睫轻轻一扇,黑得过分的眼珠子就会在整张脸的作用下,呈现出一种惊人的漂亮来。   乍一眼望去像是一个美貌含量过高的病美人,但是细细看来,却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   若是他身上的感觉再纯粹一些,说他二十岁邱玉婵都是信的!   再有气质的加成,三十岁勉勉强强。   可是四十岁?邱玉婵宁愿相信这个病歪歪的家伙是他们新上任的武夫子,刚刚是察觉到了她的身份,所以这会儿正在逗她玩呢。   邱玉婵她爹就是年近不惑,邱父是一个很神奇的人,年轻的时候长得成熟,年纪大了,反而显得年轻了。   但就是邱父——他那天然的长相加成、身边不错的保养条件、外加一个喜欢他的长相、执着地想要帮他保养、顺便培养他保养意识的邱母,这一切的一切加在一起,在他的身上都还能看出些岁月流逝的痕迹。   凭什么拥有一个比他女儿大了六岁的儿子的万松书院的山长,能有一副比他还要年轻的长相!   而且还年轻了不止一点半点,这简直都要差辈了啊!   邱玉婵发自内心地为她爹鸣不平!   可世上有些事情,它就是这么不公平。   只见那青年轻轻地勾起两边的嘴角,细细密密的眼睫又开始轻轻地颤了起来,“嗯。”这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了。   邱玉婵真的很难说服自己啊!她开始后悔自己在出发前,没多向梅姑娘问一点有关于她爹的事情了。   虽然书院山长不见得会有人冒充,冒充了也没法从她这里得到什么好处,上山以后还会被立刻拆穿。但是眼下,她的理智和情感在打架啊!有谁能出来救救她吗?   最终拯救了邱玉婵的是一个翻倒的簸箕,“山长!哎哟,这不是梅山长吗?刚刚我就在猜这个戴幕篱的人是不是您,没想到还真是啊!”   那个从见到梅宜年起就激动得不行、一下子打翻了自己摊上的簸箕的男人,先是如此兴奋地对梅宜年说着,然后就在梅宜年微僵的笑容和小声的“糟了”声中,扯开嗓门大喊道,“大家伙快来看啊!梅山长他下山了!”   吼完就手疾眼快地扯下自家摊子上好几种不同的竹编制品,热情地塞到梅宜年的手里,“山长,我们乡下人家,手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这几个小玩意儿是我们自己编的,不值钱,你拿回去,随便用哈。”   梅宜年还没来得及拒绝,这条街上的小摊小贩们就极快地聚拢过来了!   “梅山长,真是好些日子都没见了啊!”塞过来一篮子鸡蛋。   “别说梅山长了,就是他们家梅姑娘,都有好些日子没见了。山长,这是我们家铺子新进的绣线,你带回去给梅姑娘玩儿啊。”说着就塞过好几捆绣线。   梅宜年不接,“小姑娘要的东西,我也不懂。还是等她下次自己来……”   客套话根本来不及说,那位递了绣线过来的秀美妇人就被挤出了人堆,然后一个丰腴一些的妇人挤了进来,“还有我们家的布料!深的、浅的、花的、俏的……都有!山长你尽管拿……”回去!   这个连话都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又一个抬着东西来的人给挤了出去。   后来的人便学乖了,先塞东西再说话!   ——什么?山长不接怎么办?   这不是还有送簸箕、送竹篓的吗?这竹篓先往前一递,他们再把东西往里一丢,这东西不就送出了吗?   邱玉婵被这阵仗惊得目瞪口呆,突然,有一位头发发白、但是精神头极佳的婶子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   “你这后生,是山长带的学生吧?”   邱玉婵扭头看过来,堪堪挤到人堆侧面的妇人这才看清了她的样貌,她登时就倒吸一口凉气,“不得了不得了,这山长带来的后生,怎么都长得这么俊呐?”   “谢谢?”邱玉婵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容应该是带着点僵硬的。   可是那妇人的表情却更加夸张了,“等着!”她突然又带着她的东西挤出人堆,然后没一会儿,就带着更多的东西回来了。   相较于梅宜年那边,邱玉婵这边还是比较好突破的,那妇人拿着快到她下巴尖儿的干货,又折了回来。   “拿着拿着,这个炖汤好喝,这个泡完水以后清炒……”一边说一边把东西塞给邱玉婵。   邱玉婵手疾眼快地就要递银子——刚刚山长被第二波人包围的时候,邱玉婵就想到这一茬了。   可刚刚还笑容满面的妇人一下子就垮了脸,“拿什么银子呀?不懂事儿!”说完就不开心地挤出了人堆。   摸不清头脑、还真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的邱玉婵没看见的是,那位精神头贼好的婶子一出人堆就美滋滋地笑了起来。这回可算是把东西送出去了!   她这一送,就像是打开了一个突破口。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跟邱玉婵打招呼,顺便也给她塞东西。   这东西堆着堆着,就越堆越多。   邱玉婵真是被这个阵仗吓怕了,她连初见时的拘谨都没有了!   只见她艰难地凑近梅宜年,撩起他脸侧的幕布,贴到他的耳边,以一个不会被嘈杂的人声淹没、又不会过分大的音量在他耳边询问,“山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啊?”   作者有话说:   梅宜年,一个身负路痴、病弱、万人迷等多重属性的奇男子!   山长有钱、人好、不爱下山、建立书院、带动地方经济(通通划掉)长得美、万人迷,所以大家待他非常热情~感谢在2022-04-21 18:32:21~2022-04-22 20:28: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落落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落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liauk.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我也不知道啊。”梅宜年的长相虽然弱气, 但是身量着实是不弱。他偏头回望邱玉婵的时候,就像是一个耐心温和的长辈,在安抚他懵懂无措的晚辈。   可是他一开口说话, 这种沉稳可靠的感觉就瞬间消失不见了, “以前,都是文轩和仪婷来帮我处理这些事情的。”   他本来也不怎么出山门, 被梅文轩和梅仪婷各带着出来了一次以后,梅仪婷就建议他以后出门带上幕篱了。   梅宜年在自己不擅长的方面, 一向很愿意汲取他人的意见,这不就把幕篱戴上了吗?谁知道这些镇民竟然如此敏锐, 他只是短暂地把幕篱撩开了一点点, 就被他们发现了踪迹。   山长大人就这样忽略了自己独特的气质和相较于其他人来说完全可以称得上是特立独行的打扮。   邱玉婵就:“……”所以不上道的竟是我自己?   梅宜年抱着一篮子被人强行塞过来的鸡蛋,近乎手足无措地盯着邱玉婵看。   邱玉婵还能怎么办?还不是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大家!大家冷静一点, 先听我说一句!”   山长身边的人说的话还是有那么几分震慑力的,疯狂地想要往梅宜年兜里塞东西的镇民们犹豫着放缓动作。   邱玉婵抓住机会!她带着梅宜年往后退了几步。   好在这些镇民虽然十分热情,但是动作间还是留下了一点分寸的。   他们只在前头疯狂地给她们递东西,她们身后却没有什么人围着。   邱玉婵带着山长后退一步, 跟大家拉开距离。熟悉了这个阵仗以后,邱玉婵的游刃有余就回来了。   她面朝众人, 桃花眼中显现出一抹温柔的笑意,“大家的热情, 我们山长已经充分地感受到了。但是这些东西真的太多了, 我们恐怕带不回去……”经历过那位热情的大婶以后, 邱玉婵聪明地避开了给银子的话题。   镇民们果真不再反感, 一位发际线颇为危险的大叔还热心肠地薅了薅自己的脑门, “山长您尽管放心!这位小兄弟你也放心!我家就是开车行的!你们等着, 我这就让人驾一辆马车过来!”   邱玉婵的脑袋上划下一滴大大的冷汗, “这个就不必了吧?”   “必须的必须的!山长在我们落松山上建书院,早年免费教导乡里乡亲的孩子们。   后来还引来了朝廷的关注,连着帮忙打响了我们山、我们镇的名号,给我们落松镇带来了那么多的生意!   我们大家伙都很感激梅山长!只是一辆马车而已,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对啊对啊!”   “就是就是!”   那位大叔的话音一落,人群中顿时响起了热情的回应。   邱玉婵:“……”行吧,她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办了。   只见邱玉婵表情一变,就接连露出感动、认同、为难等诸多神色。   “小兄弟,你这……可是有什么难处?你是山长带来的人,就是我们落松镇全体镇民的客人。有什么难处,你都只管道来!”   一分的想要在梅山长面前卖好的念头、三分的热情好客和六分的真诚,在场没有一个人反驳他的话。   “唉,”邱玉婵抬起自己挂满东西的双手,“我们真的很感激大家的热心,也很感动大家的热忱。可是我们只有两个人,而且两个人都不会驾车,就算大叔帮忙把马车开过来了,我们、我们也……唉。”   梅宜年就在一旁,乖乖地抱着手上的鸡蛋,脸上带着不好意思的笑意,配合地看着他们万松书院新来的这位唱作俱佳的学子表演。   “害!我还当小兄弟你在为难些什么呢?这还不简单?”他转身面向众人,倒似同他们一伙的了,“大家伙跟我来吧,有什么东西要送给梅山长,尽管取来!我派人送它们上山!”   那些镇民亦是真心,丝毫没有送了东西却无法在山长面前露脸的遗憾,三三两两地跟着那位热心肠的大叔散了去。   送过东西的人还想再跟梅宜年寒暄两句,邱玉婵一脸抱歉地拉着人边走边说:“抱歉了大家,我们书院还有事儿等着山长来主持呢,我得先把人请回去了。”   大家这才依依不舍地留在原地,说了几句道别的话才各自散去。   这盛况一直到出了落松镇,拎着东西和山长的邱玉婵才略微松了口气。   可是眼下还有难题在等着她呢,一来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处事到底合不合适,别到时候把把麻烦转接给了山上的那些人。   对此,梅宜年有话要说。   被人发现了身份以后,梅宜年索性将头顶上的幕篱摘了下来。   邱玉婵这才发现,她以为的老成持重的书院山长,不仅外在一点儿也不老成,而且内里是相当的不稳重。   他竟然没有束发!   一头长发尽皆散在脑后,不知道被什么别成了一束。   戴着能遮住半个身子的幕篱的时候尚且看不出来,幕篱一摘下,就什么都暴露了!   在这个时代,男子束发代表着端庄稳重。散发的人也不是没有,就是会显得邋遢。因为性格问题而选择散发的话,还会被人当做是狂徒。   但类似的问题,倒是不会出在梅宜年身上。   他五官英挺,偏偏组合在一起就显得秀丽。   这还是邱玉婵第二次见到,一个人可以长得像是为“俊美”两个字而生的一般。   只是马文才是五官精致、无一处不美,但是整体来看,就成了男儿的英俊。   而山长呢?他剑眉星目、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显得女气。但从你看他的第一眼起,你就会觉得这是一个当之无愧的美人儿!   就算墨发散落,也不会让人觉得邋遢或狂放,反而有一种沉静内敛的美感。   梅宜年一开始还没有留意到邱玉婵的视线,他勾起嘴角,带着点快乐的样子,“这下可好了,等他们上了山,仪婷一定可以帮我们处理好这些事情哒!”   邱玉婵:“……”行吧,既然梅姑娘的亲爹的心都这么宽了,那她还能说什么呢?   等梅宜年敏锐地发现邱玉婵从自己的墨发上收回的视线,他大大方方地抚上自己的头发,“年纪大了,总是把头发盘起来真的很疼啊,而且还容易脱发,所以没人看见的时候,我就偷个懒啦。   小兄弟尽管放心,在比较正式的场合上,我肯定是不会这么随便的。”   梅宜年其实挺不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的,奈何现在他不止是他自己,还是别人的山长了嘛,总是要顾及一下书院的形象的。   邱玉婵就:“……”你看我相不相信你说的话就完事了。   这么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难不成还是脱发以后的效果?   散发就散发呗,反正她们山长散着头发还挺好看,就算不能给她们书院增光辉——实在是因为这书院教书育人的地儿,她们山长靠美色打败其它书院什么的,听起来着实是有些不像话。   但就算我方书院承诺不主动出动“山长的美色”这一秘密武器,光凭这张脸啊,别说是不束头发了,他就算是不穿衣服,那也只能说是不拘礼法、浪荡不羁。   谁敢说他抹黑书院形象?又有谁舍得这么说他?   这要是梅文轩梅师兄,邱玉婵就直接怼回去了。可山长他吧,大概是她唯一一个不算熟悉的梅家人了。   所以邱玉婵也就笑笑,算是接受了山长的做法和理由。   那没能解决的问题就只剩下一个了——“山长,”邱玉婵深吸一口气,“您说,咱们该拿这只……鸡?怎么办呢?”   刚刚塞东西过来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邱玉婵表达了自己的为难以后,大部分人都拿着、或者帮忙拿着东西到那位热心肠的大叔的车行去了。   只有梅宜年手上抱着的一篮子鸡蛋,他们不好、不敢也不方便拿。   美人山长就抱着它,一路上溜溜达达地出来了。   除此之外,最让邱玉婵头疼的就是不知道是谁,往她手里塞的一只山鸡了。   邱玉婵也不知道该不该管它叫鸡,这只似鸡似鸟的动物,有着长长的尾翎、金黄色的羽冠、身上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俱全,尤以腹部的红色最为显眼。   这小东西本来是在梅宜年手里的,邱玉婵看堂堂万松书院的山长,一手山鸡、一手鸡蛋篮子的形象实在是过于不恰当,一时脑抽,就把它给接了过来。   谁知道这小东西,在梅宜年手里的时候,它乖乖耷拉着翅膀和脑袋,别说是瞎动弹了,它连叫唤一声都不敢。   可是一到邱玉婵手上,它就像是突然有了活力,快速扑腾着翅膀,想要从她手上挣脱!   邱玉婵就不是那种会被类似的突发情况吓到的人,它要是乖乖的还好,可它一挣扎,邱玉婵就不禁冷笑一声,报复性地把它紧紧地捏在手里,一路带到了镇子外面。   邱玉婵问梅宜年话的时候,它还不死心地在挣扎呢!   小样?你一只鸡,难道还知道看脸识人、区别对待不成?   作者有话说:   下章回书院~   主线剧情跟梅家人有关,所以有关他们的戏份就会多一点,细一点。   感谢在2022-04-22 20:28:31~2022-04-23 22:20: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落落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邱玉婵手里的鸡发出“咴咴”“咴咴”的清脆绵长、好像口哨一样的叫声。   邱玉婵:“……”它该不会是在挑衅她吧?   梅宜年手抵下巴、沉吟了片刻, “这应该是红腹锦鸡?凤凰的原型?我在落松山待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品种的山鸡呢。”   邱玉婵手里的红腹锦鸡骄傲地“咴咴”叫,顺带扬起了自己的鸡冠子。   邱玉婵:“……”这样的山鸡何止是少见啊, 你说它是成了精的她都信。   “凤凰的原型啊, ”梅宜年感叹到,“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呢?”   邱玉婵:“……?”   红腹锦鸡:“……?!”   梅宜年往上抬了抬手里的鸡蛋, “到底是镇民们的一番心意,等到了山上, 就让仪婷炖了它吧。”   那红腹锦鸡像是真的能听懂人话一般凄厉地惨叫了两声,一对儿红蓝灰黑黄相间的翅膀, 在邱玉婵手中直挺挺地伸展开, 而后无力地扑腾了两下。   一般人看到动物这般通灵性的样子,就算不纳头便拜, 起码也会心存敬畏、选择不再伤害它们了吧?   可梅宜年他偏不,只见他垂眸思量了片刻,就一脸苦恼地对邱玉婵说:“虽然这份心意很值得珍惜,但是这小家伙这么闹腾, 玉蟾你拎着它应该很辛苦吧?”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可是他这么亲昵地喊她的名字, 竟然没让她心里产生分毫的排斥。   ——大概是因为他是山长,是长辈?   说来也奇怪, 梅宜年长着两扇非常浓密的长睫。   他抬起眼睛了你的时候, 就算是面无表情, 也有几分欲语还休的味道。   可他一旦垂下眼睛, 平白就多了几分心思难猜、高深莫测的神秘感。   可是那山鸡大概还没精到能看得清人的面相的地步, 只见它单听梅宜年的前半句话, 当下便高高地冲邱玉婵昂起脖子, 还“咴咴”地叫了两声,像是真的能听得懂人话,此时便在人前得意一般。   只是它那口哨一般的叫声还没吹完,梅宜年就抬眸笑看邱玉婵,他一脸温和无害的模样,“要是抓得费劲儿,就先把它的鸡脖子拧断好了。只是不知道这没有现杀现下锅的话,到时候会不会影响这锦鸡的口感呢?”   邱玉婵感觉这山鸡的“咴咴”声像是断了一般,她低头一看,登时就乐了!这家伙竟然又像是刚刚在镇子里边、被梅山长攥在手里时一样,耷头拉翅,老实得不行。   好家伙,她还以为这家伙是个颜控,结果竟是个欺软怕硬的货色啊。   邱玉婵真是恭敬地对梅宜年说:“我看它现在还挺老实,就先不必拧了吧?免得一会儿带回书院的时候,没有现宰现吃,影响了它的口感。”   锦鸡不高兴地扑腾了两下,邱玉婵便阴恻恻地补充道,“若是它到时候不听话了,那我再拧也不迟啊。”   锦鸡耷头拉翅,老实得不行。   嘿——邱玉婵奇了,她把这锦鸡提溜到面前来,小声地拎着它问道,“你还当真是成了精了啊,真能听懂我们在说什么?”   她手里的红腹锦鸡歪了歪脑袋,一双豆豆眼显得它整只鸡都憨憨的,反正看着就像是不大聪明的样子。   邱玉婵还想再威胁两句、试探一下,就听见前方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邱玉婵登时就想起了在场第二人的存在,她神色僵硬地抬起头,就看见她们的美人山长侧身站在她的右前方,此刻正欲盖弥彰地捂着自己唇色浅淡的嘴唇笑。   邱玉婵:“……”好丢人。   梅宜年体贴地帮她转移话题,“好了,我们快上山去吧。若是迟迟未归,我怕文轩和仪婷他们着急。”   “嗯嗯!”邱玉婵重重点头,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   只是走着走着,她就像是想起了什么!邱玉婵扭头一看,身后果然已经不见梅宜年的踪影了!   这是什么神奇的体质?跟在身后都能跟丢?   邱玉婵没奈何,只能折了回去。   好在她及时反应过来,折返回来以后还能看见梅宜年往第三个方向悠然走去的身影。   好家伙,这是既上不了落松山,也回不了落松镇啊!   梅山长他到底是如何做到,这些年来都安安全全地把自己圈在万松书院里的呢?   “山长!”邱玉婵心累地喊出声。   梅宜年回过头,发现自己走错了方向,他竟然还可以一脸无辜地对邱玉婵说:“对不起,你走得太快了,我跟不上。”   ——难道这只是跟不跟得上的问题吗?   ——好在她手上还有梅姑娘准备的红线。   因为刚刚经历了镇子里的那般盛况,所以方才邱玉婵是手拉手把梅宜年带出落松镇的,也就没能意识到梅宜年的这一大问题,更没有要用到那捆红线的机会。   现在机会来了,邱玉婵就又开始回味起了自己初时的不情愿。   这世人眼中的两个大男人……   而且他们现在虽然是出了落松镇,但是镇子外面也不是完全没有了往来的行人啊!更别说今天还是休息日,这要是在路上撞见一两个同窗……   突然!邱玉婵在伸手取红线的时候,看见了她手中正好奇地探着它的豆豆眼的红腹锦鸡!   邱玉婵狡黠地弯起眼睛笑了起来。   “山长,”她的声音又轻快又清甜,“您不用担心,我出门的时候,梅姑娘给了我一卷红线。一会儿我给您系上,您要是觉得我走得太快了,拉一拉红线就行。”   这也是邱玉婵不愿意把它绑起来的原因之一,这绑在一起并肩而行吧,看起来怪怪的。可要是按照她刚刚说的那么绑,看起来又像是在溜自己的宠物似的。   可是现在嘛……梅宜年乖乖地在自己的手上系上红线,梅仪婷跟邱玉婵交待的每一点信息都是真实有效的,梅宜年对自己的毛病确实是相当有数的。   只是他在手上系上红线以后,眼睁睁地看着邱玉婵将红线的另一端套到了她手中的红腹锦鸡上。   梅宜年:“……”   红腹锦鸡:“……?”   “我们出发吧,山长!”快乐的只有邱玉婵一个,跟梅宜年连上红线的红腹锦鸡整一个就是生无可恋的状态了。   梅宜年却是稀罕地看了邱玉婵一样,他知道自己的两个孩子都对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另眼相看——不然他们也不会托他下山来寻他了,不想却是一个这么有趣的孩子。   梅宜年少年天才,成年以后又经营出了声名远扬的万松书院。莫说那些满腔热血的小年轻,就是官场上的老油条,龙椅上坐着的天家,也没有一个是不想拉拢他,得他相助、得他青眼、得他另眼相待的。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眼前站着的,是一个拥有无数或前途无量、或位高权重、或稳扎稳打、步步高升的学生的山长?而不单单只是好友家一个比较另类的长辈?   邱玉婵——邱玉婵她就是太知道了!这会子才会被这位大名鼎鼎的梅山长震撼成这个样子!   梅宜年是杭州人士,名声虽大,却同她以往的生活没有什么交集。   若不是邱树集突发奇想,要送她来万松书院读书,她这辈子都不会同在这个领域活得如此精彩出众的人有所交集。   邱玉婵事先没有了解过,在这块领域内的认知又是绝对的空白,她看梅宜年还能有丁点亲切感,都是因为他是她两个朋友的长辈了。   不然现在,就换邱玉婵用看稀罕人物的眼神来看他了。   他这个人都让她如此震惊、难以从震撼中回过神来了,更别说还要花心思去研究盘算他背后的身家和势力了。   两个初次见面的山长和学生、长辈和晚辈,就这么各怀心思地往山上走。   邱玉婵走着走着就要回头看一看,生怕梅宜年系着红线都会走丢。   可这时不时的关注,就让邱玉婵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她们的梅山长,他的身体是真的差啊!   邱玉婵认识的人里,就算没用如卢鸿远、个子小小如文才兄手下的书童曹率、就是身为女子、体力天然较弱的她、祝英台甚至是梅姑娘,都不至于走两步山路就气喘吁吁吧!   可是她们的山长就就至于!   这还不到十分之一的路程,梅宜年就难受地蹙起眉来了。   他的脸色本来就比较苍白,只是平时有气度在那里撑着,所以看着不显。这会儿虚弱地喘息着,邱玉婵生怕他下一秒就要厥过去了。   邱玉婵才刚刚产生了这样的担忧,梅宜年就脚步一滑——这可是在山上!   邱玉婵连手上的鸡都顾不得了,一手拉住梅宜年,一手拉住最近的障碍物——最近的障碍物是一棵树!这根本拉不住啊!   邱玉婵只能临时改变措施,冒犯地一手托住山长的腰,一手按在树干上。她努力控制两人的姿势、距离,再加上彼此之间的身高差,硬是完成了一个非常不像样的树咚。   “其实,”被学生揽腰的山长眨眨眼睛,无辜道,“你不用扑过来,我也不会有事的。”   作者有话说:   打个补丁,文才兄下章出场~   感谢在2022-04-23 22:20:08~2022-04-24 20:59: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落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en~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梅宜年说是说自己不会有事, 可是邱玉婵经过这阵仗以后,哪里还敢像刚刚那样把他放在后头?   “山长,要不这样吧?”邱玉婵心累地抹了一把脸, “我们换个姿势。”   ***   万松书院的山门前, 古朴肃穆的匾额下,简单质朴的台阶上, 一蹲一站地立着两个人。   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梅文轩,抱着膝盖将自己隐在山门后, 一双温润清透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万松书院斜侧方的小路看。   马文才手里折着一根草枝, 翠玉点缀的腰带勾勒出他劲瘦的腰肢。   他看着头顶上逐渐升起的日头, 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道,“师兄, 玉蟾办事你尽管放心就好了。只是到山下的小镇上去接个人而已,他总不至于把人弄丢了吧?”   刚刚完成对梁山伯的治疗的时候,马文才就感受梅文轩有几分心神不宁。   只是那个时候,他对他还不是很关心。只一心想着出去看看, 邱玉蟾是不是已经把祝英台那个好像被平民迷得失了智的家伙给解决了。   可他刚一踏出医舍的大门,就遇见了梅姑娘, 她把自己委托邱玉婵下山接人的事情同他说了。   马文才心里,其实对邱玉婵向小姑娘献殷勤这件事, 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不舒服。   但是严格来说, 邱玉婵这种行为, 顶多能被叫做是好心帮忙, 实在是担不得“献殷勤”这三个字。所以马文才不开心归不开心, 面上到底还是勉强能稳住。   反倒是因为要交待一些注意事项给病人、所以晚了他一步出来的梅师兄, 他当场石化在原地, 而后便摆出如今这副情状。   讲道理,马文才的心里是极度震惊的!   梅文轩怎么一副比自己还不能接受眼前的这个既定事实的样子?他什么时候跟邱玉婵有了这么深的交情了?   好在马文才摆出猫猫警惕的表情之前,梅姑娘就先一步跟他解释清楚了情况。   马文才也不知道梅仪婷她这样解释,到底算不算得上清楚,梅师兄只是过于在乎他的爹——这也就是他们的山长了?   离家前一天还在跟亲爹吵架、有些时候甚至恨不得跟他老死不相往来的马文才,表示自己并不是很能体会得到这样的情绪。   但是有一点信息,他还是可以分析领会得到并且由衷地感到不爽的,那就是邱玉婵帮忙做这件事情,最后反而有可能会吃力不讨好。   这怎么能行?   他马文才的朋友,只有让别人受冤受屈的份儿,哪能自己受这样的委屈呢?   是以梅文轩表示自己要去山门前等人的时候,马文才二话不说就准备跟上。   只是在山门前晒了一会儿太阳以后,马大公子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要跟着梅文轩一起做这样的傻事啊!   所以这才有了马文才开头劝梅文轩宽心的那一幕。   只是觉得“不管他们是走大路还是走小路,最后他们总要经过万松书院的大门,所以我一定要在这里等着他们!”这样的想法很傻的人是他。   劝梅文轩宽心、想把人劝回书院的人是他。   可一眼望去,远远看见邱玉婵一手扶着一个身姿曼妙的美人,一手牵着一根红线、红线的尽头缠绕着一只颜色艳丽的锦鸡的画面,而气得旋身跳下台阶的人也还是他!   ——搞什么啊!梅姑娘不是说这小子接山长去了吗?   别告诉他那个散着头发、手抱竹篮,还跟那小子贴得那么近的人就是他们的山长啊!   还有那只鸡!   马文才气得直咬牙,邱玉蟾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的家乡没有这样的习俗吗?在公鸡脚上系红线,再由女方将绑了红线的公鸡送给男方,这可是某地婚前必须经历的流程之一!   这家伙,该不会是被人给仙人跳了吧?!   梅文轩的注意力算是一直都集中在小路的尽头处了,可饶是如此,他的反应却仍是没有马文才的快!   其实真要说起来,他的反应已经不算慢了。只是谁能想到,言语中似乎总想劝着自己回去的马文才,在见到来人的时候,反应会比他还快!还激动啊!   而且不同于马文才,梅文轩一眼就认出了邱玉婵扶着的那个人是谁。   嫉妒使他红眼,梅文轩小兔子似的蹲在原地,没等和邱玉婵一起回来的山长意识到他的存在、主动过来哄他,就等到刚刚还杵在他身边的马文才像是一道风一样地刮了出去!   “等、等等。”梅文轩猝不及防。   马文才充耳不闻,小跳过台阶以后,就直奔邱玉婵和梅宜年而去。   梅宜年的父控之魂顿时熊熊燃起,“马文才,你给我站住!”   他也从台阶上小跳下来,并且后来居上,从后扣住马文才的肩膀。马文才反应极快地用左手按住他的手臂,旋即蹲身、撤左步、向右转!   右手屈肘砸向梅文轩手肘的同时,伸出右腿、往后一扫,成功地反客为主!   只是梅文轩虽然只擅长使剑,却绝非只会剑术,二人很快你来我往地过起招来。   是以邱玉婵只是一个错眼、关注身旁的美人山长是不是还有体力、会不会倒霉地在山门前厥过去的功夫,马文才和梅师兄就跑到她们俩的面前打起来了!   邱玉婵:“……”我是谁?我在哪儿?这儿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   邱玉婵迷茫地看向梅宜年,“山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梅宜年的气儿还没喘匀呢,眼下看起来是无比的脆弱。他一边微微地喘息,一边小声地回答着邱玉婵的问题,“我也不知道啊。”   邱玉婵:“……”算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探究这个做什么?   眼前的当务之急,是得先叫这两个人停下来吧?   要不是梅宜年现在站都站不直,还得靠着她才能支撑起身体不倒下,邱玉婵早就上前去插手到二人的战斗中去了。   可是现在,她只能在心里哀叹了一句这可真是一个“废物山长”啊,一边不抱希望地喊道,“师兄!文才兄!我回来了,我把山长他老人家接回来了!你们快先别打了,先停下来看看我们呗。”   比起一句话就能让那两个人停下来,邱玉婵其实更指望梅宜年能够通过她的话,意识到眼前的情况光凭她这样说是无法阻止的。   然后他要么给她出个主意,要么他自觉一点,放弃她这个“支架”,让她去把那两个不知道好好干正事、只知道在书院门前打架的家伙给打醒!   结果梅宜年有没有反应,邱玉婵不得而知——或者说她根本就来不及关注!因为打得正在兴头上的那两个人,竟然真因为她的一句话而停下来了!   只是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又不约而同地看向她,不等邱玉婵面露惊喜之色,他们就又不约而同地重新打起来了!   邱玉婵:“……”嘿,我这暴脾气!   梅宜年还在一旁,用一种看热闹一般的惊奇语气感叹道,“他们竟然真的停下来了?你刚刚说的那句话,真的可以用来劝架吗?”   “当然不行,他们这不是又打起来了吗?”邱玉婵下意识地回应道。   梅宜年若有所思,“也是哈。”   不紧不慢局外人的模样,好像在跟书院门前跟学子打架的那个人不是他的儿子一样。   “山长!”连邱玉婵都显得比他更焦急,“你先别看热闹了!您快想想办法啊!”   “唔,”梅宜年观察两个小家伙打架的动作,心不在焉地劝着邱玉婵,“不着急。”   邱玉婵:“……”就算你这么说了,可我也很难不着急啊!   “要不这样吧?”邱玉婵诚恳道,“我看您现在好像也没那么难受了,您就先自个儿在这站着,我过去‘劝个架’成吗?”   梅宜年笑看她一眼,“你确定你过去能劝成架?而不是火上浇油?”   邱玉婵虚着眼睛,满脸的心虚。山长怎么会知道,她其实是想加入他们的?   梅宜年他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见他瞅准了二人对峙的时机,轻轻地喊了一声,“我说你们两个,是时候应该停手了吧?”   这回他俩倒是没回过头来看她们了,只是双双对视一眼,然后就双双冷哼,并且同时用力,甩开了对方的手。   邱玉婵:“……”爱了爱了,这就是山长的威仪吗?   “文才兄!”这回邱玉婵只出声喊了他一个,脸色一直都算不上好看的马文才的面色总算是略微松缓了一些。   他主动来到邱玉婵身边,却率先向她身边的人拱了拱手道,“学生马文才,见过山长大人。”   其实方才跑到一半的时候,马文才就已经及时反应过来了,不然梅文轩哪能那么轻易地就从后面追上他?   他认识的邱玉婵才不是一个会轻易为美色所迷的人,况且今日若是只有她一个人,那也就罢了。可是她这回下山,可是专门为了接山长去的。   到底是什么样的美人,才能让她把山长都抛诸脑后?身后连个人影都不见?   那排除掉错误的答案以后,就很容易地能猜到她身边的人到底是谁了。   只是知道邱玉婵小心照顾着的人是山长,马文才也不见得能开心到哪儿去。   接人就接人,这两个人走得那么近做什么?   还有那只花里胡哨的野鸡,他光是看着就觉得碍眼!邱玉婵竟然还用红线把它给牵回来了!   红腹·花里胡哨·锦鸡:【鸡脑袋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jpg】   马文才心情不好,索性就放任自己,和追上来的梅文轩打了一架。   这会儿他气也出了,邱玉婵一喊他,他心气儿也顺了,顿时有心情做起表面功夫来。   作者有话说:   婵婵子说的“废物山长”大概就是“笨蛋美人”的那种感觉,心里喊的,而且没有恶意~感谢在2022-04-24 20:59:44~2022-04-25 20:59: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落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双梦咸鱼琴娘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你看你, ”马文才一副天下第一好室友的模样,“你不是接山长去了吗?怎么还牵着只鸡回来了?”   “这是山下镇民送给山长的一点儿心意,后面还有一大车呢, 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邱玉婵不禁想起山下那些热情的镇民们, 她登时打了个哆嗦,并决心短期内绝对不要再下山了!   “不要紧的, 一会儿跟仪婷打个招呼,她会安排妥当的。”山长笑眯眯地插入他们的谈话之中。   邱玉婵松了口气, “那我一会儿跟梅姑娘说去!对了,梅姑娘怎么没跟你们一块出来啊?”   马文才皮笑肉不笑地回答道, “怎么, 难道比起我们,你更想见到梅姑娘吗?”   邱玉婵面不改色地给了他一肘击——说什么呢?人家亲爹和亲哥哥可都在这呢!   马文才忍不住闷哼出声, 他给邱玉婵递了一个“你给我等着”的眼神。   邱玉婵才不怕他呢!这些小仇小怨的账,文才兄不当场跟她算了,事后他肯定会不记得的。   “对了,说到你们两个。我都还没说你们呢, 明知道我是下山接山长去了,这会儿怎么着也应该到了, 你们竟然还在山门前动起手起来?怎么,是故意打给我们两个看的吗?”   邱玉婵实在是想不通, 两个刚刚还一起医治病人的家伙, 怎么会突然跑到外面来打起来。   总不能是治疗过程中, 一个不服一个、一个不配合一个的, 把人给医死了吧?   ——算了吧, 甭管是黑切白还是白切黑, 两个人总不会在紧要关头犯这个傻。   邱玉婵看他们打架也不像是在动真格的, 打完了还敢一脸坦荡地走在他们面前来打招呼,索性先开了这个口,想要在山长将这件事情定性为打架斗殴、影响恶劣以前,先一步把它变成打闹或者是切磋。   大家都是聪明人,又一起相处了这么久,总不会连这一点默契都没有吧?   ——事实证明,损友太了解你并不是一件好事。   马文才几乎是秒懂了邱玉婵的意思,他率先接过话头,把锅全都推到了梅文轩的头上。   只见他一脸无辜,还“不经意”地侧过了脸,露出了嘴角被梅文轩打出的一点点红痕,“我也不知道啊,我只是想上前来跟山长打个招呼,谁知道梅师兄突然就对我动起手来了?为了自保,我也只能大逆不道、不敬师兄了。”   邱玉婵和梅文轩同时瞪大了眼睛——不要脸!   邱玉婵心道:文才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跟全面发展、箭术一枝独秀的马文才不同,梅文轩其实是有一些偏科的。   或许在医学方面,他真的天赋卓绝,可惜武之一途,他唯独在剑术上下过苦功。   刚刚他二人看似势均力敌,实际上,在短短几回合的交手中,梅文轩已经吃了马文才两三记暗亏了。   马文才刚刚拿出来卖可怜的脸上的那道伤口,都像是他听见邱玉婵的制止声以后,自己碰瓷撞上去的。   但谁让他那张脸的杀伤力实在是太大?邱玉婵还想给梅文轩使个眼色,麻烦他担待一二,将这次的责任五五分了算了。   谁知道马文才根本就不需要她多说什么,自己就把责任撇了个一干二净。   这下梅师兄能罢休才怪,文才兄是真的想要跟他刚到底啊!   邱玉婵和马文才都以为梅文轩不会善罢甘休,马文才更是眉梢轻挑,满脸挑衅地等着他出招。   没想到平素也算得上是心黑手狠的梅师兄,此刻竟然吭哧吭哧了半晌,也没能说出为自己辩解的话来。   最后实在是不行了,自暴自弃地闷声应了一个“嗯”字。   马文才:“……”   邱玉婵:好、好笨拙的亚子!   “文轩,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没想到山长竟然也没有要站在自己儿子这一边的意思,“既然你是做人家师兄的,那平日里就应该稳重一些。”   “嗯。”还是只会应这一个字。   邱玉婵都有点儿看不下去了,梅师兄这也太冤了。   就在此时,梅宜年突然凑到她的耳边,“文轩在有关于我的事情上总是过分紧张,说说他,让他冷静冷静也不错。”   梅宜年刚刚咬到最后一个“静”字,马文才就“唰”的一下拉过邱玉婵,“山长和玉蟾,难道还有什么悄悄话要说吗?”   梅宜年的脸上依然带着方才伏在邱玉婵耳边时的温柔笑意,眼神里却带上了明晃晃的“果然如此”的意味。   他学着马文才的样子,对他轻轻地挑了挑眉梢,然后压下眉目之间的挑衅意味,来到梅文轩身边,“好了,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打打闹闹罢了,父亲不会因此而责怪你的。”   “是!”梅宜年一句话的功夫,就让梅文轩满血复活。   他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再转头面向马文才和邱玉婵二人的时候,面上就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文雅与从容。   他二人肩并肩站在一起的时候,邱玉婵才发现,梅家父子俩的五官竟然并不如何相似。   其实梅师兄和梅姑娘的长相也不大像,只是他二人,一个是男子、一个是女子,虽然风格迥异,但也都是美人儿。   所以大家从来都没有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只当他们两个,一个长得像爹,一个长得像娘。   可是眼下看来,这出现在人前的一家三口,在长相上竟然都各有各的风格?   邱玉婵看热闹一般地想着,倒是马文才,被这父慈子孝的场景刺激得眸色一暗。   他不开心地撇过头,“打了小的来了老的,不要脸。”   邱玉婵几乎是瞬间就注意到了马文才晦暗不明的神色,她毫不犹豫地伸手握住他的手,“没关系,反正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嘛,我们二对二。”   “哼,”马文才的嘴角都抑制不住地往上扬了,眉宇间的冰雪更是飞快消融、转瞬便了无痕迹,嘴上却仍要逞强道,“谁知道你会不会临阵倒戈?那可是我们万松书院的山长。”   “嘶——文才兄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邱玉婵才不会惯着他呢。   她一下子就松开了他的手,顺着他的话说道,“那可是万松书院的山长啊,多少人想巴结都巴结不上?我要是……”   “你敢!”马文才即刻伸手,把她小了他快一圈的嫩白手掌捉回掌心,“你跟着本公子!本公子只会给你更多!到时候你想要什么,本公子都可以为你找来!权势、地位、财富……”   “嗯?听着好像是很划算的样子啊。”   这一次,邱玉婵话里调侃的语气实在是过于明显了,马文才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负气地甩开了她的手。   “诶,文才兄,你别生气嘛。”邱玉婵试图把人哄回来,“不会吧,不会吧,你真的生气了啊?我错了嘛。你刚刚还说我想要什么,你都会为我找来呢,你该不会想要食言吧?”   “哼,书院的山长、夫子、师兄,都对你青眼有加;书院的学子,个个都敬你、怕你;就连书院学子们公认的美人——梅姑娘,她都对你另眼相待。我这里难道还有什么东西,是我们邱公子看得上眼的吗?”   “东西就没有——”   马文才瞪她!   “不过嘛,”邱玉婵慢悠悠地补充道,“人倒有一个。”   马文才明知故问,“什么意思?”耳根却诚实地烧红了起来。   “文才兄,你刚刚跟我承诺了那么多,我还是真是一个也舍不得。所以嘛,你干脆把你自己送给我好了,这样我不就可以把所有东西都收入囊中了吗?”邱玉婵双手交握,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马文才简直要被这小子给气笑了,“你想得美!要送也应该是你把自己送给我,看在邱公子你长得勉强也能算得上是“貌美如花”的份上,本公子也不是不能勉为其难地接受。”   邱玉婵捂住心口,作出一副大受打击的情状,“这么勉强的吗?”   马文才耳根微红,还没来得及“勉为其难”地说上一句,“不勉强。”   那边,跟儿子叙完旧的梅宜年就笑眯眯地插口道,“勉强什么呀?”   “没什么啦,山长。”于是邱玉婵一秒出戏,这个话题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被带过了。   马文才:“……”【郁闷.jpg】【委屈.jpg】   “日头这么大,我们还是赶紧先进去吧。”梅宜年招呼他们道。   马文才才不想跟这讨人厌的父子俩走在一块!   刚刚邱玉婵戏精附体的时候,就把自己的手从马文才的手里抽了出来。   眼下,他重新拉上她的手,对梅家父子俩说道,“山长,我看你脸色好像不太好,你要不要先让梅师兄给您看看?玉蟾一路护送您上山,估计他这会儿也累了,我先送他回去休息。”   “没关系,我这都是老毛病了。”梅宜年先是拒绝马文才的一半提议,然后才淡定地在他的死亡凝视中补充道,“不过今日的确是辛苦玉蟾了,就劳烦你带他回去休息啦。”   “不辛苦,他是我的室友,我自然有这个责任——要照顾好他。”马文才笑得十分从容。   梅宜年则是有些意味深长,“室友之间,可没有这样的责任。”   “别人自然没有的,”马文才不甘示弱,“可是我们俩之间的关系,又如何能和那些人相提并论呢?”   “是啊是啊,”眼看对话的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愈发凝重,邱玉婵一脸无知无觉地开了口,“山长你不知道,我和文才兄之间可不只是单纯的室友关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25 20:59:21~2022-04-26 19:17: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落落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马文才的心顿时紧张地“砰砰”“砰砰”地跳了起来。   邱玉婵激动地继续说道, “山长,您还不知道吧?刚刚文才兄说要把他自己送给我,所以他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现在他可以照顾我了吧?哈哈哈哈哈。”   邱玉婵说的话和马文才方才所言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她说话的口吻, 却像极了上辈子她哥同她说过的:大学宿舍里,每个男生都想做对方的爸爸的样子。   只从两个人的反应里, 就可以看出她模仿得究竟有多么到位。   马文才一把按上她的脑袋,在她梳理得规整整齐的发式上一通乱揉!   “马文才, 你干什么?你快放开我的头发!”邱玉婵难得失态。   为了防止影视剧里发簪一落、柔美的秀发就立即散开、主角的女性身份就立马被人发现的狗血画面出现,邱玉婵把头顶上的那个小髻盘得可严实了。   这也就导致了, 马文才这样玩弄她的秀发, 她头顶上的小髻也仍旧是坚强地没有散开。于是乱发一缕一缕地乱翘,邱玉婵怀疑自己的头发可能已经乱得可以给她牵着的红腹锦鸡做窝了。   实则不然, 她的发髻确实盘得不错,马文才手上的动作也以抚弄居多。偶有几根乱发散落,反倒为她的面容增添了几分——稠艳的意味。   从马文才的视角上来看,正好能将邱玉婵此刻的模样尽数收于眼中。   他不动声色地放松手上的力度, 好让邱玉婵能够顺利地将他安置在她头顶上的那只手拨下。   “山长还在这里呢!学生马文才,你到底懂不懂礼数!”邱玉婵不开心地整理起自己的乱发。   “礼数?哼, 山长他老人家的头发不也散着吗?我这是在教你向他看齐。”   两个人的声音都仅仅只有对方能够听清,不会让不远处的梅宜年感到冒犯。   邱玉婵草草地把能摸得到的散落的发丝都缠在顶上的那个小髻里, 而后冷笑一声, “看齐是吧?”   她正想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让马文才感受一下发型被人支配的痛苦。   可是她刚一抬起头, 就意识到了一个残酷的问题——她的马文才的身高差, 好像有亿点点大。   在一起相处这么久, 马文才怎么可能看不出邱玉婵在听过他说的话以后, 会想要干什么?   只是他才刚刚暗暗提起防备之心,就看见邱玉婵饱受打击的眼神,他下意识地伸手比划了一下,瞬间就明白了邱玉婵是在介意什么。   他恶劣地挺直脊背,让二者之间的身高差距更加分明,然后坏心眼地问道,“奇怪?今日玉蟾兄怎的如此谦逊?这就虚心受教了?而且还不打算再教育回来?”   “马!文!才!”邱玉婵气得都恨不得跳起来打他的头了,他却仍不收敛。   “哦——我知道了。”他意味深长地停顿,“原来是因为——”马文才伸出手来,在邱玉婵头顶的位置和自己的身体之间来回比划,“玉蟾兄你的身高啊——唔,这两者之间的差距好像是有点大?”   “马文才!不,文才兄!我突然发现我对书院老大的位置还挺感兴趣的,决斗吧,我们!”   二人就这么旁若无人地打闹起来了。   不远处的梅宜年:“……”原来这世上,除了我不懂的爱情和亲情以外,还有我不懂的友情存在吗?【虽然我不懂,但是我大为震撼.jpg】   梅文轩在梅宜年身边待久了,以往的泰然自若也终于回来了一些。   他往邱玉婵和马文才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后就撇撇嘴道,“他们两个的感情一向好,父亲您看久了就会觉得习惯了。”   梅宜年闻言,不仅没有接着打量邱玉婵和马文才他们,反倒是若有所思地看了梅文轩一眼。   文轩一向排外,他跟同届的学子相处时,都不见得他有把人当同窗看。怎么反倒是两个小孩子?跟他相处得好像还不错?   四人之间的气氛不说是其乐融融,也可以算得上是和谐融洽。   可是马文才和邱玉婵打闹之余,他俩突然发现,山门前的学子好像渐渐多了起来。   “怎么回事?”邱玉婵下意识地贴近马文才,“大家怎么都出来了?难道他们都已经知道我下山是为了山长,如今更是把人顺利地接回来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甭管是因为好奇还是为了巴结吧,邱玉婵还是可以理解为什么山门处的学子们会渐渐聚拢起来的。   可是马文才却否定了她的猜测,他先是动作自然地给邱玉婵搭了一把手,让她站稳身形。   然后他就略微有些无言地往梅文轩的方向睇了一眼,“有他在这里,谁敢过来围观他爹?”   若是马文才说的是其他人,邱玉婵定要打趣他一声,“促狭。”   可她见识过梅文轩在山长面前的种种不同之处,邱玉婵沉吟一瞬,竟然觉得马文才说的还挺有道理!   那那些学子为什么会突然跑出来呢?   邱玉婵好奇地往里瞅了瞅,又往外看了看。咋了,今天书院里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热闹可以瞧吗?   “嘿!”就在邱玉婵好奇地往书院外的大路和小路的方向轮番打量的时候,瞅见她的卢鸿远兴奋地跑了过来。   经过这段时间的毒打和锻炼,他眼下的青黑已经散了个七七八八,入学前看着有些虚的身子骨也逐渐结实挺拔起来。   只是天生的眉形还是粗粗短短、唇形在不黯淡干裂的情况倒是有几分饱满。眼型在单独挑出来看的时候,突然不算突出,但好歹没有当初被青黑眼袋包围时的那么猥琐了。   只是讨人嫌的个性还是一点儿都没变,只见他看热闹似的又激动又紧张、又是跑又是跳地冲到邱玉婵面前,“邱玉蟾,邱玉蟾,你快过来看啊!梁山伯他要碰瓷你!”   “卢鸿远!”他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略显尖锐的声音,“你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再敢污蔑山伯,信不信我、信不信我打得你满地找牙!”   “嗯?”就在此时,梅宜年突然一脸天然地发问,“我们书院,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位姑娘?”   邱玉婵的心脏都因此而紧张地快速跳动了起来。   她自然认得这个声音的主人——是祝英台。   其实她不高声说话的时候,声音还是很有几分雌雄莫辩的味道的。再加上众学子皆是先看见了她的打扮,再听到她的声音,有了先入为主的想法,自然就不会仅从声音处判断祝英台是个女子。   可是山长没见过祝英台啊!   这会儿他一语道破天机,祝英台本身又不是一个特别谨慎的人,别到时候,仅仅只是因为一道声音,就被人发现了她女子的身份啊!   这件事情要真是在人前被拆穿,那邱玉婵就是装得再像也没用!书院为了弄清事实、以正视听,一定会在现在和将来的学子中严加查看的!   只是漏洞既然已经被发现了,那担心也没用。   邱玉婵努力装作正常的样子,听梅师兄给梅山长做解释,“那是书院的学子祝英台……以前,好像也觉得他的声音有这么尖锐啊。”   “是吗?”梅宜年只是笑笑,没有再继续探究下去。   邱玉婵却不觉得轻松,声音不是重点,重点是祝英台能不能在别的地方做到不露馅!   可还是那句话,破绽出在别人身上,邱玉婵除了事后提醒一二、以防被人连累,现在她是担心也无用。   只是心里对祝英台和又搞事情的梁山伯的烦躁之意,简直是升到了顶峰!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把话给我说清楚。”邱玉婵对急忙跑来的卢鸿远这么说。   卢鸿远本来还想和祝英台对骂,这会儿邱玉婵一发话,他立刻把祝英台丢到了脑后。   “邱……玉蟾兄你是不知道啊!梁山伯他一醒过来,就哭着喊着说要见你,我们那是拦都拦不住……”   邱玉婵睨了他一眼,手舞足蹈、说话夸张的卢鸿远就跟泄了气的气球一样瘪了下来。   “嘿嘿,”他尴尬地挠了挠头,“其实我也就是跟着过来看个热闹,我也不知道梁山伯为什么非得要在这个时候见你。我听他们说,是他们说的哈,梁山伯他好像是想要代祝英台向你道歉?”   邱玉婵气得拳头都要硬了,站在她身旁的马文才嗤笑一声,“拖着一具半死不活的病体来向玉蟾道歉?他到底是想来道歉的?还是想要来博取大家的同情?”   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马文才把手伸进邱玉婵的袖子里,把她深陷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拨开,然后轻轻地按着她的手背,用拇指轻轻地揉了揉她微红的掌心。   做完这一切以后,他一个大踏步,看样子是想要上前去找梁山伯的麻烦。   邱玉婵扯着他的袖子把人拽了回来,“没关系,这件事情,就让我自己来处理吧。”   她眼神明亮、嘴角上翘,看起来又是一副温暖明亮、没有阴霾的样子了。   于是马文才也低低地应了一声“嗯”,然后就往后退了一步,和她并肩站在了一起。   作者有话说:   婵婵子不开心是因为情绪叠加,文才兄还以为她是单纯地被梁山伯给气到了。   关于加更:五一没出去玩的话,就看情况加更。可要是出去玩了,可能还会请假。【捂脸.jpg】   关于番外:想过,不过正文还没完结,所以没有深想。大家有什么想看的可以提,到时候看情况写。   关于掉马:暂时不会那么快,因为后面有相关情节要写。   最后:表白大家,么么哒!   感谢在2022-04-26 19:17:39~2022-04-27 21:55: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落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_⊙)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梁山伯?碰瓷?”梅宜年一脸疑惑地看向梅文轩, “这又是怎么回事?”   梅文轩顷刻间想起了自己今日究竟是为什么不能亲自去接梅宜年上山;祝英台又是怎么真情实感地误导众人,让他以为梁山伯受伤一事真的和邱玉婵有关联。   他没有第一时间下山,还辛辛苦苦地和马文才一起把人给救了回来, 离开前也特地交代过, 让他这几天要好好地卧床休息。   结果呢?   这些人转眼之间就把他交代过的注意事项抛诸脑后!还拖着伤体来山门前找人道歉?   他们这是在道歉吗?他们这是在挑战他的心理极限!   梅文轩心里怄了一肚子火,还要注意着不想在梅宜年面前表现出来。   梅文轩自觉他这是不动声色地在和梅宜年讲述着事情的起因经过, 可聪慧机敏如梅宜年,又怎么会听不出梅文轩话里满满的怨念?   方才梅宜年问话的时候, 并没有刻意压低音量,是以在他身周的这几个人都听到了他的问话声。   卢鸿远本就是一心奔着热闹而来, 邱玉婵和马文才的站位又相对靠前, 是以他原本并没有注意到梅宜年的存在。   梅宜年出声以后,他无可无不可地往那边瞥了一眼。   就是这么一眼, 他的视线就再也拔不出来了。   美人儿这泼墨一般的秀发、云雾一般飘渺浅淡的眉和唇、琉璃水晶一般纯粹与剔透的眼珠子,能被腰间的系带细细勾勒出来的腰身……眨眼间就将卢鸿远迷得神魂颠倒。   “醒醒,”看在他勉强也算是过来通风报信了的情况下,邱玉婵好心提醒道, “那可是我们万松书院的山长大人。”   就算不论身份,梅师兄暗暗递过来的眼神, 也已经锋利得似刀子一般了好吧?   “啊,原来他是我们的山长……”一开始, 卢鸿远还没反应过来。   但很快, 他的眼神里就有了光, “山、山长?”然后惊现畏惧之色, 就像是一个学渣对教导主任之类的角色近乎本能的惧意。   卢鸿远默默地把自个儿缩成一个球, 邱玉婵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夸他识时务者为俊杰好, 还是该嘲笑他米粒大点儿的胆子好。   一想到他当初在山下不顾后果地撞向她, 在山门前耀武扬威地要当老大,在课堂上为难临时夫子梅师兄……再对比他如今的怂样,邱玉婵就觉得心里非常的微妙。   卢鸿远下意识地往邱玉婵身边一躲,就看见了她手腕上系着的充满违和感的红线。   他顺着红线的走向,一路盯着红线的另一边看,终于在红线的尽头处找到了一只躲在石柱后面的鸡。   “这、这个又是什么啊?”从卢鸿远的角度,只能看到红腹锦鸡露出来的一个小鸡脑袋。   “鸡啊,你看不出来吗?”邱玉婵随口应了他一句,然后顺着他的视线一起看过去。   她牵着的这小家伙还挺有灵性,被她和山长接连威胁过后,一路上都没出什么幺蛾子。   邱玉婵一开始的时候是把它拎在手里,再把那根红线连在它和山长的脚脖子之间的。从连上红线开始,这只红腹锦鸡就一副生无可恋的丧气样儿。   后来她不放心山长,就把红线从他手里解了下来,改为自个儿扶着他。   那红腹锦鸡瞬间来了活力,开始在地上蹦蹦跳跳,邱玉婵看着有趣,就自己牵着它走了一段。   结果你猜怎么着?这小家伙一双相比家鸡来说显得细伶伶的小短腿,跑起来的时候那叫一个有劲儿!   遇到坡度比较陡峭的地方,它竟然还能张开翅膀小飞一段,比废物山长还有用!   邱玉婵觉得,自己开始喜欢这个小家伙了。   小家伙的颜值高、胆子小,方才马文才瞪了它一眼,它就灰溜溜地躲到了石柱后边。   这会儿遇到了一个看似好欺负的卢鸿远,它就开始在石柱后边蠢蠢欲动起来了。   它先是探出一只小脑袋,露出一双灵活的豆豆眼。   邱玉婵看它一只鸡莫名的又胆小、又活跃、偶尔还会有一点点欠打的样子,突然就觉得它跟眼前的卢鸿远有亿点点像。   而且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再也止不住了。   瞧瞧它方才耀武扬威、然后又在山长和她手上蔫了吧唧的样子,像不像此刻的卢鸿远?   而且这一大一小两个憨憨,莫名地对视了好一会儿,先是一起打量着对方,再是一起歪头打量着对方。   然后卢鸿远就撸起袖子走了过去,“嘿,这只鸡,怎么跟我以前见过的有些不太一样?”   红腹锦鸡就抖抖鸡冠子、大摇大摆地从石柱后边走了出来。   “天啊!好漂亮一鸡!”卢鸿远竟然如此感叹道。   听得那小家伙得意不已,抖了抖鸡冠子,当场从地上飞了起来。   圆圆短短的翅膀、五颜六色的羽毛、长长的尾翎……连不远处赶来凑热闹的学子们都忍不住惊叹起来,更何况是近距离观看到这一幕的卢鸿远?   “老大!”他激动到口不择言,“您这是从哪儿搞了一只凤凰回来啊!”   邱玉婵:“……”谁能想到,这一人一鸡竟然这么合得来?   “你别胡说,”她从手腕上解下那根红线,“这是山下镇民给山长送来的红腹锦鸡。”   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一会儿是要用来吃的。”   卢鸿远:晴天霹雳!   红腹锦鸡:泪眼汪汪!   “我看你好像很喜欢它的样子——”邱玉婵又开口说道,一人一鸡双眼亮闪闪地看向她,她把红线递给卢鸿远,“那我就暂时把它交给你好了,一会儿就由你来把它送到厨房,陪它走完这最后一程。”   其实这小家伙这么有灵性,山长最后不见得真的会吃它。   但是这话邱玉婵现在就没必要说了不是?毕竟锦鸡是山长的,他要是真能狠得下心来,邱玉婵总不能先给人/鸡希望,再让人/鸡绝望吧?   卢鸿远还以为这锦鸡当真要被料理了呢,他先是欲言又止地往山长和梅文轩在的地方看了一眼,然后很快就败退在梅师兄“护食”的眼神下。   他一边接过邱玉婵手上的红线,一边哭唧唧地对那只红腹锦鸡说:“小红啊!你真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漂亮的鸡了!你放心,等你被料理了,我一定会多吃几块鸡肉,然后把你的味道永远地记在心里!”   莫名其妙就多一个了叫“小红”的名字的红腹锦鸡,气得小飞起来啄他的脑袋!   卢鸿远惊叫起来,“嗷!要吃你的是山长和邱玉婵,你啄我干什么?”   那只鸡安静了一会儿,一双豆豆眼在梅宜年和邱玉婵之间左看右看,然后就在梅宜年和邱玉婵同款的“和善”笑容下重新飞回卢鸿远的头上——我啄!   山门前的小剧场实在是有够欢乐,拖着一身伤的梁山伯都走到他们面前了,在场的几个人才有闲心把目光转向他。   别说是他们了,就连一路跟着梁山伯过来看热闹的诸位学子,也都一不小心忘记了他们的主角。   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梁山伯已经在邱玉婵等人的面前站定了。   梁山伯本就肤色黯淡,苍白的面色在他的脸上根本就显不出多少来。这会儿他强装无事、又隐现一丝踉跄的身形也跟着被大家忽略。   众人心中浮现不出几丝同情的心绪来,眼下倒真成了看热闹的了。   祝英台看起来倒是有话要说,但她来之前大概是被梁山伯细细叮嘱过,这会儿她再是不忿,也没有出声怒怼邱玉婵。   可站在邱玉婵身边的马文才,连她这种看向邱玉婵的冒犯的眼神都受不了。   若不是她坚持要亲自处理这件事,马文才可能已经按捺不住,率先上前去找茬了。   不过玉婵只说要亲自料理梁山伯,又没说他不能挑衅不知天高地厚的祝英台!   马文才幼稚地钻了一个文字的空子,找准角度,在大概率只有祝英台一个人能看到、最多再加上她身边的那个梁山伯的角度,冲她们比了一个倒竖的大拇指。   不得不说,这个小花招当真是非常幼稚,可是杀伤力简直拔群!   祝英台别说是强忍着不出声了,她甚至都要冲向前来了,“马文才,你什么意思!”   “英台——咳咳!咳咳咳咳咳咳!”不等马文才放出他早就准备好的狠话,原本站在祝英台身边、半倚着她的梁山伯一个踉跄,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上!   他都快要摔着了,还不忘阻止祝英台冲动的行为。   邱玉婵就眼睁睁地看着在她面前仿佛听不懂人话的祝英台,一下子怒火全消,泪眼汪汪地扑倒在了半跪在地上的梁山伯的身边。   梁山伯一边闷声咳嗽,一边安抚他的小贤弟,“我没事,英台你放心,哥没事。只是,难道你忘了你刚刚答应过哥的话了吗?”   “我记得,山伯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再冲动、再跟他们计较了。来,你起来,我先扶你起来。”祝英台一边说,一边试图将梁山伯扶起来。   祝英台最大的弱处就是力量小,偏偏梁山伯的身量在书院的一众学子中,已然算得上是高大壮硕。   只见她在众人面前,一边努力地想要将梁山伯扶起来,偏偏力量不足——而就在这半起不起、半倒不倒的状态中,梁山伯面上隐现痛苦、昏厥之色,偏偏他又不想祝英台担心,于是便强忍着不出声,一边配合着她的动作,一边努力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祝英台一边努力扶人,偏又差一点扶不起来;一边担心梁山伯的身体状况,急得像是快要哭了出来,却始终强忍着没哭。   两人这感天动地的兄弟情,真是让周围的人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啊。   有多令人感动呢?看孔书易就知道了。   众人皆知他跟梁山伯和邱玉婵的关系都好,可是这一次梁山伯拖着伤重的身体来找邱玉婵道歉,他却没在前头跟祝英台一起扶着梁山伯,反而混在看热闹的学生堆里,神色复杂地看着梁山伯和祝英台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山门处走去。   他这行为属实容易遭人诟病,你要是不支持梁山伯的行为,哪怕你不跟着他呢?哪怕你先一步站到邱玉婵身边去呢?   都不比这样一路默默地跟着走,容易被其他学子们误会。   也就是大家都是世家子弟,也大都清楚孔书易的为人。此刻见他如此,倒是心中感觉梁山伯此举微妙的,比误会他的人更多。   只是饶是孔书易这般,好像早已下定了什么决心、做出了什么选择的人,在看到梁山伯和祝英台的惨况以后,都忍不住出手帮了他们一把。   “我来吧。”就在祝英台把梁山伯扶得东倒西歪、眼看就要再度倒回去的时候,有人撑住了梁山伯的另一只手。   孔书易一个用力,就轻松地把梁山伯给扶正了。   大家只道他是被旧友的惨况给打动了,已然下定决心,要站在梁祝那边同邱玉婵做对。   谁知道眼前的局势突然就发生了变化!   只见梁山伯站稳以后,他身边的祝英台也不知道是条件反射还是过河拆桥,转头狠狠地推了帮忙的孔书易一把,“不用你假好心!”   她的这一下的力气可比扶梁山伯的时候大多了——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愤怒可以使人产生力量吧,孔书易都被她推得往后退了一小步。   众人只道最终还是选择出手的孔书易,此时必要伤心失望或是生气震怒了。   谁知他大大方方地耸了耸肩,没所谓地说了一声,“好吧,只可惜我这好心——被人当成了驴肝肺啊。”然后就乐颠颠地回了看热闹的学生堆里,脸上就连复杂的神色都没有了,还见缝插针地和邱玉婵打了个招呼。   ——怎么回事?   众人森森地迷茫了,这孔书易,他到底是站在谁那一边的?   只有邱玉婵——她心照不宣地和马文才对视了一眼,然后双双笑了起来。只不过一个是舒心地笑,一个就是单纯地觉得好笑。   刚刚他们尚且不能肯定,可是现在,孔书易他绝对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了!   作者有话说:   您的加量更新已掉落~   PS:不只是这一次,小孔他彻底从梁祝的漩涡中抽身出来啦~   感谢在2022-04-27 21:55:26~2022-04-28 22:27: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落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突然爆更 20瓶;子今啊 7瓶;girl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经过孔书易这一遭, 梁祝二人给众人带来的弱势可怜的氛围一下子就被冲淡了许多。   可是下一秒,梁山伯就摆正身形,来到邱玉婵的面前, 然后给她深深地打了一个揖。   “抱歉, 玉蟾兄。”他的声音夹带着浓浓的痛苦之色。   邱玉婵尚且还没做出什么反应,祝英台就一脸愁苦地来到了梁山伯的身边, “山伯——”   虽然脸上无泪,但是她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浓浓的哭腔。   邱玉婵上一秒还担心山长会拆穿她们两个的身份, 结果下一秒祝英台就掉链子。用这样无措可怜的姿态,证实邱玉婵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   她心中有气, 出口愈发不饶人起来。   只见邱玉婵露出一个虚假的笑脸, “山伯兄,你这是在干什么?玉蟾实在是不明白, 你为了挣钱还我,差点连命都丢了。如此崇高伟大之举,真是让人佩服都来不及。你又怎么会想到山门前来给我道歉呢?你——何错之有啊?”   邱玉婵只一味用和气的语气同他说话,却始终没有开口让人起来。   梁山伯就硬生生地躬身到邱玉婵慢悠悠地把这段话说完, 等他再度抬起头来的时候,他那健康的、难显虚弱的面色都肉眼可见地变得难看了起来。   梁山伯起身后, 先是重重地在原地喘了两口气,然后才一舔干涩的嘴唇, 二度向邱玉婵道歉道, “山伯犯下的错, 正如玉蟾兄所说——就是眼里只看得到钱, 甚至差点为此连命都丢了!”   “哦?”邱玉婵的神色冷了下来, “愿闻其详。”   ——她给梁山伯戴高帽, 梁山伯就先贬低自己, 欲扬先抑,倒是高明。   ——还有那伤则一百、丧则五百两金的事情。梁山伯若是真如她所想,伤好以后同她道歉,请她收回今日之所言,邱玉婵还可以当他这是幡然悔悟、想要借此同她悔过。   可是梁山伯偏偏要选择在伤势最重的今天、拖着伤体来跟她道歉。   管他到底是真心还是伪善,邱玉婵已经烦了,今日她偏要将“君子”做“小人”,狠狠地扒了他的那层皮不可!   邱玉婵想要见招拆招,梁山伯也没有要退缩的意思。   只见他内涵过自己“见钱眼开”以后,众人眼中的看热闹的意味愈发浓郁,对他的阴暗揣测却下意识地减少了许多。   毕竟他都说自己见钱眼开、要钱不要命了,单就这件事情来说,他们还能说他些什么呢?   开口“骂”完自己以后,梁山伯开始扬了,“我自不量力,害得书院上下劳师动众,还辛苦梅师兄和文才兄携手为我治疗……”   梁山伯话才一说到这,梅文轩就像憋了许久、然而此刻却再也憋不住了一般,插嘴说了一句,“知道我们辛苦,就麻烦你遵循医嘱、在医舍躺好,别再自作主张给我们添加不必要的麻烦了。”   别说梁山伯大义凛然的口吻都因此而哽了一下,就连邱玉婵、梅宜年和许多熟或不熟的学子们,都不由惊奇地打量了梅文轩一眼。   ——奇了,梅师兄这个惯爱七弯八拐地训人或刺人的家伙,今日说话怎会如此不客气?   梅文轩早有所料地将梅宜年挡在了自己的身后,因此大家思量的目光并没有冒犯到他的父亲大人,是以梅文轩此刻十分之从容。   他沐浴在众人或惊或奇的目光下,状似无辜的眼神中甚至没有夹带哪怕一丝丝的不自在。   梅文轩甚至还招呼了梁山伯一句,“怎么,你怎么不接着往下说了?”   梁山伯:“……抱歉,师兄。我实在是有着不得不出来的理由。”   梅文轩撇撇嘴,没有接下他的话头。   梁山伯沉默了一瞬,还是打算接着向邱玉婵道歉,“因为整件事情里面,我最为对不起的人,实则是玉蟾兄。”   “当初玉蟾兄及时出手助我,我却因为一时心急,险些将他推入不义之地,此为一错。”梁山伯盘点道,“我急于求成,非但没能回报玉蟾兄的好意,反倒害得他差点竹篮打水枉费功,此为二错。”   “山伯,你别再说了。”祝英台眼眶含泪,“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一时冲动,还要连累你拖着伤体来为我致歉。”   “英台,你别哭。”梁山伯露出他标志性的宽厚包容的笑意,“你是我的义弟,你犯错就是我犯错。”   安慰完祝英台以后,梁山伯无缝衔接地抬头对众人说道,“我身为英台的兄长,没有照顾好我的义弟,导致他关心则乱,在人前跟有恩于我的玉蟾兄起了冲突,此为三错。”   “好了,”邱玉婵丝毫不配合地道,“你特意拖着伤体到我面前来,难道就是为了细数你的过错吗?梁山伯,说吧,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闻言,祝英台的眉头顿时狠狠地皱了起来。   她条件反射地想要跟邱玉婵顶上几句,却在窥见挡在她身前的梁山伯的背影时,十分不甘心地忍了下来。最后也只是站在原地,闷闷不乐揪着自己的衣袖。   反倒是梁山伯,被邱玉婵用这么不客气的语气招呼,也没见他感到伤心难过或是委屈耻辱。   相反的,他脸上的表情还带着些轻松愉悦和解脱。   只见他挺直身板,平日里因为气场而显示不出几分威胁性的高大身量,在此时竟然隐隐有了点顶天立地的意味。   “玉蟾兄,我听英台说,今天早上你曾在众人面前承诺,说我伤愈以后,要给我一百金?”   “怎么?难道你是来向我讨金子来的?”邱玉婵知道自己此刻不应该急躁,但是梁山伯跟祝英台两个人,一个说话时常说不到重点,一个说重点以前非要铺垫个一大串的,她当真是烦得很。   梁山伯看见邱玉婵脸上讥讽烦躁的表情,顿时像是进去了自己熟悉的领域一般,面上宽厚包容的表情是做得愈发真诚了。   “玉蟾兄,我知道,虽然你总是喜欢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但实际上,玉蟾兄你却是一个善良、正义、热于助人的人!你说要给我一百金,就是真心想要帮助我!”   “有意思——”邱玉婵拉长语调。   她把他逼到了道德洼地,他却反过来夸赞她的品德。   而她的品德越高尚、对他的帮助越真心,不就反过来证明了他是一个值得她想帮的人了吗?   倒是会给人戴高帽,也会给自己解围啊。   “但是不好意思啊,”邱玉婵就喜欢拆别人的台,就不喜欢别人给她戴的高帽,“我呢?的确是一个善良、正义、热于助人的人,不然当初我也就不会帮你了对不对?”她要自己给自己戴高帽。   她这一套“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属实是让人有些猝不及防。   就算是“宽厚包容”如梁山伯,也都在她“不要脸”的话里短暂地震惊住了。   他被邱玉婵不按常理出牌的话术给打懵了,可在场的还有一个祝英台呢!她可还没懵呢!   祝英台虽然摸不透邱玉婵的路数,但是她跟她针锋相对了这么多年,又吃了她这么多年的亏,有一点祝英台还是很清楚的!   那就是——绝不能顺着邱玉婵的语意走!   祝英台她一反应过来,就略微上前一步,紧张地攥紧梁山伯的衣袖,小声叮嘱他道,“山伯,你可千万别上她的当!我跟你说,邱玉婵这个人……”   “怎么了?”邱玉婵从容不迫地掸了掸自个儿的衣袖,“兄弟两人这是有什么悄悄话要说呢?还是说,你方才所言其实并非出自真心?你并不觉得我真的具备那些美好的品格,只是想要我不再追究今晨祝英台的口不择言,所以才故意说出方才那番话,意在——讨好我?”   “当然不是!”只见梁山伯抬起双臂,他的衣袖就自动从祝英台手中脱离出来。   他对着邱玉婵拱手道,“方才我字字句句,皆是出自于真心,我是真心想要结交于玉蟾兄你的!”   “呵,”听话地沉默了半晌的马文才终于忍不住了,“梁山伯,你可真会打蛇随棍上!”   说两句好听话就想结交邱玉婵,他当他这个……邱玉婵最好的朋友是死的吗?!   梁山伯转眼间便露出一个苦笑的神情,他讷讷道,“文才兄,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这一苦恼,祝英台不就忍不住了吗?   她张开嘴巴,正想大声呵斥一些什么,邱玉婵就抢先她一步道,“好了,这是我跟梁山伯之间的恩怨,你们能不能不要插手?让我们自己解决?”   她就光明正大地卡在祝英台要说话的那个点上,大声地喊出那句话。就连视线,也是毫不遮掩地投往祝英台的方向。   同样插嘴的马文才呢?   她学着他刚刚的样子,借着宽大的袖子和站位的角度差,轻轻地勾住了他的小指头,还一边说话一边漫不经心地、轻轻地摇动它。   好家伙,别说是误会什么了,马文才已经羞窘得连邱玉婵说了什么都听不清,最后一点的心力都用在维持自己面上假装的沉稳与若无其事上了。   反倒是梁山伯,方才他挡在了祝英台的身前。从他的角度,根本就看不出她要张口说话。   邱玉婵一开口,他可能还以为她在不满马文才,反正一双眼睛是“咻”的一下亮了起来,然后极为赞同地大声支持邱玉婵道,“玉蟾兄说得是!”   祝英台犹有不甘的表情瞬间凝固在了脸上,她在梁山伯的身后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梁山伯根本就没注意到。   “噗!”人群之中,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憋不住的嗤笑。   作者有话说:   关于番外:大家的脑洞都好刺激啊!我也想写嗷嗷嗷,就是不知道jj它让不让。   大家平时可以先留言,能写的我就先构思,完结的时候再开始点播~   感谢在2022-04-28 22:27:40~2022-04-29 20:40: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落落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白云听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irl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大家循着笑声响起的方向望去, 只见卢鸿远那一双姑且能够算得上是大的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   他还欲盖弥彰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只是那笑得止不住颤抖的姿态,还是将他的乐祸幸灾完美地表现了出来。   祝英台本就跟他有怨, 哪能受得了他如此轻慢地嘲笑自己?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对他发怒, 被卢鸿远追了半天的红腹锦鸡就恨铁不成钢地飞到了他的头顶上,给他狠狠地来了一爪子——其实只是在他的头顶上踩了一下。   这小家伙的身量虽然不大, 但是它常年在山林里奔跑飞翔,身上的肉质倒是紧实得很。   卢鸿远被它一踹就踹回了神, 他一脸懵逼地对着无数双的眼睛:羞恼的、看热闹的、一言难尽的……   “哈哈,哈哈, 哈哈哈, ”卢鸿远尬笑两声,“没事, 我就锻炼锻炼脸部的肌肉,你们继续、继续,不用管我,不用管我哈。”   于是大家又都一脸兴致缺缺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祝英台倒是还有些不甘心,可她担心梁山伯的身体, 只想尽快地解决眼前的这件事情。   是以最后她也只是毫无威慑力地瞪了卢鸿远一眼,示意他好自为之。   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了这种欠打的行为却没被打、甚至没有被人教训找茬的卢鸿远一脸新奇地咂了咂嘴。   红腹·大功臣·锦鸡骄傲地发出“咴咴”“咴咴”的叫声, 然后翅膀一拍, 纡尊降贵地落到了卢鸿远的手中, 自个儿给自个儿找了一个最佳、最舒服的观众席。   卢鸿远赶忙伸出双手, 将靓丽的小锦鸡捧在怀里, 还殷勤地给它调整出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   这边的观众已然就位, 邱玉婵准备开始她的表演。   “你说我善良、正义、热于助人?殊不知今时今日, 我可是无时无刻都在后悔当初向你伸出了援手。   一百两金?我确实是诚心想给。可是梁山伯,你怎么就不知道反省反省呢?你扪心自问,这一百两金,你配接吗?”这就是要撕破脸了。   可是梁山伯的脸上没有一点儿心虚和难堪,只见他真诚地低下头,认真地直视邱玉婵的双眼:“是,我是不配。”   邱玉婵:“……”我这该死的身高!   她就因此而略微出戏了那么一秒钟,梁山伯就抓住机会,开始输出,“山伯犯下大错,辜负了玉蟾兄的一片好意。”   “还请玉蟾兄放心,今日我来,不是为了向玉蟾兄讨要那一百两金的,我是来向玉蟾兄你证明我的诚意的!”   梁山伯转身面向众人,而位于邱玉婵身侧的马文才呢?他不开心地将邱玉婵整只手都拢进了自己的掌心里。   ——证明诚意?他梁山伯为什么要向邱玉婵证明诚意啊?   邱玉婵把手挣脱出来,安抚性地拍了拍某人。敌人眼看就要放大招了,他怎么还在这搞小动作呢?这也太不严肃了。   那边,梁山伯的表情都逐渐要往视死如归的方向发展了;这边,两个人还搁这你来我往呢。   只见梁山伯一如邱玉婵今晨时的样子,他表情诚恳地面向众人,“今日,山伯也想请诸位给我做个见证。   日后,我梁山伯,定不会再急功近利,为了一两金,连自己的生命都不知珍惜。   我欠玉蟾兄的这一两金,就以官利计算。若是结业时,山伯未能连本带利地还清这一两金,我自愿跟随邱兄,为邱兄当牛做马、为奴为仆,直至将这欠款还清为止。”   这次,众人当真是一片哗然。   能上万松书院读书的,要么有权有势,要么成绩优异,再优秀一点的,甚至二者兼而有之。   为了一两金给人为奴为仆?他们是真不知道自己该说梁山伯是憨好,还是是傻好了。   不说他们,就是紧跟在梁山伯身后的祝英台都目露震惊之色,看起来是完全不知道梁山伯他竟然在心里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他这样“憨”到极致,“傻”到极致,邱玉婵除了骂他憨傻以外,还能对他做出什么评价呢?   你说他是装的、是演的,他说日久见人心,日后真的赖上你,你又能到何处说理去?   若邱玉婵当真是一个世家公子,就算日后当真让他为她当牛做马,既是他自己的承诺,别人也不会为他说什么好话。   可邱玉婵却是个女扮男装的女娇娥,你不同他计较还好,你若是真让他为奴为仆,说不准他什么时候就要反咬你一口。   到时候,他还是那个憨厚老实的梁山伯。祝家的小小姐此刻气过他以后,日后也只会对他更加的怜爱和无奈。   倒是她邱玉婵,别到时候,弄得她里外不是人不算,还得连累家族、受人非议。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得建立在——梁山伯他已经发现了她跟祝英台的身份的情况下。   邱玉婵目光轻闪,差点都想要宁杀错、不放过了,她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这样美妙的声线,在嘈杂的人声中,也相当地吸引人。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汇集到了邱玉婵身后——的梅宜年的身上。   一片倒吸气声,此起彼伏地在山门前响起。   梅宜年只作不知,他漂亮的眼睛轻轻地一扫,就扫到了梁山伯的身上。   “方才我听了半晌,你们是为了一两金的事情在这里争执?”   他这概括,重点明显不太对劲儿,梁山伯纠结地拧起了眉毛,“是,也不是。”   梅宜年不给他长篇大论的机会,他继续概括,“开学初的时候,你因为束脩不足,所以向这位学子借了一两金?”   “是……”难道他还能说不是吗?   “原来你们是因为这个才聚集在山门前,唉,这其实是我们书院的问题。是我们通知得不到位,才导致了这样尴尬的事情发生。”梅宜年将错误归结给书院。   可事实上,万松书院早就提前发布了公告。为了防止一些学子错过,他们还在寄给学子们的入学通知书里特别注明了这一点。   所以谁都不会觉得,在这件事情上,书院是有错的。   可是如今,却有人敢这么说!   “您、您是?”梁山伯脸上的笑意莫名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当然,你可以说他这是因为震惊加疑惑。   这个时候,就应该轮到梅宜年轻描淡写地说出自己的身份了。   可是他才刚刚习惯性地露出一个微笑,在一旁看了半天好戏的卢鸿远就一脸激动地跳了出来!   “梁山伯,你这个孤陋寡闻的家伙!”他又用上了那好似说书一般的抑扬顿挫的语气,“这位可是——我们万松书院大名鼎鼎、才高八斗、教育出了无数优秀学子、就连天子都曾经夸赞过的——山长——梅宜年梅大人!”   卢鸿远话音刚落,他手中形似凤凰的红腹锦鸡突然就张开小圆翅膀,围绕着梅宜年盘旋着小飞了一圈。   虽然这家伙的性子确实是挺欺软怕硬的,但它的颜值也是真的高。   冠羽色如黄金、尾翎纤长美丽、七种色彩一丝不乱地将它染就。   当它高高飞起的时候,真的就像传说中的凤凰一般美丽动人。   本来在这个时候,任何人事物都应该沦为它的陪衬,可是梅宜年不愧是让见多识广的邱玉婵都为之一振的大美人儿。   这一人一锦鸡出现在同一幅画面里的时候,有的只是相辅相成和相得益彰!   因为梅宜年的淡定和从容,卢鸿远和红腹锦鸡这带着点嚣张、搞笑和讨好的行为,反倒将他出场时的格调都拉满了!   邱玉婵甚至听见了此起彼伏的或嘶或哇的惊叹声!   只有她和马文才,对视过一眼之后,同时产生了一种想要捂脸的情绪。   在场的众人里边,除了早就知道梅宜年身份的,反应最快的就是梁山伯了。   只见他深深地给梅宜年作了一个揖,“山伯拜见山长大人!”低下头去,让所有人都看不清此刻他脸上的表情。   众人本应反应过来,跟他一起拜见山长才对,只是谁的反应都没有祝英台的快。   只见她一个箭步,就跨到了梁山伯的身旁,“山伯,你身上还有伤呢!”   梅宜年适时地道,“是啊,好孩子,你不必多礼。”   梁山伯就这么被祝英台扶了起来,其他学子见状,也就犹豫着没有跟着他一起向山长见礼——还是等到更加正式的场合吧。   再说了,山长现在还在调和梁山伯和邱玉婵之间的矛盾呢。   被扶起来的梁山伯,脸色顿时变得和猪肝一样难看,那是又红又黑啊——大概是鞠躬的时候,一不小心动了气血吧。   邱玉婵偷笑着想着,马文才又好笑又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山长!”祝英台刚开口说了两个字,邱玉婵就觉得她要开始颠倒黑白了。   可是梅宜年一个抬手止住了她,祝英台就只能把话全都憋回去喽。   邱玉婵差点又偷笑起来。   梅宜年止住祝英台以后,就抬首同梁山伯继续道,“既然这是我们书院的问题,那我们书院就要负起责任来。”   “不是的!”不管梁山伯是真有美德,还是假有道义,他都不可能让万松书院来帮他背锅。不然那些毕业出来的学子们,只要动动手指头,日后便有得他好过了。   “放心吧,书院可没有一百两金给你。”梅宜年先是调侃一句,“只是,你愿不愿意到书院做帮工?只是课后的闲暇时间,三年以后,这一两金就算做是你的报酬了。”   “山伯……”梁山伯犹豫道。   邱玉婵猜他是想说自己不能占书院的便宜。   可是若要论起人(老)美(练)心(如)善(狐),谁能比得过梅山长啊?   “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可这到底是我们书院的过失,我希望你能给我们一个弥补的机会。”梅宜年越是这样说,就越是像在给梁山伯铺就一个下台的台阶。   别说那些激动得不能自已的围观学子们了,就连祝英台都疯狂心动了,她不断地小声地劝梁山伯答应下来。   这要换做是以前,她肯定要质问梅宜年,为什么书院有错,还要山伯来帮工抵学费?   可是现在,祝英台想:山伯帮书院做事,也好过给邱玉婵为奴为仆吧?   梅宜年都这么说了,祝英台也都这么劝了,在场的无数双眼睛盯着他,梁山伯能怎么办呢?还不是只能感激动容地应下?   邱玉婵高兴坏了,她这就摆脱这个牛皮糖了?   “山长英明!”她眼神晶亮,丝毫不掩饰自己此刻开心的情绪。   老大都拜了,小弟能落后?   卢鸿远也屁颠屁颠地给梅宜年作了一个深揖,“山长英明!”   马文才眸光带笑,他看着邱玉婵开心的样子,心甘情愿地给梅宜年行了一个礼,“山长英明。”   周围的学子们一看,嚯,怎么又开始行礼了?这回他们可一定不能错过了!   也齐齐跟着躬身道,“山长英明!”   祝英台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一脸不服输地拉起了梁山伯的手,“山伯!我们也来感谢山长!”   彼时,梁山伯的脸色难看,脸上宠溺的笑容都跟着沾染上了几分阴霾,“嗯。”他勉强道。   作者有话说:   今天份的加量更新~   祝英台觉得山长是站在她们那一边的,所以拉着梁山伯一起拜。   山长不开口,婵婵子也能解决梁山伯,但是她跟梁山伯都有祝英台这个猪队友——不知道大家注意到没有,梁山伯已经被坑了好几次了——所以她出手的话,事情就会充满不确定性。   咱就是说,咱也一定要占据道德高地,恶心他一回。   后文应该还会直击一次,然后开始走主线剧情。梁山伯和祝英台的结局会安排大结局的时候,不确定是正文还是番外。   最后的最后:我竟然日更满一个月啦~谢谢大家的支持嗷,要不是大家的互动,我肯定是坚持不下来的!谢谢大家~笔芯~   感谢在2022-04-29 20:40:59~2022-04-30 22:34: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落落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白云听雪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梁山伯应下了书院帮工的工作, 杂役的薪酬本就微薄,更别说他还得兼顾学业,无法全天候地上工了。   山长许他三年一金, 明显是为了照顾他。   但凡梁山伯还有那么一丝丝想要维持自己良好形象的想法, 他就得积极主动地工作。   可如今的万松书院早已不是曾经的万松书院,自从朝廷开始插手书院学子的选拔和教育, 万松书院的学子出身最次的都得有父母亲人在朝为官。   这些学子之中,身边伺候的人少了都会被人嘲笑。书院还特地为此做出规定, 来书院读书的学子们,至多只能携带一名书童来照顾他们的生活起居。   似梁山伯这般, 需要靠帮工来赚取学费的, 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刚开始的时候,不少学子都会打着路过的旗号, 到梁山伯帮工的地方稀奇地四处打量。   这其中,像卢鸿远这样恶劣的,别说是四处打量了,借机嘲笑找茬亦是不无可能。   只是他最近的心思全都放在拯救那只红腹锦鸡上了, 他不敢去打扰山长,就疯狂地向管理这些杂事的梅姑娘献殷勤。   整得梅姑娘摸不着头脑不说, 就连梅文轩都被惊动了,以为他对自己的妹妹有什么不轨的心思。   卢鸿远文不成武不就, 若他当真是对梅仪婷动了心思, 梅家人必然是不可能满意的。   梅文轩本来就是一个白切黑, 下手坑起人来, 那叫一个得心应手、驾轻就熟。   卢鸿远还以为这是他们对自己的考验, 愣是蒙头抗住了。   还是邱玉婵好奇他这次怎么这么百折不饶, 是不是真的这么喜欢梅姑娘,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在一旁了解了一下,这才知道他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了解清楚事情的真相以后,邱玉婵登时就是一个无言以对。   那红腹锦鸡极通人性,邱玉婵总觉得山长意识到这一点以后,就没想再料理它了。若不是梅姑娘一见到它,就被小家伙的颜值迷惑,想要将它饲养起来,梅宜年应该是想要将它放生的。   可梅姑娘这不是喜欢吗?小家伙就被留下来了,还天天好吃好喝地被供养着。   也不知道卢鸿远是误会了什么,还当大家这是准备把它养肥了再宰呢,于是日日都锲而不舍地努力地想要拯救这小东西。   小家伙每胖上一点儿,他都要心痛如刀绞。还曾干过偷了小家伙的一半伙食,被小家伙追着满院子啄的囧事。   是以弄明白了他的目的以后,就连外热内冷的梅姑娘,都不由对此一阵无言,并且对卢鸿远产生了一些难以理解的情绪。   因为就他平日里干出来的那些事儿,大家是真看不出他是奔着为了让小家伙活命去的。   不过这会儿知道他想干什么了,再来对比他日常的行为,这个理由竟然也说得过去?   梅姑娘人美心善,非但没有揭穿卢鸿远这些日子里做出的这些事情都是无用功,还大方地让出了小家伙一半的抚养权——没办法,卢鸿远平时要读书,实在是很难全方位地照顾到小红。   ——对了,小红就是这只红腹锦鸡的名字。   梅姑娘当然比卢鸿远有文化且诗情画意得多,奈何红腹锦鸡本鸡认了“小红”这个名字,梅姑娘也就只好大俗即大雅地随它去了。   这也是她愿意让出一半饲养权的原因之一,因为怎么看怎么都会觉得,这一人一鸡是双向奔赴的。   为了小红,卢鸿远忍痛放弃了他的嘲笑和找茬大业。   梁山伯也因此得以在他的杂役工作上干得稳稳当当,不需要花时间在人前准备“职业不分贵贱”“人人平等”等课题的演讲了。   而没有声情并茂的演讲,大家自然也就领略不到梁山伯宠辱不惊的态度。   于是在新鲜感过后,那些矜傲的世家子弟有意无意地就在自己跟梁山伯之间划下了一道界限。   他们也不欺辱于他,只是举止态度上,天然就带上了一种轻慢。   嘲讽?他们不屑。   反而是经常跟梁山伯混迹在一起的祝英台,会被他们拿出来议论。说她自甘堕落、同杂役帮工之流为伍。   ——竟是连梁山伯的名字都不肯主动提了。   梁山伯非但不能生气,还得帮忙劝住偶尔爆发的祝英台。时不时劝她离开自己,不要被自己连累。   两人因此爆发了一些小矛盾之后,感情反倒愈发深厚了。   今日是梁山伯在饭堂帮忙的日子,万松书院的伙食一向不错,八菜两汤,任选四菜一汤;主食不限,偶尔还会有糕点加餐。   所以中午和晚间,光是帮忙打饭的,就有两个人。   受课业限制,梁山伯一旬只需要在饭堂帮忙打饭一天。   今天是他第一日上工,祝英台“不离不弃”地想要跟着他一起。   邱玉婵和马文才联袂来到饭堂的时候,就看见本应跟梁山伯一起工作的小杂役,正苦兮兮地站在一旁盯着两人看。   他既不敢拒绝祝英台的帮助,也不敢完全把手头上的工作放给祝英台来做。只能站在一旁,时不时开口问上一句,希望祝英台玩兴过了以后,能把工作还给他。   邱玉婵来的时候,祝英台玩得正是高兴,其他学子也乐得接受祝家小公子的伺候。   可是邱玉婵一来,祝英台的脸色就瞬间垮了下来,手里的饭勺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木盆里的菜。   自从邱玉婵帮卢鸿远解决了小红的问题以后,他就死皮赖脸且坚决地黏上了她。   就算马文才明里警告、暗里威胁,他被吓得两股战战,不敢上前跟他们并肩走在一起,他也执着地要跟在二人的身后。   邱玉婵:“……”随他去?   马文才:“……”算了,那就随他去吧。   二人无言地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决定随卢鸿远去了。   卢鸿远虽然在邱玉婵和马文才面前是个让人无语的憨憨/讨人厌的牛皮糖,可是在书院的其他学子面前,他还是那个随心所欲的小霸王。   尤其是跟他早有过节的祝英台,他更是找到机会就要找人家的茬。   他一见祝英台用手里的饭勺拨弄木盆里的饭菜,就忍不住就邱玉婵和马文才的背后跳了出来,“祝英台!你会不会当奴才?你把饭菜弄得那么恶心,这还让我们怎么吃啊?”   如果说邱玉婵来了,祝英台还勉强可以忍住的话。卢鸿远这一开口,她就彻底受不了了。   只见她狠狠地手中的饭勺往木盆里一砸,盆里的汤汁就迸溅到木盆的边缘。   祝英台双手抱臂,冷哼道,“哼,你们爱吃不吃!山伯,既然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看不起我们,那就让他们自己服务自己好了,我们走!”   “英台——”梁山伯不动。   祝英台眼睛都要被起红了,“山伯,他们有手有脚的,难道还能饿死自己不成?”   “我知道我知道,可这既然是我的工作,我就必须得负起这个责任来。”梁山伯哄她,“这样吧,英台。你在这里帮了我这么久,应该也饿了吧?你先……”   “喂!”嚣张跋扈的语气,任谁都会觉得这是卢鸿远在叫嚣,谁知道开口说话的人竟然会是邱玉婵呢?   只见她满脸兴致勃勃的样子,跃跃欲试的情绪都快从眼中溢出来了,“我们来饭堂可是为了吃饭,而不是为了在这里看你们上演兄弟情深的戏码的。能不能来个人,帮我们把饭菜打了?”   就突然发现,像卢鸿远这样说话——还挺好玩的?   祝英台闻言,顿时满脸的别扭不自在。梁山伯的反应倒是快,只见他安抚性地轻轻拍了拍祝英台的手臂,小声说了一句“等我。”就折起袖子,准备帮邱玉婵盛菜了。   饭堂的饭菜是可以自选的,可是邱玉婵还没有出声,梁山伯就自来熟地舀起了一大勺的莴苣,“玉蟾兄,你快来尝尝这个,今天饭堂里的莴苣可新鲜了。”   梁山伯手里的饭勺一探到莴苣的菜盆里,邱玉婵就不开心地端着手里的餐盘后退了一步。可是梁山伯好像反应不过来似的,舀起一大勺满满的莴苣就要往邱玉婵原本餐盘所在的位置上扣。   马文才手疾眼快地护着邱玉婵往后退了两步,卢鸿远还傻傻地站在原地,眼看着最后他就要被落地后必定会四散的饭菜给溅着,那个默默地一直杵在一旁看着的小杂役突然出现在梁山伯的身后。   他只伸出一只手,轻轻地那么一带,被梁山伯高高抬起的饭勺就被他带回了菜盆里。   “梁公子,辛苦你一个人打了这么久的饭菜了。你赶紧先带着祝公子用饭去吧,接下来这里就交给我好了。”他抬起头,向梁山伯抿出了一个青涩的笑意。   本来事情到了这里,也不是不能平息下去。   可是祝英台偏偏“反应”过来了,她怒气冲冲地冲过来质问道,“邱玉婵,你刚刚什么意思?”   被抢了工作、还能及时救场的小杂役顿时流露出了一个痛苦的表情:我一个小小的帮工,今天到底是招谁惹谁了呀?   作者有话说:   昨天说的最后一次直击,然后就开始走主线剧情啦~接下来陆陆续续应该会有很多新人物出场~   感谢在2022-04-30 22:34:40~2022-05-01 20:41: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落落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白云听雪、落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僵尸粉某栗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什么什么意思?”邱玉婵学着祝英台方才的样子, 双手抱臂、一脸欠打的样子。   马文才游离戏外,还不忘给邱玉婵掸了掸肩上的落灰。   祝英台本来愤懑至极,却被二人这坦诚而又无所谓的态度影响得不上不下。   “就是, ”她咬着唇, 瞪着邱玉婵,“就是刚刚, 你为什么要故意羞辱山伯?”   一个合格的小弟,是不能直接让自家的老大对上对面的喽啰的!   卢鸿远如此自觉地想着, 然后勇敢地从后面跳了出来,“祝英台, 你什么意思啊?我们一来, 你就给我们甩脸色看!甩脸子不算,你还把饭勺伸进菜里搅搅搅、搅搅搅!你恶不恶心啊?   你还倒打一耙!你说我……你说玉蟾兄他羞辱梁山伯?我还说梁山伯他故意针对我呢!”   方才卢鸿远压根就没反应过来, 马文才为什么要护着邱玉婵后退,那个小杂役若是不出手阻止的话,梁山伯手上那落空的饭勺又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他之所以会跳出来反驳祝英台,是因为这完全是他下意识的行为。   可是现在, 卢鸿远他吵着吵着,反而反应过来了。   他涌上真火, 也跟祝英台似的,睁大眼睛、怒瞪着她“你、你、你你你!你们真的好毒啊!你们故意的是不是?想要把菜泼到本公子身上, 让本公子失态?   可是你们想不到吧?你们恶毒的行为竟然被人抑制了!我告诉你们, 你们可得好好感谢人家!知道本公子的这双鞋有多贵重吗?它都够你梁山伯在这当半辈子的杂役了!”   卢鸿远一发作起来, 就嘚吧嘚吧个没完。   期间祝英台想要说话, 可是她那一句弱弱的“你有病吧?谁想害你们!”的辩解, 还没说完, 就被卢鸿远没完没了的指控给淹没了。   祝英台看起来特别想大声尖叫, 以打断卢鸿远的“施法”。问题是她总觉得自己要是这样就被这样一个小人,逼得不得不在大庭广众下失态,这实在是太丢人了!   只好憋红了一张脸,时刻注意着卢鸿远辱骂他们俩的话,随时准备切入战局,用有理有据的话术来打他的脸!   这两人在那里对峙的时候,邱玉婵就优哉游哉地从马文才的怀里走了出来,她冲那个机灵的小杂役勾了勾手指,小杂役就心领神会地拎着饭勺,走到了她的跟前来。   “公子,您想要吃什么?”小杂役开心得眼睛都在发亮,好家伙,他终于可以干活儿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感到躲在一旁休息,还没有干活儿能让他安心呢!   小杂役的状态和态度都让邱玉婵觉得很顺眼、很舒心,她正打算点菜,那头的梁山伯竟然也放下了正在为了他同卢鸿远争吵的祝英台,期期艾艾地走到了邱玉婵的跟前来。   “邱兄,山伯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才让邱兄突然如此厌憎山伯。只是,大家终归是书院同窗,如果山伯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邱兄直言,莫要再处处为难于我们兄弟两个了。   若是邱兄实在是心有不忿,还请邱兄冲着山伯一个人来就好。毕竟你和英台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多年好友,山伯实在是不希望你们因为我……”   “梁山伯,你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呐。你要是肯动手把你脸上的那层脸皮给扣下来,还我这一两金绝对是绰绰有余了吧?”   兴许是早就猜到了梁山伯会自己凑上来,邱玉婵说这句话的时候,面上十足的舒缓与从容。   如此一来,反倒是把嘲讽的效果给拉满了。   从邱玉婵进饭堂开始,就暗戳戳地盯着这边,然后一路吃瓜的学子们都不由地喷笑了出来。   是啊,按照梁山伯的这个说法,前面那段暗示邱玉婵他们小心眼和故意找茬的话先按下不提。只说这后半段,这不明真相的人听了,还真以为他梁山伯是什么蓝颜祸水呢!这都引得邱祝两大家族的世家公子为了争夺他而争相出手了。   可他们虽然不知道邱玉婵和祝英台往昔有什么交情或恩怨,也不知道祝英台和梁山伯为什么总是缠着邱玉婵不放——是的,他们还是能够看出哪方才是这几次纷争的挑事方的。他们只是爱看热闹而已,又不都是傻子!   只是梁山伯方才的那番话,实在是叫他们按捺不住心中的那番吐槽欲。   就算邱玉蟾当真有什么特别的爱好,你看他身边都有些什么人?   马文才,他们书院公认的青年才俊。   要不是他家大业大,俊美的长相又更加符合女子的审美,这会儿早就被人捉到府上去当上门女婿去了。   孔书易,五官虽然比不上马文才,但也是少有的精致了。而且他生就一张娃娃脸,体格却不弱,但凡邱玉蟾对这方面是真的感兴趣,不管他好哪口,他都能配合不是?   除了马文才和孔书易,就连卢鸿远这样也算是养尊处优、细皮嫩肉的世家公子哥,邱玉蟾不也是照样不搭理吗?   也就是他见天地缠着人家,才勉强在人家的身后有了一席之地。   而除了书院的同窗,邱玉蟾他宁可跟梅家的兄妹俩交好。   兄妹俩长得各有特色不说,这一兄一妹,相处起来,岂非是人间极乐?   就是邱玉蟾此次下山去接的梅宜年梅山长,也都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   邱玉蟾要没这份心思还好,毕竟咱也不能否认了她身边那些人的优秀之处不是?可他若是真有这份心思,别说是现在围绕在他身边的这些美人儿了,多得是人想要向他自荐枕席!   虽然他并非会稽邱家的继承人,可他既然能跟邱郡守扯上几分关系,还能跟富可敌国的祝家庄的小公子一起长大,可见他家世身份定然也是不俗的。   撇开他背后的势力不谈,光是凭着邱玉蟾的这张脸,恐怕就会有无数喜爱此道的人对他趋之若鹜了。   只可惜他实力不俗,每个对他有想法的人,都不得不事先掂量掂量自个儿,自己究竟能不能为了他甘愿处于被动的位置。   还有守在他身边的那只鹰隼,他们真的能够越过他,夺走他珍惜地守卫在巢穴里的珍宝吗?   ——啊,当然,以上的一切衡量都是建立在邱玉蟾确实是对男人感兴趣的情况下。   要不然的话——心思纷乱的学子们登时想到邱玉蟾那一手惊天地、泣鬼神的恐怖剑术,他们不约而同地打了一个冷颤——他们不敢啊!   只是不管邱玉蟾他热不热衷于此道,不是他们刻薄啊,就以某梁姓学子的那副尊容,别说是引起两方争夺了,他能在一众对邱玉蟾感兴趣的人物中杀出重围,大家都要感叹一句,他可当真是魅力无边了。   其实梁山伯能把一个祝英台迷得神魂颠倒,这就已经让他们百思不得其解了。   只是开学初,大家谁也不了解谁,他们只当他梁山伯是其貌不扬、胸有城府。谁让他在山门前勇敢地站出来帮了当时还不是书院人气王的孔书易,后来好像又跟书院的风云人物之一邱玉蟾扯上了关系呢?   可随着时间的日渐流逝、彼此之间的了解更加深刻,他们愈发搞不明白,祝家的小公子为什么会对这种人另眼相看?   梁山伯没有抓住机会,将自己憨厚老实、乐于助人、义薄云天、聪明机智的形象定格在人们心里。   所以在这之后,他跟邱玉蟾的每一场对峙,都会显得他是那么的不自量力、如同小丑以及——居心叵测!   起码眼下邱玉蟾嘲讽梁山伯的脸皮厚如城墙的时候,这些学子就只会觉得好笑。   祝英台倒是注意到了梁山伯的窘况,可惜她被卢鸿远缠住了。她刚想脱离战场、过来帮助梁山伯,就被卢鸿远隔着衣服,一把攥住了手腕。   她再想打他巴掌、伸腿绊他,都被他有所防备地挡住了。因为力量上的差距,祝英台暂时脱不开身来,倒是让邱玉婵避开了她的胡搅蛮缠,可以跟梁山伯好好掰扯掰扯了。   她讥讽梁山伯的脸皮,梁山伯连一句“邱兄何出此言?”都不敢问,生怕邱玉婵彻底撕破他的颜面。   可他屡屡纠缠,早就让邱玉婵心生烦厌了。   她跟他清算起当初的那笔旧账,“梁山伯,当初你是不是说过,愿意到我邱家为奴为仆,以偿还那一两金?”   “是!”梁山伯神色略微轻松,“只是后来承蒙山长厚爱,给了山伯一个既能偿还债务、又能报效书院的机会,山伯有幸,得以不必为人奴仆。”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可是为奴为仆明明是他自己提出来的;比起帮助他,对外,山长至少也是一碗水端平、想要帮助两个学子解除纷争,才给了他这么一个机会;从某些角度来看,山长甚至可以说是站在邱玉婵那一边的。   可是经他口这么一过,就好像邱玉婵欺辱他、让他不得不为奴为仆,而他独得山长青睐,邱玉婵奈何他不得似的。   更气人的是,他这么说完以后,还一副不知道自己说出的话会造成怎样的效果的样子。摆出一副老实无知的模样,问邱玉婵道,“玉蟾兄,你当时不是也在场上吗?怎么今日突然就跟我说起这个来了?”   作者有话说:   赶上,可惜婵婵子接下来的反击来不及写了嗷。   感谢在2022-05-01 20:41:26~2022-05-02 23:58: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落落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白云听雪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本来这件事情已经过去, 我是不想再提起的。”邱玉婵口齿清晰,“可是呢,总是有那么一些人, 没有自知之明, 喜欢在我面前自作主张。既然如此,那咱们就一次分说个清楚明白好了。”   梁山伯面色沉凝, 邱玉婵却不肯再放过他,“梁山伯, 这次的莴苣是如此,上次的报答也是如此。你自以为好心, 实则连好心办坏事都算不上, 你简直是自不量力、毫无自知之明。”   后面的吃瓜群众发出兴奋的“哇哇”声,这是打算撕破脸皮啊!   “山伯……”读书人, 哪里经历过这样直白的撕逼?   况且邱玉婵骂人还不是毫无根据,她继续道,“莴苣是我最讨厌的食物之一,梁山伯, 如今你不过一个以身抵债的帮工,凭什么不经本公子同意就往本公子的盘子里放东西?   我们一不熟悉, 二有旧怨,梁山伯你该不会是在借机报复于我吧?”   梁山伯面上流露出紧张的神色, “玉蟾兄, 你这话, 你这话究竟是从何说起啊?”一副被误会得解释不清楚话的样子。   邱玉婵就轻笑起来, “我会这么判断应该也是人之常情吧?该不会, 你心里一直都觉得我们两个之间是有什么交情的吧?   我可是早就跟你说过, 当初借你一两金, 为的可不是你。后来祝英台说我居心叵测,我可是主动提议要把这债务关系转移到你们兄弟两个身上,让你们自行解决的。   你自己却不答应,还主动提出半年之约。   到这里为止,我也就只当你这是为人古板迂腐了。   你要勤勤恳恳、老老实实地还上这一两金,这还能当你这是至信至诚,可你自己看看,之后你都做了些什么?   不还钱则已,一还钱险些把命都搭进去了。本着同窗之谊,我本来是想和梅师兄一起联手搭救你的。   谁知道祝英台竟然在医舍门前,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我身上……”   “这件事情,确实是在下的错!”梁山伯终于找到开口的机会,“是我……”他原想承认自己自不量力,又想起刚刚邱玉婵抨击他的话,一时之间,便犹豫地顿在了原地。   “当然是你错,”既然他不说话,那邱玉婵就开口替他说咯,“原本我就在奇怪,为什么这样显而易见的结果,祝英台还能一脸理直气壮地把黑锅扣到我的头上?”   其实邱玉婵知道,这其中最大的问题,就出在祝英台异于常人的脑回路上。   但是现在,她更想如梁山伯的愿,让他自己扛下这个黑锅。   “原来是因为——你在背后作祟啊?”   “玉蟾兄!山伯只是没有量力而行,险些危害到自己的性命,让英台着急了而已!你说我自不量力,我认!可是山伯绝没有什么不轨之心!没有从中挑拨过什么啊!”   “我话都还没有说完呢,你急什么,你做贼心虚啊?”邱玉婵这话虽然没有什么道理,但是她语气诙谐、语调缓慢,比起无理取闹,更像是一种漫不经心的逗弄。   起码围观的学子们是不觉得反感的,反而更想看看梁山伯接下来要怎么为自己辩解。   只可惜卢鸿远这个武学低谷,只能凭借力量制住祝英台一时,这就让她挣脱了他的束缚,加入到这边的战局中来了。   “邱玉婵,你少在那里胡搅蛮缠!你明明知道我针对你……不对,我根本就没有在针对你!反正、总之,我们俩之间的矛盾完全来自于我们之间的旧怨,你少借故攀扯山伯!”祝英台生气地说。   “诶诶诶,”邱玉婵故作害怕地往后小退了一步,像是突然冲过来的祝英台会对她动手似的,“饭堂里有这么多证人在呢,你可千万别冤枉我啊——”她学着祝英台说话总是说不到重点的样子。   孰料祝英台竟然比她还受不了这一套,“邱玉婵,你少在那里卖关子!有话你就直说好了!”   “好啊,”尝试一下是好玩,一直这样可就招人烦了,邱玉婵配合地接话道,“我们两个,姑且也可以算是从小不和到大了吧?”   “哼!”祝英台冷哼一声,算是默认。   邱玉婵丝毫不介意她的态度,“这件事情,别说是身份的朋友了,恐怕书院里也有不少人能看出来了吧?”   邱玉婵身后,所有见识过她和祝英台一言不合就争吵的画面的几个学子齐齐点头。   祝英台拧起眉头,邱玉婵却不给她发问的机会,“那我可就不明白了,梁山伯说我们两个因他而不和,指的究竟是什么?   难道不是他在你耳边怂恿了什么,你才愈发针对于我?   别说是什么言语不和的小事了,就是梁山伯失足摔落山坡这样显然怪不到我头上的大事情,你也要不惜一切代价地在人前把责任推给我。”   祝英台急了,“这件事情……”   “诶,这件事情,可是你的梁兄弟方才亲自开口说的,要不你让他自己来解释一下?”哪有一到人前,就总是让祝英台这个傻子来为他冲锋陷阵的道理?   众目相对,梁山伯只能勉力勾起唇角,“抱歉,英台;抱歉,玉蟾兄。是我不会说话,还有……误会了你们之间的关系。”   他总是喜欢把话说得模棱两可、不清不楚,引人在最有利于他的方向揣摩他话里的意思,现在邱玉婵却逼得他不得不把自己的话说清楚。   到底是有心挑拨,还是故意在往自己的脸上贴金,把引发两家公子斗争的因素全都揽到了他自己的头上?   “误会?”邱玉婵提醒他,刚刚她可就说过了,她和祝英台之间的矛盾究竟因何而起,个中缘由在这间书院里可不是什么秘密。   梁山伯深吸一口气,“也是我自不量力,高估了自己的份量。”   “山伯——”祝英台心疼地握住了他的手,“你才没有……”   邱玉婵见多了这样的场景,已经完全可以忍住肉麻的情绪自己说自己的了,“没关系,往自己的脸上贴金,这是你的习惯嘛。”   “邱玉婵,你说够了没有!”祝英台这会儿看着真的是非常想冲上来打她的样子了,“你少看不起人了!你根本就不懂,山伯他究竟有多优秀!”   “我不懂,你懂?好啊,那你自己来说。”邱玉婵给她机会,“梁山伯他是不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   这可就说到祝英台的得意之处了,只见她嘴角一勾,自信从容道,“凭山伯的本事,他日结业,他必品状排行上品、得人赏识、踏入官场、济世救民,为什么还要去做那些伺候人的活计?”   “英台——”梁山伯在祝英台背后小声地制止。   可是吃瓜的众人已经喷笑出声来了,世人皆知,品状排行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   这是朝廷定下的排行榜,是以考核的权力完全掌握在陈夫子和未来的考评官手里,就连山长都不能左右。   祝英台信誓旦旦地说梁山伯能以上品品状毕业,可是迄今为止,他都没有上过一次上品排行榜,她这不是在往他脸上贴金是在干什么?   还有得人赏识,书院最有权势的学子马文才同邱玉婵交好,他巴结不上人家不说,反倒惹了他们的厌恶。   对了,还有陈夫子、梅师兄、梅山长……说起来他们个个都挺赏识邱玉婵的,他们只当梁山伯是想结交邱玉婵,焉知他这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要真是这样,那这人向上钻研的功夫,可比齐文斌那个马屁精深厚多了啊!   众人在心里留了个心眼,继续吃瓜。   除非梁山伯能够讨好到书院未来的考评官,否则的话,他还真难得人赏识。   祝家虽然富贵已极,但是在官场上,他们还真是没有半点助力。   祝英台这个祝家的小公子,可能连邱玉婵一个邱郡守的远亲都比不过!   啊!若是这样的话,那可就难怪梁山伯他锲而不舍地想要缠着邱玉婵了!   还是那句话,祝英台她到底为什么对这小子这么死心塌地啊!   众人疑惑不解之余,邱玉婵开始重拳出击,“说得好!所以梁山伯之前说要到我家来为奴为仆、当牛做马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考虑过那些伺候人的活计喽?只是希望我慧眼识珠,直接收留他,让他成为我们家的门客?”   这年头,有实力的世家子弟名下,就有门客三千——夸张说法,但这确实不是一个难以提供或负担的职业。   同院学子结业后成为自己的门客,这句话说出来其实是在给邱玉婵的面上增光。   然而令人不解的是,邱玉婵问出这个问题以后,祝英台反而白了面色。   外人只知学子邱玉蟾是邱郡守的亲戚,以为他是一个能够自己供养门客的世家公子。   可是祝英台知道知道她的底细,也知道邱家的底蕴。   她们邱家的门客,不就是会稽郡郡守邱树集的门客吗?   邱叔叔从来不养闲人,门下门客不是博学多才,就是有其过人之处。山伯与她学识相当,她尚且都要拜服于那些老先生们的博闻强识之下,他们稍一指点,她就能在学业上茅塞顿开。   让现在的山伯、乃至于是结业以后的山伯,一出书院、不需要经过历练就能进邱家当门客?这实属是强人所难了。   因此祝英台支支吾吾,“山伯他什么时候动过这样的心思了?你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更何况、更何况我相信,只是山伯他日后经过历练、有了足够的经验,他一定不会比你们家的那些先生差的!”   祝英台自觉她的这番话澄清到位、拿捏到位,可是这话落到其他人的耳朵里,可就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   祝英台这话的意思,难道不是在暗指,就凭他梁山伯的学识以及本事,他连邱家的一席门客之位都配不上吗?   别说其他人了,就是梁山伯的面色都肉眼可见地难看起来,像是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祝英台“背刺”。   邱玉婵毫不掩饰地得意地冲他勾了勾嘴角,让你老是利用信息差来坑我,怎么样,被反坑回去的滋味儿不好受吧?   “你笑什么?”祝英台发现其中的古怪之处。   “没有啊,”邱玉婵见好就收,“我就是觉得你说得对!既然如此,可能是我误会了什么吧,是我错估了你的山伯兄的实力了,抱歉抱歉,那我们之间的误会就算是解除了?我进餐去了?”   任谁都能听出,邱玉婵话里的错估是高估的意思,可祝英台的思绪全然被那一句“你的山伯兄”给搅了个稀碎。   她害羞;她想让邱玉婵在人前好好地给梁山伯道个歉,证明一下梁山伯的清白;她想向邱玉婵要个承诺,以后不要再来找梁山伯的麻烦了。   可是零碎的思绪还没理出个头绪来,梁山伯就第一次面色难看地在人前败退了,“英台,我好像有点不太舒服,我想到外面去透透气。”说完就走,甚至不等祝英台的回应。   邱玉婵猜他这是想要一个人静一静,可是……   “山伯!”祝英台却一脸无知又紧张地跟了上去。   邱玉婵就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中途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这个世界上,究竟是怎么会有人敢打她祝英台的主意,敢将她拉入自己的阵营,并且自信地觉得自己能将其掌控的呀?   作者有话说:   差不多了,脸皮被敌人和己方队友联手撕了个稀烂,婵婵子应该可以安静一段时间了。   下一章,新夫子安排上!感谢在2022-05-02 23:58:40~2022-05-03 19:48: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落落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白云听雪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没想到, 素日温文尔雅的玉蟾兄,竟然也会这么刻薄地说话啊?”抱臂站在一旁看了半天好戏的马文才出声调侃道。   邱玉婵一点儿也不虚,她一边招来小杂役为自己打菜, 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 “你以为人人都是你啊?我只是对你比较特别,对别人我可是相当没有耐心的。”   “喂!”大庭广众之下, 这家伙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   “怎么了?”回过头来的邱玉婵面上还有一点货真价实的懵。   “你知不知道自己刚刚都说了些什么啊?”邱玉婵那样说话,马文才不自在;邱玉婵流露出懵懂的情态, 马文才又有一些不开心了。   可邱玉婵竟然能跟马文才友好和谐地相处了这么久,同时还是一副不开窍的模样, 就是因为往往她无意之中的话语, 就能撩拨得某个纯情的家伙面红耳赤了。   只见她脸上的疑惑未消,但却很认真地思考起马文才在意的点来。就算最后没能思考出一个所以然来, 她也可以十分天真且自然地反问回去,“刚刚我都说了一些什么?说了一些实话?”   实话是什么?   ——我只对你特别。   她的神情是那样坦荡,目光却是那样热忱。马文才明知她话里的意思可能跟自己想的有出入,此刻却还是忍不住红了耳根。   “花言巧语!”他色厉内荏地留下一句话, 急匆匆地端着餐盘,走在了邱玉婵的前面。   好在饭堂里, 那些暗戳戳地看了半天热闹的学子,此刻还知道什么是心虚。马文才一端着餐盘往这边走过来, 他们就一个比一个快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你给我夹菜, 我给你端汤。一个个的, 看着好不和谐自在、融洽友爱。   马文才嘲弄地哼了一声, 堂前的学子们突兀地安静了一会儿, 然后更加热闹地寒暄起来, 好像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上,从来都不知道瓜田里的瓜是什么味道的。   他们越是做贼心虚,就越是没人敢抬起头来看一眼马文才害羞的表情。   好容易等到耳边的热度略微消退一些了,打好饭菜的邱玉婵却又不明所以地跟了上来。   来就来吧,其实她不来马文才才要生气呢。   只是邱玉婵一来,就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道,“怎么了文才兄,你不相信啊?”   “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去问问祝英台啊。她和我可是死对头,如果刚刚我说的那些话,只是我对你的花言巧语的话,她肯定不会帮我隐瞒的对不……唔唔唔。”   马文才忍无可忍地撕下一小块烧饼,塞进邱玉婵的嘴里,“好了,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快吃你的烧饼吧。”   “那我这不是……唔。”马文才又撕下一小块烧饼。   “我……”马文才好像撕出兴味来了。   可是这也太奇怪了吧!被喂了好几口烧饼的邱玉婵不自在地想着。   只是不待她拒绝,后来跟上的卢鸿远就急了!   ——马文才!从前我姑且敬你是个人物!如今你怎么连小弟的位置都要跟我争了?好歹是杭州太守之一,书院品状排行榜前列的人物,你能不能有点追求啊?岂可修!   于是卢鸿远也殷勤地夹着一筷子菜,乐颠颠地来到了邱玉婵的面前,“老大,你快尝尝这个!刚刚我偷偷跟那边打菜的小杂役了解过了,这也是后厨大厨的拿手好菜!”   卢鸿远本也不想做到这个地步的,怎么说他也是范阳卢氏的世家公子哥不是?   奈何他端着饭菜过来的时候,饭堂里坐着的这些学子们,今日的感情个个都好到了堪称诡异的程度!   不是,大家都是大男人,为什么你喝汤还要别人喂啊!   还有你俩!别躲,就是你俩!你俩餐盘里的饭菜的菜色根本就是一模一样的吧!为什么还要你夹给我、我夹给你啊!   这样互换一波,餐盘里的饭菜难道会更香、更好吃不成?   直到他走到一个自然地撕饼子投喂、一个自觉地接受投喂的马文才和邱玉婵面前,他悟了!   合着这是你们两个开的头啊!   那既然马文才都如此不知避讳了,那些不相干的学子们更是上行下效、比他还要狗腿!卢鸿远觉得自己怎么着也不能输给他们了啊!   于是他就殷勤地夹着菜来了。   马文才和邱玉婵顿时同时无语地看了他一眼,邱玉婵拿起自己的盘子里的烧饼,抬手冲马文才示意了一下,“还是我自己来吧。”   马文才心下不爽,却想不出什么合理的不同意的借口,只能闷闷地“嗯”了一声。   卢鸿远虽然遭到了忽略,但是老大可是同时拒绝了他和马文才两个人!他这姑且也可以算是相当有排面的了吧?   卢鸿远傻乎乎地举着筷子笑出了声来,坐在马文才和站着的卢鸿远之间的邱玉婵痛苦地捂住了脸——卢鸿远到底是什么品种的憨憨啊?   “喂!”她小声提醒道,“我说你也应该笑够了吧?你到底要不要好好坐下来吃个饭?”   “哈哈哈咳咳——”卢鸿远尴尬地止住了自己畅快的笑声,他好像是有点得意忘形了哈?   于是他赶忙找补道,“我这就来,这就来!”   可惜他还是反应得太过迟钝了,马文才心里正不爽着呢,这个阻碍了他跟邱玉婵友好相处的罪魁祸首,竟然还光明正大地站在一旁大笑出了声?   呵呵——他在心里发出一声冷笑,瞅准卢鸿远坐下来的时机,一脚踢开了他身下的凳子。   卢鸿远果然反应不及,当场摔了个屁股墩儿!   距离他最近的邱玉婵反应极快且下意识地——护住了他手上的餐盘。   “哎哟,”卢鸿远哀嚎一声,“老大,你怎么救它不救我啊!我不比一顿午饭重要啊?”   邱玉婵本来还有点心虚,一听卢鸿远对她的称呼,她登时就来气了,“你管我叫什么呢?”还老大?这要是被夫子师兄他们听见了,她不得被逮回去教育啊?   卢鸿远也反应过来,邱玉婵好像不太喜欢这种匪气重的称呼,他机灵地改口,“那我叫你——玉蟾兄~”   妖娆的尾音还没来得及完全发出来,他就看见马文才抬手冲他举了举手中的烧饼,然后——眼神凶狠、动作利索地把烧饼撕成两半、再两半……   卢鸿远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当然是不可以的!我知道,我跟老……玉……邱,对,邱兄!我跟邱兄相处的时间还不够,叫得太亲密,这是将邱兄身边的文才兄置于何地?日后我一定多多跟邱兄培养感……”   卢鸿远说到这里,马文才又凶狠地瞪向他,可惜这一回,这个傻憨憨完全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他只能利用自己脑海中有限的词汇量,给这句话换了一个说法,“日后我一定多多跟邱兄培养……兄弟情?争取成为他第二好的兄弟?”   马文才低下头来,不再看他。虽然对这句话也没有多满意的样子,但好歹没有再杀气腾腾地盯着他看了。   卢鸿远顿时安下心来,看来不是他用词出了问题,而且马文才不甘心邱玉婵身边第一好兄弟的位置被他给抢走了啊。   哼,马文才,你以为我刚刚那番话是真心的吗?不过是权宜之计而已!   你就等我后来居上,成为邱玉婵身边最好、最优秀、最得她看重的小弟吧!哈哈哈哈哈!   “卢鸿远,”邱玉婵不明白这个家伙为什么又蹲在地上傻笑起来,“你的饭菜,到底还要不要了?”   “要要要!”这会子他的反应倒是快了,先是一把薅回自己的凳子,然后又从邱玉婵的手上接过自己的饭菜。   他一边感谢邱玉婵及时救下了他的午饭,一边摸不着头脑地嘟囔着,“奇怪,刚刚这凳子怎么突然就缩到后面去了?难道这板凳还能自己长腿儿跑了不成?”   邱玉婵秀眉微挑,面带调侃地冲着马文才的方向睨去一眼。   马文才好像就等着她看过来呢,他对着她做了一个明晃晃的不开心的表情,然后不等邱玉婵回应,就酗酒一样地端起桌子上的汤碗豪饮了一口。   嘿——邱玉婵给他气乐了。   这家伙,上一次他故意惹梅师兄生气的时候,还知道自己做的是坏事呢。虽然事后半点不知悔改,还冲她露出了一副小得意的样子。   可是你看这一次,自个儿干了坏事不说,他自个儿还要不开心呢!   邱玉婵思考了半晌,也没搞清楚他到底在气什么,索性不去管他,先解决了盘子里的饭菜再说。   马文才等了半天,也没能等来某人的安慰。自然也就不可能借机继续喂某人吃东西,更别想她心血来潮,也回喂他一口了。   他越想越气,越想越不开心,最后终于忍不住了!他恶狠狠地瞪了邱玉婵——身边的卢鸿远一眼!   都怪你!晚不来、干脆不来不知道吗?偏偏挑在这个时候来!   卢·乖乖吃饭·连早不来的机会都没有的·鸿远:“……”等、等等!我这又是招谁惹谁了啊?   作者有话说:   才玉互动好像是少了哈,那就先甜一章再让新夫子出场叭~   PS:接下来这段话有点长,不喜欢看作话的小可爱可以直接跳过~内容大概是开这篇文的初衷?   1、初衷就是为了文才兄啦~不然文案也不会这么写了。还有就是馋玉姐姐的颜~所以这篇文章,最开始写的还真是马文才×黄良玉。   2、后来编编告诉我影视同人不能写,小乌堆才推翻大纲,把已经写过的章节重修了一遍。因为开头很多内容都是原创的,所以改动不大。   3、所以很多小可爱,才会在评论区留言玉姐姐。   这些读者应该都是老读者了,当初编编告诉我,我想好的那些情节全都不能写,小乌堆心里是很崩溃的。修文是小事,问题是想要继续写下去,就相当于要重新构思一本书。   如果不是她们一直支持着我,那段时间我真的坚持不下来,爱的么么哒~   4、后来入坑的小可爱们,看到的就完完全全是原创的内容啦~谢谢你们对婵婵子的喜爱~   5、向所有小可爱们比个心~你们所有正向的回馈,都是我写这本书的动力嗷。   6、既然都说到了这里了,就给大家细说一下我的设定,大概会有一点点剧透,不喜欢剧透的小可爱就可以先跳过了。   (1)小乌堆本来就是喜欢玉姐姐的样貌多过于她的性格的。我不排斥她的经历,也理解她在那个时代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思想,同样也很同情她。   (2)但是来了,但是小乌堆真的不理解为什么她会为了一个男人自愿入青楼;为什么明明作为一个受害者,在遇到旧友的时候——肯定不能怪她哈,毕竟她也不知道那是个渣男——可是她为什么会觉得这是自己的错嗷;好不容易领悟到那是一个渣男了,她的选择是自怨自艾、给人当妾。   (3)没有任何一丁点鄙夷看不起的意思,我要是处于那样的情境,说不定只会比她过得更糟糕。只是我喜欢且向往的女性,不是玉姐姐这样的性格,我get不到她非凡的魅力,我就没办法在文字里、在不ooc的情况下,让你们感受到她的魅力,所以我选择让婵婵子成为我的主角,也是想看看婵婵子在同样的处境下能过出什么样的人生。   (4)她穿越是阴差阳错,是一个设定,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原来的小玉蝉大家可以自由想象,可能跟她互换了时空和身份了呢。   (5)后来改文,我发现婵婵子本来就是一个套了壳子的原创人物啊!好家伙,那没事了,壳子扒了继续写!   (6)私设婵婵子的娘跟文才兄的娘都是清河崔氏的人,所以婵婵子跟文才兄的娘会有几分像,但是这几分像是用来刺激文才兄的渣爹的!这是后文的剧情。也有想为番外做铺垫的意思,之前好像答应过要为小可爱们写一个青梅竹马的剧情?   (7)就像落落小可爱说的,文才兄喜欢婵婵子,就只是、只是因为她独特的性格而已!没有恋母情结!两种感情是完全不一样的!   (8)在我最初的预想里,他们就是最适合的一对,中间不掺杂任何与之无关的因素。文才兄之所以会注意到婵婵子的眼睛,最重要的点其实是因为他被它的温柔和漂亮触动了,但是当时他也不知道所以他不说。   (9)番外可以存在一些可能性,但是可能性不能和剧版挂上钩,它只能是文才兄和婵婵子的,这主要是因为规定【哭唧唧.jpg】   (10)所以大家在点播的时候,记得站在婵婵子的身份上哇!   最后,这次作话真的打了好多字哇!一会儿我要去看看能翻几页!——by话多的小乌堆   感谢在2022-05-03 19:48:24~2022-05-04 17:57: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落落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白云听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季铵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午饭用至尾声的时候, 孔书易出现了,他身边跟着邱玉婵脸熟但是又不太熟的学子。   孔书易一进饭堂,就有很多人热情地跟他打了招呼, 他也自来熟地一一回应过去了。   见过邱玉婵的时候, 这家伙的眼睛尤其亮。可是他一见这一桌已经有了三个人,就一脸纳罕地看了卢鸿远一眼, 然后动作自然地和邱玉婵点了点头,带着身边的那个学子走到了饭堂的另一桌空位上。   邱玉婵看得稀奇, 她无意识地贴近马文才,“书易兄身边的那个学子, 我怎么好像不太熟悉的样子?”   本来书院这么多人, 邱玉婵没有个个都熟悉才应该是正常的。可是邱玉婵可是帮梅文轩代过剑术课的,如今出现了一个她不太熟悉的学子才是稀奇呢。   她的文才兄看着不怎么八卦, 但是以往邱玉婵有了什么不明白的事情,只要随口问上一句,他总能答上个十之八九。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有些事情他可以不参与, 但他绝对不可以不知道。   ——嗯,可以说是非常有霸道书院老大的那味儿了。   可是这一次, 最先回答邱玉婵问题的却是卢鸿远,“哦, 他啊, 他是许茂松, 剑术水平烂得跟我差不多, 老……邱兄你不熟悉他也是正常的。”   剑术课上的学子一般分为两批, 剑术好的修习难度较高的剑法, 剑术差的修习相对基础的剑法。   邱玉婵本应循环渐进, 帮忙教导那些剑术水平相对较差的学子们。可谁让马文才横插一杠,硬是把邱玉婵拉到他们那边去了呢?   因此相对于那些学子而言,她对这边的学子是相对不熟一些。   偶尔梅师兄没有空闲,两个批次的学生并成一批,邱玉婵又要将大部分心力放在难度翻倍的教学上。   卢鸿远说那个许姓学子的剑术水平烂得跟他差不多,邱玉婵觉得有待考量。   应该还是比他要好上许多、但还是基础班里不上不下的水平吧,所以她才总是注意不到。   相较于卢鸿远来说,马文才就更明白邱玉婵想要问的是什么。   只见他把碗碟里的最后一颗芸豆塞进嘴里、细致地咀嚼,然后才在邱玉婵的脑海中因为卢鸿远的话对许茂松有了一个大概的形象时开口说道,“前段时间梁山伯不是摔落山坡了吗?当时就是他帮忙担了最长最难走的那一段山路。”   后来邱玉婵见到的那两个学子,只是负责把人从山门前抬到医舍前,所以才有那么多精力可以八卦。   “原来是这样啊——”邱玉婵意味深长地感叹。   同样是在医舍里等着别人把梁山伯抬上门来的,文才兄到底是怎么把“是谁帮忙抬了最远的那一段山路”的信息都搞清楚的?   “不过,”邱玉婵还有一点儿小疑惑,“那天在医舍门前,我怎么好像没有见过他呢?”   马文才顿时想起自己了解到的一些信息,他心下不愉,面上却不显,只故作不经意地勾起嘴角,玩笑一般地问道,“怎么,你好像很在乎他的样子?”   “不是,”邱玉婵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我就是好奇嘛,书易兄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新朋友。”   马文才顿时舒心了一半,“哼,他总是喜欢这种老好人的类型。”剩下的一半不开心的情绪全朝着孔书易去了。   邱玉婵对此不可置否,书易兄确实是更喜欢跟这个类型的人相处。   马文才还是有些不甘心,“我不明白,难道孔书易当真看不出梁山伯是个怎么样的人吗?”反正在他心里,他梁山伯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怎么会?”邱玉婵对孔书易还是比马文才对孔书易要来得更加了解一些的,“你别看他成天嘻嘻哈哈的,其实他心里有数着呢。”要不他也不会在经历过这几次的事情过后,选择疏远梁山伯了。   “只是他这个人论迹不论心的,梁山伯这个人,不管他再怎么虚伪,起码他是切切实实地做了些好事的。这一点对于书易兄来说,就已经远胜过书院的大部分人了。”   孔家人一向都有这个毛病,喜欢主张人人平等。寒门、士族、学子、杂役……他们从不以身份的高低来区分这些人。他们注重人的品格远远大于对方的家世。   邱玉婵还挺喜欢这个家族的处事作风的,奈何他们的家风和时下的风气实在是太过于格格不入了一些。   好在他们的平等对待并不体现在一定要和家里的下人同桌吃饭、见到别人使唤下人就会觉得不高兴上,是以孔书易在书院还挺混得开的。   谁让他长相可爱、体格却不弱;成绩优异、却从来都不会看不起人;你若是有了什么难处,只要你肯拉下面子找他,他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他身上,好像总有一种男孩子特别喜欢的江湖义气在。   反倒是孔书易他自个儿,交起朋友来比较挑人。   梁山伯和邱玉婵算是在开学初的时候阴差阳错地入了他的眼,像卢鸿远这样第一天就挑了他下手的倒霉蛋,如今有事没事总会被他挑上一把刺。记仇都记得光明正大、人尽皆知。   如果卢鸿远之后能有什么亮眼的、足以让他改观的表现,说不准他还会跟他一笑泯恩仇。奈何这家伙简直就像是长在了孔书易的雷点上,两个人迄今为止都还是相互看不顺眼。   梁山伯入学第一天就帮了他一把,孔书易的好感度便诚实地蹭蹭往上涨。   后来梁山伯选择跟祝英台深交,孔书易虽然遗憾,但是他观梁山伯行事——十分乐于助人,且相助对象多为书院杂役或是梅姑娘这样的女流之辈,不像是欺世盗名之徒。   于是好感度继续蹭蹭往上涨,连带着祝英台都被他高看了几分——小公子长相清俊、成绩优秀,虽然有点娇气、但既然山伯兄能够包容、那也就不算什么缺点。   直到他两边的朋友撞上,孔书易才隐隐意识到,这祝家小公子的缺点,好像不止是娇气那么简单。   若是只有他一个便也罢了,本来也就是一个顺带认识的同窗,连朋友都算不太上。   却偏偏掺和进了一个梁山伯,他差一点就要单方面引以为知己的好朋友。   一开始他还以为事情是祝家的小公子起的头,毕竟邱祝两家小公子的恩怨,他早在开学初的时候就知晓了。   当时孔书易还出手帮了梁祝二人一把,不然祝英台早就累得受伤的梁山伯跟他一起犯了众怒了。   事后还不忘把当时的情况一五一十地描述给醒来的梁山伯听,彼时的孔书易还是很希望自己的两个朋友可以一笑泯恩仇的。   只是事后梁山伯的应对还是出乎了他的预料。   在孔书易的设想里,山伯兄就算不当场就把无理取闹的义弟狠狠地骂上一顿,事后也得押着他去给玉蟾兄道个歉吧?   谁知道他拖着个伤体就要自己上了?   孔书易不明白,他觉得山伯兄素日也是个挺通透的人,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会给被道歉的那一方带来怎样的舆论压力吗?   孔书易在医舍的时候,就好言相劝过了。可是当时的梁山伯跟他说了一大通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但是细究起来根本就说不过去的大道理。   孔书易只好苦着脸继续劝,劝到最后反挨了祝家小公子的一顿骂。他的好梁兄当时就在一旁,用好像是在帮他说话、可细听起来还是有些奇奇怪怪的话,在祝家小公子面前帮他说话。   嗯……最后终于成功地让祝家的小公子更加生气了。   当时孔书易就放弃劝说,心思复杂地跟在他们身后,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找了邱玉婵。   不是,他们当真以为玉蟾兄是什么善男信女不成?   他连马文才那种刺头都能拿下,卢鸿远那种不要死不要脸的家伙都能拿捏,难道他就会被那种奇奇怪怪的话术绑架了吗?   孔书易倒是不担心邱玉婵,他一心跟着梁祝二人,看着他们艰难地走到邱玉婵面前,不出他所料地说着那些不能深究的话。   孔书易彻底失望了,大家都是世家子弟,这种浅显的话术,不说一听就能听出微妙之处,但是结合语境,有些意思就过于明显了。   原他以为梁山伯是个好人,且不爱跟那些世家子弟打交道——这里特指马文才这样的顶级权贵,原来也并不纯粹啊。   孔书易觉得这很正常,只不过大家并不是那么适合深交罢了。   于是他就遁了,顺便在这次的糟心事件里挖掘到了一个新的朋友!   未来能够跟我一起抵足长眠的知己啊!快来一起培养一下感情吧!   马文才:“……”就……无缝衔接?孔书易你这个人是没有感情的吗?都不需要意思意思地伤心一下的吗?你可是被人骗了欸!   马文才心中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名为无力吐槽的情绪,最终,他也只能悻悻地给出两个字的评价,“愚蠢。”   聪明人就应该窥一斑而知全豹,非得等他伤害到你或者是你身边的人的时候,你才能看清他的真面目,这不是愚蠢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1、书易兄和文才兄完全不同的择友观。   2、不算新人物,但是一直忘了给大家介绍的小松许~后面会有他的戏份的说~   插个题外话:评论区惊见二哥!那我就不得不在这里向大家输入一波私货了。   小乌堆是先看的宝莲灯,再看的宝前。当时磕戬月磕得死去活来,每天都希望二哥能披上那道白月光。后期被戬玉互动吸引,偶尔叛变。但戬月cp简直就是我的白月光啊!   宝前的亲情线特别吸引人,所以我对它抱有极高的期待来着,结果感情线一出,就给我干懵了。我不行,我真的不行呜呜呜,还有婵婵子的cp我也磕不起来【难过.jpg】   至今不敢二刷宝前,连宝莲灯都不敢看了。【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jpg】   感谢在2022-05-04 17:57:20~2022-05-05 18:58: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落落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白云听雪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对于马文才和孔书易在择友观上的分歧, 邱玉婵选择不做评价。   因为她觉得自己的择友标准,才是最不正常的那一个,她根本就没有资格评价别人好吗?   文才兄大概属于那种宁杀错, 不放过的类型?   发现一点儿端倪, 就不肯再给别人一丝一毫接近自己的机会。   这种类型,大概比较适合跟卢鸿远和齐文斌这种易掌控或者有所求的人接触。只要他有足够的能力, 能够一直掌控得了他们,或者始终踩在他们的头上、能够给出他们想要的东西, 他们就会是他身边最凶恶的狼抑或是最忠诚的狗。   可惜文才兄是外冷内缺热的类型,有两种类型的人跟在他身边, 他只会觉得有安全感, 却不会觉得开心。   那想要跟他交心呢,邱玉婵之前一直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好像又要优秀——不然他看不上,又不能过分优秀——不然他唯恐你会超过他、会看不起他。   又要温柔——不然他只会跟你针锋相对,又不能过分温柔——否则他会觉得你过于驯顺、没有主见。   后来邱玉婵才发现,根本不需要那么多条件, 你只要愿意真心待他,他自然会捧出一颗真心来回报你。   只一点, 你若同他交好,便绝对不能背叛他。   当初马文才误以为邱玉婵要搬走, 可是闹了好大一场乌龙。邱玉婵虽然不曾料到这件事情对他的影响竟然有那么大, 但是想也知道, 他绝对不会是一个乖乖躲在柜子里面哭过就算了的小可怜。   邱玉婵没兴趣为了追求答案再去伤害他一次, 只希望他余生都不要再一个人可怜兮兮地躲进柜子里了。   不过文才兄会在其它情况下哭吗?   邱玉婵沉默着打着坏主意, 他哭起来, 是真的很好看啊……咳咳, 开个玩笑。   相较于文才兄来说,孔书易的交友方式就比较明晰了。   他爱憎分明得很,就喜欢和善良的人交朋友。   邱玉婵的交友方式比他还要明晰,她简直是来者不拒的。身份、地位、性格什么的,通通都无所谓,只要她自己喜欢就好。   君可见如今就跟在她身边的卢鸿远,深究起来,他可险些就被她在水里溺死过。   后来更是数次被她打脸、拒绝、教训,可这家伙就是有胆量死皮赖脸地都要黏上来。   他这么无端黏上来过很久了,邱玉婵看他不顺眼的时候,就各种欺负他;某一刻突然看他顺眼了,就什么也不解释地默认他跟着她。   不说卢鸿远这般爱黏人,只说梁山伯那般的伪君子,她也不是没有这种类型的朋友。   只人家的段位可比梁山伯高多了,将一群笨蛋耍得团团转,自己就躲在幕后不带一丝愧疚地眯着眼睛笑。   遇到聪明人的时候,他从来都不会试图伪装,敞开心扉到了让人怀疑他的真心的地步。   可不管是笨蛋还是聪明人,他都能用自己的方式同他们相处得很愉快。   如邱玉婵这般交友只看心情的人物,都觉得他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朋友。情况允许的条件下,她甚至不介意对方在某些方面对她身份抑或是才能的利用。   其手段高明之处,从此便足以窥见一二了。   至于卢鸿远……   邱玉婵看他兴奋地拍着桌子,完全误解了马文才话中“愚蠢”二字的评价的意思,一个劲儿地坐在邱玉婵身旁狂笑,“对对对,孔书易这个蠢货!他竟然连梁山伯这个伪君子的真面目都看不出来!哈哈哈哈哈……”   马文才:“……”   邱玉婵:“……”这个家伙真的能交到朋友吗?   孔书易可是她的好朋友啊,你就坐在饭堂里,当着她和不远处的他本人的面,大声地说着他的坏话?   还有梁山伯,虽然他总是像一只苍蝇似的围绕在她的周围,可是他可从来都没有算计过卢鸿远这个笨蛋啊。   甚至在他的视角里,他还应该是救过他一命的救命恩人。   你不心怀感恩也就罢了,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他是个伪君子,甚至从更早以前,就一直都在针对他了。   你是生怕别人不将你当成是恶人看待啊!   卢鸿远你自己说,你从小到大,当真交到过朋友吗?   邱玉婵看着狂笑不止的卢鸿远,忍不住伸手按起自己的太阳穴来,“这个白痴……”   马文才甚至都懒得花功夫针对这个笨蛋了,他端起手中空了的餐盘,对着邱玉婵道,“我们走吧。”   “嗯。”邱玉婵也不想再在这个笨蛋的身边多留一秒钟了。   接连被同桌的两个人认为是笨蛋的笨蛋,丝毫没有意识到邱玉婵口中的“白痴”说的就是他,他见二人离桌,下意识地就想要跟上去。   邱玉婵忍无可忍地伸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将他牢牢地定在板凳上不得动弹,她笑得如沐春风,“不准!浪费粮食!”   卢鸿远只觉春寒料峭,他傻了吧唧地直点头,一口一口地把粮食往自己的嘴里塞。一边塞,还要一边拿自己跟小红犹有相似的豆豆眼,一下一下地偷偷观察着邱玉婵的表情。   邱玉婵:“……”算了,她跟一个笨蛋还需要计较些什么呢?   于是最终,她就还是硬邦邦地补充了一句,“我们先走了,你自己慢慢吃吧。”   没什么意义的一句话,他们不还是要丢下卢鸿远先走吗?   可这家伙,就像是收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指示一般,兴奋地眼睛里都要冒起红光来了,“放心吧,邱兄!我一定会把盘子里的饭菜都吃光的!我一定不会浪费粮食的!”   邱玉婵勉为其难地点点头——遁了。   当然,邱玉婵后来听到的那些——卢鸿远鸡血上头,不仅吃光了自己盘子里的饭菜,还非得逼着别人光盘,不准他们浪费粮食。好在饭堂打饭都是有定数的,那些成年男子不至于吃不完什么的,那就都是后话了。   ***   自从书易兄带来的新朋友——许茂松,出现在邱玉婵的视野中一次过后,她就开始不自觉地注意起这个学子来。   卢鸿远说的什么剑法烂得和他不相上下什么的,果然是在自夸!邱玉婵估计这世上只要能拿得起剑的,就没有剑法比他更烂的人了。   不过许茂松的剑法确实也不怎么样就是了。   这位的学子的年纪,应该是他们这一批学子中最小的了。   邱玉婵总觉得他长得一副稚气未脱的模样,看起来奶得不行。   个头可能比她还要高了一点点,但是举着剑的时候,莫名就有一种小孩子在偷玩大人武器的感觉。   舞起剑来一板一眼的,看起来是极为认真的,但是总会出现一些令人捧腹的小错误。   邱玉婵才发现,自己应该是指点过他的。   只是这小家伙的天赋说好不好、说坏不坏,简单的动作不至于出错,难的动作经她指导也能改正,所以才总是没有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过。   开始注意到他以后,邱玉婵还发现了一件好玩儿的事情。   那就是这个小家伙好像很容易害羞?   他有着经常出门野的男孩子中,很少见的一身奶白色的肌肤。   平日里看着一板一眼的,有种小孩子装大人的老成。   可是邱玉婵却发现,他总会在暗地里偷偷看她,一双眼睛亮晶晶、晶莹莹的,因为总是混迹在人堆里,而且多出现在她舞剑、没有时间面向众人的时候。   偶然被她撞见这样的视线,他就会火速低下头去,因为害羞而飘红的脸颊因为正在练习剑法,所以很难让人看出端倪。   是以邱玉婵也是到了今天,才敢模模糊糊地确定——书易兄的这个新朋友,好像应该可能是她的迷弟?   这可真不是她自恋啊,实在是这小家伙看她的眼神,真的太像她当年在外游历的时候认识的一个小鬼头了。   好在这家伙没有他那么黏人,不然邱玉婵非得连夜扛着行李和文才兄逃出万松书院不可。   ——什么,你问她为什么要带着文才兄?   ——当然要一起带走啊,不然放着他一个人躲在柜子里哭吗?   咳咳,当然这样的画面只存在于邱玉婵的假想之中,毕竟这个小家伙跟那个小鬼头又不一样。   邱玉婵十分心大地想着,马文才却是半点儿也忍受不了了。   早在两批学生并在一起练剑的时候,马文才就发现那小子每次看向邱玉婵的眼神都特别的不对劲儿了。   因为他探听到的消息只说这小子十分崇拜邱玉婵的剑术,他又十分自觉地从来都没有舞到邱玉婵面前去过。   马文才念在他眼光不错的份上,姑且忍了。   可是如今邱玉婵同样也注意到这小子了,马文才就彻底忍受不了了!   他可还没有忘记呢,邱玉婵可是跟自己说过,她是男女通吃的!   许茂松这小子又一副奶里奶气的长相,马文才虽然自己看不上,但这并不妨碍他的审美和他身为世家公子对某些风月之事的了解。   别以为他不知道,有些人就好他这一口!   而且邱玉婵这小子!偏偏又喜欢看别人哭!你说他能不心生警惕吗?   马文才面上不显,课后却立刻拉了邱玉婵去找梅师兄。   不行!今天他一定要问个清楚,新的武夫子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到?   不能再放任他们继续接触下去了!奶孩子这种事情,就应该交给书院的夫子他们自己来解决!   作者有话说:   文才兄可没有乱吃醋,他早就知道小奶包对婵婵子“心怀不轨”了!   PS:新夫子真的被我晾了好多天了……对不起夫子!对不起大家!【抱头痛哭.jpg】   感谢在2022-05-05 18:58:02~2022-05-06 17:57: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落落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白云听雪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说来也是巧了, 梅师兄今日本来有事要外出,马文才和邱玉婵一起来找他的时候,他也正好回来了。   这大概是邱玉婵见过的梅师兄最不顾形象的一次了, 只见他两臂的衣袖全都平整地卷至肘间, 手里还抱着一捆——竹子?   “师兄,你这是?”邱玉婵摸不着头脑地问道。   “啊, 没事,我只是想给医舍增加一些装饰品。”梅文轩一本正经地回答。   邱玉婵更懵了, 所以师兄你是准备从最原始的工艺做起,这就是今天你没时间上课的原因?   “对了, 有件事情, 我得先跟你们两个通个气。”梅文轩主动打开话题,“新来的武夫子这两天就会到书院。邱玉婵, 从明天开始,你就并入学子的队伍中去。即刻起,你将不再是剑术课上的助理教席,只单纯是我的学生。   之后有时间, 你就到医舍这边学习。新的武夫子如果非要缠着你,不用顾及书院的面子, 直接就地打死!”   马文才和邱玉婵都被这巨大的信息量冲击得一脸懵逼,新来的武夫子马上就会到书院报到, 他们事先虽然不知道这个信息, 但也是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的。   可是新来的武夫子为什么会缠着邱玉婵?邱玉婵怎么可能只是因为他的纠缠, 就把人就地打死啊?   而且梅师兄谈论起这新来的武夫子的口吻……   “师兄, ”邱玉婵试探到, “您跟新来的武夫子认识啊?”   梅文轩冷哼一声, 不说话。   这可太不像梅师兄的行事作风了, 邱玉婵已有八分肯定,新来的武夫子必定是梅师兄的熟人了。   可是梅师兄在说起他的时候,怎么会是这样的表情呢?   这新来的武夫子若是个私德有亏的,山长也不可能亲自下山请他来书院教学了啊。   邱玉婵的心,就像是被小猫咪挠了一爪子似的,充满了好奇。   可是梅文轩怎么也不肯向他们多透露一些新来的武夫子的消息,只相当不愿意将他挂在嘴边似的表示——等他来了,你们自然就知道了。   梅文轩抱着竹子火速遁了,邱玉婵将目光转向她心目中的万事通——文才兄。   “你别看我,”马文才嘴角微抽,“我连新来的武夫子是谁都不知道,我要怎么给你介绍?”   “这世上竟然还会有文才兄你不知道的事情啊?”邱玉婵调侃道,“现在我当真是对这个新来的武夫子好奇起来了,真希望他能早点到书院啊。”   马文才头顶上不存在的猫耳立即警惕地竖了起来,“你别忘了方才梅师兄提起这新来的武夫子时的态度,那家伙可不一定是什么好人,你可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啊!”   “嗯,”邱玉婵似模似样地点了点头,“文才兄你说得有道理,我可真应该好好准备一下。”   马文才一听这语气,就明白邱玉婵这是在逗他玩儿。他没好气地睨了邱玉婵一眼,鼓着脸走了。   邱玉婵被马文才稍纵即逝的稍显幼稚的表情震得在原地懵了一下,反应过来以后,她立马追着马文才离开的方向跑了过去,“文才兄,你等等我!”   马文才诚实地放慢了脚步,此刻的邱玉婵却全然注意不到他的体贴,她一心一意地回味着马文才方才的那个表情,激动地正对着马文才小跳着往后走,“文才兄,文才兄,你再来一次嘛,就是刚刚的那个表情,你再做一次好不好?”都下意识地用上了跟邱母撒娇时的语气了。   因为太过自然且没有违和感,马文才竟然一点儿也没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甚至觉得她这样说话十分之可爱。   如果不是她提出来的要求竟是如此地让人难为情的话,马文才觉得只要她愿意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就算她想要天上的星星或月亮,他也一定会想尽办法将它们摘下来给她的。   可她想要的,偏偏就是他给不了的!   马文才宁可上刀山、下火海,都不愿意回想她想让他做的“刚刚的那个表情”是什么。   “什么表情啊?”他无力抗拒又不想丢脸地试图敷衍过去。   “就是这个啊。”邱玉婵却不肯放过他。   她熟稔地做出一个生气鼓脸的表情,这个表情一向都是她会做的,只是她没想到有一天马文才竟然也会下意识地做了跟她一样的表情。   虽然他做出的这个表情很不标准,比起鼓脸倒更像是在嘟嘴巴了,不过这也太可爱了吧!   邱玉婵锲而不舍地缠着他,“求你了——文才兄——”她拉长语调,更像是在撒娇了,“你就再做一次吧。”   ——好可爱。   马文才心里飞快闪过这个念头,面上却十分不要脸地拒绝道,“我什么时候做过这样的表情了?哼,幼稚!”   “文才兄!你怎么可以敢做不敢当?”邱玉婵难以置信。   比起刻意做出的表情,马文才还是更喜欢邱玉婵在各种情绪的支配下不自觉流露出的各种情态,于是他笑得恶劣,“我说我没做过,我就是没做过。想要我‘再’做一遍?那你先拿出证据来啊。”   “文才兄,你这可就没意思了啊。”   马文才不为所动。   “文才兄,文才兄——”   马文才不为所动,并且颇觉享受。   “文才兄,文才兄,文才兄……”邱玉婵复读机一般地念着他的名字。   马文才熟练度超高地钳住邱玉婵的小嘴,他心情飞扬地低下头看着她的眼睛道,“我说玉蟾兄,你还是别白费功夫了,快点跟我一起回去睡觉。”   “蒜泥粉……”算你狠……邱玉婵含糊不清地嘟囔道。   ——不过,这样开开心心地笑起来,其实也挺好看的。   ——哼,不管怎么说,她都是赚到了的!   ***   鉴于新来的武夫子总是说要来,却也总是一会儿探亲一会儿有事地瞎耽误,邱玉婵和马文才一致认为:梅师兄说的这两日,应该理解为新夫子最快也要两日才能到。   谁知道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寝室的房门就被人敲响了。   说早其实也不算太早了,以往邱玉婵和马文才一直都是最早到达讲堂的那些人中的其中之二。   可是昨天,邱玉婵不是蓦然被她的文才兄偶现的小表情惊艳到了吗?   二人双双回到寝室以后,她越回味越觉得不满足。只是经历了傍晚的那一遭,她深深领悟到光会撒娇是征服不了文才兄这个大傲娇的。   她索性拉着他,玩起了各种小游戏——当然最终的目的,就还是希望他可以鼓鼓脸啊、嘟嘟嘴啊、要是还能哭一哭,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马文才怎么会看不出她的目的,只是最后依旧是被她缠得没了办法,当然其中也不乏他自己的好胜心和自信心作祟。   两个人从复杂的围棋下到了最简单的五子棋,被迫做出的小表情都可以拓展成一整个表情包了。   最后双双玩上瘾,两个人一直闹到了后半夜,才双双打着哈欠歇下了。第二天果然不出意外地双双起迟了。   连踩点大王卢鸿远都穿戴洗漱完毕、从外面遛了半圈回来敲他们寝室的门了,他们才堪堪做好出门的准备。   卢鸿远还在门外梆梆地敲着门,“玉蟾兄,文才兄,你们快出来啊!今早我们书院进了一个怪人!”   邱玉婵还在梳理自己头上的小揪揪,昨天她和马文才玩得过了火,到了后半夜的时候,大概是脑袋不太清醒了,小游戏的惩罚开始往奇奇怪怪的方向发展了。   其中包括但不限于摸头、捏脸、做怪表情……   文才兄好像很喜欢玩弄她这经年不散的小揪揪,导致她的小揪揪周围炸起了许多呆毛。昨晚头发没散,她也就没在意。今天一看,才发现它简直乱得离谱。   邱玉婵白了马文才一眼,她不就是强迫他以掉了眼泪为准地哭一会儿,结果手段过激,导致少年真的羞耻得哭了出来,然后他发现这一点以后就把自己关到柜子里越哭越厉害了吗?   最后她不是跟着进了柜子里面哄他去了吗?他怎么这么记仇啊?哄他出来,又哄着他赢了一局以后,他是真的下狠手揉啊。   马文才一声不吭地扭过头,也不知道是不敢还是不好意思看她。在邱玉婵持续不断的眼神输出中,他选择——转身去给卢鸿远开门去了。   邱玉婵又好气又好笑,昨晚玩到兴头上的时候倒是不见他害羞,怎么事后就一副腼腆的样子了?   也是出乎了邱玉婵的预料,她原以为以马文才的性格,就是赢了也不会好意思对她做些什么的。谁知道这小子赢了是真敢提要求啊!   她都要以为他平日里的纯情是装出来的了,结果戳个脸这小子就又不行了,脸上那红晕,能从耳根烧到脸颊正中心!   嗯……就还挺好玩的。   整理好头发以后,她往头上戴上儒巾。而早就做好开门准备的马文才,直到她把所有东西都理好了,他才“啪”的一下把门打开。   心急如焚的卢鸿远差点整个人扑进来,却硬生生地在看到开门的人是马文才的时候,求生欲拉满地及时止住了自己不稳的身形。   “嘿嘿,”他的声音都不自觉地小了下去,“早啊,文才兄。”   刚刚从凳子上起身却正好瞅见这一幕的邱玉婵:“……”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怂啊,这个笨蛋。   不过算他走运,今天正好撞上了他们两个心情好的时候。   邱玉婵颇为善良地开口,就算是替他解围了,“你这一大清早的,在我们门外瞎嚷嚷什么呢?什么怪人?”   卢鸿远这不就想起正事来了吗!   “就是一个很奇怪的男人!他还自称是我们书院新来的武夫子!”   邱玉婵不由和站在门边的马文才面面相觑起来——这男人到底是得有多奇怪啊?才会让早就知道书院要来新的夫子的学子们,觉得他不是真正的武夫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邱玉婵细问道。   卢鸿远就着急地摆起姿势来,只见他表情扭曲、当着邱玉婵和马文才的面、夸张地龇出一口大白牙,“大家好啊,你们就是万松书院新来的学子们吧?哈哈哈,大家果然是又年轻又活泼又有朝气啊!”   说完这段话以后,卢鸿远表情一垮,他一边痛苦地揉了揉自己的脸——刚刚的那个表情实在是太扭曲了,一边委屈地同邱玉婵说道,“今天早上我一出门,就看见他站在校舍前面的假山石头上,嬉皮笑脸地对我说这种话!   这要是新来的武夫子,他不得先去山长那里报到啊?怎么会专门跑到校舍这边来吓唬学生呢!”   邱玉婵:“……要是他真是这么一副表情,而且他说这种话的对象竟然还包括了你的话。这个男人,好像确实是挺奇怪的哈?”邱玉婵艰难地说道。   作者有话说:   叮咚,您的加量更新已掉落~   婵婵子跟文才兄的互动get√   文才兄:事前大提要求,事中乐在其中,事后情绪上头。   新夫子的出场get√   新夫子:为什么我不出场则已,一出场就风评被害?   感谢在2022-05-06 17:57:53~2022-05-07 19:45: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落落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白云听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伤心的道友 6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卢鸿远许久不动的脑筋终于上线了, “我怎么觉得这话听着有些怪怪的?”   邱玉婵丝毫不心虚地转移话题,“好了,别再纠结这些小问题了。你还没说, 那个奇怪的男人接下来干了什么呢?”   “哦哦, ”卢鸿远轻松被带走全部的注意力,“他那么奇怪, 我当然要问他是谁了啊?”   “他就说他是书院新来的武夫子,前些日子回家探亲去了, 今日这是到书院报到来了。我就寻思着,他要真是新来的夫子, 那他不可能不先去拜会山长啊?你们说, 我说的对不对?   他看他八成就是从哪里听到了消息,知道我们书院即将要有新夫子来报到, 所以故意混进来,想要做一些不好的事情!”至于不好的事情是什么,卢鸿远暂时还没有考虑到。   若是按照常理度之,卢鸿远考虑得其实也是有道理的。万松书院要有新的武夫子前来报到一事, 不仅不是个秘密,反而已经是一个公认的事实了。   在万松书院任教了十数年的武夫子被松落书院的院长挖走一事, 早就在杭州当地传得沸沸扬扬的了。   只是——你要他们怎么才能相信,比起他们的新夫子, 他卢鸿远甚至都成了更懂常识、更明礼仪的那一个了!   邱玉婵与马文才对视一眼, 而后邱玉婵继续问道, “那那个奇怪的男人, 他现在人在哪里?”不管怎么说, 还是让他们自己去看看吧。   卢鸿远就很得意, “那个男人自说自话, 说自己要去找梅师兄。我就让周不易和葛大壮带他过去了!嘿嘿,这要是真是个冒牌货,到时候看梅师兄教训不死他!”   卢鸿远口中的周不易和葛大壮,是两名分别名叫周卜易和葛子安的学子。   邱玉婵对这两个人也是相当有印象的,他二人的性格长相特点,在只有几十个学子的书院里属实是太过出众了一些。   葛子安人高马大、长得凶神恶煞,实际上是个铁憨憨。   他家世出众,就是脑子有点问题,说笨倒也不笨、但就像邱玉婵形容得那样,属实是有点憨。   你随便跟他开个玩笑,他就能当真。而且很难分清别人对他的善恶意,就算你耍了他,只要你事后假装自己不是故意的,随便跟他道个歉,下次你再骗他,他还是会上当。   当然你的玩笑若是开得过火了,让不敏锐的他都能感觉你的恶意;或者你在他面前装都不装,直接拿他当个傻子对待——恭喜你,你即将被他捏爆。   这家伙的块头可不是白长的,一身蛮牛一样使不完的力气,手里要再有个家伙什儿,普通人基本就可以告别人间了。   他跟名字念起来很像是周不易的学子周卜易是室友,两个人成天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就让相对没有他那么有特色的周卜易也跟着一起被人注意到了。   大家注意到了这个周姓学子以后,才发现这一对室友是都不简单呐。   相对于葛子安来说,周卜易的身材普通、家世普通、长相也普通,一定要说他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的话,大概是他眉眼细长,不刻意做好表情管理的话,就会显得有些阴恻恻的。   可是这个长得有些阴恻恻的文弱书生,却是一个真真正正的性格温吞的老好人。   只他有一点特别神奇的地方,就是他对别人善恶意相当敏感!   周卜易原本和葛子安就是在同一所书院里念书,只是以二人之间的家世差距,实在很难玩到一块儿去。   葛子安原本有自己的朋友,那些家伙却属实不是什么好人,合起伙来耍了他几次以后,大概是葛子安的反应让他们误以为他其实是又笨又好欺负的性格,那些人竟然直接对葛子安开起了嘲讽。   嗯……现在他们应该能弄明白他不是一个好欺负的对象了。   只是当时的葛子安太过具有迷惑性,将那些渣滓送进医馆以后,他一个人丧丧地坐在台阶上。   路过的周卜易还以为他是看穿了那些人渣的真面目,因此被他们伤到了。   外表阴翳的少年笨嘴拙舌地出声安慰他,在大个子“我是不是真的很笨”的嗷嗷声,他还主动提出要为他补习功课。   铁憨憨就这样记吃不记打地当场认了一个新兄弟,等后来周卜易搞清楚在这整件事情里,谁才是最大的受害者的时候,在外人眼里他已经跟这个大个子绑定了。   蛇系青年略微有些佛系地想着:算了,无所谓。   他继续帮葛子安补习课业,葛子安的功课果然大有进益。除此之外,他还帮葛子安躲过了不少恶作剧。   而他自己明哲保身的手段因此而失去效力以后,葛子安也帮他打跑了不少找上门来的有心人。   本来他考上了万松书院,葛子安没考上,周卜易还有点担心这个憨憨,结果人家动用了钞能力,再次跟他成为同窗。   蛇系青年略微有些开心地想着:这种感觉,还不赖。   这两个人一个这么敏锐,一个这么直白,卢鸿远又是怎么跟他们搭上关系的呢?   说到这里,卢鸿远真应该感谢一下邱玉婵家的阿实。   自从他在船上被他高大的体型震慑过一次以后,他就非常想拥有一个和阿实同款的下人,可这不是马上就要到书院报到,来不及了吗?   就在卢鸿远在心怀遗憾的时候,他碰巧撞上了葛子安。彼时他刚被邱玉婵和马文才相继教训过,葛子安从身世到体格,又都不是卢鸿远敢欺负的类型。   于是想要拥有一个同款下人的心愿,就变成了一个非常朴实的“我想跟他交朋友”的想法。   周卜易一看他没恶意,好家伙,可不就被他给黏上了吗?   这俩兄弟一个憨直,一个佛系,总是叽叽喳喳停不下嘴的卢鸿远竟然反倒成了三个人里面做主的那一个。   这回他出主意让周卜易和葛子安带那个奇怪的男人去找梅师兄,自己转头就来找了邱玉婵和马文才。   邱玉婵登时就被他这“天衣无缝”的计划给深深地震撼住了,你说你要真觉得那个男人有嫌疑,不应该想办法将他控制在原地,再来找最近的能帮忙的人吗?   为什么会想出这个分散战力,还由着那个男人在书院四处活动的天才计划呢?   万一那个男人跑了呢?万一梅师兄不在医舍呢?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你真的想要让书院的管理人员来处置这个男人,那你既然都把人引开了,为什么不直接去找夫子或是山长,而是要来找两个同为学子的人帮你处理问题啊!   邱玉婵被卢鸿远的天才大脑惊呆了,好在她掌握的信息量不比卢鸿远,知道新来的夫子这两天就会来报到。   而且仅观梅师兄当时跟他们说话时的态度,这个新来的武夫子还真有可能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怪人。   是以邱玉婵和马文才不似卢鸿远那般忧心,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他们还是准备到医舍那边去看看。   跟接收到卢鸿远信号的周卜易和葛子安二人不同,后来的邱玉婵、马文才和卢鸿远三人为了以防万一,赶路的速度极快。   只是在路上的时候,他们并没有碰到周、葛两位学子以及那个怪人。   卢鸿远颇有些得意同二人解释道,“刚刚我已经偷偷嘱咐过了,让他们带着那个怪人在路上多绕几圈。而我们呢?只需要在医舍守株待兔,自然会等到他们了。”   邱玉婵和马文才不说话了,他们就觉得,只要是卢鸿远领的头,再靠谱的事情也能变得不靠谱了。   果不其然,当他们匆匆赶到医舍门口的时候,原地只趴着周卜易一个人。   他脸朝地、屁股朝上,整个人呈倒栽葱状倒在地上。   邱玉婵心下一惊,赶忙跳上台阶——这回不会真让卢鸿远给说中了吧?那个自称自己是新来的武夫子的怪人当真是个冒牌货?混进书院就是想要向夫子和学子们下手?   带路的学子分明有两个,怎么医舍门外只倒了一个周卜易?葛子安呢?   马文才和邱玉婵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他们一个跳到周不易的身边察看他的状况,一个跃到医舍门前,通过敞开的大门观察里面的情况。   ——医舍里空无一人,但是医舍通往的后院处好像传来了一些动静。   就在邱玉婵准备进去一探究竟的时候,倒在地上的周卜易被人扶了起来。   他的额头上肿了个一个大包,本就细长的眼睛,此刻因为晕眩,眯得倒像是只剩下一条缝了。   “我不是让你们带着他在路上多绕几圈吗?你们怎么这么快就把人引来了啊?你看看,你看看!这到了目的地,没了利用价值,那个怪人就向你们下手了吧?对了,这里怎么就只剩下你了?葛大壮呢?他还好吗?”   卢鸿远炮语连珠地发问,本就受了伤的周卜易听了他说的话以后,瞬间更加晕乎了。   他好像有很多话想说,可是眼下被撞着脑袋,只好有一搭没一搭的、想到什么说什么了,“我们本来是想带他绕远路的,可是他好像对来医舍的这段路十分熟悉。我们一出校舍,他跑得比我们两个带路的还快!”   “完了完了,”卢鸿远喃喃道,“这家伙是有备而来啊!”? 第81章   我觉得……”周卜易吃力地说。   卢鸿远抢话道, “你也是这样觉得的吧!”   “不……”周卜易虚弱地说。   马文才:“……”   他扭头询问邱玉婵,“里面什么情况?”   邱玉婵答,“院子后面好像有动静。”   “进去看看?”   “走!”   二人一拍即合, 一致认为他们应该很难从周卜易口中得到有效信息了。   临走之前, 邱玉婵让卢鸿远留在外面照顾周卜易,卢鸿远又有些好奇又有些庆幸地答应了下来。   从医舍到后院的路程很短, 邱玉婵和马文才只用片刻就走完了。但是走进后院,震撼的心情却是长久且复杂的。   只见梅师兄的院子里, 遍地都是被毁坏的小机关和小陷阱。   两人没有医舍外边瞧见的葛子安,正凄惨地被倒挂在院子里最接近外面医舍的一棵大树上。   宽松的院袍倒悬下来, 滑稽地盖住了他的整张脸。如果不是他那高大的个头, 邱玉婵和马文才真的不太敢确定他的身份。   实在是他倒挂在树上,还在轻微晃荡的样子, 真的太过于吓人了。   邱玉婵被他唬了一跳,赶紧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葛子安!”   “老大!”白色的身影幅度更大地晃动了起来。   好了,破案了——是葛子安, 他也没事。   自从卢鸿远开了一个坏头以后,书院里就时常会有人口瓢, 突然就开口称呼她为老大。   邱玉婵纠正了许多次,现在就只有卢鸿远和葛子安还有这个毛病了。   葛子安的声音中气十足, 看起来应该没有什么大事, 邱玉婵打算让他在树上再挂一会儿——毕竟梅师兄的院子里还有一个陌生人。   那个陌生的男人原本背对着他们, 手里还抓着两把看起来像是梅师兄昨天拖回来的竹子加工过后的产物。   比起温润的竹节, 现在的竹片锋利得可以直接用来伤人——这就是梅师兄昨天说的、想要给医舍添加的装饰品?   不说这些竹片, 就说这满地的机关陷阱, 可不是一个一大清早就混进书院的“歹人”有时间和精力能够布置得出来的。   就在邱玉婵纳罕梅文轩究竟准备做什么的时候, 那个“歹人”也被葛子安一声的“老大”吸引得兴致勃勃地转过了身来。   “歹人”有着一对锋利的剑眉、高挺的鼻梁和略微有些暗淡的唇色。   因为脸上有两处地方特别吸引别人的眼球,所以上述的那些特点都是邱玉婵后来才注意到的。   他脸上第一吸引人的就是他的眼睛,邱玉婵甚至连他的眼形都没有注意,就被他亮晶晶的眼珠子率先吸引走了全部的注意力。   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早上他对书院的学子们说的那些话——年轻、活泼、富有朝气。   可是他肌肤微黑、唇色偏暗、唇边还有一圈明显的胡茬,又显得他的长相气质十分成熟。   啊,那一圈胡茬就是他脸上第二处吸引人的地方了。   邱玉婵在书院里待了这么久,见到的夫子和学子们,要么就是蓄须的、要么就是不留胡子的。   那些不准备蓄须的学子们,往往会将自己的胡茬打理得很干净,少有像这家伙这么明显的。   可你要说他不修边幅吧,他身上的衣服明显又是新换的,头发明明看着给人的感觉就是很乱的、可你要仔细一看、它确实又是好好束着的——这样矛盾的穿着打扮和气质,显得他整个人就像是卢鸿远形容得那般——看起来特别奇怪!   尤其是在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山长让我来教学的时候,可没有跟我说过这个啊,万松书院竟然还出了一个老大?”   彼时的邱玉婵,离当场社死只有一步之遥!看吧,她就说过,让他们不要乱喊的!   “让我猜猜,”可是那个奇怪的男人还是不肯放过她,“这书院的老大是你们当中的哪一个呢?是你呢?还是——”   他显然是观察到邱玉婵窘迫的表情了,虽然第一个询问的对象是马文才,但是他的重点明显是在后半句对邱玉婵的询问上的,因为话语里调侃的意味非常之浓厚。   邱玉婵哪能受得了这个,她当时就对着梅文轩房门的方向大喊一声,“师兄师兄,你快出来!你的老朋友来找你了!”   结合梅文轩昨日的态度和院子里这些小机关的杀伤力,邱玉婵倾向于这些机关都是他为眼前的这个“奇怪的男人”准备的。   不管他是不是梅师兄的老朋友——师兄,你快出来救救你即将社死的小徒弟吧!   梅文轩其实早就被院子里的动静惊醒了,只是他一想到这一大清早就来扰人清梦的人究竟是谁,他就懒得出门搭理他。   直到邱玉婵在门外嚎了一嗓子,他才神色冰冷地直接就推门出来了。   武开泰觉得自己相当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他转头面向梅文轩,“不是,怎么我在门外喊了半天,你都不带搭理我的?这小子一喊你就出来了?”   “呵。”梅文轩给了他一个极尽刻薄的笑容,让他自己体会,然后把目光转到院子里吊着个人的那棵树上,“……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我还想问问你是怎么回事呢?师兄,你没事在院子里准备这么多机关,你也不事先跟我打个招呼啊?你是真不怕我一不小心就中招了啊。”   邱玉婵一见到梅文轩这副早有准备的样子,就觉得自己的猜想应该是没有错的——这个奇怪的男人应该就是书院新来的武夫子了,梅师兄跟他大概还是旧相识,不出意外的话关系应该还不错吧?   既然这不是什么危险分子,那她也不必耗尽心神地防备着他了。   邱玉婵赶紧转到离她最近的那棵大树下,找到陷阱的关键连接处,打算将人给解救下来。   葛子安在树上挂久了,被放下来以后还有些晕晕乎乎的,跟他被撞了脑袋的兄弟简直是同病相怜。   邱玉婵一想到这两个人的伤情,她就觉得来气。你说梅师兄他布置陷阱就布置陷阱吧,怎么也不跟人打个招呼啊?   她的卧房和浴室可都在这间院子里呢,要不是这位新夫子来得早,还带上了这两个倒霉蛋,今日要遭殃的人指不定就是她了!   梅文轩是半点也不心虚,“你都多久没来我这睡过了?回回都是洗过澡就马上离开。今日若不是正好被这个烦人精撞上,我早跟你说、晚跟你说,对你来说又有什么区别?”   院子里的其他人听了梅文轩这番话以后,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为了测试大家对邱玉婵独自拥有一房的容忍度,他们早就把邱玉婵要跟梅文轩学医、所以作为师傅的梅文轩会在医舍单独给她安排一间屋子的消息放出去了。   对此,书院里身份最高的学子马文才都没有什么意见——其实早就在私下里闹过,并成功地用眼泪攻势把某人给拉回去了——可是其他人又不知道这件事情,是以其他学子自然也就识趣地表示自己“没有意见”了。   随着邱玉婵在书院的地位和特殊性越来越高,后来大家别说是意见了,现如今几乎是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就是应该拥有这些特别的权利了。   所以梅文轩话一出口,其他人只会思考他这样说对不对,可武开泰却是实打实地震惊了!   “等等!等等!你!你们……什么睡?什么洗过澡?”虽然他知道他兄弟不是那样的人……等等,他应该不是那样的人吧?   “收起你脑子里的那些肯定跟正常人的脑子思考出来的东西无关的想法,”梅文轩唇角微动,勾出一个“礼貌”的笑意,“我只是给了她一间客卧而已。”   “难道这还不够吗?”武开泰心痛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这算什么?”梅文轩开口就给了他一个暴击,“我还打算收她为徒,将我的毕生所学倾囊相授呢。”   武开泰:“……”【心痛如刀绞.jpg】   想当年,他为了捂热他兄弟的心,做出了多少努力、费尽了多少心思?   结果别说是一间屋子了,他连医舍后面的院子都进不来。他们最势如水火的时候,他甚至差一点就要被书院里的唯一一间医舍拒之门外。   好不容易等到他们的关系进步了,虽然他兄弟会在院子里给他设置点小机关、小陷阱什么的,但是没关系,这都是他们兄弟之间的一点儿小游戏!小趣味!   武开泰知道梅文轩外冷内也冷,自己这样的对他来说已然是一个特别的存在了,就连他兄弟的妹妹都承认了这一点。   武开泰觉得自己还挺满意他们之间的兄弟情的,虽然他兄弟嘴上不说、面上不显吧,但是他知道,只要他有难,他兄弟就一定会义不容辞地赶来帮助他的!   男人的友情!就应该是这样藏于心而不表于情的嘛!   虽然他是溢于言表的类型,但是这样不正好可以跟他兄弟互补吗?   就在武开泰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以后,他发现他的人生中,突然就出现了一个名为“邱玉婵”的人物。   兄弟你不是不喜欢别人踏进你的地盘吗?你怎么还给她腾了间屋子呢?   兄弟你的浴房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能用吗?说好的共用浴房就像与人共浴一样的奇怪呢?当初你甚至拒绝了我的共浴要求!现在你怎么连浴房都拨出来给人家用了呢!   兄弟你不是嫌教书育人麻烦,所以这辈子都不打算收什么徒弟,只待死前将自己的毕生所学汇成一本医书、由后人自行领悟的吗?   怎么我不过离开了几年,你就连小徒弟都要有了!   作者有话说:   1、梅师兄和武夫子真的是好朋友,但是在梅师兄那里,他俩的友情视距离远近程度而定,离得越远他越觉得他是他的真朋友,离得越近他就越烦他。   2、武夫子对他们友情的认知存在一点小小的误解,经常反向做努力,现在他俩的友情还没破灭,大概是因为梅师兄他是个好人?   3、梅文轩对武开泰其实还挺特别的,不过是反向的特别,所以武开泰在见到与众不同、却偏偏处于正向的婵婵子的时候,他森森地嫉妒了。   4、武开泰颜值不低,就是审美不行,所以装扮得奇奇怪怪的hhh? 第82章   武开泰忧郁地蹲到墙角里头种蘑菇去了, 梅文轩显然早已习惯,没有给他分去一点儿多余的目光。   “他没事吧?”梅文轩关心道。   这一院子的陷阱的确都是为了武开泰准备的,昨夜他为这些小陷阱一直忙活到了后半夜。   如果武开泰今天没有赶来的话, 就算邱玉婵不说, 梅文轩也会提前把情况告诉她的。只他没想到的是,武开泰的确如他所料的、跟昨天他收到的说他不日就要抵达书院的书信是前后脚的功夫到的。   可为什么会有书院的学子, 也跟着误闯进后院,还倒霉地一脚踩中了他布下的陷阱呢?   而且他不小心误中陷阱、被吊到了院子里的大树上, 他竟然也不出声喊人来解救他?   如果梅文轩早就听到院子里还有其它的动静的话,他肯定不会在屋子里拖了那么长时间才出来的。   好在越往外的陷阱, 越没有什么杀伤力。   只是不知道这名学子到底是在这院子里挂了有多久, 要知道倒挂久了,可也是会伤身的。   葛子安前后也就在这树上倒挂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倒是外面的周卜易,情况可比他吓人多了。   “他没事,不过师兄你还是快点出去看看吧,外面有一个学子, 好像伤到了脑袋,这会儿连话都有些说不清楚了。”   邱玉婵话音刚落, 葛子安就先紧张起来了,“卜易他怎么了?”   邱玉婵小声同他说:“大概是不小心撞到哪儿了, 额头上肿起了这么大一个包!不过就是看着有些晕乎, 情况应该不是特别严重, 卢鸿远现在正在外边照顾他呢。”   邱玉婵觉得对于周卜易来说, 卢鸿远的照料可能才是他将要面临的最严峻的情况。可葛子安显然不这么认为, 他一听到好朋友在外面有人照顾了, 就瞬间放下心来。   反倒是新来的武夫子, 他反应过来邱玉婵说的那名受伤的学子可能是谁以后,瞬间就充满了疑惑和不解的情绪,“你说的那位受了伤的学子,不会是领我进来的那位小兄弟吧?不会吧?刚刚碰到陷阱的时候,我还特意把他给摘出去了呢。”   梅文轩发现了盲点,“你是怎么把人给摘出去的?”   武开泰配合地做了一个一抓一丢的动作。   所有人都不由转头看向了那扇和医舍相连的小门,这个大小配合上新来的武夫子刚刚的动作——哈哈哈,新来的武夫子应该不能这么不靠谱吧?想要救人却反把人砸在了墙上什么的哈哈哈……不会真是这样吧?   相较于那些不敢接受事实真相的学子们,梅文轩就显得要更了解武开泰得多,他给了武开泰一个白眼让他自己体会,自己就只身前往前院救治病人去了。   邱玉婵扯着忧心周卜易状况的葛子安紧跟在梅师兄的身后,她小声地询问葛子安,“刚刚你被吊在树上的时候,怎么不大声喊出梅师兄,让他出来救你啊?”   大块头的脸“腾”的一下烧了起来,“方才我还以为那位、那位新来的武夫子?我还以为他是个坏人,所以不想在他面前示弱。”   邱玉婵给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很好,很有志气,不过下次还是不要再这样做了。如果他真的是个坏人,那我们把梅师兄喊出来,我们这边不就多了一份对抗坏人的力量了吗?”   葛子安用力点头。   到这里为止,大家的氛围都还是其乐融融的。   武开泰下意识地想要跟上去,他刚刚在墙角种完蘑菇回来,所以就落到了最后一个。   彼时刚刚吊儿郎当地喊着梅文轩的名字想要追上去,突然就有人脚步一转,挡住了他上前的路线。   武开泰定睛一看,是后来的两个学子中的一个。   刚刚倒挂在树上的那个学子喊人老大的时候,武开泰曾经匆匆地往后来的两个学子的脸上瞥过一眼。   比起另一个学子脸上那好玩又窘迫的表情,这个学子就显得平淡了一些。   但是此刻他独立出来,只漫步往这里一站,就宛若琼林玉树一般,无论是身材相貌,还是气度资质,都是那么地令人难以忽视。   他身上的气势,磅礴得都要溢出来刺人了,偏偏姿态却是彬彬有礼、儒雅至极的。   “敢问阁下可是书院新来的武夫子?”在邱玉婵和马文才的视角里,武开泰确实还没有跟他们自我介绍过,梅师兄出来以后,也没对他的身份有所解释。   所以眼下他问出这个问题,其实是符合逻辑的。   可是武开泰就颇觉玩味,“怎么,你们跑回去搬救兵的那个‘小弟’难道没有跟你们介绍过我的身份吗?嗯?书院的老大?”   武开泰也是他们这个年纪过来的,如今更是在官场上都混迹了好几年了。   那些学子口中的“老大”,在他眼里,其实和小孩子过家家没有什么分别。   但既然能成为书院学子的领头人,其能力魅力统御能力,一定是在众人之上的。   经历过一个外表文弱、战斗力却惊人的梅文轩以后,武开泰就已经明白什么叫不要以貌取人了。   所以刚刚他其实是更倾向于,挂在树上的那个大块头口中喊的“老大”其实是那个小矮砸的。   但是眼下单独地观察了这位学子之后,他又觉得有几分不可思议,这样的人,他真的会心甘情愿地屈从于谁之下吗?   就算他心中其实是嫌弃争夺书院老大的这个游戏幼稚,是以不愿意跟人争夺这个头衔,那他也应该会在人前将他们口中所谓的老大征服,以奠定自己独一无二的地位的吧?   怎么还会哥俩好地跟在另一个小子的身边呢?难道是他看走眼了,其实他才是那个幼稚鬼——众人口中的老大?   马文才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淡淡地提醒了一句,“夫子,这只是同窗之间开的一个玩笑而已,夫子您该不会是当真了吧?”   “那我要是真的就当真了呢?”武开泰好笑地问。   这都敢截下他来假作解释、实则威胁了,刺头的真面目都暴露了,他难道还会在意一个称呼吗?   事实证明,马文才就是很在意,他不喜欢邱玉婵在人前露出的那种窘迫的神色。   学子们尊敬她、跟她关系好,那是她应得的。   这个新来的、什么都不知道的武夫子,凭什么就敢用那种调侃的语气同她说话?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就在马文才神色正常、但却目光冰冷地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邱玉婵突然从小门处探出头来,“快点出来啊,文才兄。”邱玉婵语气软软地喊他。   然后才正色道,“还有这位,您应该就是我们书院新来的武夫子了吧?梅师兄让我进来喊您出去,啊,他的原话是——叫他快点滚出来!”   武开泰:“……!”确实是他兄弟会说的话没错了,可是这位学子,你传话的时候,难道就不知道要顾及一下你们未来夫子的颜面,把话说得委婉一点吗?   马文才毫不掩饰地笑出声来,武开泰难以置信地看向他——这一个个的!都是什么样的学生啊!   但他转念一想,就想到当年被他们恶作剧和单方面嘲笑的陈、翟两位夫子——行叭,那就暂时没有什么事了。   “那学生就先告退了,夫子您就慢慢地研究要怎么——出来吧。”马文才摊平一只手掌,然后另一只手紧握成拳,在上面做了一个滚动的动作。   因为手臂能转动的弧度不大,所以他还惯性地做了一个歪头的动作。   邱玉婵:可爱!   武开泰:不仅不觉得可爱,甚至还觉得十分欠打!   邱玉婵去叫人的时候,梅文轩就留在医舍帮周卜易处理伤口。   正如邱玉婵所观,周卜易的额头上的伤口并不算严重,只是当时他被院子里满地的机关陷阱吓到,他跟邱玉婵不一样,往常他们这些学子,是不被允许到医舍以外的地界中来的。   可是今天书院里来了一个怪人,他一来就直奔梅师兄的住所。他和葛子安担心这个陌生的男人对师兄不利,这才硬着头皮硬要跟进来的。   谁能想到有人会在自己的院子里布置陷阱啊!   领头的葛子安第一个遭殃,踩中绳套,被吊到了树上。   周卜易一时心急,就想救他下来,谁知道院子里的机关陷阱密密麻麻。他一往前,险些又踩中一个!   武开泰也没想到一路上防备着他的两个学子竟然这么——虚?   而且他们好像一点儿也不知道他跟梅文轩的纠葛——怎么,他兄弟竟然没在人前跟人介绍介绍他么?他不是马上就要成为书院的新任武夫子了吗?   ——两个学子跟着他一起进来,竟然也敢一点儿防备也没有,而且竟然就在门口处最简单的陷阱中双双中招。   武开泰只来得及救下一个,然后就懒得搭理另外一个了——这块头实在是太大了,不想做苦力救人。不如先把陷阱拆了,让兄弟他自己来救人吧!   谁能想到呢?被他出手救下的这一个,反而成了伤势最重的那一个……离开书院生活已经很多年,习惯了身边各种耐摔打的手下的武开泰,心中不由愧疚了一秒钟。   梅文轩结合两边人的说法,总算看明白了这场闹剧,他头疼地按了按自己的额头,问那个坐没坐相的人道,“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一大清早地过去骚……打扰那些学子们呢?”   顾及到他新任夫子的形象,梅文轩勉为其难地改变用词,然而下一秒他就后悔了。   只见那个死不悔改的家伙,一脸抱歉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我这不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吗?我本来是想过去找你的来着。”   梅文轩当年亦是在万松书院完成的自己的学业,他自觉自己身为山长之子,就更应以身作则,不应该行使特权。   为此,他还特意搬到了校舍那边去住。   好在万松书院当年的学生人数不多,他可以拥有自己独立的房间,不然以他龟毛的性格,不是他被自己的洁癖和强迫症折磨死,就是他的室友被他的洁癖和强迫症折磨死。   不过美好的生活仅限于他跟武开泰熟悉起来之前,在武开泰单方面将他认作是自己的挚友以后,梅文轩就恨不得将自己寝室的门窗钉死!免得这家伙天天来骚扰他!   如今他的一句话,又唤起了梅文轩熟悉的暴躁的心情。   “所以,”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问道,“你又为什么要一大清早地进书院来、打、扰、我呢!”   作者有话说:   朕的评论区怎生变得如此冷清!【戏精.jpg】   求搭理,实在不行,吱一声也行嗷~【瀑布泪.jpg】? 第83章   闻言, 武开泰腼腆地笑了起来,“我都离开书院这么久了,真的很想早点回来看看嘛。可我还有正式就职, 大家也都还不认识我。   要想在书院瞎……闲逛, 总得先找到一个认识的人吧?如今我认识的人可就只剩下你们几个了,你总不能让我去找梅妹妹吧?”   “不准这么喊我妹!”梅文轩的护妹雷达相当敏锐。   武开泰迅速听话且配合地做了一个闭上嘴巴、拉上拉链的手势。   就在众人被武开泰话里的信息带歪重点, 开始忍不住思考起“难道新来的武夫子和梅师兄不仅仅是旧相识,他们还是昔日的同窗?”“原来新来的武夫子也曾是万松书院的学生啊!”之类的问题时, 梅文轩却再次从他的话中找到了其中的盲点。   梅文轩忍不住抬起手用力地掐起自己鼻梁两侧的晴明穴来,“你是要到书院任职来的, 又不是真的故地重游。既然来了书院, 为什么不先去找山长呢?”   故地重游不是不行,但是完全没必要急于一时!   众人顺着梅师兄的思路往下一想, 没错,正是这个理啊!   这位新来的武夫子既然都决定要长驻书院了,又何必急着重温旧梦呢?先去拜会山长不行吗?他果然是有意要针对梅师兄来的吧?   他们的目光下意识地汇聚到武开泰身上,等待着他新一轮的狡辩。   谁知道这位坐没坐相的新夫子在听到某个关键词以后, 瞬间正襟危坐,脸上的腼腆也多了几分真诚的味道, 甚至还带上了些许的扭捏,“我也觉得自己既然入了书院, 就应该先去拜会山长大人, 但是你看眼下的天色, 我现在过去, 会不会打扰到他老人家休息啊?”   邱玉婵先是条件反射地就武开泰对梅宜年的称呼感到不适应——老人家, 咱就是说就光凭着山长大人他那张颠倒众生的脸好了, 他到底哪里能和老人家扯上一星半点的联系了?   然后才惊觉, 这位新来的武夫子谈论起梅山长的那个语气,它怎么就那么熟悉呢?   就在邱玉婵兀自认真地思考着这位新来的夫子、他说话的语气带给她的即视感究竟源自于哪里的时候,梅文轩先对武开泰的话做出了反应,“你是因为担心自己会打扰到山长大人,所以才不想过早地去拜会他,那你这么早赶来书院干什么?特意来打扰我的吗!”   除非是在私下里、山长面前,否则梅师兄在人前,从来都是尊称他爹为山长大人的。   邱玉婵总觉得这样有些别扭,但仔细一想,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梅师兄如今也算是书院的工作人员?   相比之下,跟他同窗三年,听他喊了梅宜年三年“山长大人”的武开泰就觉得适应良好了。   “嘿嘿,怎么会呢?”梅文轩“凶恶”的语气对他好像没有半点影响,他舌灿莲花地说道,“我这不是第一天就职,生怕来晚了会给……书院的大家留下不好的印象吗?晚来不好,早来又怕打扰到山长大人,我这不是只能早点来投奔你了吗,兄弟?”   就在这一瞬间,邱玉婵突然福至心灵!   这位新来的武夫子提起山长大人时的神态语气,怎么就跟克制不住自己时的梅师兄那么像呢!   所以这一波,其实是两个迷弟的终极对决?原来这才是他们“合不来”的根本原因吗!   ***   误会到这里总算是彻底解除了,新来的武夫子要留在医舍里同梅师兄“叙旧”。而忙活半天白忙活的邱玉婵等人,却不得不在此时起身去赶赴书院的早课。   走出医舍的时候,邱玉婵和马文才二人在前,卢鸿远、葛子安和周卜易三人在后。   卢鸿远本来是想要黏上邱玉婵的,却被周卜易和葛子安联手、死死地拘在了后头——周卜易负责出声,葛子安负责出力。   ——感谢身残志坚的卜易兄,就算是受了伤,也坚持要到课堂上去上早课。   ——感谢力大无穷的子安兄,不管怎么样,反正他就是听他卜易兄的话!   【不然他们今天就要失去一个兄弟了.jpg】   走在前面的邱玉婵不知道头上还顶着一个还未消退的大鼓包的周卜易,究竟都为他的两个憨货兄弟操碎了多少心。   她忧愁地捂住了自己的小肚子,“惨了,今天我们这五个倒霉蛋呐,都要饿肚子咯。”   今早她和文才兄本来就已经起迟了,后来又在医舍里折腾了一大通,之后再想赶上早课,势必就要放弃今天的早饭了。   之前在外游历的时候,她都很少饿过肚子。后来回了家、入了书院,更是规律了饮食与作息。没想到今天却要为了一个乌龙,感觉一把饥肠辘辘的滋味儿。   邱玉婵其实早就做好了要饿肚子的准备,只是下意识地想要跟马文才分享自己的心情罢了。   孰料他的反应却是单手紧握成拳,飞快地置于自己的唇边,挡住了嘴角的那抹极轻的笑意。   然后才清了清嗓子,示意邱玉婵往左前方看,“那可不一定哦。”   “嗯?”邱玉婵充满疑惑地往马文才手指的方向看去,然后就看见捧着个油纸包、笑得一脸可爱讨喜的曹率。   “小圆脸!”隐隐意识到他怀里抱着的油纸包里面可能装着的是什么的邱玉婵一时激动,忍不住喊出自己第一次见面时就在心里给曹率起好的昵称。   她话音刚落,马文才就忍不住不高兴地挑起眉头,他纠正道,“什么小圆脸?这是你要的早点。”   邱玉婵眨眨眼睛,终于意识到自己刚刚遗漏了哪个步骤,她先是慢慢地挑起话头,“早点?他怎么知道我们没吃早点呀?”   某人隐隐要飞扬起来,但心里还是忍不住地会纠结邱玉婵刚刚给别人起的昵称,所以语气就有点欲扬又抑的别扭,“卢鸿远一喊你就跟他走了,哪里还会注意得到早课开始的时间啊?”   说着说着,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说话的语气太过于别扭了,于是强行扭转道,“你也知道曹率他每天都会在我们寝室门外候命的,所以我就在走之前让他到饭堂帮我们打包一些吃的,就当是以防万一咯。”   “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邱玉婵自然而然地切入正题,“文才兄,你真的好贴心啊!”   “咳咳,”马文才红着脸干咳两声,“我这只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罢了。”   “嗯嗯!多亏有你!不然我们今天真的就要饿肚子了!”邱玉婵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马文才红着脸、咬着牙——扭过头冲曹率喊道,“你还傻站在那里干什么呢?还不快过来?”   “是是是!”刚刚走路就像是蜗牛在移动的曹率,此刻简直就像是多长了两条腿似的,速度快到脚下仿佛都出现了残影!   ——他都明白的!   两位公子在“交流”的时候,他就得走得慢慢的、滚得远远的,总之千万不要妨碍到他们两个就对了!   只是当他家公子被邱玉婵逗得恼羞成怒的时候,他要是滚的就还好,可他要是走着的,那可就一定要快了。   因为对于他家公子来说,只有脸红害羞是属于邱公子的,他只会把怒火全都发泄在他的身上啊!   ——这可都是他凭借着以往的经验和教训,以及他价值百两年薪的领悟力,总结出来的员工最佳生存守则啊!   曹率的速度快到邱玉婵简直都要怀疑,这万能的小助手是真的不会武功吗?   不过现在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她就小圆脸的手上接过他捧着的油纸包,“谢啦,小圆脸。”反正刚刚叫都叫了。   曹率额头上的冷汗啊,那可真是“唰”的一下就冒出来了!   “不敢不敢!”他连道两声“不敢”,也不知道是在说自己不敢接下这句“谢谢”,还是在说自己不敢接下“小圆脸”这个表示亲近的昵称。   那要叫他自己来说的话——那肯定是两者都不敢啦!   不过他又不敢在他家公子面前和邱公子掰扯这个,因为就凭他对他家公子的了解啊,到时候他肯定是会让他认下这个昵称,然后自己的醋再照吃不误的!   这太可怕了!   没关系!从今天开始,他的名字就叫曹小圆脸了!只要他的名字是曹小圆脸,邱公子喊他的,就永远都不是什么昵称!   “两位公子请慢用,曹小圆脸这就先行告退了。”他竟然真的这么说了!   邱玉婵忍不住笑了起来,“文才兄,怎么就连你手底下的人,都要比外人来得有趣些呢?”   马文才简直要被这个“贴心”的手下和他想出来的“管用”的办法感动坏了,他不忍直视地闭上眼睛,在邱玉婵看不见的角度冲新出炉的曹小圆脸扬了扬拳头,“走。”   甚至没让他滚!曹率兴高采烈地溜了!   他们家公子就不是一个喜欢秋后算账的人——因为有账他一般都是当场就算了的,所以他这是逃过一劫了呀!   他决定了,从此以后,曹小圆脸就是他的小名了!   作者有话说:   朕的评论区终于活泛一些了(* ̄︶ ̄*)【快乐更文.jpg】? 第84章   饭堂今日售卖的早点是馒头。   万松书院的学子们, 交完束脩以后,书院就会包揽他们的衣食住行。   但就像每年的院服都是有定例的一般,书院在用餐上也有它特定的规定。   免费的餐食特指规定时间段内, 在饭堂内食用的堂食。   超时或者是外带, 那都是要另外收钱的。   书院之所以会定下这样的规定,一是为了规范学子们的饮食;二是担心没有规矩, 有些顽劣的学子会借故无止境地奴役在那些饭堂里工作的帮工杂役们。   除去严格的规定以外,书院饭堂出品的食物, 不管是味道还是份量,都没有任何一处可以拿挑剔的地方。   如果使了银子, 他们的服务还会更加地周到且贴心。   曹率买回来的馒头, 每一个都有成年男子的巴掌那么大。不似邱玉婵印象中的那样绵软白胖,它更接近于椭圆近方的形状, 而且口感十分实在。   往日在饭堂里的时候,邱玉婵就着水,一次最多解决三分之二个,而且那种充足的饱腹感可以一直持续到早课下课为止。   今天没有水, 邱玉婵思量了一下,只敢撕下三分之一个——垫个肚子算了。   站在她身旁的马文才看得皱起了眉头, “你只吃这么一点?”   邱玉婵无所谓地回他,“垫个肚子就好啦, 曹率怎么买了这么多吃的回来啊?”   他生怕两位公子饿着, 一张油纸包里, 鼓鼓囊囊地塞满了四个馒头。   马文才不说话了, 他们家的行事风格一直是这样的, 买多不买少, 宁愿浪费了也不能委屈到自己。   可是相处久了, 他发现邱玉婵好像是一个不太喜欢浪费的人。   事实上,她这样的性格在世家之中真的挺少见的。   世家讲究排场、讲究脸面,就算只有一个人吃饭,也要把菜品上齐了。宴请客人的时候,更是流水一样地更换菜品。   有些人家,甚至会觉得吃饭的时候把桌面上的饭菜吃完,是一种小家子气的、没有底蕴的表现。   马文才虽然不似他们那样夸张,可是买多不买少早已是习惯使然,他也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   只是邱玉婵不喜欢的话,他甚至不需要思考,就把曹率提溜出来买了,“这奴才办事就是不经心,待明日我扣了他的工钱,他就不敢这样敷衍了。”   邱玉婵闻言,揶揄地看了他一眼。   就像马文才了解她一样,她当然也对大少爷在某些方面的观念了解得很。   这家伙讲究排场排面,邱玉婵倒是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毕竟大家从小接受的教育不太一样嘛。   可是他竟然没有随口反驳她,觉得她的观念很奇怪,反而接下她的话,表示认同?就算只是装的好了,邱玉婵依旧觉得他这样很可爱!   倒不如说,不管是不是装的,他的表现都要比她原本想象中的来得可爱得多了诶。   “你真的就只吃这么点了吗?”马文才最后确认道。   邱玉婵坚定地点点头,“嗯!”   “那好吧。”他动作飞快且自然地将邱玉婵撕开的另外半个馒头——其实这个形状更像是面饼啦,比起馒头来说,它更加扁平,倒是方便了少年将它咬在嘴里。   马文才就这么咬着这半个馒头,腾出两只手飞快地把油纸包重新包好,然后姿态潇洒地将它往后一丢。   从曹率送来馒头开始,他们身后就不断传来的——   “诶,那不是马文才的书童吗?这个时间点,他不在下人房里待着,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你们看,他怀里好像抱着东西!”   “天呐!好像是吃的!我们今早是不是还没吃早点来着?”   “什么,时间不够啦!”一声惨叫,然后又是碎碎念,“老天爷啊,为什么我就不能拥有一个贴心的手下呢?”   “你们饿不饿啊?要不这早课我们不上了,我们饭堂吃东西去吧。”   “天呐!不会三年之期还没到,我就要被饿死在书院里了吧?”   ——诸如此类的叽叽喳喳,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卢鸿远感情充沛的一声哭嚎声,“文才兄!你可是真是我的再生父母啊!我宣布,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心里仅次于我老大的……唔唔唔。”   后来的声音被猝不及防的周卜易赶紧让葛子安给堵上了,再生父母也就罢了,反正大家都知道卢鸿远没文化,可是这“仅次于”又是怎么回事?   这到底是在感谢,还是在拉仇恨啊?   马文才虽然心思敏感,可他还不至于要跟一个笨蛋去计较这些。   他用手接住剩下的半个馒头,将咬在嘴里的那一口细细咽下去以后,他才忍不住感叹了一句,“……这个蠢货!”   从马文才丢馒头开始,一双眼睛就是亮晶晶的邱玉婵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的文才兄呐,其实一直都是一个很好的人。   但是他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对人好,也分不清哪些人值得自己对他好,所以他干脆就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的坏,然后再视情况给予身边忠心的、听话的、能干的人以嘉奖。   这是很好的对待手下的方式,却不是很好的对待朋友的方式。   今天他能在没有任何目的的情况下,随手将曹率送来的馒头分给后面那些没吃早饭的同窗,邱玉婵就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嗯,她希望,就算自己将来有一天从这个书院毕业出去了,不得不跟文才兄分开了。文才兄也能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拥有新的很好很好的朋友、过着很好很好的生活。   “喂,”马文才不明白邱玉婵为什么要这么看着自己,他自己瞎琢磨了会儿,忍不住同她解释道,“我只是不想浪费,所以才会把吃不完的馒头丢给他们的。”   这熟悉的、傲娇的、做了好事也要把自己说的很坏的口吻,一下子就把邱玉婵遥远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文才兄——”她无奈地拉长语调,觉得自己的祝福还真是遥远得看不到曙光。   真不知道文才兄是怎么养成这样的性格的,面对那些陌生的学子的时候,他可以游刃有余地交际;面对敌人的时候,他也可以表现得很有风度;可是在自己熟悉的、亲近的人面前,他反而会变得傲娇又敏感。   有时候会口不择言地伤害到对方,然后兀自后悔。   有时候会很努力地付出,不管对方会不会回馈他的这份心意。   你对他不好,他就会很受伤。   可你对他好了,他又会患得患失,忍不住想要更多的安全感。   是接触之前,邱玉婵会觉得很麻烦、完全不愿意深交;但是接触以后——可能是因为这个人是文才兄?所以不仅不会觉得麻烦、反而还愿意宠着他、哄着他的类型。   不过因为很多时候的说话方式和行为模式都是出自于她自己的本心,所以日常生活中,反而变成文才兄宠着她、顺着她、照顾着她更多了啊……邱玉婵把最后一口馒头咽下肚子。   她心想:说不定在文才兄,她才是毕业以后需要他操心的那一个呢。   ***   邱玉婵吃得早、吃得少、吃得快,所以她手里的馒头是最快被解决的那一个。   她忍不住环顾了一圈大家的吃相,不是她无聊啊,实在是她旁边那个人的吃相过于好看了一些。   一开始只是吃完东西,所以随性地那么一瞄,结果一瞄就瞄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从很早之前开始,邱玉婵就注意到了文才兄的吃相是真的很优雅啊。   在无数糙汉子随性地把饭堂的烧饼往嘴里的怼的时候,他就是里面鹤立鸡群的那一个了。他总是可以很优雅也很自然地把手里的烧饼分成块儿,然后一块儿一块儿地往嘴里送。   优雅的动作配上他那得天独厚的长相,简直就是对周围人的颜值暴击!   当然这种吃法也就仅仅局限于烧饼,他们今天吃的是馒头嘛,而且饭堂里的伙计相当贴心,他们还在馒头外面裹了一层类似于糯米纸的东西。他们既可以撕开吃,也可以直接吃。   因为刚刚出手救了人,所以邱玉婵和马文才在临出发去讲堂之前,都是在医舍里清理过的。   所以这会儿他们也就没有那么讲究,就着外边那层可食用的纸,直接吃起了馒头。   吃的时候,邱玉婵只觉得这个类似于糯米纸的东西可真是别有一番风味,吃起来味道竟然还不错诶!   可是这会儿看马文才吃它,那玫瑰色的唇、半透明的纸、雪白的面食,共同构成了一幅十分冲击人眼球的画面!   尤其是这个家伙还一副美而不自知的样子,一边吃着馒头,一边挑眉疑惑地看了邱玉婵一眼。   ——暴、暴击!   邱玉婵赶紧转移视线,想要冷静一下。   这一转,就转到他们身后去了。   同样是吃的馒头,葛子安典型的块头大、吃饭慢,一个馒头松松地捏在手里,好半天才咬上一口。然后嚼嚼嚼、嚼嚼嚼、嚼嚼嚼……邱玉婵差点数起了他一口要嚼多少下,简直有毒!   下一个!   下一个是周卜易,他被卢鸿远介绍给她的时候,介绍词是“普通”。   成绩很好,可是对于大多都是通过成绩考上万松书院的学子们来说,他的成绩在这里面只能算得上是普通。   武艺一般,万松书院开课以来,因为专业的武夫子还没正式上任,所以迄今为止,书院只开设了一门剑术课。   单就这门课程的成绩来说,周不易上的虽然是邱玉婵教授的进阶剑术课,但是剑术水平在这批学子中,只能算得上是中下吧。   家世——能在万松书院上学,家里至少得有一个亲戚是官。可是比起那些世家之子,周卜易的家世甚至可以称之为差劲了。   就是这样普普通通的一个人,卢鸿远说如果不是因为葛子安,自己甚至不会去结识他的青年,葛子安只会听他一个人的话。   他说卢鸿远可以结交,葛子安就同他结交。他说邱玉婵值得尊敬,葛子安就最大限度地尊重听从于她——当然,优先级肯定在周卜易之下。   三个人里面的主导人物,出乎意料的是卢鸿远。可是自从卢鸿远多了这两个朋友以后,他在书院里的风评,竟然慢慢地好了起来。   旁人都觉得这是邱玉婵的功劳,可是邱玉婵看得分明,开学之初,卢鸿远黏上自己的时候,可只有被人嘲笑的份儿。   后来她就算她的名气变大变好了,对卢鸿远的处境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因为他被人诟病最多的,分明是他的性格。   可自从他跟周卜易、葛子安两人交好,就是对上祝英台——要知道她背后可还有一个会讲大道理的梁山伯呢——他也没吃过什么大亏。   周卜易在三人之中家世最差,可是他既不和那些家世较差的学子抱团,也不和那些家世好的学子们主动相交。   在卢鸿远加入以前,他和葛子安竟然能在两个团体中都混得开。就是卢鸿远这个两边都得罪过的家伙加入了他们,他们也还是两边都吃得开,甚至带得卢鸿远都变得有些讨人喜欢了起来。   成绩就算在这些学子里面算普通,也是少有的聪明人了。   剑术水平较低?那也是在剑术更加高明的那个批次里边。   就是从来都没有人讨论过的人格魅力,家世武学拔尖的葛子安,为什么会对他言听计从呢?   邱玉婵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人不简单,可是绝大多数学子对他的印象,竟然只是普通?   作者有话说:   加量更新~【伸出试探的小jiojio】? 第85章   邱玉婵回望的时间虽然不长, 但是动作未免太过明显。   眼见她左看看右看看,估计一会儿还得往中间看看,反正就是不准备转回来看他了。   马文才不满地捏着她的下巴, 主动动手把人给转了回来, “后面有什么东西,那么好看?让你看得都回不过神来了?”   “哪有?”邱玉婵不假思索地回答, “在我眼里,文才兄你才是最好看的!”   “哼。”马文才不为所动地哼了一声, 好看你还盯着后面看?   “我就是好奇嘛,”邱玉婵就哄他, “文才兄你觉得, 周卜易是个怎么样的人?”   马文才闻言,也跟着回头看了一眼。   他和邱玉婵, 早就已经打打闹闹得习惯了。所以方才那个托下巴的动作,做得是暧昧又自然,两个人都没意识到个中有哪里不对。   倒是看傻了跟在他们身后的卢鸿远。   他本来正一个劲儿地在往自己的嘴里塞馒头,邱玉婵转头看过来的时候, 他的反应就慢了半拍,倒是正好赶上马文才堪称狎昵的动作。   他吓得嘴里的馒头都要掉了!却被身旁的周卜易手疾眼快地按了回去!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他们、他们该不会是那种关系吧?   周卜易根本听不明白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可是当他瞥见卢鸿远那惊恐的小眼神的一瞬间,他就不假思索地做出决定——只见他面色沉重、一脸严肃地同卢鸿远点了点头。   卢鸿远瞬间就不激动了, 他机械性地咬着嘴里的馒头, 整个人都沉浸在恍恍惚惚、不敢相信的情绪之中。   马文才回头的时候, 周卜易正在往卢鸿远的嘴里塞馒头, 他将周卜易的操作一路观察下来, 直到卢鸿远嚼着嘴里的馒头、露出呆滞的神情, 他才笑着转过头同邱玉婵说道, “是个聪明人。”   只有聪明人才知道自己应该站在哪一边,不应该和什么人做对,不会试图去和蠢人讲道理。   邱玉婵心满意足地点点头,不管别人怎么看,反正只要文才兄和她的观点是一致的,她就觉得开心啦。   这前后两批人各怀心思地往讲堂走去,咱们就先来说说他们的目的地好了。   今早武开泰出现的时候,校舍不止卢鸿远、周卜易和葛子安三人。   只是只有周卜易和葛子安在卢鸿远“天才”般的观察力和推理能力下,紧跟着武开泰去到了医舍。   而其他的学子呢?早就半是新奇半是八卦地把新来的武夫子是个怪人的消息分享到讲堂这边来了。   万松书院的早课开始前,是有一段默认的读书时间的,有点类似于邱玉婵前世的早自习,只是没有那么规范。   你可以选择不那么早到,但你一旦来了,最好还是安静下来、好好读书。否则陈夫子一旦提早来了,一定会训斥你、问你为何要在讲堂里无故喧闹的。   当然,若是你的情形没有那么严重,本身又不是陈夫子的眼中钉、肉中刺的话,只要你低调一点或者是他今日的心情好一点,他也不是不可以当做没看见——放你一马。   只是今天,大家显然被神秘的武夫子的消息刺激得不轻。整个讲堂,到处都在回荡着有关于他的话题。   有不少人都期待着,一会儿进来的夫子,就会是这个神秘的武夫子。   可把被学子的喧哗声震得躲在台阶下偷听的陈夫子气得不清!   早课还没开始,他就气冲冲地来到了讲台上!   台下的学子们多精啊?夫子一来他们就乖乖闭嘴,夫子的视线一转开,他们就开始小声说话,讨论的还是新来的武夫子。   小老头被气得直拍桌子,最后反而拍疼了自个儿的手心。   讲堂先是一静,而后默契地爆发出一阵接一阵的哄笑声。   陈夫子哪里受得了这个委屈?他要找武开泰这个混小子算账去!还有今日的早课——换课、换课!   邱玉婵马文才一行共五人,正好就赶上了怒意勃发的陈夫子。   卢鸿远缩在前前左右四个人中间暗自叫糟,他这个人尤其爱惹祸,与之相对的,就是他总结出的一套应对经验。   当上位者——反正就是管得住他的人,陷入这种状态的时候,那他可就要消停点儿了,否则早晚会有一顿“竹笋炒肉”等着他!   可今日吧,他们偏偏就是这么倒霉。   他要是主动搞事也就算了,他可是奔着做好事的目的去的啊!怎么就正好闹了个乌龙、正好耽误了早课、又正好赶上了陈夫子心情不好的时候呢?   他生怕一马当先的邱玉婵和马文才二人要挨陈夫子的教训——救命,这两个煞星要是因此被他们三个连累了,他们不得事先先挨陈夫子的一顿骂,事后再被他们俩剥去一层皮啊!   卢鸿远都做好舍身取义、抢先一步上去挨骂的准备了,谁知道陈子义这个古板不化的小老头啊,一见到邱玉婵和马文才他们两个,那叫一个春风化雨、细声细气啊!   “你们俩今天怎么到得那么晚啊?是有谁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回去休息休息啊?”   “这这这……”卢鸿远在后面听得目瞪口呆。   凭什么?凭什么!这到底是凭什么啊?!   周卜易在一旁心累地叹了一口气,这家伙,难道真的直到今天才注意到了陈夫子他老人家的区别待遇吗?   从小到大,他遇到过不少奇葩的同窗,但是这么特别的夫子,他还真是第一次遇见。   陈子义就喜欢家世好、成绩好、又听话的学子,三者只要占其一,就可以被他接受。   三者都不占的参观梁山伯,他家世不行;说听话吧,又非常有自己的一套;成绩虽然不错,可以开学那几日不知为何生了病,在课上的时候,成天昏昏沉沉的。   于是他成功地上了陈夫子的黑名单,夫子他老人家逮着机会就想把梁山伯开除出学院,每月的品状排行更是下中之下。   祝英台家世好、成绩好,本来三者占其二,陈夫子应该挺喜欢她的。可惜她为了梁山伯,屡次顶撞陈夫子,陈夫子不喜欢她之余,还要把账记在“带坏”她的梁山伯身上。   总之,三者皆不占的学子在这个书院,真的很容易被他老人家针对。   与之截然相反的就可以参考邱玉婵和马文才他们两个了,那真是做错了事情,夫子甚至还会主动帮他们两个人想到借口。   邱玉婵对这样的特殊待遇,不能说是无动于衷吧,也可以说是习以为常了。   事实上,她这两辈子以来,除了祝家那一大家子奇葩,世间还真是少有不喜欢她的人。   所以她也不觉受宠若惊,不觉得自己应该诚惶诚恐地顺着夫子给她的台阶下去,只是拱拱手,坦然地将今早的种种情况告知。   小老头气得原地蹦跶起来,“这个武开泰!没规矩!没规矩!一来书院他就瞎胡闹,你们等着,我这就教训他去!”   邱玉婵没想到陈夫子听风就是雨的,“可是夫子,早课就快要开始了。”她提醒道。   “里面坐着的这一个个的,哪还有心思听我上早课啊?”陈夫子还是了解这些皮猴儿的,“今天的早课换给武开泰,让你们见识一下你们新来的武夫子。”他没好气儿地说。   讲堂的方向却突然传来一阵阵“哦——”“耶——”的欢呼声,大家循声望去,只能看见一个个跑得只剩下一个背影的身影。   跟这些学子们混久了的邱玉婵,还是可以想象得到,他们方才一个叠一个地躲在窗口偷听的盛况的。   陈夫子被这些“喜新厌旧”的皮猴儿气得直捋胡子,一边走,一边气冲冲地嘟囔着,“这课没法上了!”   邱玉婵和马文才对视一眼,双双笑出声来。   他们走上台阶、来到讲堂、回到自己的座位坐好,卢鸿远、周卜易和葛子安三人瞬间就被其他学子拉走了,他们兴致勃勃地跟他们打听起新来的武夫子的情况来。   还有人壮着胆子问了邱玉婵和马文才几句,他们倒是也不破坏气氛,捡着能说的跟他们分享了三两句。   陈夫子这一走,就一直等到了早课正式开始。   有学子犹豫着问邱玉婵,他们是不是应该到演武场去?   没等邱玉婵发话,台阶上就突然跳上来一个人。   经过卢鸿远的大肆渲染,所有人对新来的武夫子的印象,都定格在了一个披着人皮的野人上。   谁知道武开泰进了讲堂以后,改变大到简直让见过他的几人,如数怀疑这不是同一个人的地步。   他脸上的胡茬不知道在哪里被刮了个干净,少了这一明显的特征,那双慵懒又多情的大眼睛就成了他脸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引人关注的点。   跟陈夫子身上穿着的那件宽袍类似的衣服,被他换成了干练的、方便教学的短打,他那一身锻炼得良好的、鼓鼓囊囊的肌肉,终于被明显地凸显了出来。   如果说刚刚的他,还像是一个打扮怪异的怪蜀黍的话;那现在的他,大概就是最符合学子们想象中的武夫子了——年轻英俊、意气风发。   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让他们欣赏的、成熟的男人味!   卢鸿远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这还是刚刚的那个怪人吗?”   武开泰混不在意地冲他眨了眨眼睛,竟然还见鬼地有几分有魅力!   “大家好啊,我是你们新来的武夫子。虽然你们在座的不少人应该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但是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跟你们介绍一下我的名字。   我叫武开泰,武功的武,三阳开泰的开泰。你们可以称呼我为武夫子,也可以称呼我为武夫子。   哈哈,开个玩笑,其实我是你们的师兄来着。当初我也是从万松书院毕业出去的,不想叫我夫子的,可以喊我师兄哦……”   武开泰兴致勃勃地在台上做着自我介绍,台下的马文才不禁小声地低语道,“……武开泰?”   “怎么了吗?”邱玉婵头也不转,看似认真地听着新来的武夫子的自我介绍,却丝毫没有错过马文才的低语声。   马文才盯着台上的武开泰看了一眼,这家伙一看就是一个闲不住的,就算是做个自我介绍,也要满讲堂地乱晃。   他也就不经意地转头,对着邱玉婵笑道,“你猜,挖走我们旧的那个武夫子的松落书院的院长叫什么名字?”   邱玉婵自然不知,在来万松书院读书以前,她连他们大名鼎鼎的万松书院的院长都不是很了解。   可是她看着马文才促狭的表情,心里突然就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名字我是不知道,但是他——该不会是姓武的吧?”   不会吧?他们书院的武夫子被人挖走,他们院长就把人家的儿子招回来做了新的武夫子?   ——如果真是她猜想中的那样,那依他们新来的武夫子的年龄来看,他应该会是那个松落书院的院长的儿子吧?   作者有话说:   评论区有小可爱发现了这篇文目前的问题诶,那我就在这里解释一下叭。   这本书的定位是感情流,开设主线本来是为了给婵婵子和文才兄开辟新的地图和剧情的转折点的。   结果小乌堆笔力不够,逻辑没盘好,让这段剧情变得本末倒置起来了。   最近这两章其实已经在摸索着改变了,希望我能把这匹脱了缰的野马给拽回来叭!   感谢在2022-05-12 23:29:35~2022-05-13 22:17: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僵尸粉某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昼夜不离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6章   马文才微微颔首, 对邱玉婵的猜测表示认同,“松落书院的院长武三羊,据说他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武开泰, 年纪就跟我们这位新来的武夫子差不多。   传闻这位松落书院的院长的大儿子好像有些叛逆, 松落书院的院长与我们万松书院的山长关系不睦的消息早已是人尽皆知了,但是早些年, 他的大儿子选择高等书院就读的时候,竟然弃松落书院而择万松书院。   他倒是不傻, 刚到万松书院报到的时候,还知道要隐瞒自己的身份, 可惜最后消息还是意外泄露了出去。因为这件事情, 松落书院的院长还曾气得险些要跟他断绝关系。”   自己的儿子都不愿意在自家的书院就读,他还拿什么跟人家争?   好在当年松落书院名声不显, 大家也不觉得武开泰因为万松书院而放弃上自家书院就读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只是父子俩明明可以对外解释说,武开泰上万松书院读书,是为了知己知彼。   可谁能想到,在仇视万松书院的山长的武三羊的培育下长大的武开泰, 竟然长成了人家的迷弟呢?   武开泰说什么都不愿意改口,还曾在公开场合下表示, 万松书院的梅山长就是天才!就是优秀!   也就是他爹小肚鸡肠,一天到晚地盯着人家。   武三羊倒是也不反驳, 他承认人家是天才, 也承认人家的优秀。同样的, 他也不掩饰自己因此而的嫉妒和敌意。   只是这一切的一切, 都并不妨碍他当街打死武开泰这个吃里扒外的混小子!   总之这父子两个只要是凑在一起了, 那就是一场鸡飞狗跳、彻头彻尾的闹剧!   邱玉婵津津有味的吃着武家父子二人的瓜, 时不时用眼角的余光扫一下满讲堂乱窜的话题中心人物之一。   只是上一秒她分明还看见武开泰离他们俩的座位尚且还有一段距离, 下一秒武开泰就兔起鹞落地跃到他们座位的侧前方来了!   “两位学子——”他微微俯身,凑近跟她分享消息的马文才。   邱玉婵眼见背对着武开泰的马文才瞳孔骤缩,下意识地一个飞踢,他们沉重的桌案差点被他整个掀起来。   武开泰也没想到马文才的反应竟然会这么大,不过他的反应速度也不是盖的,只见他屈起膝盖、利用方位姿势的优势,看似毫不费力、实则饱含力道地往下一砸,被临时变作用来攻击他的“武器”的桌案就被他牢牢地压制下来了。   “别那么激动嘛,”他的脸上还带着轻佻的笑意,“我只是好奇而已,从我开始自我介绍起,两位的窃窃私语声就没有断过。怎么,有什么事是不能拿出来跟我们一起分享的吗?”   武开泰的教学风格显然并不严肃,底下窃窃私语的学生其实并不在少数。   但他们知道的信息显然没有马文才这么全面,讨论的话题中总是好奇的成分居多。不像马文才,他们老武家的“底裤”都快被他给扒完了。   两个人凑在一起私语时的神态语气明显异于常人,实在很难不让武开泰这种性格的人感到好奇啊。   不过他真的也就只是好奇而已,谁知道这位学子的反应会这么大?而那位看似吃瓜吃到忘我的学子的反应竟然会那么快?   只见邱玉婵一边漫不经心地将桌子上、因为他们两个人的交锋而轻微震乱的书籍规整完毕,一边睁眼说瞎话道,“师兄不是要转移阵地到演武场上去上课吗?文才兄正在跟我谦让要让谁先行呢。既然师兄您这么问了,那就请师兄您先行吧。”   ——别怪她睁眼说瞎话啊,说瞎话总比真的把你们武家的八卦抖露出来好吧?   武开泰头疼地挠了挠脑壳,在注意到这两个“坏小孩儿”之前,他的确刚刚做完自我介绍,准备将讲堂里的这些学子带到演武场上去。   可是这个长得分外漂亮的小师弟,不是一直都在认真地听他身边的这个学子在说话吗?   怎么现在都被他逮着了现行了,她还能用他说过的话来堵他的嘴呢?   武开泰不甘心道,“难道你们一直都在讨论这个?”   “自然不是,说起来也是我们不对,我们两个实在是对师兄您太好奇了,所以刚刚就忍不住讨论了一番。”   “哦?你们都讨论了些什么有关于我的事啊?”   邱玉婵便把他自我介绍的那些话题掰开了揉碎了,重新讨论了一遍。   左不过一些武开泰说自己曾经在万松书院就读,她们就在台下疑惑,新来的夫子竟然同样也是他们的师兄之类的——你明明可以听得出她此刻说的必然是瞎话、但是因为她近乎完整地复述出了刚刚你话里的内容,所以你甚至不可以谴责她在开小差的“大实话”。   武开泰有些苦恼,以往的他担任的一般都是类似于此刻的邱玉婵这样的混世魔王的角色,这还是他第一次站在夫子的角度上面对书院里的刺头。   此时颇有些不知道该不该下手,又不知道该从何下手的苦恼。   最后的最后,这位年轻的夫子还是决定遵从于本心,他私心里对这样聪明伶俐的后辈其实是有一些喜欢的,他也不想像曾经的翟夫子那样严肃刻板地管教这些学生。   所以武开泰只是在临走之前,又似无奈又似调侃地说了一句,“学生就应该单纯一点,太滑头的话,可是会交不到朋友的。”然后就招呼着大家往演武场的方向去了。   邱玉婵眨眨眼睛不说话,最活泼的孔书易最先从后头跳向前来,促狭地给她竖了一个大拇指。   台下说话的人不少,可是敢像马文才和邱玉婵这样:一个对夫子动手;一个脸都不红、嘴都不磕巴地和夫子说瞎话的人,估计也就只有他们这一对儿了。   许茂松紧跟在孔书易的身后,这段时间他们俩玩得可好,只是每次孔书易凑到邱玉婵面前,他都会脸颊红红地低下头。   这这一次,大概是因为邱玉婵被新来的武夫子“刁难”了的缘故,他愣是鼓起勇气,顶着一张通红的小脸蛋,给她比划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后来的学子嘻嘻哈哈,有的会向她挤眉弄眼,有的会学着孔书易,给她竖起一个大拇指。   大概是不管在哪个时代,都缺少邱玉婵像这样敢明目张胆的糊弄夫子的人吧。   最后凑上来的是卢鸿远等人,只是他只来得及喊出一句,“玉蟾兄威武!”就被周卜易指挥着葛子安给拖了出去。   讲堂里终于只剩下了邱玉婵和马文才两个人,不是邱玉婵有意在最前面等着众学子向她表态,实在是她和马文才的位置就在讲堂的最前面。   往日动作利索的文才兄,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同邱玉婵方才一般,只是整理桌面上散乱的几本书而已,竟然摆弄了半晌。   这会儿讲堂里的学子可全都走光了,邱玉婵戳了戳马文才的手臂,这就像是一个信号,马文才把最后一本书册叠到那一沓书本上。   他单手在地上一撑,就极利落地起身站起,显露出他不断长高、如今都快高了邱玉婵有一个脑袋的个头。   “怎么了,你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   他也不回答邱玉婵的问题,只动作自然地把手臂往邱玉婵肩上一搭,然后轻轻一用力,就几乎要把身材相对娇小的小姑娘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邱玉婵被他惊得一双桃花眼都要瞪圆了。   书院里总有那么几个热情的学子,喜欢跟人勾肩搭背,只是邱玉婵早早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如今就连最大大咧咧的孔书易都不会这么对她了!何况是看起来比她还要害羞的文才兄?   他们虽然会在日常生活中做一些相对亲昵的动作,但是像这样近乎于拥抱的大动作,那还真的是相当少见。是从入学初到今日为止,邱玉婵可以细数出次数的地步。   而且莫名的,比起排斥这个动作,更令邱玉婵觉得心里有哪里怪怪的地方是,她若有似无地从马文才身上感受到的某种侵略性。   这种感觉让她脸上的笑容都变得有些不自然了起来,她很快地轻咬了一下唇,然后就伸出一只手假意轻点、实则是横亘在二人之间,“你这是怎么了?”   只是分开一点点距离,她好像就多了许多喘息的余地。   只可惜此时的马文才非但没有看出她的窘迫,反而还就着这个姿势揽着她往外走了两步,“谁说你没有什么朋友的!”他为她“打抱不平”道。   邱玉婵先是一愣,然后就想起武开泰在离开讲堂之前说的那句话——原来是因为这件事情啊。   她哑然失笑,“好了好了,你的心意我已经接收到了。放开我,让我自己走吧。”   “接收到了?”他的神态本来很自然,一副“我的兄弟竟然被人嘲讽了,就算是害羞我也要帮你撑场子”的样子。   可当他听到邱玉婵说的最后一句话以后,他的眼神却突然变得深沉了许多,“你真的——接收到了吗?”   最后半句的音量接近于无,就连几乎是被他半搂在怀里的邱玉婵都没有听清。   “什么?”她下意识地问道。   揽着她的马文才没有回答,他突然勾起嘴角,“没什么,我们快走吧!”   说完,他就听话地“放开”邱玉婵——然后改变姿势,直接把人抱了起来,“走咯。”   “马文才!”邱玉婵哪里想得到,这家伙竟然这么幼稚!她气得直呼其名,“我警告你哦,你快点放我下来!”   “不要!”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抱着一个人也还是游刃有余的样子的。   他一边轻松地跑下阶梯,一边近乎肆意地笑出了声,“有什么关系?反正我又不会让别人看到。”   “难道这只是能不能让别人看到的问题吗?”邱玉婵气得揪起这熊孩子的一缕头发来!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我们已经看到了。【指指点点.jpg】? 第87章   二人打打闹闹, 毫无疑问地成了最晚的两个抵达演武场的人。   好在马文才还有分寸,他们也不算是晚到太多。   领队的武开泰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二人一眼,却没有再在人前点他们二人的名字了。   新来的武夫子要检查学子们的学习进度, 这本应该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如果不是这位新来的武夫子坚持, 只有实战才能最好最真实地测试出学子们的武学水准,又兴致勃勃地第一个点了邱玉婵的名的话。   邱玉婵苦着脸, “不是吧……”   这跟开学第一天就考试,还专门只考她一个有什么区别?   虽然学霸不虚任何一门测试, 可她不是已经在梅师兄那里升级为助理教学了吗?怎么新来的武夫子一来,她地位就是一个骤跌啊?   邱玉婵实在是开心不起来, 武开泰却是看了一个稀奇。   他还以为既然能被人称做是“老大”, 那这位看似柔弱的学子在武学当年应该有一些过人的本事才是,怎么她一脸学渣不像被老师点名的抗拒呢?   当然这世间也不是没有纯靠智慧和人格魅力、来吸引和获取其他学子的关注和崇拜的存在, 不过这位漂亮的学子这么巧就是这样的人吗?她脸上的抗拒可不单纯是伪装出来的。   武开泰复又观察其他学子的表情,发现大家的神情都显得有些怪怪的,既不像是支持,也不像是担心。   ——怎么回事?   ——不然还是直接打一架吧?   武开泰倒是还想继续探究, 可是邱玉婵已经一脸无奈地拎着木剑上台来了。   谁让梅师兄跟她交代过,如非必要, 还是不要在新来的武夫子面前暴露出她曾经的助教的身份呢?   “还请师兄多多赐教。”她乖巧地手持木剑,给武开泰行了一个揖手礼。   “放心吧, ”武开泰玩笑似的冲她眨眨眼睛, “师兄肯定会手下留情的。”   邱玉婵:“……”【笑不出来.jpg】   台下心思百般纠结的学子们终于也能松口气了, 其实他们也觉得新来的武夫子挑中邱玉婵上台比试一事, 看起来有些奇奇怪怪的。   新来的武夫子就任以前, 他们的剑术基本上都是邱玉婵在指导。就算前些日子梅师兄特地强调过, 新来的武夫子就位以后, 邱玉婵就同他们一样,恢复普通学子的身份,但是这哪能完全一样啊?   何况新来的武夫子还是以测试学子们的学习进度的名义,把邱玉婵招上台的。   这真的能测试出他们的学习进度吗?这进度条怕不是得直接爆了啊?他们一个班的学子加起来也不够邱玉婵一个人削的啊!   这还真不是他们夸张啊,已知除了马文才以外——他险些和梅师兄打成平手,他们连梅师兄的真实水平都逼不出来。   而梅师兄,他甚至在邱玉婵手上走不过十招!   这TM还让他们比什么?怎么比?比什么啊!   只是吧,虽然让邱玉婵代表他们确实是挺奇怪的,可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向新来的武夫子解释这些东西啊!   好在他们正在纠结犹豫的时候,邱玉婵主动上台了。   ——行了,那没事了。   既然当事人自己都没觉得有问题,那他们还跟着瞎操心什么呢?他们还是老老实实地——看戏吧!   虽然嘴上没有表达出来,但是绝大部分学子的心情都还是挺激动的!   邱玉婵在剑术一途上,堪称无出其右!这是他们一直都知道的,可是在此之前,新来的武夫子不是一直都没有出现吗?   有没有可能,咱们只是说一种可能哈。   有没有可能,邱玉婵她虽然厉害,但是这厉害的程度其实也只是有限的呢?   只是因为他们这一届缺少剑术特别出彩的学子,梅师兄的本职工作又是一个大夫,所以才显得她这样的所向披靡、无可匹敌。   他们谁都不会否则邱玉婵的强大,只是她的强大好像没有边际,实在是很难让人产生实感。   今天,他们终于可以好好验证一二。   究竟是山长大人亲自出山请来的神秘夫子比较强,还是迄今为止从无败绩、游刃有余到了简直让人觉得到了神乎其神的地步的邱玉婵比较强呢?   在众学子期待又热切的眼神中,武开泰率先执起木剑抢攻过去。   与开学初同梅师兄初次对战时不同,邱玉婵从未领略过武开泰的剑术,她先是保守地用起了试探性的剑术。   武师兄的剑术风格,其实有点像马文才,走的同样都是快准狠的路子。   只是邱玉婵总觉得武开泰应该不是专研剑术的,他的剑法大开大合,以劈砍的招式居多。比起用剑,倒是更加适合用刀,而且是那种凶猛的大刀。   这种攻击方式运用到剑术上的话……邱玉婵下意识地用起了类似于梅师兄那般的剑法——春风化雨、连绵不绝——主要讲究的就是一个缠和推。   邱玉婵且缠且退、且推且走,明明她才是动作较多的那一个,围观者却全然不觉她这是落入了下风。   事实证明,旁观者清的这个说法是对的。   邱玉婵只觉自己出手就是试探,出招那叫一个柔和。   武开泰却在自己的第一招就被人轻松化解的时候,心中一震!   不是,这小子的剑术水平可和他预想中的不太一样啊!这该不会是故意扮猪吃老虎来的吧!   可是三招过后——小猪竟是我自己!   按理来说,邱玉婵用的这套剑法,武开泰早就拆解过类似的无数遍了——当年他可没少跟梅文轩切磋。   丰富的经验本应带给他更多的资本,他本应以更加轻松的姿态来应对这场比试的才对。   但正是因为拆解过无数遍类似的剑法,武开泰才更能领略到,同样的一套剑招,在不同人的手里,究竟能发挥出怎样的威力来!   他从小就是一个武学奇才。任何武器,只要到了他的手上,就都变成了小孩子过家家的玩具。学习起来就跟玩儿似的,根本不需要花费一丁点多余的时间和精力。   直到他来了万松书院,才意识到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还结识到了一个精于剑法的朋友,是难得一个在剑术方面可以和他打得不相上下、有时候还略微会让他感到棘手的朋友。   他们是朋友也是对手,因为他的存在,离开书院的时候,他的剑法甚至还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突破。   舅舅家那个据说是用剑天才、天生为剑而生的表弟,因为年纪和经验的缘故,迄今为止也没能在他手上拿到一次胜利。   毕业之后,他从了军。军营里的士兵们,多是因为家庭的缘故,才来从了军。   他们听话、勇敢、能吃苦,却未必有武学上的天赋。   偶有几个聪明的小子,但一旦对标的人物换成了他,这之间的差距虽然没有天堑那么夸张,但也绝对可以称得上是有壁的存在了。   武开泰一直都觉得,也许他要顶着天才的名号,一直到他年幼的、同样具有天赋的表弟成长起来。   然后在将来的某一天,表弟打败了他,但那一天的到来应该不会很快。   也许彼时他的肩头已然落上了白发,他可以一边欣慰一边怅惘地将武学第一人的名号交付给他,然后感叹地说起自己的曾经……   结果呢!他竟然这么快就要成为死在沙滩上的前浪了吗?!   刚刚入学万松书院的学子,今年有多大?是十六、十七还是十八?   才小了他两届!跟他被称之为天才的表弟差不多大!可他却从未听说过他的名号!   怎么的?这天才的称号原来都是他们武家人自己吹出来的吗?   武开泰开始怀疑人生。   他的剑法本来就远不如邱玉婵,她的缠剑和推剑何止是给他造成了一点小小的阻碍?简直是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会儿一分心,邱玉婵自己就觉得没意思了,她侧身将武开泰未失力道的剑招卸力往前一带,武开泰就有几分力不从心、无从变招了。   她顺势将木剑往上,轻而易举地就扼住了他的要害之处,赢下了这场比试。   心中早有猜测的学子们,登时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   演武场热闹得同过年一般,不甘心地在暗处观察了半晌的陈夫子,终于心满意足地捋着胡子离开了。   临走之前,他对邱玉婵是愈发满意!不愧是老夫的得意门生,转头就帮老夫挫了武开泰的混小子的锐气!   ——可以说是偏心偏得没了边,有了新的爱徒,就完全忘了自己曾经的得意门生兼新任同事了。   武开泰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惨遭陈夫子的抛弃,从他心里又爱又恨的优秀学子变成了许久不见、要被挫挫锐气的皮猴子大王。   他凄凄惨惨戚戚地看着脖子上横着的木剑,倒也不是输不起,只是这不是完全没做好心理准备么?   这到底是从哪里跳出来的小怪物啊!   偏偏赢了比试的小怪物,还浑然不觉自己的剑术究竟有多恐怖。   她下意识地规劝道,“比剑的时候,可不好分心哦。”完全是助理教学的后遗症。   要是武开泰没有什么反应的话,她假装自己没说过这个话,这一茬也就过了。   偏偏这个熟悉的胜利以后的姿态、熟悉的温柔的语气、熟悉的好像听到过的类似的话语……武开泰下意识地乖巧飞快地低头应声道,“是!”   于是——   邱玉婵:“……”   武开泰:“……”   看台之上,顿时一片沉默。两个人简直变成了大写的“尴”与“尬”。   好在台下的学子们还沉浸在震撼和八卦的心情里,不然事情可就真的变得好玩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开始迫害武师兄~? 第88章   好在武开泰还是有点如今自己是夫子的意识的, 知道自己不能就这样放任大家继续哄笑下去。   他剑尖点地,笑得疏朗又洒脱,“师弟本事不小啊, 不过可不要小瞧师兄啊。”   他拍拍手, 将大家的注意力吸引回来,“我说邱玉婵上台以前, 你们的神色怎么都怪怪的呢,合着是等着看我笑话来的啊。”   他语气轻快, 没有一点儿架子,个别胆大的学子主动在台下应和他, “我们也没想到夫子你一挑就挑中了邱玉婵啊, 她可是我们万松书院的剑神!”   “对啊对啊,这怎么能说是我们在看夫子您的笑话呢?分明是夫子您太有眼光了啊。”   “哼, ”武开泰一派自然地跟大家互动,“你们的剑术要都是这个水平,我看我还是趁早辞了武夫子的这个职位,继续回军营打拼去吧。”   虽然不能帮朝廷培养优秀的下一代, 但是好歹也能为家国出一点力吧?   “夫子您竟然是行伍出身?”   “是啊,刚刚做到从五品的游击将军, 就被山长请回来教育你们了。谁知道我这一大把年纪的,竟然一回来就被师弟反教育了一场。”   武开泰只比他们大两届, 撑死不过二十出头, 若是家里没有什么渊源, 这个年纪能做到从五品的游击将军, 已然是十分了不得了。   学子们好奇心顿起, 逮着武开泰问起了各种各样的奇奇怪怪的问题:为什么要放弃官职到万松书院教学啊?教学是长期还是短期, 以后还能回去吗?军营里的生活又是怎么样的呢?   武开泰挑着自己从军时的一两件趣事同他们说了, 至于为什么要放弃官职,回曾经的书院来当个夫子?   当今朝廷吏治不清,腐败知风甚至渗透军营等地。   出身优越的世家子弟,一进官场,就是高位打底。   武开泰从军之前,跟家里人处于半闹翻的状态,入职全凭自己在书院时的成绩,初入官场时只是一个小小的从七品。   原本他以为,以自己的能力,杀敌立功、加官进爵,都应该是手到拈来的事情。   谁知道没有背景关系,他连自己的功劳都保不住。   年少气盛的他在营地闹了一场,谁知道腐败由上至下,他连点儿水花都没有抗争出来。   后来憋着一口气努力,愣是在功劳十不存一的情况下奋斗到从五品的位置。   只是官阶晋得越高,他就越迷茫,不知道自己这样努力奋斗的意义在哪里。   他是奋斗出头来了,可是更多的蛀虫踩着他晋升得更快、更高。很多和他一起从军的青春热血的同袍,在这种见不到曙光的环境下逐渐变得麻木。   他可以不去挤占其他人的功劳,可是其他人的功劳一样保不住。   虽然他的初心只是为了保家卫国,但近些年,他们的敌人越来越多地变成了自己的同胞——朝廷不济、官员腐败、各地都有百姓起义。   一往无前的小太阳难得地迷茫了一回,他将自己的困惑写在信中,寄给了自己的恩师。   收到信件的梅宜年连夜启程,赶赴军营,同他促膝长谈了一番。   武开泰讶异感动之余,在梅宜年的帮助下认清前路,最终选择了回到母校任教。   不过官场上的黑暗,眼下还不太适合讲述给这些天真的小师弟们听。   武开泰插科打诨,说自己毕生的理想就是教书育人,只是以前没机会,现在机会来了,他可不就马不停蹄地跟着来了吗?   这一番话下来,倒是帮助众人捋清了他的来历。如此年轻的从五品将军,来教导他们这些初出茅庐的学子们,实在是绰绰有余了。   不经意地为自己正名过一把以后,武开泰再来考校众人的实力,大家也都开始正经了起来。   只是心里虽然已经有了准备,少了新来的武夫子刚刚被自己的同窗打败的轻慢之心,但是他们在真正和武开泰对战的时候,还是被他猛虎一般的威势和攻势给彻底地吓住了。   没有切切实实地跟他打过一场,众人根本不会明白,武开泰的武学天赋有多么恐怖。   他就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一只不容侵犯的猛虎,用着比梅师兄还要更加可怕的威严和气势,不容寸进地守护着自己的领地。   也许他的剑术水平确实是和梅文轩不相上下,但是沐过血的人,光凭眼神和声势,就可以震慑到他们这些只在书院里打过转转的学子们了。   更别说,他确实还有着一手卓越的剑术。   每一个跟他对战过的学子,在对着这位新来的武夫子心悦诚服的同时,都不由地要看上邱玉婵一眼。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可以毫不犹豫地对着武师兄出剑?心中没有畏惧的同时,还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   如果说此前,“剑神”一称,只是他们对邱玉婵的一个调侃,只是他们给她定义的打败师兄的一个殊荣。   今日,他们心里开始真正地似有若无地意识到,“剑神”这个称呼,对于邱玉婵来说,可能并不只是一个调侃,甚至都不能算得上是一个野望。   她就这样轻松地打败了如此高明、如此恐怖的两个人,至少在剑之一途上,她是真真正正地达到了神乎其神、只能令他们仰望的境界的!   除了邱玉婵以外,在场的还有一个让他们感到惊讶的人,就是马文才了。   当初马文才真把梅师兄的真实水平逼出来,如果不是横空出世了一个邱玉婵,在剑之一道上,他绝对是值得他们这些学子仰望的。   可是横空出世了一个邱玉婵,他的光芒毫无疑问地被遮住了大半。   可是今天,他们又对此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马文才他竟然能跟武师兄打得有来有回!而且二人剑术水平竟然显而易见地处于伯仲之间!   讲道理,梅文轩的剑术其实是相对能够克制他们二人的剑法的。   而且马文才还是第一次挑战那样的剑术,行动之间未免有些束手束脚;与之相对的,梅文轩却有过充足地跟他这种类型的剑法对战过的经验。   就是这样,马文才依然能想到放手一搏的办法。虽然最后惜败于梅文轩之手,但是他的武学天赋可见一斑。   今日跟同类型的武开泰对战,他可算是踩到点子上了。   连武开泰都有些纳罕,这小子怎么有点见过血的幼虎的意思?如果不是因为年纪和经验,这会儿他真不一定能胜过他。   外人只看到武开泰赢了比试,邱玉婵剑神之名不垮,马文才终究是棋差一着。   只有武开泰暗暗心惊,如果是处于同样的年纪,他的剑术水平是决计不如马文才的。这不是跟同窗好好训练过好几年,结业以后又一直没放下过武艺的习练吗?   一个邱玉婵,是这小子天赋异禀。他要是再输给一个连书院都还没出的小兔崽子,那他这些年可真是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可是就以马文才如今的水准,绝对是能让武开泰感叹一句,书院今年新收的学子,究竟是怎么样的怪物的地步了。   好在除了这两个小家伙以外,其他学子的水平再是优秀也是有限。不然武开泰都要怀疑,恩师让他来万松书院任教,难道是想给他来一个以毒攻毒?   只在他在书院受到的打击够大,他就不会觉得军营里的生活难挨了。【心如死灰.jpg】   还好不是,幸好不是。   但总体来说,这一届学子的剑术水平还是挺出乎他的意料的。   本身的水平姑且不提,他在考校他们对剑法的掌握的时候,这些学子竟然大多都能有模有样地耍出一整套来。   虽然耍得有难有易,但就从他们剑法的统一度来说,至少有两套剑法,应该是入学以后才学会的。   简单的那一套,大家基本上可以算是完全掌握。   较难的那一套,大家也都进度不同地扎扎实实地学会了许多。   要知道,他曾经也是在万松书院学习过的。   书院原本的武夫子翟光远,他是在万松书院建立之初就被招揽上山的,自身水平不能说是没有吧,但是教学水平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   半年的时间,能让学子们掌握好一门完整的剑术都算是不错的了,哪有如今这样的高效率?   武开泰忍不住为他代课的兄弟感到骄傲,这要不是他的医学天赋实在是太高,这妥妥的一个被医学耽误的教育大师啊!   他忍不住当着大家的面夸了诸学子和梅文轩几句——武开泰,一个成熟的夸夸机。   台下就有学子起哄一般地笑出声来了,“夫子,那您可少夸了一个人!”   “是啊是啊,这些天里,我们的剑法可大多都是由玉蟾兄他来指点的。”   “他可是我们的助理教学呢!”   武开泰爽朗的笑声登时戛然而止,当年,由于翟夫子的教学水平实在是过于差劲,他和梅文轩可没少在课后被同窗找上以求指点。   怎么这还有一个弯道超车的?上来就获得了教导同窗的资格了?   邱玉婵无辜地回望过去。   这算不算是梅师兄说的必要情况?虽然她也没特意瞒着,但是这身份暴露得是不是太快了?   那梅师兄让她回归学子身份的意义在哪里?总不能是为了让她混在里面,暴打新来的武夫子一顿吧?   她很快就知道隐瞒的意义是什么了,只见武开泰在台下兀自思量片刻,就十分自来熟地跳下台。   他来到邱玉婵身旁,毫不客气地伸手就想要揽住她的肩,“哈哈哈,师弟你怎么不早说,原来你是书院给我配备的助理教学啊?”   站在邱玉婵身旁的马文才,顿时神色骤变!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5 21:28:49~2022-05-16 20:39: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昼夜不离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就在武开泰的手马上就要落上实处的时候, 他突然被人从手腕处牢牢制住。   “师兄,”紧紧地钳制住他的手腕的马文才冲他露出单纯友好的微笑,可他说出来的话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你清醒一点, 书院可不负责发放这个。”   “是啊是啊,”邱玉婵调整好姿势, 冒出头来,“我可是梅师兄私人聘请的助理教学, 作为报酬,他可是要教导我医术的。难道说, 武师兄也有什么特别的技能可以教授给我吗?”   早在马文才出手制衡武开泰之前, 邱玉婵就对他自来熟的动作略有所觉。   马文才就是不上前,她也有把握脱身。   可是马文才一上前来, 旋身而出的邱玉婵反而差点一头栽进他的怀里。   只是她也不尴尬,很快地调整好姿势,就站在马文才身旁怼起武开泰来。   武·除了打架什么都不会·刚刚甚至还没有打过邱玉婵·开泰只好:“……”   “好啊,你们这两个小家伙, 一唱一和地在这欺负我呢?”   “师兄,你真是误会我们了。”马文才出人意料地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这怎么能算是欺负呢?”邱玉婵紧跟着说道。   “嘿, 你们——你们这两个——”武开泰给他们俩气乐了,“算了算了, 我看你们的剑术学得也不错, 之后也应该学习一些新东西了。”   武开泰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们——小兔崽子们, 可别仗着剑术水平高, 就不把夫子放在眼里了啊。我还就不信了, 十八般武艺, 你们还能样样精通不成?   如果你们不能的话——嘿嘿, 那就不好意思了,我能!   武开泰打定主意,要在其他武学项目上一雪前耻!免得这两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连“尊重夫子”这四个字都不知道该怎么写!   武开泰一边拍手吸引众人的注意力,一边一马当先地走在前头,“我看大家的剑术学得都不错啊。走!咱们一起去测测你们的射箭水平!”   这可不是武开泰胡挑乱选出来的啊,“射”之一艺包含在君子六艺之中,凡是世家子弟,就没有不会这个的。   而且不管你其他武艺学得怎么样,射箭的基本关总是要过的。   他又已经挑战过四十多个人了,这种不需要对打就可以测试出大家水平的项目,也比较适合如今的状况。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天凉了,是时候让这些小兔崽子见识一下军中神射手的魅力了!   武开泰自信满满地在前面开路,在他不曾留意的身后,众学子又开始用那种欲言又止的眼神看他。   ——师兄!师兄,你等等啊!   虽然入学以来,他们就没有开展过与箭术有关的课程,但是马文才箭术卓绝的信息,是他们从一开学的时候就知道的了啊!   不仅仅是他出场时的惊艳一箭,这一届学子有不少杭州本地人,马文才的箭术,一直都是他们叹为观止的存在。   在精准度上,他可以百步穿杨!   在力度上,他甚至可以一箭半透城墙啊!   师兄,你刚刚才被他的小伙伴打败过一次!你为什么非要想不开,非得挑大家的箭术水平来测试啊!   可惜武开泰对自己的箭术水平同样自信,这会儿已经一马当先地走到前面去了。   后面跟着的学子心里打鼓,不是他们不相信新来的武夫子的水平,实在是邱玉婵和马文才这两个人,他们真的不能以常理来度之啊!   现在在他们眼里,武夫子就是跟他们一样的可怜人,明明自己亦是不差,偏偏遇上了同时代的两个变态人物!   这是他们不努力吗?这是敌人太强大了啊!   这不做比较还好,一做比较当真是心都酸透了。   为什么他们没人不服马文才,为什么他们试图跟邱玉婵结交、可是她一拿比剑当借口、他们就不约而同地退却了?   因为人生已经如此艰难,他们真的不想主动去找揍了啊!   可是他们又不能阻止武开泰,武夫子要测试大家的射箭水平,你为什么要阻止,又要拿什么去阻止?   唯有几个心地善良的书院仅剩的小良心,在武开泰准备箭靶和箭矢等装备的时候,略略在他身旁提醒了一句,“夫子啊,我们看你好像跟玉蟾兄、文才兄是早就认识的?”   “是啊,”武开泰不设防地回答,“今早我们几个就先在你梅师兄那里见过了。”   “哦哦,那认识的也不算早哈。那你应该没有听说过,文才兄他的箭术好像很高明哈哈哈。”书院良心僵硬地把话题转移到马文才的箭术水平上。   武开泰却丝毫没有意识到他的好心,“哈哈哈,是吗?那我一会儿可要好好见识一下了!”   良心:“……”算了,也许武师兄他自己在军中时的定位就是一个神射手呢?   ——还真被他给猜对了……一半。   武开泰的箭术水准虽然还称不上军中神射手,但也差之不远矣。   古有神射手百步穿杨,他可以距离一百二十步,穿透指定的杨柳叶片。   在军中,只有专门的射手可以在此道上胜过他。数量还不多,如果不是他近战的功夫更强,他早就被安排到弓箭手的位置上了。   这一届学子的箭术水平可能不低,但总不至于刚好就出了一个神射手吧?   如果真是这样,他兄弟怎么可能会不事先跟他通个气呢?   要知道现如今他可是书院的武夫子了,就是为了书院的颜面,他也不可能就这么放任着他丢人吧哈哈哈。   梅·现在正在医舍晾晒药材·因为太忙·迄今为止还没开设过剑术以外的课程·文轩:“……阿嚏!”   医者不迷信、甚至不会想要有人正在心里念叨他的梅文轩,伸手给自己把了个脉。   让我们把视角切回演武场这边,拜马文才和邱玉婵在入学初的那一场箭术比试所赐,如今书院的弓箭来了一次大更新!   无论是是弓还是箭,都换上了上好的柘木制品。   这也就意味着,像邱玉婵和马文才第一次比试时的那样,将所有箭矢都破成两半的炫技式比试法,在这次的测试里,是不能再用了。   这同样也意味着,邱玉婵可以在这次的比试里,更加追求精准度而非力度了。   邱玉婵适应性地开合手上的柘木弓,桃花形状的美眸微弯——这可真是一个惊喜啊。   武开泰虽然自信,但他也非盲目自信。   而且既然他现在的身份是夫子而非学子,那有些比试的胜负,他就不能一笑置之。   所以箭靶布置好以后,武开泰先给诸位学子打了个预防针,“听说你们这一届的学子中,出了一个神射手?”   众人默默将目光集中到马文才的身上,马文才没有说话,是不是神射手,一会儿的比试中自然就能见分晓了。   武开泰默默地将众人的反应记在心里,面上他则继续说道,“巧了,你们师兄我读书的时候,大家也是这么夸我的。”   “真的假的啊,师兄?”   “那师兄你读书的时候,有人喊你是剑神吗?”   场上的氛围一下子被武开泰搅得热烈了起来,“去去去,你们可少来消遣我啊。我跟你们说,虽然我耍剑不行,但是射箭我是真的可以的啊。   这样吧,今天,你们在场的所有人之中,只要有两个人能胜过我,我就请大家到山下的醉仙楼里吃饭!怎么样?你们这些小兔崽子,有信心没有?”   “切——”   场下响起了一片嘘声,“师兄别啊,你不是对你的箭术有自信吗?那为什么还要有两个人能胜过你啊?一个人就行了呗!”   “是啊,师兄!咱们这神射手的面子可不能丢啊!”   醉仙楼可是落松山下最好的酒楼!   除了少数家底丰厚的人,可以在休沐的时候,一日三餐地到那里去打卡,其他人也只能偶尔到那儿去打打牙祭,有些人甚至都还没到醉仙楼里去吃过饭。   若非武师兄开口,日后他们要上哪儿去找这样的大团建的机会?   何况饭菜是不是好吃、价格是不是昂贵倒还在其次,这可是夫子倒请他们吃饭啊!这世上能有几个人有机会享受到这样的殊荣?   几个活跃的学子使尽浑身解数,以期武开泰能够降低标准。偶有几个平日不怎么说话的,也被这活跃的气氛带动起来,跟着大家起了两声哄。   武开泰倒是宠辱不惊,氛围活跃起来了,他就跟着他们闹;这会儿大家都在闹腾,他也不会觉得自己被逼得下不来台了。   “少来少来,你们可别想诓我啊,面子哪儿有老婆本重要。两个人啊,少赢我一个,这顿饭都吃不成!”   他这样打过预防针,就是输了,学子们的注意力也不会集中到他本事不济上。   虽然哪家书院也都没有规定,夫子必须得样样都比学生强——不然让那些教授天才学子的夫子们可怎么活?   可他在众学子心目中,可是山长亲自出山请回来的,武开泰就想尽力避免这些问题。   然后,就是必须得有两个人赢过他才能下山请客的约定了。   武开泰倒是不缺银子,可他也不知道那位学子的箭术水平到底有多高,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他就赢了呢?   那不是把压力都给到那位叫马文才的学子身上了吗?还是得定死至少得有两个能赢过他的人才行。   武开泰先是一锤定音道,“好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复又挑衅地勾起嘴角,“还是,你们连四十多个人里面,能有两个人胜过我的自信都没有?”   作者有话说:   关于进度:最开始设定书院线和感情线是并行的,开窍以后就是日久生情。结果被文才兄诱惑到,他俩先前的互动太多,现在只能先赶这边的这条线了。   不是我不想写他们的互动,是我不知道怎么跳过这些剧情写到他们的互动,因为这些线都是早就定好的。【泪目.jpg】   或者我试试加更赶一赶进度?? 第90章   “师兄, 你这话说得……”   “大家伙,可不能让新来的夫子瞧不起咱们啊!”   “拼了!”   “为了醉仙楼的大餐,拼了拼了拼了!”   “吃光武师兄的老婆本!”   “对对对!”不知道哪个缺德鬼喊了那么一句, 后来的大家的口号突然就变成了, “吃光武师兄的老婆本!”   “你们这些家伙……”本意只是一个玩笑的武开泰,完全没有想到, 这些小兔崽子竟然会这么缺德。   结果“小兔崽子们”看到他的表情以后,瞬间变得更加来劲儿了, “师兄!同窗一场,单身一起!你可不能背着梅师兄, 先娶到老婆啊!”   “对对对, 我们可不能让武师兄先娶到老婆啊!”   “对什么对,你们这些小兔崽子, 放下这些豪言壮语之前,还是先想想自己能不能赢过我吧。”虽然他还没有情缘,但是他有身为单身狗的尊严!   他没老婆是他不想,都有这些小兔崽子们什么事儿啊?   “武师兄放话说了, 让我们放马过来!大家上啊!”   “上啊!”   “冲冲冲!”   邱玉婵:“……大家可真有活力。”   “谁说不是呢?”马文才心情复杂。   这些人想说豪言壮语,说就是了。说完以后, 个个都要朝他挤眉弄眼的算怎么回事?   当初,马文才的出场虽然霸气, 但也显得过于不把人命放在眼里了。   后来虽然用百两黄金做了个顺水人情, 但是书院诸多学子对其的观感, 还是畏惧多过于尊敬的。   也就是他在邱玉婵身上, 表现出了过于多的人情味。当初差点被他一箭射死的卢鸿远, 而今竟然也敢毫无心理阴影地乐颠颠地跟在他们俩的身后, 这才冲淡了诸位学子心中对其的畏惧之意。   然而就在今天, 单身狗之魂熊熊燃烧起的他们,彻底被武开泰口中的“老婆本”刺激到了!   师弟们没有老婆,所以师兄也不可以有老婆!   武开泰:【脑袋上缓缓升起一个问号.jpg】   所以他马文才!只要能帮他们坑到武师兄的老婆本,他们就是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了!   什么敬畏,那叫尊敬!   什么视人命如草芥?那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什么叫除了邱玉婵之外,书院其他学子给他提鞋都不配?卢·一号小弟·鸿远说得对,那都是大佬们的格调!是他们这些凡人不配!   邱玉婵亲眼见证了马文才的风评在一堂课之间急剧上升的盛况,她忍不住揉了揉自己嘟嘟的脸颊肉,“……这真的对劲吗?”   还是说,这就是上辈子哥哥口中她不理解的、男孩子之间的吃了一顿饭就多了一个爸爸的友情?   马文才本来也觉得这些人肉麻兮兮的,不过一场比赛、一顿饭罢了,至于统一口径、就差没把他夸出花来了吗?   可是他见到邱玉婵这副难得一见的可爱模样,瞬间就觉得这些人说得还挺对。他飞快地戳了一下邱玉婵从指缝里漏出来的脸颊肉,然后就在她愣怔的眼神下一本正经道,“走!咱们去把武师兄的老婆本给赢回来!”   邱玉婵气得鼓了鼓脸,拜托,你戳得可是我的脸诶!难道你以为你装作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我就真的没感觉了吗?   不过——武师兄的老婆本啊?她好像也挺感兴趣的。   所以这一次,就先记在账上好了。   邱玉婵手腕轻旋,弯弓就在她手上转过一道漂亮的弧线,“走吧。”   ***   万众瞩目的射箭比试,就这样草率地开场了。   这一场比试,确切地说是测试,是所有学子都要上场的。   演武场上一共也十个箭靶,万松书院这一届的学子则有四十余人。武开泰索性将人分成五批,测试之余,只有十箭都射在靶心上,才能继续和他比试。   因为学子和箭靶之间的距离只有六十米,如果他们连箭箭都射中靶心都做不到,那他们也没必要再接着比下去了。   当然这个标准只是相对于他而言,六十米的距离,每一箭都能射中靶心,对于普通的学子来说,已经是一个很亮眼的成绩了。   出乎武开泰的意料,四十多个学子之中,竟然有将近四分之一的学子可以做到这一点。   “哇哦,看来这一届学子的质量是真的不错啊。”   剩下来的学子之中,唯有一个梁山伯,是差得比较离谱的。就连剑术差得出奇的卢鸿远,在射箭这一君子必习的技艺中,都有两箭是在靶心上的。   这个梁山伯嘛,在来讲堂之前,梅文轩跟他交代这一届学子的基本情况的时候,还曾经特意提过他一句。   入学初连剑都握不稳,现在也可以完整地舞出一套最简单的剑法了。   而且武开泰跟他对战的时候,也曾经注意到过这名学子。他的实战水平可谓是差得出奇,一把木剑,只知道死死地握在手中,不知道该如何防守以及进攻。   不知道他是梁山伯的时候,武开泰还就着这一点玩笑般地说了他两句;知道他就是那个入学之初连剑都握不稳的名叫梁山伯的学子以后,他心里竟然还诡异地冒出了“看来他还是有了进步的嘛”的念头。   当时武开泰倒是不觉得他这念头出现得有什么问题,直到他在剑法之后,又再度见识到了梁山伯辣眼睛的箭术。   难不成这位学子就没有一项自己精通的武学?又偏偏是一个只要学习了就能进步的奇才?怎么,难道他这十余年里,是第一次碰剑、碰弓、碰其它种种武器的吗?   在梁山伯羞愧的神情中,武开泰甚至还笑嘻嘻地开口安慰了他两句,心里却将这一次的疑问暗暗地给记下了。   万松书院虽然没有学子不能是武学白痴的规定,但是成绩差就是成绩差。他可得好好地记着,一开始就及格的学子,就算日后不会有什么大的进步了,也总比那些从零分进步到十分的学子强。   唉,想要当好一个夫子,可真是难啊。   ***   好夫子没有批评那些成绩不好的学子,还着重夸奖了那些满分的学子们。   只是大家还没来得及露出笑脸,小心眼的、记得这些学子全都是觊觎着自己老婆本的小兔崽子们的新武夫子就表示,“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干脆一点好了。不需要继续参与比箭的学子们,帮帮忙,帮忙把箭靶往后移三十米。”   “三十米!”人群中传来小小的惊呼声。   他们也不是没见过比箭比不出结果,要往后移动箭靶的,但一般都是十米十米地往后移,哪有出手就是三十米的说法?   “怎么?”武开泰丝毫不掩自己的嘚瑟,“你们怕了?”   少数能够参与第二轮比试的学子们,此时心中确实是在打鼓。他们对自己的箭术水平心里有数,十米十米地往后移,估摸着还能撑个一二轮,但是这一移就是三十米?这是要一轮定胜负啊?   他们心里有数,但是面上又不愿意认怂。   只他们没想到的是,他们还没开始表态呢,那些被淘汰出去的学子们就一脸激动地撸起袖子,“谁怕谁啊!”然后一脸豪气地把箭靶往后移了有三十米远!   少数箭术出众的学子:“……?”他爷爷的,他们这真的不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吗?   他们在心里暗暗记下这笔账,但是面上还是十分从容地举起了自己手上的弓。【一环的成绩,十环的气势.jpg】   只是气势是气势,技术是技术。这一轮过后,场上最终只剩下了四个人——分别是马文才、邱玉婵、当事人武开泰和出乎众人意料的周卜易。   这小子的箭术竟然有这么高吗?!   周卜易眯着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武开泰看到周围还剩下三个人的时候,一颗担忧老婆本的小心脏就“砰砰”“砰砰”地跳了起来,“怎么回事,你们这一届,不是只有一个神射手吗?”他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这才九十米的距离,只是射中靶心而已,算什么神射手啊?”   光是她和马文才比试的时候,就是八十米的定点射击了,当时还因为要快速地劈开箭矢,导致她手上没了力气。   现在却只是需要射中碗口那么大的靶心而已,而且不限速度、不需要那么大的力度,别说是往后移三十米了,就是直接往后移六十米,邱玉婵也不带怕的。   平日里看似佛系的少年没有说话,只是赞同地点点头,脸上的神情,是近乎于理所当然的寻常和淡定。   一直被武开泰警惕着的马文才则直接一锤定音道,“既然这次测试没有分出胜负,那我们就再把箭靶往后移三十米?”   三个少年少女就这样轻易地达成一致,他们把目光转到武开泰身上。   武开泰抹了一把脸,“搬吧。”你们这哪是把目光转到了我的身上,你们这是把压力给到了我的身上啊!   一百二十米,已经是他能保证全中的极限了。本来这已然是一个十分不可思议的成绩,怎么落到这几个小兔崽子身上,却感觉他们还不放在眼里的样子?   完了,今天他不会马失前蹄,又要丢面子,又要钱袋大出血吧?   可恶!告诉我,你们这只是在虚张声势啊!   武开泰心里本来就有点打鼓,命令他们移动箭靶,是他被誉为武学天才最后的倔强了。   谁知道这些小兔崽子,一点儿也不知道体谅他的心酸。   他一声“搬吧”刚刚说出口,刚刚被淘汰出局的那些学子们就率先站出来,争先恐后地要帮忙移动箭靶!   ——哈哈哈哈哈,原来迫害别人的滋味儿竟然这么好!   接连被刺激的武开泰,“……”这帮臭小子……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作话献给我们一生骄傲、如今天天被迫害的武师兄。【点蜡点蜡点蜡.jpg】   PS:我好像了解到大家的诉求了,想看掉马【灵光一闪(划掉)看到评论区.jpg】   掉马会有哒,已经在大纲里面了hhh,但它真的在很后面。【捂脸.jpg】不过中间还是会有其它安排哒~么么哒~感谢在2022-05-17 20:27:30~2022-05-18 19:46: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昼夜不离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章   测试进行到第三轮, 周卜易憾以一箭之差而出局。   被淘汰出场前,他还不是凡尔赛胜似凡尔赛地感叹了一句,“这不会动的靶子, 果然没有那些会动的东西好打啊。”   别说是武开泰了, 那些上来迎接他、想要称赞感叹几句他高超的箭术水平的同窗们,都恨不得一个箭靶拍在他的脸上!   这移动靶还比固定靶好打了是吧?你这个下场的, 怎么比场上待着的那些人还气人呢?   不提场下的那些人是怎么义愤填膺、摩拳擦掌的,武开泰看着场上唯二的两个对手, 忍不住为自己掬了一把辛酸泪,“怎么又是你们两个啊?”   这年头的武学天才, 难道都是批发来的吗?   别说是武开泰了, 就连邱玉婵都想为他感叹一把这份孽缘,她十分走心地安慰道, “可能这就是缘分吧。”   武开泰的表情看起来更加幽怨了,“尤其是你。”   马文才这小子虽然天分极高,但这不是经验尚浅吗?他认真一点,至少可以在他并不擅长的剑术课上胜过他。   可这邱玉婵是怎么回事?拥有一手仿佛开了挂一样的剑术也就算了, 这怎么还带精通箭术的呢?   女娲造人的时候,是不是给她捏多了点东西啊?   武开泰情真意切地悲愤了, 邱玉婵这点儿尊师重道的道理还是懂的,她闭上嘴巴, 做了一个用手拉上拉链的手势。   这一回, 不用他们提醒, 周围看热闹的学子们就自觉地把箭靶往后移了三十米。   武开泰阻止不及, 眼泪都差点迸射了出来——不是, 前面是人数太多, 所以往后一拉三十米, 一局定胜负。   现在大家都快到极限了,大家能不能懂得变通、量力而行呢?十米十米地往后拉不行吗?   ——等等!   武开泰突然惊觉!到了极限的人,应该不会只有他一个吧!   好在女娲捏土的时候,还是没有过分偏心的。这个距离对于邱玉婵来说,其实也是有一点太超过了的。   只她有一个很特别的地方——虽然这个距离她很难瞄准准心,但是凭着直觉盲射,她竟然也能中个十之八九!甚至比她刻意去瞄准,还要更容易命中靶心。   邱玉婵也说不清这是什么原理,但这并不影响她在这一轮里,表情比身边的马文才还要从容自信地毫不犹豫地射击。   武开泰被她自信的表情迷惑住了,不是他心态不行,实在是他过去二十几年的人生中,真的太少受到过来自武学方面的打击了。   武开泰已经极力调整过了,但是能力所限外加些许的心态影响,他这一局的成绩并不是很乐观,只有两箭是射在靶心上的。   反观邱玉婵,十箭中了六箭,另外三箭在九环,一箭在八环。   再看马文才,虽然射击的时候速度并不快,但是他射出去的十箭都稳稳地立在靶心上,还大致地连成了一个圆形。   其箭技之神异之处,甚至压过了邱玉婵剑法和箭术同时胜过了武夫子的风采。   传闻中他的箭术再神奇,那也只是传闻之中的。   开学初的那一箭再霸气,它对权势地位的宣扬也远比展示技艺的成分重。   不似今日这般,一百五十米的距离,竟然还能箭箭命中靶心!   这是什么概念?   以如今的工艺水平,弓箭的最大射程也不过就在二百米左右,取决于顺风的环境条件、掌弓者的用箭水平,可能可以把它的射程拔高到二百五十米。   但这只是最大射程,其有效射程,可能也就是一百二十米到一百五十米之间。   所以说,依照马文才如今箭箭命中靶心的情况来看,他的用箭水平,可能还会受到当今工艺的限制!   要知道,比试的时候,他用的可还是自己不甚熟悉的书院的统一制式的弓箭呢!   从零失误的第五箭开始,几乎是马文才每往靶心上射中一箭,跑到一百五十米开外的箭靶旁凑热闹的学子们就要捂着嘴巴惊呼一声!   直到他十箭都命中靶心,还自信且恶趣味地将十支箭矢排列成一个完整的圆形以后,众人已经连惊呼都不会了。   他们不自觉地在心里屏息,这样精妙绝伦的箭术,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简直可以和邱玉婵那一手神乎其神的剑法相媲美了!   同一时代,竟然出现了两个这样的天才!   而且他们擅长的武器还不尽相同,没有谁的光芒会被谁掩盖!   更令人绝望的是,这两个人竟然还是一伙儿的!   他们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要被这样的两个怪物在不同的领域来回吊打?   女娲造人的时候,是只平均分配了泥巴吗?   容貌呢?家世呢?天赋呢?这不数不知道,一数怎么全都是他们两个的啊!   明明赢得了一场盛宴,演武场上的学子们却不由和武开泰一同流下了心酸的泪水……等等,这么一想,最惨的怎么好像是他们的师兄兼新任武夫子呢?   被师弟兼学生的天赋打击到了也就算了,他甚至没有默默舔舐伤口的时间和机会,因为——他的老婆本现在也要没有啦!   诸位学子突然反应过来!他们同窗为他们赢得的胜利究竟意味着什么!   只见反应最快的学子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邪笑,然后邪恶的笑容就在这片演武场上蔓延开来……“哦!”   “哦呼!”   “请客请客请客!”   “我们赢了!”   “醉仙楼的超级大餐!”   “师兄——”   “夫子——”   没有一丝一毫的默契的欢呼声,却默契地汇聚成一片惊人的音量,响彻在演武场上方的天空之中——也就是演武场没有屋顶了,不然早晚被这班不懂得矜持的小兔崽子们给掀翻了去。   武开泰沧桑地仰望蓝天,像是在打量自己从未出现却已经要逝去的老婆。   他这么多年的军功也不完全都是白挣的,官位都升得这般快,何况是真金白银的赏赐呢?   只是吧,万松书院这一届的新生,竟然有足足近五十人!   醉仙楼一共就三层,请这些大胃王吃饭,他估计自己起码得包下两层楼来。   这么大的动静,山下那些人不得打听啊?这一打听,他的一世英名,可不得全都给毁完了吗?   武开泰的内心戏十足,却连吊这些学子们的胃口的心思都没有。   他果断地安排学生,一个去通知厨房,今天中午不用准备他们的饭菜;两个去通知他的好兄弟和梅妹妹,梅妹妹就管着这些杂役呢,与其让她事后从闲人耳朵里听到他的事迹,再把事情分享给他的损友兼好兄弟,不如现在他就主动把人给叫出来!   等一会儿吃饭的时候,氛围到了,他就在众人面前自嘲两句,一场黑历史不就被他化解于无形之中了吗?   嘿嘿,他果然是个天才!   陈夫子就先别叫了,他老人家有点古板,怕他一起来了,学生们放不开。   今天就当师兄请朋友和师弟们吃饭,以后再请他老人家单独吃一顿吧。   当然武开泰不请陈夫子的根本原因,还是在于他既不想请来山长,又不想他老人家以为自己被孤立了——这种黑历史,他就是死!也不会主动抖露到他老人家面前去的!   一切都安排好了以后,武开泰组织大家到山门口去等人,谁知道演武场顺不顺他兄弟和梅妹妹的路呢?还是出去等着吧。   武开泰如此贴心地为众人一一安排到,上一秒他还在心里夸赞自己的为人处事,可是下一秒他就恨不得绕着医舍的远路下山!   因为山门口,惊现了一位万松书院的山长啊!   “嗯,”那个风华绝代的美人好奇地开口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怎么全都到山门口来了?”   学子们都还在犹豫要不要跟美人山长说实话,实话实说会不会对他们这个其实还蛮讨人喜欢的武夫子产生什么影响,那个刚刚还信誓旦旦地在心里说,绝不会主动将这种丢人的事情告知给他的山长大人的武开泰就当场来了一个滑跪。   他可怜兮兮地说自己输给了两个师弟,现在要履行诺言,请所有学生下山吃饭去了。   他说书院这一届的学子是真的很优秀,但是他真的被打击得可惨了。   他说两个师弟格外的出色,对比起来,他这个师兄真的好没用。   他说请客吃饭,银子真的不是问题,可是他的面咂也是真的要没有了。   武·心机·狗·开泰凭借着优异的话术,得到了美人山长一个爱的摸摸头和温柔的话语鼓励。   诸位学子从没见过这个阵仗,只心觉哪里怪怪的,却又总结不出来。   邱玉婵就不一样了,此刻,她特别想艾特一下她那久久未到的梅师兄。   不知道这一对的塑料兄弟情,在共同的铁血迷弟情面前,会不会当场破裂呢?   邱玉婵忍不住频频回望山门处往里的方向,于是便自然而然地错过了另一个方向的来客。   就在梅宜年有一搭没一搭地安慰着武开泰,武开泰心下改变主意想要把万松书院的全体师生一同请下山去吃饭的时候,山门处往外的方向,突然传来了一声中气十足的“啊呀呀”的叫喊声。   作者有话说:   终于写到这里了!这个剧情点过后,就可以使用时间跳跃大法啦!感谢在2022-05-18 19:46:08~2022-05-19 20:26: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空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梅!宜!年!”   突然冒出来的中年人大声喊着梅山长的名字, 那个中年人的头发整整齐齐地别在脑后,嘴唇上方是一排修理得整整齐齐的小胡子。   胡子的两边是深深的法令纹,看起来好像是正经且不苟言笑的类型。   可他一见到梅宜年和武开泰, 就破功地站在原地气得跳了起来, “梅宜年!我儿子好不容易混到个从五品的游击将军!你竟然蛊惑他!让他辞去官职,来你这万松书院做一个没有前途的武夫子!”   众人当即被这庞大的信息量深深地给震惊到了, 这个人莫不是……   邱玉婵求证般地看向马文才——这位该不会就是松落书院的院长、武师兄他爹、武三羊吧?   马文才肯定地颔首。   与此同时,武开泰也当众应声道, “爹,你怎么到这来了?”   “闭嘴!你这个逆子!这里没有你说话的话!”松落书院的院长整一个暴躁老哥。   武开泰看起来似乎更适应他爹的这副样子, 他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 “你要我不说话也成,可我必须得为我们山长大人澄清一句, 这个武夫子,是我自己上赶着要来做的,跟他没有关系。   我从军中离职以前,他还好生劝诫过我一番呢。不是, 这些事情我不是都已经跟娘亲报备过了吗?怎么您老人家还一副搞不清楚事态发展的样子,到万松书院来找我们山长的麻烦啊?”   “住嘴住嘴住嘴!”武三羊警惕地看了梅宜年一眼, 然后才瞪向他们家的这个小兔崽子,“谁允许你随便在外人面前提你娘的?”   “爹, ”武开泰无语道, “你不要…畩澕独家…”   武开泰一副想要吐槽一些什么的样子, 但是他环视了周围一圈——大半个万松书院的人都在这儿呢, 最终还是决定给他爹留点面子, “算了算了, 那提我弟!提我弟行了吧?他什么都没跟您说吗?”   “你还敢提你弟!”那位武院长看起来好像更加生气了, “你自己不学好也就算了,你还敢带坏你弟弟,你看我回去不跟你断绝父子关系你!”   武开泰看起来半点也不害怕的样子,他尽职尽责地把胳膊肘往恩师的方向拐,“断绝父子关系?好啊,既然你都这么打算了,那你可不能再因为我的事情来找我们山长大人的茬了。”   “你!你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混账!逆子!小兔崽子你!”   “爹,您骂一骂我混账、逆子也就罢了,怎么还骂起自己来了呢?我是小兔崽子,那您可不就是……”武开泰意味深长地停住了话头。   武三羊成功地被他气得彻底忘记了自己的初衷,扬起手就想把这个混账小子揍一顿。   梅宜年看着一副人美心善的美人样儿,可是眼下父子两个都快为了他的事情在他的书院门口打起来了,他还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   也不劝劝老熟人武三羊,也没阻止武开泰为了他跟他爹顶嘴,反而对着邱玉婵的方向招了招手。   邱玉婵用手比了比自己——这是在招呼我过去?   梅宜年笑眯眯地点点头。   邱玉婵下意识地先看看马文才一眼,马文才点头示意自己明白,让她放心过去。   邱玉婵就过去了,“山长大人。”您该不会是想让我来阻止他们两个吧?   事实证明,这父子两个都不配美人山长他操心。   梅宜年用不大不小的音量对邱玉婵说道,“武兄在这里教训儿子呢,我也不好领着你们在这儿看他的笑话,不如我们先下山去?”不把邱玉婵招呼过来不行啊,他不认路的说。   武三羊看似一心一意地在教育儿子,可实际上梅宜年他一开口,武三羊就暗暗地关注到了。   他被他不以为意的态度气得跳了起来,“梅宜年,你这是什么意思?”   美人山长一副无辜的样子,“武兄你……难道有喜欢让人围观你教训儿子的癖好?若是当真如此,毕竟你也是远道而来的客人,我也不是不能……”   “你放……”远道而来的武院长当场破防,“梅宜年,你在那里大放什么厥词呢?你才有让人围观你教育儿子的癖好呢!其实我此行来此的目的,”武三羊勉为其难地说道,“跟我这混账儿子的关系不大。”   武开泰当场跳了起来,“那你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先把我给骂了一顿。爹啊,你怎么就不知道要在人前给你的儿子留点面子呢?”   ——你还真别说,虽然这父子二人的长相并不如何相似,可是这一急起来就跳脚的样子,还真是像极了一家人。   武三羊闻言,顿时没好气地看了武开泰一眼,“我还要给你留面子?你有一次记得要在人前给你老子我留面子过吗?”   “爹!”武开泰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   武三羊也反应过来了,“罪过罪过——”   年轻的的时候他也在外面浪迹过,只是像样的本事没学到,倒是让他学会了一口粗话。   以前也就算了,现在怎么说也是书院的院长了,老是在人前“老子来”“老子去”的,像什么样子?   当然,骂这个小子小兔崽子的时候,肯定是不能作数的。有这样的一个儿子,就算是圣人再世,那也得给他气破功了。   这父子两个,就好像是上辈子的仇人,一见面就吵个没完没了。   楚峰青本来是想给他们院长留下一点处理家事的时候的,可是眼见他在自己的儿子面前跳脚和没完,迟迟没有跟万松书院的山长切入正题,他忍不住一夹马肚子,骑马走了出来。   鱼知乐原本正奄奄一息地躲在山壁下的阴凉处,这会儿楚峰青动了,他也只好叹息一声,上马跟了上去。   于是从两家书院的院长开始口头上的交锋起、就识趣地退到她们家山长大人的身后的邱玉婵就看见,两个身穿黑色统一院服的少年,意气风发地从道路的尽头处骑马走了过来。   当然,意气风发只属于前面的那一个;后面那个看着稚气一点的少年,就跟脱了水的鱼儿一样,就算强撑起气势,也撑不起他耷拉下去的眉眼的脊背。   “山长?”反正武师兄又和他爹吵了起来,邱玉婵也就上前,轻轻地扯了扯梅宜年的衣袖,示意他注意眼前。   梅宜年盯着两个少年身上穿着的黑色制服,同邱玉婵科普道,“他们身上穿着的,好像是松落书院的院服啊。”   邱玉婵登时满头黑线,死对头开的书院的院服,怎么还要用“好像”来认呢?   其实梅宜年就算是不说,邱玉婵也觉得这两个应该是松落书院的学子,毕竟他们跟武院长是前后脚到的嘛。   不过他们的院服还真是有点意思,万松书院的院服囊括了黄、紫、蓝、白各种色彩,可它的代表色,一般都被世人默认为白色。   白色的院服是宽松的制式,布料虽然不差,但是整体重舒适性而非美观性。   反观松落书院的院服呢?整体呈黑色,袖口和腰部都是收紧的设计,下摆却是宽松飘逸的。   跟万松书院的院服简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好像是现代的校服,一个是肥肥大大的运动服,一个优雅精致的JK制服。   没有说运动校服不好的意思,只是觉得松落书院的院服的设计充满了对标和挑衅的意味。   骑马走在前面的那位松落书院的学子,俊眉修目、贵气逼人。   他策马而来,到了自家书院的院长面前,也没有要下马的意思,只是理所当然地提醒了一句,“院长?”   全身心地投入到跟儿子的争吵中的武三羊,被背后突然出现的声音惊得小跳了一下。   然后他好像才反应过来一样,对着武开泰挥了挥手,“去去去,差点被你小子耽误了正事。”   武开泰怀疑且疑惑地看着他爹以及他爹身后的学子,“你……们来万松书院能有什么正事啊?”   “滚滚滚!一个小小的武夫子,配和我说话吗?让你们的山长出来见我!”武三羊一秒进入敌对书院的院长状态。   武开泰满头黑线,“我们山长不是就在这里吗?爹你眼瞎啊?”   武院长看起来真的很想狠狠地抽这个不肖子一顿了,但是大敌当前,他勉强忍下了这一次,“梅山长,我有话要对你说。”   梅宜年眉头微皱,看上去不太情愿,“是很紧急的事情吗?”   “怎么,”武三羊老大不情愿地憋出一句不知道能不能算是贴心的话,“你有什么急事要处理吗?”   “不是,今天开泰要请书院里的全体师生吃饭。如果事情不是很急的话,要不武兄你先到书院里面坐坐?我们先下山吃完饭再上来。”   武三羊气得嘴唇上方的那一排小胡子都在颤,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先生梅宜年不把他放在眼里、竟然要下山吃完午饭、再来让他商谈事情的气好,还是应该先生这个逆子的气好。   最后,他决定先捏捏这个软柿子,“你这个小兔崽子!离家以后,你孝敬过你老子我一顿饭吗?你现在竟然要请他们万松书院的所有夫子学生吃饭?”   武开泰觉得自己可冤枉了,“不是您自己说的吗?我这官职,是万松书院推荐上去的。您就是饿死,也不会用我一文钱,吃我一口饭!”   眼看着这父子俩又要吵起来,在后面等了半晌的楚峰青终于忍不住了,“要不这样好了,今日就由我做东,请两方书院的院长以及万松书院的学子们吃一顿饭。   院长,您和万松书院的院长边吃边聊可好?”   武三羊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武开泰就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那感情好!谢谢你了啊,这位不知名的师弟!”   “什么师弟!”武三羊终于忍不住了,伸手扣了这个不肖子一个大大的脑瓜崩,“你不是万松书院的学子吗?啊?跟我们松落书院的学生攀什么关系呢!”   吃了半天云里雾里瓜的万松书院学子们终于哗然,他们知道松落书院有个武院长,也知道那位武院长的儿子早年弃自家书院不上、选择跑来他们万松书院求学。   可他们不知道这位武师兄,就是那位武师兄啊!   方才他们只当这位武先生,是不满意自己的儿子辞官入书院当夫子,所以才会当场找上门来的。   还纳闷这位先生,怎么好像跟他们山长还挺熟,他们山长去请武夫子的时候,不会是抱着杀熟的心思吧?   谁知道!谁能想到!他们山长的格局竟然这么大!   你不是拐走了我们书院的武夫子吗?那我可就要拿你的儿子来填补这个窟窿了。   书院的旧武夫子,是松落书院的院长亲自上山来请的。书院的新武夫子,又逼得他再上了一次万松书院。   而情况,还是和当初完全相反过来的。   这种感觉,要怎么说呢?   反正他们身为万松书院的学子,感觉就一个字——爽!   而松落的学子们呢?   只单说在现场的楚峰青,他是再也受不了这父子两个了,转身就同鱼知乐吩咐道,“你去山下,把他们镇上最好的酒楼包下来。”   鱼知乐就是那尾脱了水的小鱼儿,他一副被太阳晒到神志不清的模样。可是楚峰青一发话,他就反应极快地一挥手,“放心吧,酒楼的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了。”   说话就一点儿也不拖沓地策马下山了。   楚峰青糟糕的心情终于有了一丁点儿的缓解。   “山长?”众人视线不及的地方,邱玉婵又去扯梅宜年的衣袖。   梅宜年秒懂她的意思,“没关系,既然武兄教下的学生如此热情,那我们也不好辜负了他的一番美意。”   ——独断专行就独断专行吧,反正他是想当冤大头来的,梅宜年一点儿也没觉得自己被冒犯到了。   邱玉婵同样秒懂他的意思,她朝身后怂恿她上前询问山长的意思的学子们的方向比了一个手势。   于是大家的心里就有数了——走!下山!下山了以后尽管放开肚皮吃!吃穷那个不懂礼数,在两个院长面前自说自话的嚣张学子!   谁都觉得那个骑在马上不下来的学子实在是太过嚣张,谁知道他们才刚刚这么想了,那个家伙就像是有了读心术一样,利索地从马上跳了下来。   “万松书院的马场好像还没有修建好吧?如果山长大人不嫌弃的话,可以骑在下的马匹,和我们院长一同先下山。”   梅宜年还没来得及说话,武三羊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对了,他们的山长大人,好像不太像那些小动物的欢迎来着。   只是除了邱玉婵以外,不管是万松书院的学子,还是松落书院的学子,都被武三羊这夸张的笑姿笑得是一头雾水。   被嘲笑的万松书院院长本人倒是不太介意,他温柔含蓄地笑了起来,“不了,我有点晕马。我还是和我的学生们一起走路下山吧。”   “那这匹马就让给武师兄吧,你们父子俩许久未见,在路上多交流交流也好。”   ——刚刚武开泰嚷嚷着,“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本来就是我爹,那我称呼你的学生们为师弟,究竟有什么不对?”   这会儿楚峰青就从善如流地称呼起他为“武师兄”来了。   万松书院的学子们站在敌对书院的立场上,坚决地认为这是一种不要脸的行为!   主要是众人都觉得有些不理解,这个松落书院的学子,到底为什么那么执着地想要把自己的马送出去?   他要一个人深入敌营,穿着松落书院的院服,混迹在他们这么多万松书院的学子之间吗?   武开泰本来还挺抗拒,他觉得自己跟武三羊是没有什么感情需要交流的。   武三羊本来也很嫌弃这小子,可他听了这番话以后,冷笑着揪着他的耳朵,硬是把他扯上了马。   他自己也有一匹马,只有方才没有骑着它过来而已。这会儿父子两个一起下了山,楚峰青终于如愿地出现在了万松书院的学子们汇聚成的人堆里。   万白丛中一点黑,他却没有丝毫的不自在,而是施施然地走到了马文才的面前,“文才兄,没想到今日我们两个竟然能在万松书院的门前相见。”   ——这两个人,原来竟然是旧相识吗?   二人走到一起以后,众人这才终于明白楚峰青身上那种诡异的、却并不让人那么觉得舒服的熟悉感是从哪里来的。   不是长相,也不是气质,只是这个松落书院的学子方才骑在马上时的姿势和态度,还真的跟昔日的文才兄有亿点点像啊!   作者有话说:   进度条,冲鸭!? 第93章   马文才却对这个同样高傲的旧相识没有什么耐心, “你特地跟着你们松落书院的院长来到我们万松书院,难道就没有想过会在这里见到我吗?”他勾起嘴角,嘲讽意味十足。   楚峰青做了好些天的心理准备, 却在这样的表情下一秒破功。   他收起刻意表现出来的和善的样子, 极力在马文才面前表现出自己的不屑与高傲,“你尽管得意吧, 终有一日,我会带领松落书院, 成为你们杭州第一出名的书院。只希望到时候,马公子你可不要在你爹面前哭鼻子啊。”   尽管知道楚峰青是在故意惹自己生气, 但是一句话就被戳到软肋的马文才还是难以自控地黑下了脸。   不管是他爹还是他娘, 都是他心上一道难以痊愈的伤痕。   他娘的死亡,让他疼得过于惨烈。   而他爹?拜他多年来, 不断往他的伤口上撒盐的行为所赐,现在一有人在马文才面前提起他爹,他就克制不住那种暴躁易怒想打人的心情。   楚峰青跟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对头,对他就算没有十分的了解, 也能在他爹的配合下摸透八分了。   只是这个人好歹还没有烂到骨子里,不会选择用他娘离世的事情来刺激他。否则的话, 马文才也不会一边厌烦,一边还跟他纠缠这么多年, 他早就不管不顾地把这个渣滓给打死了。   只是吧, 这个家伙虽然没有过分到会让人忍不住想要跟他一起玉石俱焚。但是这种踩着别人底线行事的行为, 反而使得他像一块沾住了就甩不脱的牛皮糖——真可谓是又讨厌、又烦人、又摆脱不了。   只是他要带领松落书院一举超越万松书院, 并且取代万松书院成为全杭州最出名的学院?   马文才难得没有被他低级却有效的话术激怒, 条件反射地露出难看的表情以后, 紧接着就笑出了声, “是吗?那楚公子可得好好努力了。”   说完,他就无视楚峰青难看的表情,转身往邱玉婵的方向走去。   想要提升一个书院的名气,莫过于培养出大量优秀的学子,樱花落海洋或者哪一届突然就出了一个惊世之才,令天下皆惊。   松落书院的生源历来不比万松书院,楚峰青想要实现这个野望,就必须从后者入手。   可是惊世之才?如果松落书院真的出现了一个能够全方位碾压他的人物,这会儿他就不会出现在这里、同他纠缠了。   这么多年下来,这点对对手的了解,马文才还是有的。   而松落书院的学子们,要是连他都比不过,马文才实在是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自信,要带领松落书院一举超越万松书院。   “你先别得意!”同马文才一般,楚峰青也有特别接受不了他的点,就是他在他面前,无时无刻不浮现在脸上的轻慢的笑意。   最可恨的是,每一次他放完狠话之后,他都会做出这样的表情;可是每一次他做出这样的表情,他都不能狠狠地打破它!   无论是骑马还是射箭;无论是文治还是武功;无论是父母长辈心目中的形象,还是在同龄人眼中的威慑力,他好像永远都赢不过这个家伙。   明明拥有相差不大的年龄和背景,但是除此之外,他好像做什么都比这个家伙差一点、差两点……他不甘心,他想要赢!   可是越是想赢就越赢不过,越是赢不过就越想赢。   如今他终于有了机会,知乐说得对,这家伙的确很优秀,可是他最大的缺点,同样也是这个。   他就是一个孤胆枭雄,永远看不起别人,永远相信自己的力量,永远也学不会“团结协作”四个字要怎么写。   而他呢?他根本没有在他擅长的领域上跟他死磕。   只要他能利用好他的弱点,带着他所在的松落书院赢过他所在的万松书院……   想想吧,杭州太守的独子,上了最杭州最好的书院。却被别的州的学子,率领着他们杭州的其他书院给打败了?   这岂非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倒要看看,他马文才要怎么以一己之力来对抗他们整个书院!   如果他就读的书院输给了他所在的书院,那到时候,他还能露出这么讨人厌的表情吗?   想到这里,楚峰青的心情终于舒缓了许多,“你真以为事事都能在你的掌控之中吗?等着吧,这一次,我一定会赢过你的!”   “无所谓,”向着邱玉婵走去的马文才头也不回,“反正对于楚公子来说,哪一次不是这一次?”   哪一次不是都是在事先就这么放下狠话,结果却输给了他?然后就开始不厌其烦地一次又一次。   说实在的,他不烦,马文才这个胜利者自己都觉得烦了。   他讨厌自不量力的人,尤其是这个自不量力的人的身份地位还不低于他,于是他那个精明市侩的爹,就总是想让他们两个成为朋友。   朋友?被他打得满地找牙的朋友吗?   回忆起旧事的马文才的表情实在是算不上好看,周围的学子不自觉地跟他拉开距离,却也自然而然地为他分出了一条走向邱玉婵的路来。   他一刻也不想分开的那个人,就乖巧地站在道路的尽头,她看向他的眼神里,总是充满了欢欣和喜悦。   马文才很喜欢她的眼睛,也很喜欢她看着他的眼神,喜欢她的每一个表情和每一个动作。   他总是分不清,他们两个到底谁更喜欢谁一些,谁更离不开谁一些,却总是不肯进一步地去探究。   总感觉,有些事情,一旦明晰了真相,他们就再也退不回原地了。   这样的距离不是已经足够亲密了吗?   他们同吃同住、同进同出,一母同胞的兄弟可能都不如他们亲密。这样……至少一直到目前为止,这样的距离就已经足够了。   没有必要为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的答案,让这样亲密的关系存在一丝一毫的可能破裂的风险。   马文才背对着楚峰青,他看着邱玉婵的时候,凤眼中温柔的清辉,满得都快要往外溢出来了。   脸上自然而然地就带上了笑容,前进的步伐也看似沉稳地加快了许多。   楚峰青本来应该感觉到异常的,毕竟他是那地了解他的对手。   可当他的视线同样地转到人群的尽头,想要看看马文才究竟是想要向谁走去的时候,他瞬间瞳孔骤缩!   这个人……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等、等等!”   楚峰青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他的周围可全都是万松书院的学子。他明目张胆地放话说要带领松落书院超越万松书院,他们能待见他才怪呢。   马文才一走,人海就自然而然地围拢在一起。   楚峰青还想要上前看清楚,看清楚她究竟是不是那个人,却被万松书院的学子们有意无意地挡在了最后面。   “让开!”楚峰青凶道。   他身前的万松书院的学子却充耳不闻。   “你聋了吗?”   继续充耳不闻。   “怎么?你们万松书院,难道专收聋子吗?”   “诶!这位……那个什么落书院的学子来着,惨了,这书院的名气太低,一下子记不起名字来了。”   “你傻啊,刚刚他们院长不是自称自己是松落书院来的吗?”   “看来……”你们万松书院的学生,不仅耳朵不好,就连脑子好像也不是很好使。   楚峰青刚想这么嘲讽,前面跟他搭话的学子就自顾自地跟着后来的那个学子一边走一边交流了起来,“松落书院?就是那个总是喜欢碰瓷我们万松书院的书院吗?名字里非得带个松字就算了,在外面干点什么还都要对标我们万松书院。”   “那又怎么样,这两年人家的名声不就借此发扬起来了吗?不知道有多少落选我们万松书院的冤大头往那个书院里边报。”   “你说他们家院长为什么老是跟我们家山长过不去啊?他何必还要再开一家什么松落书院呢?直接开一家万松书院的分院好了。”   “我听说,我只是听说而已,他们松落书院的院长年轻的时候总是比不过我们山长。后来我们山长开了一所书院,他也跟着辞官开了一所书院,就是想证明,自己身上总是有什么地方是比我们家山长强的,结果……”   “嘶,这个事迹听着怎么这么像……”   他们身后,被内涵了的楚峰青大为火光!   他将自己视为马文才最强劲的对手,原以为他放了狠话,马文才就算不屑,也会开口问明白他到底想要怎么样。   谁知道他竟然不屑一顾地将他丢给了这些个虾兵蟹将!   楚峰青深吸一口气,不再同他们交流。   对方人多势众,他想要弄清楚画中人的真相,大可等一会儿到了山下。   没必要跟这些人纠缠,简直是平白拉低了格调!   楚峰青不被怒火和急切支配头脑的时候,看起来还是很有些敌对书院领头人的样子的。   那些学子内涵了他好一会儿,他也无甚反应。   他们要是表现得过于明显或急切,他还会反过来嘲讽人。你还真别说,这小子气起人来的时候,那是真的气人啊!   那些学子索性将他放置处理,自顾自地小声说起八卦来。   作者有话说:   521,浅浅地剖析一下文才兄的感情状态。   因为婵婵子完美地瞒过了自己的性别,所以在文才兄的视角中,他们就是两个大男人。   除非掉马、分开、或者是其他人或其它事造成的紧迫感,否则文才兄他还挺满意如今的状态的。   因为很亲密,而且目之所及最亲密~感谢在2022-05-20 22:20:53~2022-05-21 23:33: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上心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上心 40瓶;wen~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4章   挡在楚峰青身前的万松书院的学子们的声音, 已经小到只有他们自己能听见了。   “其实,我还听说了一些小道消息。我也不知道真假啊,做不得准的哦。”   “什么?”   “是什么?”   “说来听听, 让大家一起判断一下真假嘛。”   “是啊是啊。”   “那我可就说了哦, ”那位学子吊足了大家伙的胃口,这才清了清嗓子, 说道,“我还听说啊, 松落书院的那位院长夫人,曾经是我们山长的旧情人!”   “嚯——”吃瓜群众发出震惊的声音!   那位学子继续说道, “后来他们两个因为误会分手, 山长的旧情人一怒之下,就嫁给了他的死对头!   而我们山长大人呢?那是旧情难忘, 至今未娶啊!   不过我还听人说啊,山长的那位旧情人当初之所以会选择松落书院的院长,那完全是因为一时冲动。   实际上,她还惦记着我们的山长大人, 尤其是在她听闻我们山长大人为她至今未娶以后。只可惜如今她家庭圆满,已经有了两个儿子, 那位松落书院的院长又对她一往情深,她只能把这份情谊深深地埋进自己的心底里。”   “可是, ”专心地听着八卦的学子甲忍不住疑惑道, “她把这份情谊深深地埋在心底里, 那你又是怎么得知的?”   “啊这——”   “还有, ”忍了半天, 终于等到有人插话的学子乙终于忍不住了, “你说山长大人对他的旧情人旧情难忘, 为她至今未娶,可是他孩子都有两个了啊。你忘了梅师兄和梅姑娘了吗?”   “唔,这个嘛——”   学子丙见状,也跟着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插上一句,“而且武师兄好像是和梅师兄同岁来的吧?若是松落书院的夫人真是山长的旧情人,那她一嫁人,山长就找了新欢,她真的有可能还惦记着我们山长吗?”   ——这不得惦记着狗男人早点去死啊?   一群人不亦乐乎地找着这则八卦的逻辑漏洞,那位分享八卦的学子终于受不了了,“好了好了,我都说了,我也是道听途说来的嘛。   还不是刚刚那位松落书院的院长的态度太奇怪了?武师兄不过就只是在人前提了一句自己的娘,他好端端的那么紧张干嘛?”   “他紧张了吗?”学子丁疑惑道。   刚刚武家父子俩吵起架来的样子实在是过于有意思了,他们光顾着看松落书院的院长跳脚和武师兄无条件地维护他们家山长了,倒是真没注意武院长是不是紧张了。   早就从别人那里听到这则八卦的学子肯定地点点头,只要不是那位院长的态度过于奇怪了,他会被八卦的内容误导,以为自己听到的消息都是真的吗?   话都说到这里了,平日里只爱听不爱说的学子戊忍不住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其实,我也听到过一点儿消息来着。”   好几双眼睛“嗖嗖嗖”地转向他,他咽了咽口水,飞快地跟众人分享自己知道的消息,“不过我听说的是,那位松落书院的院长夫人,年轻的时候喜欢过我们山长大人来着。”   “这听着倒还像是那么回事儿了。”   “可是这也不对啊,”还是有学子提出异议,“如果真要是这样,武师兄怎么可能还会这么地尊敬我们的山长大人?”   “还和梅师兄成了好朋友呢。”   ——总不能是松落书院的院长夫人教的吧?   ——若真是这样,那位夫人应该会很仇视梅师兄才对,武师兄和他成了好朋友,那位夫人怎么可能一点儿芥蒂也没有?   ——要只是死对头也就算了,若武师兄尊重梅山长有其夫人的授意在,松落书院的那位院长的反应怎么可能只是跳脚呢?   而且就冲他那严防死守的态度,感觉梅山长不像是他夫人暗恋的人,倒像是暗恋他夫人的人。   众人吃瓜吃到最后,反而成了迷路在瓜田的猹,不知道他们真正该吃的那个瓜是哪一个了。   这支队伍的最前方,邱玉婵和马文才同样也在闲聊。不过他们聊的并非是两位院长的桃色绯闻,而是被光明正大地排挤到了这支队伍的最后方的那位松落书院的学子——楚峰青。   “松落书院这次来的那两位学子,你都认识啊?”   “是啊,都是我的旧相识了。喏,眼下排在队尾的那个,是平州太守的小儿子,名叫楚峰青。   从幼时第一次被我打败开始,就特别烦人地缠上我了,说一定要赢我一次。他要是一直都不肯改变主意的话,我真不知道我这辈子,到底还能不能拥有彻底摆脱他的机会。”   邱玉婵忍不住笑出声来,文才兄这话的意思,不就是他这辈子都别想打败他了吗?   只是,“平洲太守的小儿子,来杭州的书院求学吗?”   本地的学院,虽然并不只有本地的学子,但是最多的肯定都是来自当地的学生。   楚峰青此举可不只是换了一个书院读书这么简单,简直就是放弃了无数将来可能属于自己的人脉。   他父亲是平洲太守没错,可是他要是没有属于自己的人脉,他日他父亲退位,如今围绕在他身边的那些人自然也会弃他而去。   邱玉婵不信楚峰青身为一个世家子弟,会看不清这些门道。   那问题来了,这得是多大的仇怨呐,才能让他放弃这些东西,选择上松落书院来跟马文才针锋相对?   说到这里,马文才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他笑得有些得意,还有些坏,“他自是不可能看不清这些东西的,只是去岁他在他们平洲的书院读书,端午放假的时候却不肯回家,偏偏要跑到杭州来跟我比驯马。”   “然后呢?”虽然听不出个中关联,但是难得听到文才兄同她分享自己的事情,邱玉婵听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然后?”马文才勾起嘴角,“然后他就一不小心摔断了腿,在家里躺了小半年。后来他听说我入了万松书院,伤势恢复以后,死活都要转来我们杭州的书院跟我斗上一斗。”   “那那位平洲太守呢?他就这么同意了?由着他儿子这么胡来?”为了死对头来异地求学,昔日经营的人脉如数放弃,斗输了一无所有,斗赢了也没有什么好处。   那位平洲太守,竟然也不劝上一二吗?   “嗯。”马文才脸上的坏笑没了,他语气平静、神色不明地说:“平洲太守出了名的宠儿子,别说是儿子了,他连比他小的弟弟都当儿子来宠着。”   马文才也说不上来自己为面对楚峰青的时候,心里究竟是什么感受。   明明他样样都不如他,可是他爹从来都不会嫌他丢人。   他想争,他就支持他;他失败了,他就会安慰他说“人无完人”。   马文才倒是并不如何嫉妒,只是觉得奇怪,这个世界上,原来竟然还存在着这样的父亲吗?   ***   他们就这样一路走,一路聊。   山上到山下的路程并不算短,道路的后半程,他们甚至还听到了山长大人的八卦。   只是每个人的说法都不一样,为了不让人看笑话——特指混在万松书院队伍里的楚峰青,也免得那位松落书院的院长夫人无辜遭人编排,邱玉婵强行命令众人换了一个话题。   大家倒是愿意配合,只队伍后排的楚峰青,愈发觉得万松书院学子间的关系,好像跟他想象中的有那么点不一样。   只是区别到底有多大,因为他一直被排斥在外,所以他也分析不出太多。   这些人敢这样大胆八卦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武师兄和他爹走后没多久,梅师兄就驾着马车来把山长大人给接走了。   下山吃饭的还有一个梅姑娘呢,总不好让她跟他们这些大男人混做一路吧?   恰好梅宜年身上的毛病一大堆,什么不认路啊、身体弱啊、没体力啊,梅文轩索性就把他一并带走了。   只是美人山长晕车的毛病是真的严重,要是松落书院的院长没来,梅文轩说不定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把他给放过了。   可谁让人家来了呢?还是骑马走的。   真让梅宜年和这些学子们一起走路下山,再有一个松落书院的学子在一旁看热闹,那万松书院的里子还要不要了?   梅文轩一狠心,就把人给带上车了。   临走之前,梅宜年还可怜兮兮地看着邱玉婵——谁让她是这一届学子里面唯一一个被梅家兄妹俩托付过他的人呢?   邱玉婵抬首望天,假装没看见。   够了吧,她要真敢马车里夺人,梅师兄不得记恨她一辈子啊?   而且今日文才兄也在啊,她敢当着他的面和别人手牵红线?文才兄到现在都还惦记着那只叫小红的鸡呢,要不是梅姑娘喜欢,他早让厨房的人把它给炖了。   梅宜年就这样可怜无助地被扒拉上了马车,他们剩余的数十个学子则走小路下山。   大道路远,小路难行,两拨人几乎是前后脚到的山下。   那个气息奄奄的、在太阳底下恍若死鱼一般的松落书院的学子,堪称漂亮地完成了楚峰青交代给他的任务——在没有预定的情况,成功地包下了醉仙楼的一二三三层楼。   而且周围的百姓只有围观看热闹的,却没有抱怨闹事的。   鱼知乐听话懂事地把先后到来的两位院长请进了醉仙楼,还想为梅家兄妹俩和武开泰单独开一个包间——他担心场上唯一一个小姑娘一会儿会觉得不好意思,又不放心她一个人待着。   等把这些人都安排妥当了,他才站在门里门外的交界处——总之就是又能看到人,又晒不到太阳的地方,等着他们家主子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21 23:33:10~2022-05-22 23:29: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上心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上心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5章   鱼知乐技术含量颇高地稳稳地蹲在了醉仙楼入口处的门槛上, 万松书院的学子们浩浩荡荡地出现的时候,他一眼就望见了打头的两个人。   他照例是站在他们家主子的立场上,拿眼皮子了了一眼站在队友最前方、充当领头人的角色的马文才。   只稀罕的是, 万松书院竟然有学子能与这位高傲的太守之子并肩行走?   鱼知乐兴致盎然地睇了一眼过去, 只这么一眼,他的视线就再也转不开了!   一双被太阳晒得耷拉的眼皮子, 蝶翼一样地又轻又快地往上扇起,露出了一双又大又圆的圆眼睛。   他本来是想站起来, 不在马文才面前露了怯势。如今一惊之下,不自觉地往后仰了一下, 眼看就要因为重心失衡摔倒在地, 一双白皙柔软的手突然稳稳地搭在了他的手臂上。   “小心啊。”邱玉婵上前一个使力,就把不知为何要蹲在门槛上、又不知为何突然就好像要摔倒了的鱼知乐扶了起来。   她长相秀美, 相对男子来说,简直是漂亮得过了分。尤其是那一双桃花眼,看什么都是含情脉脉、情意绵绵的。   偏偏动作潇洒自如,行为举止之间, 不含一丝女气和柔弱之意。   反倒是个高腿长的鱼知乐,这会儿因为姿势的原因, 半蹲在地上,身高的优势显不出来。   偏偏一双眼睛是又大又圆, 还有那一身受不得太阳晒的娇嫩皮子, 在光线相对较差的内堂里, 看起来也是又奶又白的。   这会儿他不做疲懒、挑衅之态, 幼圆的眼睛带来的无辜感, 就彻彻底底、毫无保留地显现了出来。   若是仅仅只有这样, 那倒也罢了。   偏偏邱玉婵救了他以后, 这个明明有本事自救、对于自己即将摔倒的现状甚至是抱着冷漠的心态的家伙,竟然一秒露出惊魂未定的表情。   他干净澄澈的眼睛里,即使是不带水光,看起来也是惹人怜惜的。偏他还要咬着唇、露出一副惊魂未定的表情,“谢谢,谢谢这位公子。”   像极了一个刚刚被英雄救美、估计下一秒就要以身相许的娇弱小娘子。   明明是一个身穿紧身黑色院服的大男人,看起来却分毫没有违和感。   紧跟在马文才和邱玉婵身后的万松书院的学子们,无一不是兴奋地露出了想要吃瓜的表情。   这是什么情况!这是什么剧情!这真的是他们不花钱就可以见到的场面吗?   敌对书院的学子诶!跟着他们院长来万松书院挑战的第一天,就被他们书院的风云人物救了诶!   接下来呢!接下来会上演怎么样的剧情?   他会以身相许、叛出书院?还是在两家书院的敌视下,痛苦地放弃这段感情?反正总不能是他们书院的风云人物,最后被这个小白脸勾去了三魂六魄吧?   在他们眼前的明明就是两个大男人,可是也不知道是这画面的即视感太强,还是那个松落书院的小白脸真的是太蛊了,他们脑补出上述的那些场景,心中真是半点违和感也无。   反倒是英雄救美的当事人,好像看不到充满了易碎感的美人有多勾人似的。   邱玉婵只勾起眼角,语气平常地回了一句“不客气”,就举步进入客栈,走到了刚刚因为无视了即将摔倒的鱼知乐、所以先她一步进门的马文才身边去了。   她想要展现自己的魅力的时候,那双桃花眼自是风情万种、无人能逃。   可她心里风光霁月,因此那双惑人的眼睛只是明媚地弯成月牙的形状。鱼知乐一时竟分不清,他俩的眼睛,究竟谁更干净些。   明明初见这个家伙的时候,他心里的震惊远大过于惊艳;刚刚她救了他,他心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也是趁势跟她攀上关系,一会儿好行试探之举。   反倒是那个无关风月的微笑,忽然就让他心神一震。   鱼知乐眼眸半阖,刻意表现出来的无辜感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可他眼睫颤动,眸光不似方才那般分明,反倒多了几分真心的意动。   方才站在门口看戏的那些学子,一个个摇头晃脑地走了进来——可怜啊,又是一个芳心错付的可怜人。   这年头,龙阳之好虽然摆不上台面,但在世家贵族之中,也算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了。   只要你把事情瞒好,给大妇脸面,私下养几个相好,没有人会有意见。   如果有那些不求长久,只求一夕之欢的,事情就更简单了,大家伙一起快乐就完事了。   邱玉蟾容貌姣好,书院里也未尝没有人对他动过那样的心思。   可是这家伙的实力和性格,简直是和他柔弱好欺的相貌成反比的!想要和他成就好事,你非得做好雌伏的准备不可。   当然,这都还只是次要的。   真正的难题,是他们根本就不敢到邱玉蟾面前去表露自己的心思啊!   几个神思不属、心旌摇曳的家伙其实早就观察过了,邱玉蟾他只对马文才一个人分外特别一些!   再有就是书院的梅仪婷梅姑娘了,他对梅姑娘,总是分外温柔些。   所以一个人,他到底是怎么才能又对男特别、又对女特别呢?   你要说他这是男女通吃吧,那他选人的标准也太高了吧?   马文才是什么身份、是什么地位、是什么相貌?在箭术上,又是如何地独树一帜?   梅姑娘就不说了,她对他们来说,实在是没有什么参考性。   这表白吧,万一邱玉婵不是男女通吃,他们就死定了;就算她是,他们也构不上这个标准啊!   几个人心痒难耐,最后也只能咬着自己的小手帕默默流泪。这会儿大家伙看见这么一个愣头青,吃瓜之余,难免想要感叹两句。   不过这个松落书院的学子的相貌是真不差啊,跟邱玉婵身边的几个朋友的标准比起来也不算差了。   最重要的是,这小子身上还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风情和味道。在立场上,他又是敌方书院的人,给他增加了一种天然的、难以言喻的刺激感!   所以他不会真的上位成功吧?   众人心里的想法,是一茬接一茬。还有几个就喜欢这种类型的小美人儿的,看向鱼知乐的眼神中,就不免带上了几分痴迷。   只是邱玉婵毫不留情地转身就走的背影,刚刚被第一个走进去的万松书院的学子的背影掩盖,鱼知乐脸上那无辜的、易碎的神情,就崩了个彻底。   他再抬眸的时候,茶色的眼睛里哪还有什么干净纯粹?那冰冷的、漠然的眼神,看得后来的万松书院的学子直起鸡皮疙瘩。   他们一个接一个的,快速地走过他的身边,直到队伍末尾的楚峰青,终于也来到了他的身边。   “你都看到了?”他意味不明地问道。   “嗯。”鱼知乐同样含混不清地应道。   在楚峰青面前的时候,他整个人又有了不一样的柔软意味。   像是从小就被放养长大的猫儿,捕过猎、见过血,看向陌生的人类的时候,再圆再钝的眼睛里,也是带着血色的。   可是在见到自家可能还需要自己来养活的铲屎官的时候,任何一个不含特殊意味的眼神里,可能都是带着融融的暖意的。   “你觉得,”楚峰青喉结滚动,语气里甚至都隐现出一丝紧张的意味来,“她会不会就是……”   楚峰青的小叔叔楚东篱,是楚家出了名的浪子。明明有一身本事,却不愿意投身朝廷、为国效力。   反而日日混迹于青楼楚馆等场所,说要绘制出一本举世皆惊的美人图。   美人如斯,天下当共赏之。   只是说得再好听,也不能掩盖他天天逛青楼、还要给那些妓子绘制美人像的行为。   楚东篱画出来的美人像分为两种,一种可售的、一种不可售的。   他手里还有一本美人名录,给天下美人做排名——说是天下美人,其实仅限于那些妓子游女。   正儿八经的官家小姐要是被写进名录里,那是要一死以证清白的。   楚东篱再是混不吝,也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美人名录上记录了那些女子的排名,排名后面跟着“售”字或“观”字的,就是画像可售卖、画像可观看的。   这些妓子一般都是年老色衰但是风情独到,或是平台太低、名声不够的。   楚东篱每卖出去一副美人图,都会给画像上的美人抽成。每次一展美人图,都会给画上的美人带来全新的金主或者更加盛大的名气。   一些还未挂牌或者名气正盛的美人儿,她们为了楚东篱手上的那本美人录,也是会允许他给自己绘制美人像的。   只是画像绝不能外传,因为这样的美人儿,光是身上的那份神秘感,就值得人们为她们花上一大笔银子。   人们见识到楚东篱手上那本美人名录的好处,越来越多的名妓主动邀请他上门来为自己绘制图像。   楚东篱原本为了这些美人像,日日在青楼楚馆里边缠磨。   有时候为了说服美人,他要在那家妓院流连数月,遣下无数金银。   偏偏平州太守楚东来,出了名的宠弟弟、宠儿子,他们想干什么——只要不是作奸犯科,他就都肯许他们在外胡来。   楚峰青的印象里,自己好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这个放荡不羁的小叔叔了。   直到突然有一天,小叔叔手里的美人录出了名,他再也不用在外面东奔西走,只需要坐在府上,等着各地的美人儿上门请他来为她们作画,他才在府上出现了一段不短的时间。   因为父亲的影响,楚峰青倒是不觉得这个世人口中风流浪荡的小叔叔有什么不好的。   那日他心血来潮地到他房里找他,想要欣赏一下他绘制的那些美人图——楚峰青想要看看,小叔叔笔下的那些美人儿,都是什么样子的。   是什么吸引着他,让他即使面对世人的非议,也要一往无前地在这条道路上走下去。   楚东篱就很高兴,他总是喜欢向世人分享这些美丽的颜色。   收银子、卖画像,其实都只是一个吸引世人眼光的噱头。他早就跟那些美人约定过,等时机一到,他就会向世人公布他手里的这些美人画像。   现在侄子想要欣赏,当然没有问题!   他一幅一幅地打开那些画像,一幅一幅地向侄子介绍她们。   一开始的时候,气氛是很融洽、很顺利的,直到府上突然有人来报,说又有一个美人儿,要邀请他前去作画。   楚东篱外出寒暄,就让楚峰青先自己欣赏那些画像。   楚峰青一开始颇有些兴味索然,他看这些美人图,为的是了解自己的小叔叔。实际上,他对画像上的这些美人,并没有多大的兴趣。   只是这些画像到底是楚东篱的作品,楚东篱笔下的功夫又是真的不错。当真是把笔下每一个美人儿的特点和神韵都描绘出来了,他也就无可无不可地看了下去。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幅……惊世之作。   作者有话说:   虽然我断章了,但我也是真的加量更新了!【码字速度慢如乌龟.jpg】【小猫咪滚键盘.jpg】   感谢在2022-05-22 23:29:12~2022-05-23 22:58: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上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昼夜不离 10瓶;啾铃 6瓶;上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6章   那是一间略显空旷的内室。   红棕色的墙板将空间阻隔, 朱红色的蜡烛滴下烛泪,暖黄色的灯火摇曳,精致的梳妆台被人撇在逼仄的角落。   暗黑色的地板中央, 是一张扭曲的画纸。   身着红色衣服的美人, 纤纤的玉手上,是一支细长的羊毫笔。   羊毫笔雪白的笔锋末端, 沁出血一样的鲜红。   美人儿头上的装饰品,是一块枫红色的头纱。头纱的色泽是枫叶红, 可是头纱上绣着的枫叶却是纹理分明的金。   枫红的色泽一路延伸,直到没过画纸的纸面, 画外人才能稍稍注意到, 画中画里的内容好像就是一块将出未出的枫色头纱,就连画纸上细小的金色枫叶, 都是那样的相似且栩栩如生。   整幅画的画面充满了幽静诡异的感觉,但其精致细腻的笔触却吸引着画外的人忍不住一看再看。   直到你看到画中的美人面——那实在是一张过分美的面容了,皮相与骨相俱佳。   在这样奇诡的环境下,在这样挑人的装扮里, 这张桃花面的美感似乎都被发挥到了极致。   更别说画中的美人儿,此刻还就在表情生动地看着画外的你——没错, 楚峰青乍然展开这幅画的时候,当真是有一种身临其境的冲击感。   这样奇诡、奇异、奇魅的画像, 真的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那些神鬼故事里的画皮妖魅。   此刻的他, 就好像是被那画皮妖魅迷惑住的没用书生, 在茅山道士的帮助下, 看清了画皮鬼的真面目。   只可惜, 画外的女鬼却不是一只恶鬼, 而是一只艳鬼。   其貌之妍丽动人之处, 远胜楚峰青刚刚欣赏过的所有美人画像之总和。   他在画中见到这样如妖似魅的鬼魅,别说是被吓得清醒过来了,他只觉得自己要深深地沦陷进去,被一个画中人勾去了全部的心神。   鱼知乐跟在楚峰青身边那么多年,他表情一变,他就知道情况不对。   鱼知乐对画里的这些美人不感兴趣,他一向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这些美人画像于他而言,并不比一张白纸珍贵多少,甚至白纸还能供他涂鸦作乐。   这般想来,这些美人画像在他眼中,竟然比那些白纸还不如了。   为了不气到他们家爱美成痴的二爷,他选择不去看画,免得到时候表情管理得不到位,把人气出个好歹来。   可是眼下楚峰青的反应竟然这么大,鱼知乐忍不住也不得不过去看看了。   这一看,就是同样的冲击。   只是楚峰青被画中美人更深地吸引住了注意力,鱼知乐却总是忍不住被画面中诡异的氛围所吸引。   “二爷这是在哪儿诱了一只画皮鬼入画?”不管怎么样,楚东篱的画技还是没得说的。   画里的美人儿鲜妍明媚,就连脸上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也都充满了勾人的意味。说是画皮鬼,已经是鱼知乐认知里,对其相貌的一种肯定了。   可是听了这话的楚峰青却抽出空来睨了他一眼,鱼知乐就明白他这是不喜欢他的这个说法了。   他很快妥协道,“好吧好吧,二爷技艺高超,美人如斯艳丽,这样总行了吧?”   楚峰青似模似样地叹了口气,“你连这样的美人都看不上?那你这辈子岂不是得做好孤独终老的准备了?”   鱼知乐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露出了一个虚假的围笑,“不劳费心,长得美不美对我来说其实无所谓。我这个人,天生贱骨头,就喜欢那些不喜欢我的姑娘。”   这个说法完全是针对楚峰青,别看如今的鱼知乐才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死鱼样儿。实际上,在日常生活中,楚峰青才是那个让人担心他到底是不是会孤独终老的人。   要知道,他可是会一本正经地把要以身相许的姑娘安排到府上做丫鬟的人。   要是来者把心思表现得再明显一点,他就会露出一副被恶心到的样子,毫不留情地说出“丑八怪,滚开!”这种话。   鱼知乐虽然同样不喜欢那些别有用心的女人,但他好歹还知道装个样子。   对于那些没有坏心思的姑娘,他起码可以维持住表面上的礼仪。   所以相对之下,楚峰青才是让人日常担心他以后会娶不到老婆的那一个。   要知道,迄今为止,他从来没有过什么春心萌动的表现,只对马太守家的公子分外地执着一些。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动心的迹象,对象却是这么一个好似鬼魅的妍丽女子。   好在楚二爷总不可能真的引了一只画皮妖怪入画吧?待他们家公子问清楚这画中女子的出处,楚老爷日后就不用再担心他们家公子会不开窍了。   楚峰青原本也是这样想的,会请他叔叔帮忙绘制美人像的美人,这画像纵使是不让卖、不让观的,其最终目的必然也是打响名气,为自己创造更大更多的利益。   只要你在美人录上的排名足够靠前,你越是不让他们看,他们就越是想看。妓子抬高身价的固定手段罢了,楚峰青从前觉得嗤之以鼻,如今倒觉得这些手段能被开发出来,必然还是有其妙处的。   你看,他现在不就被勾得心痒难耐了吗?   只是楚峰青耐心地等到了楚东篱回来,等来的却不是他心心念念的画中美人的讯息。   楚峰青刚向刚刚才赶回来的楚东篱打开那幅画,他登时就脸色大变,“我的小姑奶奶!”   “什么?”小叔叔这称呼,明显不可能是在叫他。   “没事,我就是感叹一句,”他急匆匆却又不失小心地把画从他的手里夺了回来,“你怎么把这幅画打开了?”   “怎么?这幅画不能开吗?”楚峰青半是探究半是玩笑道,“我还想向小叔叔打听一下,这画中的美人是谁呢?”   楚东篱登时就面色几变,一张俊俏的风流相,变得好似一个滑稽的调色盘,“什么美人儿,打听什么?去去去,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这个人。”他语无伦次地澄清。   楚峰青面色怪异,他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小叔叔,这画中女子,该不会是你的心上人吧?”   一见钟情的对象,却有可能是自己将来的小婶婶?楚峰青的表情,就好像是咬到了一颗红得发黑、个大核小、却酸得诡异的梅子,难看到原本正在心里暗暗同情他的鱼知乐都忍不住觉得好笑地地步。   楚东篱的表情却并不比他好看到哪里去,“不是……也是……反正这画像上的人你别打听。你要是喜欢这类型的姑娘,叔叔这就给你找出十个八个来。”   “我不要!”楚峰青的倔劲犯了,“小叔叔你已经跟她在一起了吗?”   楚东篱心中的警钟立马就被敲响了,他们楚家的人,身上好像都有一种视世俗规矩如无物的狂劲。   这会儿楚峰青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就已经执着地想要打听他和画中的美人儿是不是一对了。等他做好心理准备,估计可以一边乖巧地让他带小婶婶回家看看,一边不要脸地准备挖墙脚。   这可不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他的这两个小辈,他们是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楚东篱只犹豫了不到一秒,就决定要用一个善意的谎言来拯救他们楚家的幼苗苗。   “你误会了,这不是在不在一起的事儿,而是你看上的这幅画上的美人并不是真实存在的。”   “什么?”楚峰青愣住了。   楚东篱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么多幅画里面,只有这一幅,是我根据这么多美人图,自己琢磨着画出来的。   想来你应该也注意到了,只有这一幅的取景,并非出自于现实。   画了这么多幅美人图,小叔叔当然偶尔也会想要根据自己的想法作一幅画啦。”   “这样啊——”楚峰青无意义地拉长语调。   “当然!”楚东篱毫不心虚地直视着他。   楚峰青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小叔叔,侄儿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说吧,”楚东篱鼓励地看着他道,“只要你不是想要我的这幅画,你想打听美人名录上哪个美人儿的消息,小叔叔都可以帮你。”   楚峰青彻底不说话了。   楚东篱心道好险,自己竟然真的猜到了这小子的心意!还好他反应够快,不然小姑奶奶知道自己的画像被别人看见了,还险些被他送出去,非得把他多年积攒下来的美人图一把火烧了不可!   还好这两个人,一个出自会稽,一个来自平州。峰青这小子,向来只往杭州去,他俩这辈子,应该都是碰不到一起去的吧?   楚东篱放心了,楚峰青失望了。   如果画里的美人真实存在,他小叔叔应该不至于要编造谎话来诓骗他。   如果她不是他的心上人,他想不到他这么做的理由。   如果她是他的心上人,所以他才说谎骗他,那他这辈子是都不准备把人带回来给他亦父亦兄的哥哥看看了么?   如果是因为这个说谎,那谎话早晚有会被拆穿的一天。因此楚峰青只能相信,画里的美人真的是楚东篱自己想象出来的,所以她才会既美且妖、勾人心魂。   鱼知乐心里同样也有一点儿说不上来的担忧和遗憾,这画里的美人竟然不是真实存在的?   以他家公子的执着和拗性,从此以后,他不会就要一心沉迷于画中的美人。最后在现实的生活中,惨到要孤独终老吧?   哈哈哈,应该不会吧?毕竟这虚假的东西,岂能跟他执着了多年的对手相提并论?   然后楚峰青就倔强地单身到了现在,期间,更是伤透了无数主动找上门来的姑娘小姐们的芳心。   鱼知乐:“……”   作者有话说:   误会!篱哥是婵婵子的老熟人了,他只是倒霉在刚刚画好的画还没装裱好、收起来就被人看到了。   没关系,最后他肯定会被捶的。【狗头.jpg】   感谢在2022-05-23 22:58:05~2022-05-24 22:27: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上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闻璇知雅意 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7章   在外人面前, 马文才克制地没有去阻止邱玉婵和鱼知乐的接触。   可几乎是邱玉婵一走近他,马文才就忍不住伸出手来,将她扶过鱼知乐的那只手握住了。   “怎么了?”在人前, 文才兄和她一般是少有亲近的举动的。   可是如今又怎么自然而然地做出来, 好像也没有什么违和的感觉。   马文才从胸前的口袋里取出一方手帕,将邱玉婵的手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擦了个遍, “你小心别被那个小子骗了,他的心可黑着呢。”   邱玉婵就任由他捧着自己的手在那里一个劲儿地擦擦擦, “可是我有文才兄你在身边嘛,你怎么会看着我被他骗呢?”   马文才擦手的动作一顿, 他抬起头来看了邱玉婵一眼, 眼睛里的愉悦多得都快要溢出来了,嘴上却还强撑着勉为其难的语气, “好吧,你这么说的话,其实也有道理。”   邱玉婵回给了他一个甜甜的笑容。   他们身后的学子见怪不怪,别看这两个人日常亲密的举动少。可他们两个, 光是一个不经意间的对视,就充满了缠绵悱恻、心有灵犀的意味。   偶尔帮忙递个东西、搭把手的时候, 他们身边的人,都会产生自己就是多余的存在的错觉。   ——哦, 除去卢鸿远这个没有眼色、感觉不到气氛的家伙不算。   明明要说起亲密来, 梁山伯和祝英台这两个家伙, 才是天天勾肩搭背、挽手依偎的那一对。   可是大家每每听到祝英台甜腻腻地喊梁山伯为“山伯”的时候, 只会觉得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反观眼前的这一对呢?   有时候他们二人之间, 普普通通的一个对视, 就让人血脉贲张。   这会儿拉上小手, 部分人心酸之余,还有小部分眼睛放光的家伙,当真是恨不得他们二人手里的那方帕子不存在。   可为什么同样是“知心好友”,他们旁观者的观感却会产生这么大的差异呢?   难道这都是因为——脸?   ***   万松书院的学子们陆陆续续进了客栈,还在门槛处、只是又蹲姿变成了站姿的鱼知乐也终于等到了楚峰青。   “你都看到了?”即使是被万松书院的学子们晾了大半天,楚峰青面前的表情依旧很从容。   鱼知乐应声道,“嗯。”   相处这么久,楚峰青不用明说,鱼知乐也知道他想要问的究竟是什么了。   ——二爷口中,那个不存在的画中美人。   “那你觉得,”楚峰青抬首眺望邱玉婵的方向,眼中激动的情绪却是有限,“她会不会就是……”   “难说,”鱼知乐知道楚峰青的情绪为什么会如此平淡,“那个……万松书院的学子是吧?他的气质体态和画里的那个美人的差别也太大了。”   如果楚峰青仅仅只是一个追求长相的肤浅男子的话,那那些被他连拒绝带打击的大小美人们,未免也太过冤枉了吧?   “而且,”鱼知乐眼睫微颤,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我觉得他不太像是在女扮男装的样子。”   楚峰青顿时又想到自己方才在人群中的惊鸿一瞥,明明这个人的气质和画中的美人没有一丝一毫的相似之处——一个妖异鬼魅,一个妍丽明媚。   可是,“她们两个,长得未免也太过相像了一些。而且我仔细回想起来,当时小叔叔在面对那幅画时的态度,分明也有一些怪异。”   “既然如此,”鱼知乐懒洋洋地伸了一个懒腰,“那一会儿就找个机会试探一下好了。”   楚峰青的心里顿时就舒坦了,“走!”   ***   醉仙楼的一楼,是日常招呼客人的地方。   二楼,是私密性和舒适性更强的包间。   三楼,则是专门设置来饮宴的地方。   两家书院的院长会晤,本应选在二楼。   偏偏这一次,万松书院来了这么多的学生。梅文轩和武开泰实在是太知道这个年纪的学子们的德性了,你要敢把谈话的地点选在二楼,他们就敢不顾形象地挤在门口偷听!   为了不让松落书院的院长和跟来的两个学子看笑话,他们默契地把各自的父亲引上了醉仙楼一般用来宴客的第三层楼。   后来的学子们果然加快脚步,一心想要占据第三层楼的位置。   醉仙楼的第三楼,足足摆了九张桌子。   可是两位院长单独占据一桌,两个请客吃饭的冤……松落书院的好院友,怎么也得自个儿占一桌吧?   还有梅师兄、武师兄和梅姑娘。就算他们有那个胆子和脸皮,去蹭夫子的坐席,他们也不好意思在梅姑娘的面前耍宝啊!   于是四十多个人,硬生生地挤在剩下的六张桌子上。就算要两个人挤着一张板凳,他们也不愿意下去享受单独的包间。   好在宴客用的椅子都是长椅,他们这样热热闹闹地坐在一起,到底也不算是太过丢人。   马文才自然而然地紧挨着邱玉婵坐下,卢鸿远一手拉着周卜易、一手拖着葛子安,抢占先机。   就在其他人想来而又不敢来,犹豫着要不要借着这个机会,同邱玉婵和马文才搭上关系的时候,孔书易元气满满地拉着许茂松,坐在了这一桌的最后一张椅子上。   有那心里犹豫好一会儿仍是没敢上前的学子们,这会儿只好看着他们心痛扼腕了。   咱们有一说一,虽然邱玉婵和马文才在万松书院的名声和口碑都挺不错的,但是他们两个,其实不是那么好接近的人。   路上遇见了打个招呼?简单。   想要深交?难。   君不见他们中间死皮赖脸地加进一个卢鸿远,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范阳卢氏的公子哥儿,想要跟在他们身边,都得以小弟的身份自居。   而且大部分时候,他还是在和周不易和葛子安在一块儿相处。   以前他们想要接近邱玉婵和马文才,这个难度就有够高的了。如今多了卢鸿远这个憨货,你想要凑到他们面前去——没问题,你想要凑近——他非得逼问你是不是也想做邱玉婵的小弟,或者是想要做马文才的小弟不可。   大家同为万松书院的学子,又不是人人都像他那样不要里子,他们能承认自己的心思,能一个劲儿地缠着这两个人吗?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光明正大的机会,就算不能攀上这两个人,同桌吃个饭、加深一下印象也好啊!   他们怎么就忘了,人家邱玉婵可还有孔书易这么个朋友呢?   也还好孔书易的动作不慢,不然他们过去了,结果却被人给劝了回来,那才是真正地丢脸呢!   切切实实地丢过一回这样的脸的齐文斌,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强逼着自己不要去看那张桌子上的最后一个座位。   曾经的他想要两边通吃,在马文才和邱玉婵面前像个跳梁小丑似的来回辗转。   中间还被马文才将计就计地利用过一段时间,也就是那段时间,他自作主张地想要离间邱玉婵和孔书易、重新挑起邱玉婵和卢鸿远之间的矛盾……结果努力全都成了无用功不说,当他的真面目在人前被挑破,他想要向马文才求助、顺便在人前绑死他们两个的关系的时候,他竟然被马文才一脚踹开了!   齐文斌不怕丢脸,他只怕自己不能攀上高官权贵。   马文才分明地表达过一次自己的态度以后,他就不敢再攀附上去了。只能退而求其次,讨好其他世家子弟。   只是现在,大家差不多都已经了解清楚他的秉性了。谁也不想为了一两句好听话,就把真正应该交好的人给得罪了。   也就是齐文斌在攀亲附贵讨好人这一方面,那是真的有一套。只要你没有把话说死了,把人拒绝透了,他就能做到假装听不懂,然后厚着脸皮硬舔。   还真让舔到了几个不想把事情做绝的世家子弟,只是大家对他的态度也说不上好就是了。   如今他在书院,就没有一个真心朋友。小心翼翼地混迹在众人之间的样子,是肉眼可见的格格不入。   跟着楚峰青一起、变成后面才到的鱼知乐,几乎是一眼就注意到了这个人。   他默默把这个人记在心上,准备一会儿好好观察观察。这样的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呢?   加上楚峰青和鱼知乐,席上的人就正式到齐了,有些事情也就可以商谈了。   武三羊清了清嗓子,“咳咳,梅……梅兄啊哈哈,其实我这次来呢,是有正事要来找你商谈的。”   闻言,梅宜年的脸上尽是真诚的疑惑,“我们之间,原来还有正事是可以谈的吗?”   武三羊的脸登时就黑了个透彻,他身侧的那张桌子上,鱼知乐反应极快地咳了两声。   武三羊勉强反应过来,他重新挤出一个“友好”的笑容,“嗯……怎么没有呢?”只是很快,他自己就绷不住脸上虚假的笑意了。   武三羊痛苦地揉了揉差点被自己笑皴了的老脸,“我说梅兄啊,既然大家都是开书院的,那咱们就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好了。实话实说了吧,我们松落书院的学子,有意跟你们万松书院的学子开展一次友谊赛。”   作者有话说:   文才兄说得没错,小鱼儿的心可黑了。   事情敲定下来以后,小乌堆就给大家拉进度条~   感谢在2022-05-24 22:27:15~2022-05-25 20:49: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上心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8章   “哦。”梅宜年顿时明白过来, 原来武三羊来找他就是为了这件事啊。   武三羊表情一喜,颇有几分不可置信道,“所以你这是……同意了?那就让我们来好好地商量一下……”   闻言, 梅宜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没有啊,这件事情, 我当然是不同意的啊。”   武三羊激动的表情顿时僵在脸上,“你不同意, 那你哦什么?”   “‘哦’就是知道的意思啊,”梅宜年疑惑地反问道, “怎么武兄你难道不知道吗?”   “我!”武三羊当然知道!   他只是太久没有跟梅宜年打过交道, 都快忘了这家伙就是这么一副不紧不慢又气人的样子罢了。   “哦”是知道的意思,可你“哦”了一句就没后文了, 他不就当他这是默认了这回事儿了吗?!   说着说着,武三羊反应过来,“不同意?你为什么不同意?”   别的书院的院长都“打”上门来了,这个家伙竟然还不打算应战?这也太不硬气了吧!   “啊, 这个友谊赛,听起来好像很麻烦的样子。”   梅宜年来办书院以来, 别说是什么友谊赛了,就是各大书院举办的交流会什么的, 这请帖都被其它书院的院长亲自送到他的手上了, 他也是能推就推, 能不去就不去。   不然开一次交流会, 就消耗一个山长, 这个损失未免也太大了。   而比赛呢?不管是用什么名目举办的, 为了公平, 必然是不可能在两家书院处进行的。那就意味着,他还是要离开落松山。   梅宜年只要一想到自己要为了这劳什子友谊赛离山坐马车,就觉得自己的头都要大了。   不比,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同意门下的学子去比什么友谊赛的。   武三羊可太了解他的这位老朋友了,他急道,“麻烦?有什么麻烦的?你要是觉得麻烦,到时候场地的商议和布置,都由我们松落书院来解决!这总行了吧?   还有,文轩如今都已经这么大了。书院的事情,也不需要事事都由你来出面了吧?   到时候就由他来负责带队督赛,你只管在落松山上等消息,这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说得也有道理。”只是他很好奇,他为什么会对这个所谓的友谊赛如此热忱?   梅宜年端起桌上的清茶,“那你们想比什么?又想怎么比?”   武三羊热情地搓了搓手,再度清了清嗓子,“咳咳,万松书院的生源,一向是杭州所有书院中最好的那一批。   你们万松书院的学子,没道理只会死读书吧?   这样吧,你们也别说我们欺负你们。我听说,你们这一届的学子里面,有不少人精通骑射?”   梅宜年纳罕地看了武三羊一眼,心道:我怎么没听说过?   他没有打断武三羊的话,武三羊激动地继续说了下去,“那我们就比马术和射箭!嗯……只比两个项目不好分胜负,不如——我们再多比一项剑术?”   武三羊不等梅宜年发表意见,就心虚地同他分析道,“你看呐,这剑乃百兵之君。除去骑射之外,文人墨客多会选择修习剑术。比剑的话,相对其它兵器,也更公平一点,对不对?”   梅宜年啜了一口手中的清茶,而后轻描淡写地道破玄机,“松落书院今年,收到了十分擅长剑术的学子吗?”   武三羊的脸色顷刻间就变得一阵红一阵白的,红红白白、好不精彩。   “是又怎么样?你们万松书院不也有十分擅长骑射的学子吗?比赛、比赛,全挑你们擅长的,我们还比什么?”   两个人都太了解对方,武三羊自觉瞒不过,索性直接坦白。   梅宜年本来不想踏进这么稍显的话术陷阱之中,他询问武三羊比赛的具体事宜,也只是为了搞清楚他的目的罢了。   可是他身前的万松书院的学子们,一听到武三羊说他们松落书院的学子都想要跟他们比什么以后,那一双双招子,亮得跟见到了主动送上门来的肥美的小羊羔的饿狼似的。   梅宜年自诩自己是一个尊重学子意见的好山长,他没有一口回绝武三羊,只是端起手里的茶盏,慢慢悠悠地又啜了一口。   武三羊从来就没指望着梅宜年会主动答应这件事情,他拿出早就跟门下学子商量好的激将法,摆出了一个嘲讽的神情,“怎么了,梅院长?外人不都传,你们万松书院是咱们杭州最好的书院吗?   万松书院的学子个个优秀,而且文治武功无一不精?只是一场小小的友谊赛罢了,梅兄却连这都不敢应战,难道梅兄门下的弟子,都只是些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爹!”坐在武三羊另一侧的桌子的武开泰简直都要捂脸了,“您别说了。”   其实刚刚他爹提出要进行友谊赛的时候,武开泰心里就已经有点发虚了。他是山长大人的迷弟没有错,可是武三羊怎么说也是他的亲爹,做儿子的,哪能亲眼看着自己的亲爹跳火坑啊?   虽然他只上任了半天,测试了万松书院学子的几项成绩。可是随手挑出来的项目,哪个领域里都有拔尖的人才。   其中邱玉婵和马文才,更是堪称顶尖的全才。   这比赛总不能全书院的人一起上吧?除非是团体赛,否则光是邱玉婵和马文才两个,所有三局两胜的赛制,他们松落书院都得完!   再一听他爹提出的比赛项目,好家伙,更是全撞枪口上了!   这要是比其它的,武开泰还能安慰自己,说不定他爹那也收拢了不少武学奇才。   可是骑射和剑术?这个时代要是还能再出几个像邱玉婵和马文才这般的人,那他们这些前浪,可真是要被拍死在沙滩上了。   而且这样的人,每个领域出现一个,就已经让人穷极想象了。再来?那真是想都不敢想。   反正武开泰是倾向于,他爹这是找茬找到铁板上来了。   本来是想饭后拉着他好好说道说道,反正就以他们山长的个性,肯定是不会这么快就松口同意这么麻烦的事情的。   谁知道武三羊竟然直接在饭桌上开了嘲讽?武开泰长这么大以来,就没见过像他爹这样上赶着让人打脸来的。   出于最后一点儿真诚的父子情谊,他愿意冒着被人怀疑通敌卖院的风险,勉为其难地提醒他一句。   谁知道武三羊听到他出声以后,先是鄙夷地看了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混小子一眼,然后就警惕地同梅宜年说道,“咱们可得事先说好了啊,虽然是两个书院的友谊赛,但是却没有叫结业出去的学子回来参赛的道理。   这小兔崽子,你拐就拐了吧。但是拐回去最多也就只能让他帮着训练,咱们这里,可没有夫子亲自下场参赛的规矩啊!”   武三羊怎么说也是武开泰的亲爹,他实在是太了解这个小子了,自身实力可能就还不错,但是教导起别人来呢,那就一塌糊涂了。   他教了他表弟那么多年,说什么小瑾天赋出众,根本不需要用到什么常规的教学方法,只需要用实战让他来突破。   结果用这个借口借机欺负了他表弟那么多年,还不如小瑾一次中途夭折的外出游历突破的快。   梅宜年既然想招他做武夫子,那就招好了。   一开始他确实是很生气,但是现在他想通了。他一定要好好地借着这个机会,彻底地把万松书院给踩在脚下。让世人知道,他武三羊,不比他梅宜年差!   武开泰看着他爹脸上那忌惮又安心的神色,眼下是彻底地放弃挣扎了。如果他爹真的招揽了什么武术奇才,何必还要担心他会违反规则下场呢?   如果松落书院的学子连跟他比都不够格,又要拿什么来对抗那两个小怪物呢?   武开泰还想尝试最后一次拯救他爹和他爹辛苦经营起来的书院,可惜武三羊不愿意领情,在一旁憋了半晌的万松书院的学子也终于按捺不住了。   “山长!”有人高声起哄道,“既然松落书院的院长都这么说了,那您就答应他呗。让学生们跟他门下的学子比比,让谁才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对啊,对啊!”   “郑兄说得有道理,山长大人您就同意了吧。麻烦的事情,我们也可以帮忙处理的。”   梅宜年在心里默数,等到恳请他同意的学子超过十个了,他才无可无不可地点头应下了武三羊的要求。   比就比吧,反正这武院长一看就是有备而来,他要是一直不同意,他可能要一直在这里跟他纠缠下去。   万一比试比输了,给万松书院日渐被神化的名声泼泼冷水也好。   他都已经那么佛系,尽量不去参与让书院更加出名的活动了。结果流言竟然传成了杭州其它书院的院长,连和万松书院的山长平等交流的资格都没有。   世人非但没有不信,反而更加热衷于报考他们书院了。   梅宜年真的要忍不住叹气了,要知道他当初之所以会选择开办书院,完全是为了工作自由和打发时间去的啊!   结果现在,朝廷也注意到了,世人也关注到了,还有很多书院的院长,更是摩肩擦踵想要来跟他交流或者准备挑战他的书院。   如果武兄此举,能让他们稍稍消停一点,那他肯定是乐见其成的。   不负责任的、完全不了解本届学子的真正实力、还以为武开泰口中的因为输了比试而请客吃饭的解释其实是在找个借口跟他耍宝、也是想找个理由亲近一下这些他将要教导的学子的梅山长,如是乐观地想着。   甚至黑心地计划着——到时候,如果他们书院连参加比赛的队员凑不够,那就把今天在现场起哄的这些学子拿出去凑数好啦。   作者有话说:   万松书院之所以会这么出名,都是那些结业出去的学子们自己卷出来的,美人山长他是真的佛。   书院真正的武夫子才刚刚就位,也没人跟他细说过情况;万松书院的学子招收标准,就只是文化成绩而已,因为朝廷之前重文轻武,美人山长他懒得与时俱进。   过分咸鱼的后果,就是这一波纯属无人生还了~   不对,还有人生赢家文才兄,他可以抱到一个老婆回家~hhh感谢在2022-05-25 20:49:04~2022-05-26 20:06: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上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啾铃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9章   确定两家书院要一起开半友谊赛以后, 武三羊兴奋地和梅宜年商量起了比赛的种种细节:比赛的时间要定在什么时候、地点要定在哪里、比赛要采取怎样的形式……   万松书院的学子们本来还竖起耳朵在认真地偷听,谁知道松落书院的学子却突然端着酒杯过来了。   醉仙楼的服务很好,正式的餐点送到之前, 每张桌子也都没有空着——上好的佳酿、下酒的小菜、为不擅饮酒的人提供的清茶……   这会儿向他们走来的人是楚峰青, 他端着酒杯,一来就直奔马文才。   “文才兄, 两家书院的比赛在即,日后可就要请文才兄多多关照了。”他在“多多关照”四个字上咬重了音, 一句简简单单的寒暄也让他说得阴阳怪气的。   马文才也不惯着他,他自顾自地喝了一杯酒, 完全不理会端着酒杯站在那里作敬酒姿势的楚峰青, “大家都是老熟人,我倒是想不关照你, 可万一到时候你要是输得太难看了,折了楚太守的面子,别说是我会觉得不好意思、愧对楚叔叔了,就是我爹——他老人家也不能答应啊, 你说对不对?”   马文才说的这些话,就牵扯到他们小时候的一些恩怨了。   那个时候楚峰青刚刚缠上马文才, 不太明白他们家里的情况。   那一次,他们单纯地是在比武。   楚峰青被打倒在地, 依旧不肯认输, 重新站起来捏着拳头就向马文才冲去。   马文才也是第一次跟差不多是同年龄、同背景的小朋友相处。以往跟着他身边的那些人不是不肯与他争锋、就是被他打怕了, 一被他打倒在地, 就嚷嚷着要认输, 他哪里遇到过这种情况?   不过楚峰青不肯认输, 问题也不大, 重新把他打倒也就是了。   只是这家伙看起来实在是过于耐打,他第三次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马文才终于没忍住,下手重了一点。   这一回他倒是彻底爬不起来了,抱着个伤腿躺在地上哀嚎。   本来还一脸骄傲地看着两家小孩在比试的马太守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他是知道平州的楚太守是个多么宠儿子的人的。   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想给楚太守一个交代,还是想自己先在人前教训过儿子、免得楚东来借题发挥,只见他一个箭步就冲上擂台,狠狠地给了小马文才一个巴掌。   “爹!”   那一个巴掌摔得极狠,只到他腰间的小马文才被他打得身体失衡,最后侧身摔到了擂台上。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比试胜利以后,还要被他爹教训,马文才十分不解,可是马太守却一副比他还要生气的样子,“你这个小畜生!我让你读书识字、习武健身,你把这些东西都学到狗肚子里面去了吗?   只是一次小小的比试罢了,竟然把人伤成这样!你这简直就是愚钝顽劣、不堪教化!”   赢了比试,却在人前又被打、又被骂的马文才又是伤心、又是失望、又是不解。   这些东西,明明都是他爹教给他的。   只要能赢过别人,就可以不择手段。   可是眼下,他甚至没有不择手段,只是下手失了分寸,让对手伤得重了一点——比试虽然有点到为止的说法,可是马文才三番两次点到为止,楚峰青却不肯接受输了的结果。   那他就默认了他们比的是后一种——想要胜利,就要把人打下擂台,或者让人失去行动能力,他有什么错?   马太守接受不了儿子桀骜不驯的眼神,也接受不了他竟然只记得要逞凶斗狠,完全忘记了与人交往的时候,还需要考虑对方的身份地位的交际手段。   眼看他还要教训自己的儿子,只是心疼自家受伤的崽儿、完全没有记恨不是故意下狠手的隔壁家的小崽子的楚东来都看不下去了,“好了,马兄。这次比试,是我们家峰青先破坏了比试的规则。文才他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才能,马兄你还是不要对他过于严苛了。”   马太守差点就要不管不顾地教训起自己的儿子来了,可是楚太守一出声,对权势财富的敏感瞬间就把他的理智给拉了回来了,“楚兄大气,只是可怜峰青因为我家逆子遭受了此等无妄之灾。”   说着,他的声音就变得严肃了起来,“文才,你还不快点过来,给你峰青哥哥道个歉。”   楚太守出声帮马文才解围的时候,还不忘照顾自己的冤种儿子,把受了伤的他从地上抱了起来。   反观马文才,赢了比试却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一巴掌打倒在地,如果不是楚太守为他发声,他可能还要接着被打。   好不容易在亲爹与人寒暄、顾不上教训他的时候,自个儿从地上爬了起来,却被亲爹勒令去给手下败将道歉。   他不肯驯服地、执拗地站在原地,即使面对亲爹凶狠警告的眼神,他亦不为所动。   气氛绷得最紧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嘲讽地“呵”了一声。   这一声嘲讽,终于彻底地把躺在楚太守怀里的楚峰青脑子里的那根弦给绷断了。   就像马文才并不理解世界上怎么会有楚太守这样善解人意、愿意和自己的孩子做朋友的爹;家庭幸福的楚峰青,同样不能理解马太守的做法。   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人不爱自己的儿子呢?   这必然是他们父子俩做给外人看的、不想让他父亲继续追究下去、同时羞辱他的一种手段!   楚峰青一来觉得这父子俩看不起人,以小人之人度他们会因为规则公平的失败结果而对他们加以追究、打击报复;二来实在是受不了马太守对他儿子说的话了。   什么叫“竟然把人伤成这样”?还假模假样地逼他爹说出了夸赞他儿子的话!还“给你的峰青哥哥道个歉”——呕!谁是他的峰青哥哥?这一定是在强调他们两个的年纪!变着法地来羞辱他!   输了就是输了,他用得着赢家纡尊降贵地来给他道歉!   窝在楚太守怀里的楚峰青自以为看透一切地叫嚣着,“我才不用你们父子两个假惺惺的道歉呢!”   结果却被宠儿子的楚太守当众赏了一个巴掌——当着众人的面,拍在他肉最多的屁股上了。   ——让你小子多话!   从没受到过这样的屈辱的楚峰青的眼睛登时就红了:马家的老贼和小贼,这全部都是你们俩害的!本公子记住你们了,呜呜呜……   同样的,原本也只是在仇恨自己的亲爹不讲道理的教育方式的马文才,也因此而深深地讨厌上了这个因为家庭幸福、所以就可以不明所以、口出狂言的臭小鬼!   这件事情几乎同时成了他们两个人的心结,一个感觉到屈辱,一个得不到释怀。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两个拿这件事情相互攻击,只要做好心理准备,在恰当的时候用到马太守这一核心武器,两个人不是心梗,就是心窝一捅一个准儿。   楚峰青的表情几乎是瞬间就变得难看起来了,也不知道这两个人什么毛病,只要有一方率先用马太守发起了攻击,另一方就算是再憋屈,也不会选择再提起他来了。   鱼知乐一看就知道他们家公子这是又在马文才手上吃瘪了,他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下一秒就天真可爱地扬起笑脸,端起桌上的酒杯,同样往万松学子们所在的方向去了。   不过他的目标却不是马文才,而是马文才身边的邱玉婵。   “这位公子,多谢你刚刚出手帮了我一把。我叫鱼知乐,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的鱼知乐,敢问公子尊姓大名啊?”他笑得乖巧又可爱,把距离他不过一张长椅的楚峰青都给笑懵了。   他都多久没看见这小子这样笑过了?   鱼知乐是他爹选给他的伴读,从小就跟在他身边了。   他记得他初至他身边的时候,也是这样,笑得乖巧可爱,像是一个惹人疼惜的小弟弟。   楚峰青是楚家这一辈最小的那个孩子,他做梦都想拥有一个弟弟或妹妹。鱼知乐的性格和长相,简直完美地戳中了他的某些点。   只是当时他对这小子越好,这小子看他的眼神反而越奇怪。终于有一天,他突然褪去表面上乖巧可爱的那一层皮,眼神冷漠地骂了他一句“蠢货”,然后就自顾自地跑了。   彼时的楚峰青简直是一脸懵逼,懵逼中还带着一点儿生气,他对这家伙这么好,他为什么要突然骂自己“蠢货”?而且他的成绩,分明都还没有他的好!   他还没想好自己以后到底要不要原谅他,或者说是要怎么样才能原谅他,他爹突然派人把他传唤过去。楚太守同他说鱼知乐方才来找过他,说自己不想再当他的伴读了。   楚东篱本意是想从自家儿子那里了解一下两个孩子之间的矛盾,冷不防听到消息的楚峰青当场痛哭出声。   他一边哭还一边口齿不清地说,鱼知乐嫌他笨。   楚太守简直是摸不着头脑,只能再派人去把离开前同样有些失落的鱼知乐给请了回来。   被请回府的鱼知乐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跟从前乖巧可爱的样子比起来,简直成熟稳重了太多太多。   只是这份超前的成熟,在哭成了一只傻狗的楚峰青面前瞬间破功。   见到小伙伴的楚小公子哭着上前,问鱼知乐为什么不跟自己做朋友了。   楚太守贴心地空间留给了两个小朋友,鱼知乐见状,心情复杂地同楚峰青说,自己可不是他想象中的乖巧可爱、没有心机的小弟弟。   楚峰青一边抽抽搭搭地给自己抹眼泪,一边疑惑地问他,难道你也不想当家里最小的那个,你这是想做我的哥哥了?可是你年纪比我小,而且我真的很想当哥哥,不然我们轮流来做大的那个吧。   鱼知乐都要被这个傻白甜惊呆了!怎么想这都不会是问题的重点吧?   可是楚峰青就觉得这是问题的重点,因为他实在是想不出他们俩之间还有什么其它的矛盾了。   最后,鱼知乐心情复杂地留了下来,并且不再刻意压抑自己的本性。   对此,楚峰青只是疑惑了一小段时间,就从善如流地接受了弟弟的新性格——天呐,弟弟竟然开始对着他耍小性子了,他这一定是意识到了哥哥的可靠之处了吧!   经历过那段傻白甜的幼年期,楚峰青才逐渐明白了什么叫“白切黑”、什么叫“伪装”、什么叫“年龄大不一定等于心智成熟”。   如今突然又见到这样的鱼知乐,他真的很想为当年那个傻白甜的自己捂脸片刻——实在是太傻了!   作者有话说:   万恶之源·马太守【指指点点.jpg】   感谢在2022-05-26 20:06:39~2022-05-27 20:42: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上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僵尸粉某栗 20瓶;墨泽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0章   邱玉婵没有经历过像楚峰青那样的心神动荡, 可是她有马文才的提醒,是以此时她面对鱼知乐的刻意亲近,表现得略微有些生疏。   “邱玉蟾, ”她拱手道, “取自璞玉浑金、蟾宫折桂之意。”   “好名字,”鱼知乐好似没看出邱玉婵同方才在醉仙楼大门处时不同的态度, 他举着酒杯,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 好像尽是些欲语还休的情意,“方才承蒙玉蟾兄出手相助, 水酒一杯, 不成敬意。”   “鱼公子不必如此客气,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邱玉婵摆手道, “我酒量不佳,现就以茶代酒,敬两位公子一杯。今日醉仙楼一行,劳两位公子破费了。”   说完, 她便将杯中的茶水饮尽。   邱玉婵的这个动作,就好像一个特殊的讯号。   鱼知乐原想同她再寒暄两句, 找个机会试探一下她的身份。   可她同桌的周不易却突然站了起来,“玉蟾兄说得对, 今日当真是要多谢两位的盛情款待, 卜易这便借花献佛, 敬二位一杯。”   卢鸿远本来很不能理解周不易突然站起来敬酒的行为, 可是他一提到邱玉婵, 卢鸿远脑袋上的那个并不存在的雷达就敏锐地响了起来!   “对对对, 来来来, 我也敬你们一杯!”他是不会说什么祝酒词,但是他会烘托气氛啊!   楚峰青和鱼知乐都还没来得及回绝他们两个,卢鸿远就一手举着众人,一手招呼众人道,“来来来,大家伙儿都快来敬松落书院的两位学子一杯啊!感谢他们!友谊赛还没开始呢,就先请我们这些好朋友吃了一顿!”   “等——”   “诶——”   这回楚峰青和鱼知乐的反应倒是快了,可是论起插科打诨这一套,他们真是两个加起来都没有卢鸿远一个人熟练。   “诶什么诶?我宣布,吃过这顿饭以后,你们俩就是我卢鸿远的朋友了!”   闻言,楚峰青顿时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倒是鱼知乐,若有所思地咂摸起了他的名字来,这个万松书院的学子,他姓“卢”啊……   这边,日常跟卢鸿远混迹在一起的那帮学子们也反应过来了,他们一个接一个举着酒杯来到楚峰青和鱼知乐的面前,莫名地就形成了一个包围圈,用人墙和酒杯把两个人围堵在了里面。   孔书易看似纯良,实则更加心狠地端了一个酒壶进去,保证人墙中心的两个人可以完完整整地接收到来自万松书院的学子们的心意。   他们的动作那么大,山长和夫子他们肯定不会注意不到。只是一个个的,简直不要把话说得太漂亮,那位势单力薄的松落书院的院长,任是心急,也只能先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把友谊赛的事情给商量好了。   他们都觉得松落书院的这位学子和文才兄挺像的,可是被包围在这里的人要是文才兄,他早就强行突围出来了。   反观楚峰青呢?   厌恶和烦躁的情绪都快从眼底溢出来了,可是面上,他却仍旧是不肯服输。   万松书院的学子们,来一个敬酒的,他就喝一个。只是他也知道,这些人大概率不是真心感谢他来的,所以他在接受他们的敬酒词的时候,还不忘努力反击,争取个个都要阴阳怪气回去。   鱼知乐简直是太知道他的这个毛病了,他原想一开始就用话术逼退这些人,可是他却在人群中发现了那个他一进门就注意到的万松书院的学子。   不得不说,他在这些人之中,当真是格格不入得很。   他们松落书院,同样有成绩好、家世差的学子。   只是情况正好和万松书院反过来,他们是优先招揽这些优秀的学子们。那些成绩不好、又想入学万松书院的学子们,只能凭借着权势、财富或人脉入学。   而他们松落书院呢?则是优秀招揽那些有钱有势的学子,再用钱权去利诱那些成绩好的学子们选择松落书院。   虽然成员占比有差异,但是两个团体的相处方式应该是差不离的。   成绩好的学子们和家里有权势的学子们,应该是各有各的社交圈。   偶尔有几个巴结上来,或者不介意向下去结交那些寒门子弟的,即使是混迹在那些不属于自己的团体中,他们身上那种格格不入的气息依旧是很明显。   这个万松书院的学子,感觉就像是他说的前一种人。那种巴结上位者的姿态,简直是过于显眼了。   万松书院那么多学子,不明情况、只是被周围的氛围感染、所以也下意识的跟过来敬酒的学子也大有人在。   可是他呢?看着倒不是像过来找茬或是感谢的样子,一双眼睛精明地在楚峰青身上各处值钱的衣服或物件上游走。   鱼知乐也分辨不清,他到底认出了这些东西的珍贵之处没有。可其实,他们包下整个醉仙楼的手笔,就足以证明他们的身价不菲了。   齐文斌心里大概也是有数的,所以拿着酒杯向楚峰青敬酒的时候,就显得格外真诚。   可惜了,大少爷的性子上来的时候,可不会考虑到要抛开自身的立场来分析你的心意。楚峰青开着地图炮,把接近他的每一个人都嘲讽了一遍。   鱼知乐清楚地看见人群中的那个万松书院的学子脸色一青,但是他很快就收敛好自己的情绪,转而向他的方向看了过来。   ——这可不行,现在还不是他们可以接触的时候呢。   鱼知乐低头对着手里不知道又被哪个万松书院的学子斟满的酒杯笑了笑,然后表情一变,作惊慌状,“等一等,你们一个一个地来,先别推!”   他这碰瓷的姿态可摆得太过明显了,是以他周围的万松书院的学子都下意识地往后退去,反倒是给他提供了不少突围的间隙。   鱼知乐放任自己的身体失去平衡,往一个方向撞了过去。   “我去!”   那个方向上的学子们都下意识地散开,于是最后便露出了一个坐在长椅上、不方便移动的邱玉婵。   鱼知乐没有去看她,只是调整手中酒杯的方向,让杯子里的酒液往邱玉婵的方向倾洒而去。   而他本人呢?则是在地上扎扎实实地摔了一跤——当然这只是在众学子的眼中,实际上他早就不肯吃亏地暗中卸了把力,所以眼下只是看起来有些狼狈而已。   调整好姿势以后,他不好意思地往邱玉婵的方向看去,原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酒液沾染衣襟、面上却不好发作的敌方书院的学子。   谁知道,邱玉婵老神在在地坐在座位上,雪白的折扇被合拢放置在她身前的桌子上,衣摆处几滴晕染开的已经看不出原色的琥珀色酒液——样子看起来不知道要比他从容多少倍。   原来邱玉婵早就觉得这两个松落书院的学子,不会就这样轻易地吃下眼前亏。   其实围拢着他们的万松书院的学子们散开的时候,邱玉婵就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虽然她没有想到他们会把突围的目标选择成她,但是她也不慌就是了。   袖中的折扇一抽、一展、一挡,就可以从容地欣赏倒在地上的那位松落书院的学子的笑话啦。   只是人家的表面功夫做得好,摔倒了都要先提一句万松书院的学子,邱玉婵自然也不能差了。   只见她满眼歉意地伸出手,“你没事吧?”   鱼知乐的眼神闪了闪,“没事,倒是公子你的衣服……”   他伸出手来欲擦,却被邱玉婵抄起桌面上的扇子挡住了,“不碍事。”   “可是公子,衣襟上好像也沾了一些。”   鱼知乐清楚地记得,那副画上的女子,锁骨偏上的地方,是有一颗朱砂痣的,只在这万松书院院服的衣襟边缘的位置。   邱玉婵伸手挡住了,她的眼神中已然带了些不耐烦,脸上的笑容也是肉眼可见的虚假与客套,“都说了,不碍事,鱼公子未免过于客气了些。”   “邱公子方才出手帮了我,我却险些连累邱公子失仪,客气一些,应该的。”鱼知乐却看不懂她的眼色似的,笑得更加羞愧且真诚了。   “不就是一件衣服吗?”楚峰青不耐烦地拨开周围的万松书院的学子们,朝着两人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马文才则坐在座位上,不言不语地往酒杯里斟了一杯酒。   “你们两个先起来再说。”楚峰青边走边说道。   彼时,邱玉婵正一手拿着折扇,一手挡着鱼知乐往她衣襟处伸来的手。   楚峰青正要经过马文才的身后,他看也不看地就将杯中的酒水往后泼,琥珀色的酒液倾出一条完美的弧线,兜头将走过的楚峰青淋了个正着。   众人眼见他在原地懵了一瞬,然后几乎是暴跳如雷地冲马文才发作道,“马文才!你干什么!”   “嗯?”马文才这才面色从容且疑惑地转过头来,“酒杯脏了,清洗一下罢了。怎么我只是倒个脏东西罢了,楚公子也能正好遭殃呢?”   “少来了,”楚峰青顶着满腔的怒火,缓缓地将脸上的酒液拭净,“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作者有话说:   今天份的更新~好喜欢文才兄泼酒的动作哇!   感谢在2022-05-27 20:42:54~2022-05-28 23:53: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上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啾铃 20瓶;上心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1章   明明此前无论邱玉婵怎么拒绝鱼知乐, 他都能厚着脸皮、想方设法地贴上来。可是楚峰青一出事,他就着急地“唰”地一下站了起来。   二人不约而同地紧绷着身体,眼冒火光地盯着马文才。   马文才淡定地坐在原位, 还悠闲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好像他方才真的只是倒了个脏东西,遭殃的池鱼, 他是管也不管。   楚峰青被他的态度激怒,眼看就要出手将人转过来再说话, 邱玉婵却不知何时站了起来,还从鱼知乐面前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也就是马文才的身边。   她伸出折扇挡住楚峰青的手, “诶?大家都是不小心, 只是楚兄少拿了一把折扇,所以看上去才更加狼狈一些。若是这样都要怪罪文才兄, 那我是不是也应该向鱼兄发个火呢?”   邱玉婵衣摆轻扬,露出衣服上快要干涸的几点酒液。   她不动作还好,一动作楚峰青气得就更加厉害了。   相较于只沾湿了衣襟衣摆的邱玉婵,被从头淋到尾的他简直是狼狈得厉害。   正常人眼下就是再生气, 也只能吃了这个暗亏。谁让两边学院的学子都出手了,最后的结果却是一个躲过, 一个没躲过呢?   邱玉婵说楚峰青只是少了一把折扇,这明显是给他面子。正常人都会觉得, 两个人这是差在了反应力上。   楚峰青要是不想继续掰扯下去, 让自己更丢人, 现在就应该见好就收了。   可是他要有这么理智、这么能衡量得失的话, 就不会屡败屡战、总是缠着马文才不放了。   “我们俩的情况, 难道是可以相提并论的吗?”他果然不愿意放弃。   那邱玉婵自然不会放弃反击, “怎么就不能相提并论了?”   之前就已经分析过, 如果按照彼时的楚峰青开启的话头发展下去的话,最后丢脸的人也只会是他而已。   怒上心头的当事人尚且没有感觉,鱼知乐就已经及时反应过来。在这件事情上,跟他们讲道理是讲不通的,毕竟先往邱玉婵身上泼酒的人是他。   虽然他事先喊了一句“别推”,但这句话本来就是他准备用来给自己甩锅的。   当时离他最近的那个万松书院的学子,他的动作尚且构不成“推”的条件。   如果非得跟这些人讲道理的话,事情纠缠到了最后,结果大概率也是不了了之。   而且就结果来看,他们明显是更吃亏的一方,在理论的过程中,却可能反倒要遭受一些屈辱。既然如此,那还不如直接把大盘掀翻,另找一个话题来翻盘。   是以鱼知乐截断楚峰青要跟他们认真理论的话头,他捏紧拳头低下头,眉目微敛的时候,身上的无辜感反倒减弱了许多,显露出了几分阴翳的味道来,“你们万松书院,简直欺人太甚!”   邱玉婵不开心地将手中的折扇展开,挑眉问他,“鱼兄这话,是从何说起啊?”   “你们分明就是仗着人多欺负人少!”管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反正他们松落书院势单力薄是真的。   就算不能给这些人扣上一口黑锅,得了他们不仗着人多欺负人少的承诺也是好的。   邱玉婵忍不住扬起嘴角,轻声笑了起来。   这个话题就跟楚峰青方才开启的话题一样,刚刚他们那边是率先开始挑事的一方。而眼下呢,眼下他们万松书院人多势众是既定的事实。   不管他们有没有联合起来欺负他们,争论的过程中,只要那个心眼多多的鱼公子稍微撩拨一下,年轻气盛的学子们就很容易掉进他的话术陷阱里。   不过没关系,又不是只有他们可以掀翻大盘重来,而且他们这次竟然还将自己摆在了弱势方?   拜托,真以为一起喝了一回酒,它们两家书院就可以变成“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合家欢关系了吗?   “大家伙儿听见了吗?”邱玉婵将自己狡黠的表情掩盖在扇面下,“鱼公子说我们万松书院的学子们,仗着人多欺负他们呢。”   顺势引导事情的发展,卢鸿远可能做不到,但是接收这种马上就要开始做坏事的信号,卢鸿远是一接一个准儿。   只见他压低眉头、摩擦手掌,露出“嘿嘿”“嘿嘿”的标准坏人笑声,嘴上却欠欠地说道,“鱼公子你在说什么啊?咱们大家不都是朋友吗?朋友之间,哪有什么欺负不欺负的?嘿嘿,都是玩儿!”   别说是松落书院的那两个学子了,就是周围万松书院的学子们,都被卢鸿远这活灵活现的表情整得一阵恶寒。   不过这群坏心眼的家伙很快反应过来,他们学着卢鸿远的样子,压低眉毛、摩擦手掌,发出“嘿嘿”“嘿嘿”的笑声。   其面目,根据其五官的标准程度,展现出不同程度的狰狞的表情。   这下,就连邱玉婵和马文才都撑不下去了。   他们一个展扇望天,一个歪头注视着邱玉婵的方向,总之看来看去,就是不愿意面对这些同窗。   这其中,祝英台和梁山伯肯定是不愿意帮着他们“助纣为虐”的,甚至他们还想站出来,帮弱势群体理论理论。   可是孔书易的反应就很快,提前来到这两个人身边,把人给拦下了。   没等他们这边闹出什么动静来,跟山长坐在一处的松落书院的院长武三羊按捺不住了,“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你们万松书院的学子,光天化日之下,当着我的面欺负我的学生们啊?这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夫子他爹,你是不是误会我们了?”   “我们只是在跟两位学子交流感情啊。”   “对啊对啊。”   这群人眼下可都学精了,即使是面对敌方书院的院长,那也是完全不虚的。   “交流感情?”武三羊却不吃他们这一套,“你们万松书院的学子,都是这样交流感情的?”   说着,他就学起了他们的样子——压低眉毛,摩擦手掌。   只是老人家显然不理解他们为什么要摆出这样的动作,再加上他脸上还未完全褪去的怒火,颜艺的表情和搓手的动作,看着不像是一个坏人,倒像是一个大聪明。   万松书院的学子们忍不住喷笑出声,鱼知乐没想到事情最后竟然终结在自家搞笑的院长身上的。   他看着不明所以的武三羊,复又看看满身狼狈的楚峰青,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叹了一口气道,“院长,友谊赛的事情,您都跟梅山长商量好了吗?”   “好了好了,就是商量好了我才过来的。”   “既然如此,那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峰青身上的衣服都要湿透了。”   “衣服,衣服怎么湿了,该不会是这群野蛮……”   “只是一个意外罢了,我们还是快点走吧。”鱼知乐一句话将这件事情定性,刚刚还怒气冲冲的楚峰青,此刻竟然令人意外地没有作声。   反倒是武三羊,嘟嘟囔囔地有些看不开的样子,好在他到底是没有纠缠,勉为其难地跟梅宜年打了一声招呼,就带着两个学子离开了。   他们走后,卢鸿远还意犹未尽地趴到窗边招呼道,“好朋友们,下次再来玩啊。”   楚峰青气得攥紧拳头,鱼知乐安慰他道,“左右友谊赛的事情已经谈成了,这里是他们的地盘,就由他们去吧,待到日后……”   “嗯。”楚峰青不甘心地点了点头。   待到日后,他必要叫这些人好看!   等到楚峰青和鱼知乐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醉仙楼三楼所能眺望得到的范围内,留在醉仙楼三楼的学子们瞬间齐齐欢呼起来。   “你们!”却有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在此时响起,“你们真是太过分了!”   众人循声望去——是皱着眉头的祝英台。   “喂,”脾气暴躁的王远忍不住道,“祝英台你到底是不是我们万松书院的人啊?怎么总是站在外人的那一边?”   “这跟我是哪个书院的人没有关系,”祝英台义正辞严道,“是你们真的做得太过分了。松落书院的人好心上门来跟我们求和,正是两家书院化干戈为玉帛的大好时机,你们却意气用事,把人给气走了!”   “求和,”人群中的卢鸿远嗤笑道,“你哪只眼睛看到,他们是想来跟我们求和的?”   “我!和山伯!四只眼睛都看到了!”祝英台转头向梁山伯寻求支持,“山伯,你说对吧?”   “嗯,我觉得……”梁山伯开口说道,只是话还说完就被人打断了,“你觉得什么啊,你觉得?我觉得你和祝英台简直是有病,人家成心上门来找茬的,你们看不见?   那个姓鱼的,恩将仇报!摆明了是故意把酒往邱玉婵身上泼,就你们两个眼盲心瞎看不到是吧?”   祝英台原本想看看,这是邱玉婵跟前的哪条恶犬在吠。谁知道说话的那个人,竟然不是跟邱玉婵混迹在一起的那帮人里面的其中一个。   正相反,这个人还曾经帮助过她和梁山伯。   当初梁山伯在摔落山坡,是孔书易和许茂松帮忙抬了最陡最远的那一段路。可是从山门到医舍的那一段路,却是这位学子和另外一位学子帮忙抬的。   当日梅师兄不肯先帮山伯治伤,也是他们两个人帮她一起说的话。   是以今日他开口帮邱玉婵抱不平,祝英台任是心里不赞同,开口为自己辩解时说出的话也温柔了许多,“我看那位小兄弟,也是先被我们书院的人推了一把,这才控制不住自己,往邱玉婵那边倒了的。可是马文才,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作者有话说:   卢·花魁·鸿远:两位爷,下次再来啊~   感谢在2022-05-28 23:53:09~2022-05-29 23:36: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上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unflower。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2章   众人预想过, 松落书院的两名学子可能会用这个借口为自己辩解,没想到这话最终却出自于自己人之口。   那名忍不住出声呛祝英台的学子,彼时都不禁有些无语。   “算了, 我懒得跟你说了。”   不只是他, 除了站在祝英台身边的梁山伯,每一个万松书院的学子, 心底里对她都是有些无语的情绪在的。   武师兄胳膊肘往外拐的时候,还知道自己的胳膊肘是朝向哪边的呢。亲爹摊上事的时候, 还不忘提醒一二。   这家伙可倒好,人家都欺负到他们万松书院的大本营里来了, 她还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 嫌他们的反击太过犀利了呢。   哦,不对。她压根就看出对方的恶意, 这是打从心底里地觉得他们这些同窗是恶人呢。   她有功夫为敌对书院的学子打抱不平,他们却懒得同她掰扯。这眼盲心瞎的人呐,只能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东西。   于是万松书院的学子们三三俩俩地交谈开,开心地讨论起自己方才的反击有多及时、多精彩, 对方的脸色又有多难看、多刺激起来——竟是直接将祝英台忽视在了一边。   从来都是众星捧月的小公主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她恨恨地盯着那些学子——没人理她。   再看看邱玉婵——找她那是自取其辱。   于是寻求认同的眼光不由地就投到了在场最具有权威性的山长、夫子和师兄他们的身上——结果人家带着梅姑娘,正在醉仙楼三楼最中心的那张桌子上, 不知道正在商量着什么事儿呢——根本就没功夫搭理他们这些学子们。   祝英台终于发自内心地感受到了委屈的滋味儿,她恨恨地一咬牙, 紧接着就攥起梁山伯的手, 以一种不高也不低的音量对着梁山伯说道, “山伯, 我们走!一边与这些欺负别人的人为伍, 一边吃着别人请的饭, 我祝英台做、不、到!”   “英台, ”梁山伯却没有立即跟着她一起离开,反而劝说她道,“你先冷静下来,听哥说……”   祝英台满目失望地看着他,“你刚刚不说话,现在却来说?”   梁山伯突然就有了一种脸上热辣的感觉。   这段时间,随着祝英台对他好感的日益深厚,不管他做些什么或者说些什么,她都会自觉地往好的那一方面解读。   这还是他跟她深交以来,第一次什么都没说,就好似被她看穿了真面目一般。   如果邱玉婵眼下的注意力有在这边的话,她一定能够帮梁山伯解惑。   不要以为你可以了解或者掌控祝英台的想法,只要你的行为和话语有一次不是站在她那一边的,你在她心里,就会变成她“错看”的那个恶人。   不要问她是怎么知道的,这都是她的小伙伴祝英亭用一次次的被妹妹失望、被哥哥们数落、被父亲谴责……换来的血与泪的经验和教训啊!   梁山伯在这方面的经验虽然尚浅,但是他的反应快啊!   只见他飞快地在众人面前流露出了一个“英台,你怎么又误会哥了”的表情,然后就好似反应不及一般,任由祝英台一个人跑了出去。   他在人前做足了无奈的姿态,然后才拱手面向众人道,“对不起,大家!刚刚是英台太任性了,我在这里代她向大家伙儿道歉了。不管怎么样,我们大家都是万松书院的学生!”   也不知道他这最后一句话,是在认同大家刚刚的做法——大家都是万松书院的学子,理应荣辱与共;还是在恳请众人原谅祝英台——毕竟大家都是同窗嘛。   反正对他有好感的人,自然会按照前一种说法来理解他的话;讨厌他的人,也不会因为后一种说法而更加讨厌他了,只因他说话一向是这个腔调。   梁山伯同诸位学子说完道歉的话以后,就追着祝英台跑了出去。   他们两个人先后离开以后,在场的诸位学子能够讨论的话题就又多了一个。   邱玉婵位于众学子的中心处,当真是被迫听了不少有关于这两个讨厌的家伙的话。   她发现一个意料之内、但又颇觉烦厌的现象——虽然主流的说法中,谴责祝英台的风向基本上是一致的,但竟然还有那么几个学子,是在帮梁山伯说话的。   说他结交了这么一个任性的义弟,实在是可怜得很。   好在这种说法最终还是被大多数人给撅了回去,梁山伯当时在山门处和饭堂里上演的那两出,实在是给人留下了十分深刻的不大好的印象。   这让邱玉婵稍感欣慰,毕竟她可是那两个家伙入学来加以坑害的主要当事人啊!   没道理她人都被恶心够了,那两个家伙其中之一的踩她树立形象的目的还能达成不是?   只是当时回击了怎么够?当然是要给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免得他们又卷土重来了才好啊!   梁山伯和祝英台刚刚离开没多久,那边山长和两位师兄就开始喊学子们集合了。   就有学子为难地说:“可是,刚刚有两个人跑出去了……”   “不要紧的,”美人山长就很温柔,“我们要说的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们只要在事后通知一下他们两个就可以了。”   武开泰还有点不在状态,迷弟在偶像面前,永远是关注不到其他的人和事的。   只见他一脸迷茫地挠了挠自个儿的脑袋,“奇怪,这正餐还没上呢,他们俩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相比之下,梅文轩就能做到在接收好梅宜年给他递来的信息的同时,还能耳听六路、眼观八方。   只见他斜眼睨了武开泰一眼,给了他一个十分准备的讽笑,“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心里只想着吃?”   武开泰也不生气,只是嘴上不肯服输,“什么叫只想着吃?我这叫‘民以食为天’!天大的事儿呢!旁的小事都得先给它让道。”   眼看着两人就要当着梅宜年的面吵起来了,梅仪婷忙在桌下轻轻地碰了碰梅文轩。接收到妹妹递来的暗号的梅文轩反应飞快,迅速低下头来,做眼观鼻、鼻观心的乖巧听话状。   而武开泰呢?   他早就习惯了自己缺少一个机灵又贴心地妹妹,只见他强行转变话锋道,“其实我们叫你们过来,主要是想跟你们交流一下万松书院跟松落书院即将开展的友谊赛的事情。”   这个话题当真是说到诸位的学子的心坎上了,他们本来就对一直跟他们万松书院做对的松落书院没有什么好感。   今天见到松落书院的那两位学子以后,就更是坚定了他们心中的想法。   只是碍于时间地点人数,若是他们真在这儿找了他们的茬,怕是真应了那个姓“鱼”的小子的那句话,给人以仗势欺人之嫌了。   虽然他们确实也不介意当“仗着人多欺负人少”的那一方也就是了,可是现在既然有了一个光明正大的、可以报仇的机会,他们又何必平白落人口舌,给那个狡猾的小子以借题发挥的空间呢?   他们要同他们比骑射?比剑术?   还真是他们擅长什么,那些松落书院的学子就要跟他们比什么啊!   倘若他们能够在松落书院那方主动挑起的友谊赛中打败对方,那岂非是重重地打了那帮真小人的脸?   可当他们听了山长和两位分享给他们的、由双方院长共同定下的规则和赛制的时候,才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以下是两位院长商定好的有关于比赛的时间地点和规则:比赛的时间定在今年九月,比赛的地点定在杭州的白云书院。   为什么要定在这个时间和地点呢?因为赛制的问题。   方才松落书院的院长说了,要跟他们万松书院的学子比骑射和剑术,可他却狡猾地把骑射分成了马术和狩猎。   要知道,会骑马不等同于擅长马术。   这年头,会拿出来比试的马术一般都有些花头。骑手要在规定的时间内,带领马儿通过指定的赛道。期间,他要不断地在马背上做出各种高难度的动作。   事后,那些评判会根据骑手在马背上的动作的难度、完成度及美观程度,对其进行评分。   这个比赛一来具有观赏性,二来同时可以考验到骑马的驭马技巧和在马背上的平衡能力等。   算是时下一个比较时兴的比赛方式,但真要说起来,却和骑射沾不上什么关系。   两者之间的比试内容和测试方向,完全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的。   再来是狩猎,明明之前的剑术和马术,都是普普通通的三局两胜个人制。可是真正到了和骑射相关的内容上,他们却要搞什么团体制了。   两个书院各出十人,以一个时辰为限,哪个书院打到的猎物多,胜利就归属于哪个书院。美其名曰:同时考验双方学子的骑射能力和团队协作能力。   这也是时间和地点为什么定在九月和白云书院的原因。时间上,秋季比较适合狩猎;白云书院位于万松书院和松落书院之间,其院长也是两位院长的老相识了。   白云书院也是杭州少数几个财大气粗的书院之一,独自一院承包了一个狩猎场。   松落书院的院长分明是有备而来,早就将比赛的方方面面都考虑进去了,可他就是考虑得太周到了……   “我怎么觉得……”人群中,有学子讷讷不敢出声将心里的后半句话说全。   邱玉婵就没有这样的顾虑,她大大方方地问出诸位学子心中的疑惑之处,“文才兄,我怎么觉得,对方定下的赛制,好像是专门针对你来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29 23:36:00~2022-05-30 20:49: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快去复习!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3章   下山的路上, 马文才只跟邱玉婵一个人科普过他跟楚峰青的旧怨。其他人只能勉强看出这两个人是旧相识,彼此之间可能有什么矛盾。   邱玉婵觉得这样不大好,虽然楚峰青是奔着马文才一个人来的, 但是这一次的事件明显是两个书院之间的事情。   既然大家都做好同仇敌忾的准备了, 那有些事情,文才兄就不好闷在心里或者只跟她分享了。   免得到时候, 会有想打退堂鼓的人会拿这件事情甩锅。就比如说,我看对方分明就是冲着你来的, 凭什么要全书院的人跟你一起承担后果?   邱玉婵一向不喜欢留着这些隐患,有些事情提前分享出来, 只会更加成为这些人的源动力。   就像是现在这样——邱玉婵一把话头递过来, 马文才就知道她想要他做什么了。   其实马文才是一个双商都很高的人,只是他这个人有个坏毛病, 心情永远凌驾于情商之上。   初至万松书院的时候,他不知道这些未来同窗的秉性,索性恩威并施,抢先创造了一个最好的开头。   然后几个照面的功夫, 他就摸清了这些家伙的底细——看不顺眼的不结交、本事不济的不结交、性格不合的不结交……他所谓的不结交,可不单单是指不深交, 他甚至是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我行我素,怎么舒服怎么来就是了, 反正他也不在意这些人对他的看法。   也就是邱玉婵在这里, 倘若邱玉婵不在这, 他可能会放任那些想要巴结他的人接近他, 然后按照自己的心情, 随心所欲地对待他们。   如果他有了想要接近的人, 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分析出她究竟想要什么样的朋友, 然后改头换面接近她,直到获取了对方的友谊和信任为止。   这样通透的人,邱玉婵只需要递给他一个话头,他自然就能把接下去的事情处理好。   “其实我和那两位松落书院的学子,是旧相识。   平州太守之子楚峰青、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伴读鱼知乐,我们是多年的老对头了。我的能力,他们知晓得一清二楚。   这样的赛制安排,可能真的是针对我来的。   可惜,他不知道我们万松书院卧虎藏龙,只是针对我一个,又有什么用呢?”   马文才这一番话全是出自真心,最后一句话,也是他真心想要夸赞邱玉婵和总结的。   可是他笑容满面、如沐春风,顶级的颜值和气度再加上最后那番慰贴的话——那话同样也可以理解成,他这是这夸万松书院所有的学子能力超强——大家别说是在心里留下疙瘩了,简直是被激起了前所未有的斗志!   “对!咱们万松书院这么多学子,还怕他们针对?”   “真是井蛙不足以语海,他们以为他们制定出这样的规则,就可以奈何得了我们了吗?”   众人群情激奋,见状,马文才给邱玉婵递了一个“你满意了吧”的眼神。   邱玉婵当然满意,万松书院和松落书院之间,本就水火不容。这次友谊赛,也是松落书院的院长亲自向他们山长发起的,邱玉婵可不希望她的文才兄会有一丝一毫的事后背锅的可能。   可不止是她,极容易被周边氛围感染的武开泰,同样也对大家升起的斗志感到很满意。   “看来大家都很有信心啊,那回山之后,我们就来确定一下参赛的选手和备选人员。   至于其他学子呢?也跟着一起特训。要是有谁的成绩在赛前超过了正式参与比赛的选手,那他就随时都可以取代他正式选手的位置哦。”   “不是,”有学子对他挤眉弄眼道,“这正式参与比赛的选手,咱们还需要选吗?”   武开泰却不为所动,“我明白你们的意思,想让邱玉婵和马文才上阵是吧?放心吧,夫子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俩的。   可是三场比赛,最后还有一场团体赛,总不能场场都只靠他们两个来取胜吧?   而且此次松落书院明显是有备而来,他们书院一定也有十分擅长剑法和箭术的学子。   田忌赛马听说过没有?骄傲自大、自以为稳操胜券,小心最后被人斩于马下!”   武开泰这个人,平日里看着吊儿郎当、和谁都能打成一片,可是一旦正经起来,身上自有一股难言的威势。   万松书院的学子们忍不住正襟危坐,齐声应答道,“是!”   武开泰满意地点点头,“你们努力训练,训练过程中学到的一切本事,都会成为你们将来安身立命的本钱。   没有被选上参赛的选手,事后也用不着灰心,只要你们肯下功夫、肯用心学,就算不能为书院出战,书院也会记着你们的用心的。   我听说书院新出了一个品状排行榜?我不管陈夫子是怎么排这个榜的,在我这里,只要你的成绩好、态度佳、进步快,那在武学方面,你就可以获得上上等的排行。   这件事情,事后我会去跟陈夫子商议,你们只管努力便是。”   这个品状排行榜事关他们日后的官途,朝廷派来的夫子在这一块当然有很大的发言权。   但是书院做主的是山长,品状可不单单是要看品行的,同样也要看成绩和保守,那身为武夫子的武开泰,自然同样也能拥有部分的话语权。   何况为书院增光,这个理由实在是让人没话说,所以武师兄给他们画下的,可不光光是一个大饼。   刚刚就说了,品状排行事关他们的官途。万松书院里,除了少数几个家世实在是出众的学子,任谁都没有办法抗拒这个诱惑。   这样,他们燃起的斗志,就不会简单地被艰苦的训练所磨灭了。   而且就算是一同努力,到了最后也只能成就个别人,但是其他人既然有了来自其它方面的补偿的话,大家也就不会有太大的怨言了。   武开泰可以说是几近完美地完成了动员的工作,只是大家齐声欢呼过后,突然就咂摸出不对味儿来了。   不是,松落书院的那位院长,那可是师兄您的亲爹啊!有这么劳心劳力地带着敌对书院的学子,努力胜过自己亲爹的儿子吗?   不得不说,武师兄,您可真是一个大孝子啊!   赛前动员只做到醉仙楼的伙计上菜之前,因为酒菜上来以后,这些皮猴儿的心思就飞了。   太守之子不缺银子,楚峰青直接要了十五桌上好的席面。众学子一致认为,恩怨什么的可以先放在一边,因为美食是绝对不可以辜负的!   武开泰也是从学子阶段过来的,实在是太知道这些人的心思了,大手一挥,就把人给放走了。   众学子高声欢呼,然后就开始埋头吃席。   梅宜年见状,也就没有深入去了解,众人一致寄予厚望的邱玉婵和马文才的实力到底如何。   算了,就像是开泰说的那样,哪个学院没有几个特别擅长剑术或箭术的学子呢?咸鱼山长不想了解太多,只想把事情丢给儿子或学生。   他的话,闲来无事为学子们上几堂课,再闲就玩玩(划掉)逗逗儿子女儿和学生们。   为什么要去操心那些琐事,让自己变得忙碌和烦躁起来呢?   彼时的梅宜年,还没被未出书院的学子卷过。他不知道,过于不负责任——是会被责任毒打的。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大家酒足饭饱以后,齐齐返回万松书院。   武开泰说是回山以后,就要带领大家选出参加比赛的正式选手。   可是一来,万松书院新建的马场要到六月才能竣工。关于马术和骑射的能力,现在一时半会儿的也测试不出来。   二来,他给学子们画的大饼还没有着落呢——陈夫子到现在还不知道万松书院要跟松落书院进行友谊赛的事情。   这让实诚人武师兄心里十分不舒服,想要尽快把这件事情敲定下来。   三来,这端午佳节近在眼前,期盼着假期的皮猴子们哪还有心思训练啊?   武开泰索性直接就把一系列有关于训练选拔的事宜,全都推到端午节之后去了。就让这些学子们,好好地享受一个假期吧。   这个决定当然是又使得众人心花怒放啦,武开泰只上任一天,就成功取代书院里唯一一个正式夫子,成为了学子们心目中最喜欢的夫子!   对此,武开泰只想表示:我真的会谢。   这样热烈的氛围,同样也稍稍感染到了邱玉婵。算一算日子,她在万松书院待了也有小半年了。   这些日子,她女扮男装来书院就读,甚至还客串了一把临时夫子的角色,交到了很好的朋友,接下来可能还要代表书院跟其它书院进行比赛。   明明在外游历的时候,同样也是一走就是大半年,可是在书院的时候,好像就是会更想念家里。   可能是因为在外游历的时候随时都可以回去,但是在书院里的时候,不能回去就是不能回去吧。   端午的假期只有三天,甚至不够邱玉婵往家里走一个来回。   看来这次的假期,她是注定要一个人在书院里度过了。   ——什么?你说同样回不了家的祝英台?   ——要是非得选择和她一起度过这个端午节,那邱玉婵宁愿不放假!   作者有话说:   这才是大家期待的端午节节点~其实婵婵子已经在书院里待了小半年的说。   谢谢大家的评论、雷雷和营养液~六月找个时间给大家加更鸭!   感谢在2022-05-30 20:49:28~2022-05-31 19:35: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上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上心 10瓶;墨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4章   当一众学子都沉浸在端午佳节的氛围中时, 邱玉婵和马文才这对在外人眼中理应是无话不谈的挚友,反而显得有些沉默。   邱玉婵不去跟马文才提端午节,是因为她知道, 他肯定是要回家过节的。   万松书院就在杭州, 他一个杭州本地人士,书院放假了, 他有什么理由不回家?   邱玉婵不跟他提自己端午不回家的事情,不是怕他无动于衷。正相反, 她是担心他知道后会想要留下来陪她。   马文才就是这样一个不喜欢的时候、丝毫不会顾及你的感受;可一旦上心了、就会掏心掏肺地对你好的人。   端午佳节,她还是不耽误他回去和家人团聚了。   只是奇怪的, 他竟然也一言不发, 没有问她端午去哪儿过节的打算,这可不太像他。端午放假的前一天夜里, 邱玉婵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么个想法。   但也只是一闪而过,万一文才兄只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家住何处、默认她是要回家过节了呢?   上赶着问这个,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于是邱玉婵心神一松,就陷入了梦乡。   临睡之前, 她迷迷糊糊地想着,等她第二天醒来, 应该就看不到文才兄了吧?大过节的,就算回不了家, 她总是要睡个懒觉的。反正节日过后人就回来了, 她也就不去送他啦。   然后第二天, 邱玉婵精力充沛地一睁开眼睛, 看到的就是马文才乖巧的睡颜。   平日里, 二人大清早起来, 就要赶着去上早课。没事儿谁也不会无缘无故躺在床上, 什么也不做,只一心盯着对方睡着的样子。   他们不是默契地先后起来,就是会一个叫醒一个。   可是今天不一样,今天可是假期。而且她盯着马文才看了有一会儿了,他竟然也没敏感地从睡梦中惊醒,邱玉婵的目光也就坦然地流连下去啦。   此前她一直都觉得,文才兄的那双眼睛,简直是漂亮得过分。   内勾外翘、湛然有神。   尽管她心里明白,其实他面部的五官、整体都是不差,但是视线却总是会诚实地被他最引人瞩目的眼睛却吸引。   眼下他就乖巧地躺在她的面前,不自觉地勾走她的视线的双眼自然地阖起,长却浅薄的睫毛在眼前打下两道浅浅的阴影。   然后浓密自然的眉型、高挺的鼻梁、花瓣一样柔软又漂亮的唇形,就开始彰显出它们的存在感来了。   不过邱玉婵的视线,却又不自觉地被别的“小妖精”给勾走了。   话说她今天才注意到,文才兄其实并不是那种极清瘦的长相。   他脸上的线条虽然锋锐,但是脸颊上却是有肉的。   睁开眼睛的时候,五官和气势会让他的长相显示出一种极具攻击性的美感。让你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一个极俊美的人。   可当他闭上眼睛的时候,脸上的肉肉反而开始发挥作用。这也是邱玉婵一眼看到他的睡颜,就下意识地用“乖巧”来形容他的原因之一。   ——是真的很可爱!   ——好想捏。   就在邱玉婵心中纠结要不要趁着文才兄还没醒来的时候偷捏一把的时候——平日里他还总是光明正大地捏她的脸呢!   她总是找不到机会反抗,因为他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也太自然了。可她反抗不及,还不兴她找个机会报复回去吗?   邱玉婵在心里暗戳戳地给自己找借口,可是此前一直乖乖地躺在床上没什么动静的马文才,此时却眼睫一颤——醒来了。   邱玉婵心里暗道可惜。   其实,只要她的视线不要总是流连在他的脸颊肉上,她应该是可以发现她的文才兄耳根处的微红的。   ——其实他早就醒来了,只是在装睡罢了。   可是装到这里,马文才是真的装不下去了。   “我说,”他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平静,“这一大清早的,你没事儿干嘛傻乎乎地坐在床上盯着我看?”   “嗯——”邱玉婵沉吟。   她心思不动便也罢了,可她一旦动了心思、却又没办法实现自己的愿望,她心里就会像小猫抓似的难受。   ——反正文才兄才刚刚醒来,反应兴许没那么快呢?   她这样想着,就一边回答,一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其实,我只是想……”捏捏你的脸!   却被一直注意着她的马文才一把捏住了,“你干什么?”   邱玉婵这才眼带憾意地说完了下半句,“我想捏捏你的脸。”   “你想捏我的脸?”马文才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放开了她的手,“我还想……”   “你想干什么?”邱玉婵反响尤为热情地凑到了他的跟前。   要是文才兄还想捏她的脸的话,她觉得这一次,她也不是不能“勉为其难”地跟他做个交换。   反正平日里他捏得多了,而且捏了还是白捏。   白捏!【大声.jpg】   马文才看着主动凑到自己面前的如玉娇颜,方才握住邱玉婵手腕的指尖都忍不住颤动了一下。   “我想……”他喉结滚动,整个人都不自觉地往前凑近了一些。   可是下一刻,他就看清了邱玉婵眼底纯粹的疑惑的眼神。   马文才咬咬牙,最终还是狼狈地抹了一把脸,“算了……”   “别算了啊!你想干什么,你先说说嘛。”拥有两性意识、但是过于相信自己女扮男装的技术、也过于信任她的文才兄的人品的邱玉婵,根本就不知道马文才是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止住了自己不合时宜的念头的。   可是他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某人却根本不知道体谅他。   一双桃花一样的眼眸,这样渴求地看着你,眼底氤氲着似有若无的情愫……   马文才彻底服气了,“你就这么想捏?”他问。   邱玉婵花了一秒钟的功夫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她难以置信地、双眼晶亮地点头。   “唉,”马文才叹了一口气,重新握住她的手,然后将之转移到自己的脸上,“捏吧。”   他这样带着点无奈、带着点认命的语气,反而不知道触动到了邱玉婵的哪根弦。   她落在他脸上微粉的指尖都微微有些僵硬,“算了算了,不捏了,”她收回手,故作若无其事道,“又不是小孩子了,幼不幼稚啊?”   “呵,”马文才冷笑一声,反手捏上她的脸,“你以为自己大清早地表演这么一套,以后我就会不捏你的脸了吗?”   邱玉婵没想到马文才竟然会这么理解她的意思,涌上心头的新仇旧恨瞬间冲淡了心里那种微妙的情绪。   她回以一声冷笑,“所以你还捏上瘾了是吧?”   马文才挑衅地掐了掐她带着点婴儿肥的脸蛋,脸上明晃晃地挂着“你奈我何”几个大字。   可把邱玉婵气死了!   “你是何方妖孽?快把以前那个一逗就脸红的文才兄还给我!”   “谁一逗就脸红?你可别张口就来啊。”脸皮厚了许多的人非但不会脸红,甚至还妄图否认他曾经的黑历史。   邱玉婵肃着一张脸,“这可是你逼我的啊!你要是不肯还我,我可就要自己动手把他给找回来啰。”   马文才满脸从容地朝她比划了一个“请”的姿势,“你来。”   “哼。”邱玉婵开始撸袖子了,其实是在观察现在自己的状态。   眼下她穿的衣服可不多,玩闹的时候可别露馅了才好。   好在万松书院建在山上,五月的时候还是十分清凉。她将白绫缠在身上,虽然束缚感很强,但是就近也看不出什么违和感来。   邱玉婵放心了,卷起来混淆视线的衣袖也没打算放下。   她先是十指相扣,然后反向拉伸,舒展了一下因为长时间的睡眠而微微有些不在状态的身体。   然后才在马文才已经有些稳不住从容眼神的视线里——伸出手来捧住了他的脸。   马文才确实有些不自在,好在刚刚他就已经做好了要让她捏脸的准备,现在又知道她要使坏,所以给自己做足了心理暗示。   这个动作虽然能够触动到他,但是他还是可以勉强稳住自己的表情的。   是以他勾起嘴角,颇有些看不起邱玉婵这小儿科的手段的意味,“怎么了?刚刚你不是还在嫌弃捏脸这一套幼稚吗?怎么现在就反悔了?”   “哼,”邱玉婵才不会上这个只知道虚张声势的家伙的当呢,“捏脸这一套当然幼稚,所以我们现在来玩一个不幼稚的。”   说着,她声音渐低,婉转清扬的语调也隐隐蕴出一丝暧昧的意味。   马文才实在是太了解她这喜欢捉弄人的性格了,在形势失控之前,他先一步搭上了邱玉婵捧住他面庞的双手,想要把它们拿下来。   邱玉婵却不开心地瞪大了眼睛,“你敢!你敢把我的手推开试试?”她用近乎是蛮不讲理的姿态威胁道。   这个世界上,哪有这样一边捉弄别人,一边还不准别人制止、否认她就要生气的人存在啊!   偏偏邱玉婵就是这样的人,而且她还真的就这样做了!更令人觉得过分的是,她都这么闹腾了,还一点儿都不让人觉得她可恶或可怕。   只会让人想要顺着她的心意做事,不让她有一丝一毫的不开心的可能。   马文才几近认命地放下手臂,他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看着她柔嫩的面庞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作者有话说:   一提到加更,评论都多了好多hhh   那好吧,接下来就来说说加更的规律:   评论每达到500/1000/1500的时候,加更一次;   营养液每达到500/1000/1500的时候,加更一次;   雷雷每达到100/200/300的时候,加更一次。   之前的评论、营养液、地雷也会算进去,这里就算欠大家加更四次。   加更会统一到周末,有欠加更的情况下,每个周末至少加两更,直到还完欠的加更为止。   三个加更条件,每个达到最高值的时候,会先加更完,再公布下一项数值。   数值公布之前,大家先别灌营养液。如果灌了不算加更哦,就算大家另外给作者的肯定了。   防止正文完结,作者却还不完加更。   加更游戏短则一月,长则正文完结以前,防止作者搞不定。   对了,还有曾经在作话里推的那两篇旧文,真的有小可爱收藏了,还有新的评论!   小乌堆看见了嘿,加更一章,之后那两篇旧文的收藏每到100和50/100,也加更一次~   现在一共欠加更五章,最快这个周末,最迟下个周末,开始给大家加更!   大家可以用自己喜欢的方式,让加更掉落嘿~   PS:端午佳节,主走婵婵子和文才兄的感情线。   感谢在2022-05-31 19:35:19~2022-06-01 22:15: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上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昼夜不离 20瓶;啾铃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5章   马文才明知道邱玉婵这是在逗他开心, 可是在面对邱玉婵不断逼近的姣美面庞时,他还是克制不住地红了耳根。   邱玉婵见状,顿时笑得忍不住倒在了床上, “文才兄, 哈哈哈哈,你怎么还是这么害羞啊?”   ——他就知道, 事情到了最后,一定会变成这个样子。   马文才无奈地从床上下来, 一边给自己换上衣服,一边无意识地说道, “这不是很好吗?把你最喜欢的文才兄还给你了。”   “嗯, ”邱玉婵也从床上坐了起来,“你说得有道理。”   端午假期, 马文才换上了自己的私服,三指宽的腰带完美地勾勒出了他劲瘦的腰线。   换好衣服以后,他故作不经意一般问道,“这个端午节假, 你有什么安排吗?”   “我还能有什么安排啊?”邱玉婵起身下床,“书院与我邱家相隔万里, 我是想回也回不去,索性就留在书院里温习功课啰。等到端午当天, 就下山逛逛好了。”   书院一共放了三天的假, 正儿八经的端午节正好是假期的第二天。   学子若是家住杭州, 正好可以回去跟家人过个节, 然后再慢慢悠悠地赶回来上学。   就是苦了她们这些家在异地的学子, 除非留守在书院里的大家聚在一起过个节, 否则真真是赶上了书院里最冷清的一天。   马文才听了邱玉婵的回答以后, 干巴巴地应了一个“哦”字。   说实话,假期第一天邱玉婵还能在书院里看见他,就已经是出乎了她的意料了,是以她也没指望着他能在帮她过节这件事情上给出什么高见。   邱玉婵一边打开箱笼,取出自己的私服,一边在脑海里漫不经心地想着,反正这醒都醒了,一会儿文才兄离开书院回家的时候,她是不是出去送送他比较好?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一边想,一边把正好放在箱笼最上方的烟灰色外裳往自个儿身上套。   另一边的马文才,是左等右等等不到邱玉婵再开口。   眼看着她的衣服都要穿好了,他终于忍不住郁闷地问道,“你就不想听听我的安排吗?”   “有什么好听的?”邱玉婵将腰间的衣带系好,准备整理头发,“猜都能猜到啦。”   “哦?”马文才双手抱臂,眉尾不服气地微微挑起,“那你倒是来猜猜看啊。”   邱玉婵终于注意到他的态度有异,她半是玩笑半是期待地开口说道,“总不可能是留在书院里陪我过节吧?”   马文才神色一动,邱玉婵猜不透他的意图的时候,他迫切地想要她知道,自己是不会让她一个人孤独地在书院里待着的。   可是眼看邱玉婵终于领会到他的意思、正好是他刷好感的最佳时机时,他又忍不住找借口为自己的行为做解释道,“端午又不是什么阖家团圆的节日,我也不是什么小孩子了,没必要一放假就往家中跑吧?   更何况我爹他还是一州太守,不是年节根本闲不下来,我回去也是一个人,还不如留在书院里呢。”   “骗人!”邱玉婵早就说过,自己才不会上这个只会虚张声势、口是生非的家伙的当呢,“你分明就是怕我一个人孤单,所以才想要留下来陪我的对不对?”   马文才还想嘴硬,邱玉婵却抽出折扇,轻轻地敲了一下他的额头,“我警告你哦,不准口是心非!不然我可是会当真的。”   马文才瞬间闭上嘴巴,复又开口转移话题道,“我只是惦记着你欠我的陶瓷酒杯,说好的要陪我一起下山去再买一对的呢?你都拖了多长时间了?”   “啊!”邱玉婵瞬间回想起那两只可怜的小酒盏,“这个我当然是记得的,只是之前下山去接山长的时候,那些镇民们真的是太热情了。我就想着,等到他们忘了我以后再下山嘛。”   闻言,马文才看了一眼邱玉婵娇美若桃花的面庞,心里默默道了一个“难”字。   可是邱玉婵却浑然不觉,她先是抬眼看看两人身上穿着的私服,随后马上就开心地拉起了马文才的手,“我看他们应该已经把我忘得差不多了,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今日就下山吧!”   “等等——”   马文才想带上他的宝贝弓箭,却被邱玉婵满头黑线地制止了。   “文才兄,我们下山是要去买东西、去游玩的,不是要去跟人打架的,你拿什么弓、拿什么箭啊?”   “可是,”空手下山的马文才总觉得不能心安,“不带上弓箭,万一在山下遇上了不长眼的人怎么办?”   印象里,马文才好像真的缺少这样单独跟友人出去游玩的经历。   每次出门,不是有仆役跟随,就是有一大帮家世不如他的世家公子哥跟着,虽然不是仆从,却也胜似仆从了。   “不要紧的,”相比之下,这样的事情邱玉婵经历得简直不要太多,“放轻松,文才兄。你只要跟着我一起就好了,”说着,她促狭地笑了起来,“我肯定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是啊,”马文才的心情真的就跟着她的话语和表情放松下来了,“欺负我最多的,可不就是你了。”   “我哪儿敢啊?”邱玉婵拒不承认。   刚说完,她就牵起马文才的衣袖,直接小跑着往山下冲,“冲鸭,目标落松镇!”   “喂!”马文才简直要被她这难得活泼的模样惊到,可是适应过后,他竟然也情不自禁地勾起了嘴角。   后来他甚至主动带着邱玉婵跑了起来,只是不管怎么样,他都不肯松口跟着她说:“冲鸭!”   ——文才兄,果然还是很害羞啊。   依照他们的速度,落松镇很快就近在眼前了。   邱玉婵汲取教训,特意避开了第一次下山去接山长时走过的悦来客栈的那条路线。   也不知道是她的运气好,没有碰上当初的那些“老熟人”,还是这些热情的镇民们真的把她给忘了,邱玉婵和马文才下山以后,虽然路遇了不少惊艳和欣赏的目光,却没有像上回那样,遇到一大群人要给山长送东西了。   邱玉婵是生怕自己跟山长混过一次以后,就要被这些热情的镇民们给抓了壮丁。   不管怎么样,眼前的情况当真是她想象中的最好的一种了——除了那些热情的姑娘们给她送的香包。   这好像是这个镇上特有的习俗,姑娘们会在端午节的时候,借着节日的由头,给自己看上的人送上香包或香囊。   这会比在七夕佳节时送香包要稍微显得含蓄一些。   你不一定要把香包送给自己的心上人,随手送给自己看得顺眼的公子,或者热情地将之送给来镇上游玩的陌生人都可。   比起爱意,这更像是在表达自己的祝福。   说来也是好笑,邱玉婵和马文才之间,其实第一个收到香包的人是他来着。   只是人家姑娘一上前来,还没来得及把香包给递出去呢,他就如遇蛇蝎一般地避到了邱玉婵的身后。   那个姑娘的性格还颇为热情大胆,马文才都这样避着她了,她还愿意把自己手上的香包递给他。   结果马文才又拒绝,那位姑娘就同他解释,这个香包代表的只是一种祝福——只是也没那么纯粹,否则的话,怎么不见镇上的男性镇民上前来给人递香包呢?   也不知道马文才是真的烦了,还是意识到了这一点,邱玉婵见他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凶了起来——一看就知道,他肯定又要说那些伤人的话了。   邱玉婵可不想惹哭小姑娘,就主动接过话头,将其实隐隐已经有一点被不留情面的文才兄给吓到的小姑娘逗得眉开眼笑。   小姑娘临走前,半是转了心意半是赌气地想要将香包转赠给邱玉婵,邱玉婵却没有收下。   她有一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脸上只是微微勾起一点儿笑意,就会呈现出一种风流又多情的气质来,“姑娘这香包,还是留着送给自己真正钟意的人吧。我的话,有姑娘刚刚给我的祝福就够了。”   光是这一张脸,就足以将小姑娘迷得五迷三道了,遑论她刻意展现出来的气质?   最终,小姑娘晕晕乎乎地带着她的香包离开了。   其实事情到这里为止,都还发展得挺顺利的。   小姑娘心满意足地走了,邱玉婵只是随口口花花了几句,见邱玉婵没有收下那个香包的马文才也没有多说什么。   这家伙的个性他早就知道了,就是见不得那些姑娘家受苦受委屈,在书院里的时候,他没少帮梅姑娘做事解围。   看在他没有逼他收下那个香包、同样的自己也没有收下那个香包的份上,他就不多说他的这个坏毛病了。   ——风流成性,花心大萝卜一个!   然后事态就开始直转急下,那个小姑娘走后不久,竟然陆陆续续来了许多送香包的女人!   那些姑娘都有一个一致的特点,不管她是奔着马文才来的,还是奔着邱玉婵来的,总之她们双眼放光地盯着自己喜欢的人看了一路以后,最后总是会选择把香包送给邱玉婵!   邱玉婵和马文才见状,心里哪能没有猜测?   这些派发香包的姑娘,怕是彼此早就认识相熟。第一个上前来送香包,然后被马文才吓到、被邱玉婵好生安慰回去了的姑娘,不会是回去跟她们交换了一波“情报”了吧?   马文才从来没有说过,但是他是真的“害怕”这些姑娘。   一个他尚且可以冷脸吓退,可是两个、三个……而且她们还打着自己是奔着邱玉婵来的旗号!是以到了最后,马文才可以说是被蜂拥而来的姑娘们“挤”出邱玉婵的身边的!   站在人群之外的他看着这些不速之客,再看看差点就被要淹没在脂粉堆里的邱玉婵,终于忍不住咬牙露出了一个冷笑。   马文才掏出一锭银子,径直走向了距离他最近的那个小摊位上。   作者有话说:   营养液当夜破千,明白,现在是6章加更了~这个周末或者下个周末哈~   PS:解答一下小可爱的问题,这篇文章一直都有在申榜嘿~   感谢在2022-06-01 22:15:15~2022-06-02 23:23: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昼夜不离 2个;文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鹿、青绝 50瓶;文蓝 20瓶;唔猫、啾铃 10瓶;芋圆啵啵 5瓶;陈三岁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6章   这种事情对于邱玉婵来说, 足可谓是应付自如。   但问题是,此刻她可不是在跟合作伙伴在逛花街、游柳巷、赏美人的啊!   她分明是在跟文才兄一起出来过端午的,可是她的文才兄, 已经被这些姑娘挤到人堆外面去了啊!   邱玉婵费了好大的劲, 几乎将自己口花花的能力发挥到了极致,也片叶不沾身地从人堆里走了出来。   她一出来, 就看到从最近的卖香包的摊位上折返的马文才。   “来得正好。”他说,然后就当着这么多小姑娘的面, 亲自将手上拎着的藏蓝色的小香包系到了邱玉婵的腰带上。   “诶?”邱玉婵发出了猝不及防的疑惑声,却也没在人前阻止他的动作。   她就这么配合地张开双手、站在原地, 看着马文才将他手上别致可爱的粽子形状的小香包系到了她的身上。   系完香包以后, 马文才满意地打量自己的杰作。   等他欣赏够了,他才宣誓主权一般地托着邱玉婵的肩膀, 自然地将人转了个向,让她面向刚刚那些如狼似虎地包围着她的姑娘们,“看到了吗?她的身上已经佩有香包了,不再需要你们送的了。所以接下来, 还请姑娘们离我们远一点。”   这些作风彪悍的姑娘们,从来都只被比她们更彪悍的姑娘抢走过中意的人, 哪里见到过这样的阵仗?   她们面面相觑,视线最终汇集到了一个在这个姑娘团体中, 长相和行事都相对成熟一些的一个姑娘身上。   可是这位被寄予众望的小镇姑娘, 却十分罕见地诧异地张开小嘴。   她的视线在邱玉婵和马文才两个人身上几经流连, 最后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神色复杂地就招呼着姑娘们离开了。   只是在临走之前, 她还是十分不甘心地尝试了最后一次。   “喂, ”这个姑娘的头上盘着灵巧的发髻、簪着精致的发梳。肌肤微黑, 但是搭配上她大胆泼辣的性格,深色的肌肤倒是显得她别有一番风情。   此时她高举着手上的菱形小香包,不服气的小表情里,多了一丝倔强的意味,“这个,你当真不要吗?”   这么多姑娘里面,有奔着马文才来的,也有奔着邱玉婵来的。只是那个俊美少年的脾气着实是有些暴躁,所以她们在过程中欣赏过两位美少年的颜值以后,最后总是会选择把香包送给邱玉婵。   这个姑娘虽然混迹在这些人之间,但是区别于部分喜欢马文才的姑娘们、和一部分同时想要欣赏这两个人的颜值的姑娘们,她从头到尾都是奔着邱玉婵一个人来的。   她就是喜欢少年漂亮的长相!   就算这个端午香包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或者说正是因为它只是一个普通的节日香包,小姑娘才能这样大胆地把它送出去。   她当然是希望少年收下它的啦!   可是……小姑娘咬唇看向邱玉婵身边的马文才,怎么就突然冒出了这么个程咬金来了呢!   她隐隐觉得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方才那般亲密的举止,好像有点符合自己曾经听说过的那个……龙阳之好。   可是,这万一要是那个高个儿少年的单相思呢?不管怎么样,她总是要为自己争取一二的!   所以,她就勇敢地当着这么多小姑娘的面,再次将自己的心意表达出来了!   邱玉婵很珍惜这样的心意,所以她每一次拒绝这样真诚的人的时候,她的表情总是十分的认真,声音更是十二万分的温柔。   因为每一个温柔真诚的小姑娘,都值得被温柔以待。   “不要啦,”她嘴上说着拒绝的话,眼底的波光却是暖暖融融的,声音也像是饮过春日的花蜜一样的清甜,“香包,我只要有这一个就够啦。”   明明是被人给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小姑娘的心里却一点儿也不觉得难堪或难受。甚至是与之正相反的,方才她明明只是想要求一个答案的,如今心里却突然涌上了一抹冲动的心绪。   “那好吧,”她将双手负在身后,“那你七夕的时候会下山吗?到时候你在观鹊桥找我,我给你我亲手绣的香囊啊!”   说着,她看了马文才一眼,“这个,你应该也只要有一个就够了吧?”   “诶?”邱玉婵属实是被震惊到了。   在这个时代,七夕送香囊就跟她们那儿的情人节送巧克力差不多,都是姑娘家表达心意的一种方式。   就是在委婉含蓄的姑娘,也可以在七夕这一天,给心上人送上自己亲手绣的香囊,委婉地表明自己的心意。   可是这位姑娘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喊出来了吧!这里的民风原来是这么开放的吗?她当众拒绝的话,小姑娘会下不来台吗?   邱玉婵只犹豫了一秒的功夫,那个小姑娘就狡黠地带着姑娘们离开了。   “哎——”她还想将人叫住。   可是跟在那位姑娘身后的其她姑娘们却也跟着转过头来,“公子,七夕的时候,你可一定要下山来啊!”   “到时候我们也把荷包送给你!”   “你可一定要收下啊!”   “我们跟知秋姐姐不一样,你要是喜欢,可以把我们送的荷包通通都收下!”   最后这位喊话的小姑娘,被其她小姑娘玩笑似的轻拍了一下,一行人就这么说说笑笑地离开了。   她们每年都会在镇上派发香包,主要是送给那些外地的游客和落松山上的学子们。   一来是为了打开名气、招揽生意;二是向万松书院的山长表达镇民们的谢意和敬意。   端午的香包其实真的没有多少特别的含义,只是她们在镇上待了这么些年,见过不少或俊、或丑、或平凡的学子们;容貌华美到这两个少年这般的,还真是她们第一次见!   所以一个个的,才凑热闹似的聚在一起,想要借送香包的名义欣赏一下美少年。   刚开始的时候,无论是那个因为被姑娘们包围而窘迫,还是那个在姑娘堆里游刃有余的少年,他们两个真是各有各的魅力。   可是那样桃花一样的少年,温柔又疏远地拒绝她们之中最出色的知秋姐姐的时候,站在蔺知秋身后的她们,也难以避免地被邱玉婵魅力全开的样子给惊艳到了!   这个世上,为什么会有这么温柔、这么漂亮的小少年啊?   朝她们温柔地晃动那个藏蓝色香包时的样子,笑起来时的样子,眼睛里好像有被阳光晒化的蜜糖在流淌时的样子,都好美也好动人啊!   所以蔺知秋说要送他七夕荷包的时候,她们每一个人都不觉得有问题,甚至特别能体会到知秋姐姐的心境——她们也想给这个美少年送荷包!   即使最后被他拒绝了,这也一定会是她们生命中一段非常美好且值得珍惜的回忆!   ——都要送荷包?难不成七夕送荷包在落松镇不是什么表明心意的方式?而又是一个不为人知的习俗?   邱玉婵转头,就求知若渴的眼神看向马文才——文才兄,你们杭州的习俗,真的跟我们那里的不一样吗?   可是这一次,马文才却没有同她心有灵犀。   他抱着手臂,“看什么?不就是亲手做的荷包吗?回去我就去学!”   邱玉婵被他吓得一个激灵,“文才兄,不要把你的胜负欲用在这种奇奇怪怪的地方啊!”   拜托,光是想象马文才拿着绣花针的画面,邱玉婵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变得不对劲了起来!实在是太奇怪了!   马文才却不觉得这有什么,他认真地看着邱玉婵的双眼,“那你,会收下她们送给你的荷包吗?”   “当然不会!”邱玉婵想也不想地否认,然后又开始口花花道,“这种东西,肯定只能接受自己未来的媳妇儿送的啊。”   “是吗?”不知怎么的,马文才突然就觉得有些脸热。   香包虽然不似荷包,但是这种小物件……   没等他想到更深更远的地方,邱玉婵就一边打量着端午节时、街上与众不同的装饰和氛围,一边随口答道,“正常来说是这样的,但是我不一样,我喜欢别人的媳妇儿送给我的荷包。”   瞬间,马文才就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棒似的,整个人都是懵逼和震惊的。   他拉着邱玉婵的手,强行把她的身子和视野转过来,他难以置信道,“你还跟有夫之妇有牵连!”   他以为男女通吃就已经是极限了!难道他还是高估了这家伙的节操不成?   邱玉婵也被他问得懵了一瞬,然后才哭笑不得地解释道,“文才兄,你说的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你想到哪儿去了,我的意思是,我身上佩戴的荷包都是我娘她给我绣的。”   邱玉婵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古时候的刺绣,她一直都觉得这是一门优秀且值得大家传承下去的技艺。   奈何她实在是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只好遗憾放弃。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帝给她开的另一扇窗,虽然她自个儿是不会绣荷包,但是每年七夕的时候,都会一堆会绣荷包的姑娘给她送荷包。   马文才听了她的解释以后,又是松了一口气,又是更生气了,“你还说我?你也不想想,你刚刚都跟我说了些什么话?”   邱玉婵仔细回忆了一下二人之间的对话,突然发现,文才兄他会误会,好像真的是她的锅啊?   都怪她爹,平日里没事儿老爱跟她针对、给她喂狗粮。作为反击,邱玉婵没少在他跟前同他提“你媳妇儿又为我做了什么什么”“我身上穿着的衣服,可是你媳妇儿亲手为我缝制的”等句式。   一时养成了习惯,这一个没留神,不就让人给误会了吗?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端午节快乐~端午安康~? 第107章   也不知道是不是邱玉婵的错觉, 她总觉得自从自己提了一句和她娘有关的事物以后,文才兄的情绪就一直都不是很高涨。   可她不了解事情的全貌,也不好去安慰文才兄。   邱玉婵灵秀的桃花眼一眨, 就决定转移话题道, “你怎么就只给我买了一个香包啊?说好的一起过端午,走, 我去给你也挑一个!”说完就拉着人走了。   马文才被她超强的行动力打断心绪,一路被她拉到了刚刚的那个摊位上。   端午佳节, 落松镇的街景变得和平时很不一样。   镇上的屋顶和屋檐处都被挂上了蛇、粽子、龙舟等形状的和端午有关的装饰品,也就是落松镇的水流不大适合赛龙舟, 不然镇上的人绝对不会错过这个热闹的活动的。   邱玉婵总觉得落松镇上的端午节过得还是挺特别的, 至少在她们那里,她最多也就是见过家家户户话菖蒲, 哪有在自家屋顶上安置了那么大的一条假蛇的?   倒是有点像她在现代时见到过的主题公园或是特色旅游城镇了。   除去这些装饰品,街上的摊位也变得和平时有些不一样了。   变化比较少的,像是一些小吃摊,他们大多会在自家摊位上多悬挂一串粽子, 来进行售卖。   变化比较大的,像是卖饰品的小摊位。荷包变香包、红绳变五彩绳, 摊子的侧面还插着已经打理包装好的菖蒲。   马文才刚刚选择的、离他们最近的那个卖香包的小摊位,心思还要格外灵巧一些。   他展示货品的木板上, 还被画上了一个很可爱的孩童吃粽子的图像。   邱玉婵拉着马文才过去的时候, 摊位老板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位刚刚从他们摊子上买了东西离开的、出手阔绰的公子哥。   “公子, 您又回来啦!”   摊位先是同马文才打了一个招呼, 然后才把视线放到走在最前边的邱玉婵身上, “这位公子, 您是方才这位公子的朋友吧?   到我这您就随便看, 有看上的东西您直接拿走就好,刚刚这位公子给的实在是太多了。”都够买下他这一整个小摊了。   老板也没打算占人便宜,正找着零钱准备追出去呢,马文才就匆匆丢下一句,“不用找了,剩下的银子就当是赏你的了。”然后就快步走远了。   这会儿人又带着朋友回来了,摊位老板不是一个贪心的人,要是他们看得上,把摊子上的东西全都挑走也成。   邱玉婵笑看马文才一眼,这还真是他会做得出来的事情,幸好人家没有把他当冤大头看。   马文才被她这意味不明的一眼看得红了脸,转头就朝摊位老板说了一句,“啰嗦。”   摊位老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咋了,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吗?   趁着这个机会,邱玉婵开始打量摊子上的货品。   这个木制的小摊被人制作得相当精致,货板上绘着应景的图画,没有画上图案的地方,漆上得也很均匀。   不管是挂着东西的木横杆,还是平铺着商品的木板,上面的木刺都被人削平了。   再挂上香包、五彩绳,摆上胭脂水粉、木头簪子,让人光是看着就觉得赏心悦目。   也就是这会儿不是人流量最多的时候,不然这家摊位的生意一定很好。   也幸好她们来得早,摊位上的货品还很全,邱玉婵一眼就相中了一个明黄色的香包,上面用紫色的绣线绣了一个威猛的老虎头。   也不知道是做工还是底色的缘故,单看这个老虎头的时候,简直是栩栩如生、威风凛凛,但是配合着这个香包的形状和底色,威猛的老虎就瞬间变得呆萌了起来。   邱玉婵把它从木头杆子上解下来,“文才兄,你看这个香包,你喜不喜欢?”   马文才一眼就看出,她究竟是被这个香包上的哪个特点吸引了。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你喜欢就好。”   他这语气一出,邱玉婵就瞬间明白了,他这一定是也看出来了。   不过她非凡不心虚,反而还兴致勃勃地道,“那我给你系上?”   马文才不回应她了,却配合地腾出了一点儿空间,方便她帮他把香包给系上。   摊位老板见状,笑眯眯地说道,“两位公子的感情可真好!”   活了这么多年,他什么风浪没见过,不就是两个男人关系好点吗?正常正常。   蔺知秋却不是这么想的,邱玉婵只当她带着那些小姑娘离开了,殊不知最后她又偷偷摸摸地带着她们折回来了。   她也不紧跟着他们两个,只是站在方才送香包的地方,远眺着观察他们。   这一观察,她就忍不住咬紧了手上的绣帕,“这两个人,难不成真是那种关系?”   有不明所以的小姑娘学着她做远眺状,闻言便问道,“什么关系啊?”   蔺知秋白了她一眼,“就是那种关系啊,两个男人之间的那种!”   小姑娘没反应过来,蔺知秋恨铁不成钢地甩了甩帕子,“就是那种关系!龙阳之好!你没听说书先生说过吗?”   小姑娘终于懂了,她惊讶地捂住自己的嘴巴,“这不能吧?”   蔺知秋也不想承认,但是,“你是没看见刚刚那个高个子男人看我的眼神,那是恨不得把我推开,把那位漂亮公子扒拉到他自个儿怀里呢!   还有那个香包,摆明了是宣示主权来的!就是不知道那位漂亮公子对他是怎么想的……”所以她才会带着她们折回来观察的嘛。   谁知道竟然这么快就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   蔺知秋不甘心地收好手帕,“我看那位漂亮公子,对那个家伙好像也不是没有那个意思啊。”   其实一开始就能从他们两个看向彼此的眼神中感受出来了,但谁让邱玉婵生了一双风流又多情的桃花眼呢?看谁都似有情人。   这才给了蔺知秋丁点希望,带着小姐妹们重新观察起来。   可是现在……他们都毫不顾忌地在大庭广众之下给彼此佩戴香包了,她们真的还会有希望吗?   蔺知秋就不指望着邱玉婵对马文才没感情,只是这年头,断袖之癖可不是什么能被光明正大地拿来摆在台面上的事情。   万一那位漂亮公子不敢回应另一位公子的感情呢?这是不是就代表着她还会有机会?男人对男人的感情和男人对女人的感情,应该是不一样的?   有没有可能,她可以成为他心目中最爱的那个女人呢?   蔺知秋怀抱着这样的希望折返回来,谁知道希望竟然当场就破碎给她看!那位漂亮公子,他竟然也是不在乎这种事情、不在意自己的名声的吗?   自觉自己开口问了不该问的问题的小姑娘担心道,“那知秋姐姐,七夕的时候,你还要给那位漂亮公子送荷包吗?”   彼时蔺知秋的心情还是有些跌宕,但是她听了小姑娘问她的问题以后,还是义无反顾地咬唇答道,“送!为什么不送?收不收是他的事儿,送不送是我的事儿。万一呢……”   “好了,”整理好心情的蔺知秋带领大家道。“我们先回去吧。”   再跟下去估计也看不到更多东西了,只会让自己失去最后的勇气。   这一回,蔺知秋是真的带着这些小姑娘离开了。   那厢,邱玉婵和马文才却一无所知。   邱玉婵继续跟马文才腰间的系带作战,她发现,文才兄腰部的位置好像有些敏感。   她们的私服不同于万松书院的院服,尤其是马文才的这一身,简直是把他腰间的腰线完美地勾勒出来了。   这也就导致,他腰间的这条腰带与他的腰部有些贴合。   邱玉婵刚刚打算帮他系上香包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问题。   邱玉婵是女扮男装,自然会在着装上多加注意。而且刚刚有那些姑娘在,急着帮邱玉婵系上香包的马文才,自然也不会去关注这些问题。   所以要面临这个难题的,只有邱玉婵一个人。   她本来是想把香包交给他,让他自己戴上的。   可是傲娇的马公子一下子就不开心了,这种问题邱玉婵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而且特意拿出来解释,还不如速战速决、马上解决这个问题呢。   她重新拿起手上这个没能送出去的香包,用戏谑的口吻说道,“一会儿你可千万不要后悔。”然后动手堪称粗鲁地扯过马文才的腰带。   这些小装饰品有两种挂法,一种是直接系在腰带上,一种则是系在某种款式的腰带特意为其设计留出的可以用来悬挂的地方。   可惜马文才的腰带是前一种设计,彼时他腰间的系带一紧,他就明白过来邱玉婵刚刚到底是在为难什么了。   “要不——”马文才刚想反口说要自己来,转眼就看到了邱玉婵戏谑的眼神。   他是何等要强的一个人,登时就摊开双手、故作不在意道,“那就麻烦玉蟾兄了。”总之就是要倔下去。   彼时邱玉婵也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倒是不介意继续帮他把香包给系上去,只是两个人都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敏感。   除了邱玉婵以外,就是从小跟马文才一起长大的曹率,也没有这么近距离地帮他做过什么事。   马文才也就不会知道,原来被别人碰和被自己触碰的差别,竟然会有这么大!   几乎是邱玉婵的手一贴合腰带触碰到他的腰际,马文才就敏感地整个人都颤了一下。   他不动还好,偏偏是这样细微又明显的动作,让自以为做好心理准备的邱玉婵都变得有些不对劲儿了起来。   她加快手上的动作,想要尽快地香包系好。   可是她越是着急,动作就越大;动作越大,马文才就愈发敏感。   只是系了一个香包的功夫,马文才的脸都红了。   偏就在这个时候,那个摊位老板还多嘴地夸了一句,“两位公子的感情可真好!”   作者有话说:   一更,正常更新,不算在加更里面。   感谢在2022-06-03 21:53:10~2022-06-04 19:36: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上心 22瓶;我一定会暴富的 1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8章   马文才红着脸瞪了摊位老板一眼, 摊位老板还以为自己这是又说错话了。   谁知道那位出手阔绰的公子抬手又丢过一锭银子来,“刚刚说了,那锭银子是赏你的, 赏你的就是赏你的, 这个香包的钱,我们另外付过。”   老板被他吓了一大跳, “用不着这么多。”   “没事,”这回开口说话的倒成了邱玉婵了,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老板您就收下好了。”   这世上哪有人不爱钱的?可摊位老板是当真觉得这银子烫手。   这位公子刚刚给的那一锭银子, 都够他把他摊位上的东西通通买了个遍了。这会儿不过又是一个小香包, 他哪能再收人家一锭银子?   可是这两位公子都开了口……那摊位老板犹豫了一会儿,说道, “要不两位公子再多挑一些东西回去?那些手工制品都是内子亲手制作的,手艺虽然不算精细,但是花样还算时鲜。公子们若是不嫌弃,大可挑选一些回去送人。”   摊位老板这话明显是谦词, 这些东西何止是花样?用料手工看起来都相当不错。   要不是商铺成本太高,这些小东西的利润太薄, 他们摊位上的东西显然可以以更高的档次来进行销售。   邱玉婵脑子里的生意经动了,她非但没有拒绝老板的提议, 还一边留在摊子上挑选东西、一边跟他打听起了他会做心灵手巧的妻子和擅长画画的儿子。   光聊妻子可不行, 现在她可是男儿身, 这样就显得太冒犯了。   殊不知她这样自然自然地打开话题, 反而触动到了站在她身旁的马文才脑子里的那根弦。   他突然就想起了邱玉婵方才对他说过的话——他喜欢别人的媳妇儿(bushi)!   虽然邱玉婵后来跟他解释过了, 但是万一呢?   身为同窗, 他有义务阻止这家伙脑海里可能存在的禽兽不如的想法!   只见马文才迅速扫下一排的香包, “好了,别挑了。你要是喜欢这些东西,就全都买下好了。快走吧,刚开始就在这里耽误了这么长的时间,今天还能玩些什么?”   说着,他就又要往外掏银子,这一次却邱玉婵和摊位老板联起手来制止了——开玩笑,他再掏一锭银子出来,今天老板都要不敢在外面摆摊了。   那老板表现得更是惶恐,连声高喊,“使不得。”   马文才不理解这个世上为什么有人会选择有银子都不挣,邱玉婵却更加觉得心动了。   刚刚她已经了解到,这里是这位老板的固定摊位点。   什么时候有时间,就再来这里看看好了,这一家子,正好集齐了她需要的设计师、手艺人和管理者。   合格的生意人,就是要有走到哪里就把生意做到哪里的觉悟!   满脑子银子的邱玉婵被马文才给拉走了,他解下的十多个香包被老板贴心地打包好,放在一个布袋里。   他们临走之前,老板还良心不好地往里加了许多“赠品”。   要不是布袋子不够装,邱玉婵都要怀疑他要把摊位上的小东西全都扫进去了。   离开了这个售卖杂货的摊位以后,邱玉婵和马文才一边寻找自己心仪的对杯,一边聊起天来。   “文才兄,你们这边的端午节,都过得这么热闹吗?”   “是吧,不过地方习俗不同,我们那里就不会挂这些装饰品。不过每年都会进行龙舟比赛,城里江边都很热闹。”   “那你们这里,端午节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事情吗?”   说到这里,马文才也有一些不确定,“必须要做的,吃粽子?”   邱玉婵沉默了一会儿,“你喜欢吃粽子吗?”   马文才可有可无道,“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吃它不过就是为了在过节的时候应个景罢了。”   马文才对粽子的感情一般,邱玉婵就敢放心说了,“我就不喜欢,我讨厌吃糯米。”   “那就不吃了,”马文才果断道,“还可以喝雄黄酒、到户外放风筝……你要是都不喜欢,我们就把端午同寻常时候一样过。”   “嗯?放风筝?”邱玉婵还没来得及表达她对这一活动的想法,迎面就看见祝英台和抱着两只蝴蝶风筝的梁山伯走了过来。   大概是因为端午马上就要到了,大家都想拥有一个好心情。邱玉婵拉着马文才、祝英台拉着梁山伯,两拨人斜斜地错过了对方。   马文才根本不关心对面是谁,他接着邱玉婵方才的话题说道,“你想放风筝吗?”   “不!”邱玉婵非常坚定地拒绝了。   她倒不会因为那两个讨厌的人,就彻底讨厌上放风筝这项活动。但是她也确实不想因为放风筝这项活动,就又在哪里遇上这两个讨厌的人。   “我们还是干点别的什么吧。”   马文才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他们先是在街上逛到了两个很可爱的圆口小杯,比起邱玉婵当初买回去的那两个陶瓷小杯看上去要更精致一些,但也是从很便宜的路边小摊上淘来的。   为了保证两个小杯的安全,人俊钱多的马公子还为此支付了比两个杯子本身还要更加昂贵的包装费。   邱玉婵都不想招人做事了,她更想打听一下,究竟要到哪里做生意,才能招揽到像文才兄这么阔绰的顾客?   二人不了解镇上的格局,一不小心就逛到了不该逛的地方。   那条街往外的地方,其实还颇为静谧。   其实往里一走,就可以听到姑娘们热情的招呼声了。   不要以为白天花楼就不开门了,花楼里举办活动的时候,指不定白天比夜里还热闹一些呢。   邱玉婵倒是不尴尬,她帮楚东篱整理美人名录的时候,楚东篱指导她怎么扮作男子、再来花楼测试结果的时候,这些地方她可是来得多了。   倒是马文才,面上明显有些不适应。   尤其是在他看到误入此地的邱玉婵竟然表现得如此的淡定和适应以后,他面色几变,最终停留在了一个不算好看的表情上。   邱玉婵心中的警钟顿时被敲响,她正想找个借口把人带出去,谁知道余光一瞥,竟然让她看见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邱玉婵柔情似水的桃花眼微阖,忽的就多出了几分压迫感,“文才兄,你眼神比较好,麻烦你帮我看看,那几个人是不是卢鸿远、周卜易和葛子安他们?”   那是更偏里的一家花楼,如果不是邱玉婵的眼神好,又正好是从这个方向过来的,还真不一定能看到他们。   邱玉婵这样问了,马文才自然不会不帮忙,不过他的语气里也难得多了几分不确定,“好像是?”   不怪他犹豫,实在是这三个人的形象,实在是太出乎众人的意料了。   万松书院是有明确规定,不准学子们出入这等烟花之地的。   不过这个年纪的学子大多血气方刚、好奇心旺盛,是以万松书院的每一届学子里面,总是会有那么几个会违反书院的规定、偷偷到这种地方来的学子存在。   不过一般只要没人举报或者不闹出事情来,夫子他们也不会知道就是了。   站在那家花楼门口的人要是别人,或者这几个家伙的动作要是不要那么滑稽,邱玉婵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到了。   可是现在是什么情况?   “文才兄,”邱玉婵犹豫道,“我们一起过去看看?”   “走吧。”马文才这会儿也不觉得别扭了,实在是这些家伙,真的是太丢人了。   那那边的情况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周卜易和葛子安,其实是被卢鸿远诓来这里的。   周卜易和葛子安就是杭州本地人,本来这个假期他俩是要回去的。   可谁叫卢鸿远他回不去呢?这就不是一个能体谅别人的人,他是撒泼打滚地求二人,希望二人能够留在书院里陪他。   周卜易和葛子安的脸皮没有他的厚,最终选择了屈服。   卢鸿远的鬼主意就来了,今天一大早,他就一反常态地兴奋早起,说要和他们一起下山逛逛。   本来他还想叫上邱玉婵和马文才的,但是第一次试水,他还是不敢上来就拖上两个难惹的。   于是最终,就只有周卜易和葛子安两个人中招了。   其实刚到街口的时候,周卜易就心觉有异了。   只是卢鸿远一副目不斜视、不为所动、自己要来的绝对不是这个鬼地方的样子,就把对这种烟花之地不甚了解的周卜易给骗过去了。   他谎称自己要去的是另外一家店,就在这条街的尽头处——其实也不是说谎,只是另一家店,一样也是青楼罢了。   周卜易就信了,还催着他走快些。   结果一家又一家,每隔几家就有姑娘在门外招揽生意。剩下的几家店,看起来也不像是太正经、或者是卢鸿远会感兴趣的店铺。   周卜易反应过来,问了一句卢鸿远想去的店铺究竟是什么店?   卢鸿远就知道自己要暴露了!   可要是早点或晚点也就罢了,怎么偏偏在成功近在眼前的时候呢?   他咬咬牙,抓起周卜易和葛子安的手,想要对着他谈好的那家花楼直冲过去。   周卜易没能反应过来也就罢了,但是卢鸿远的反应明显不对,他怎么还会坐以待毙?马上就让葛子安把人给拦下了。   只可惜那家花楼确实也就近在眼前,葛子安的反应又不如周卜易的快,还真让卢鸿远拖着他们跑了大半的距离。   最后就是三个人的角逐,周卜易想让葛子安把卢鸿远拉走,卢鸿远抱着人家花楼门前的柱子死活不肯离开!   可他力气比不过葛子安,周卜易要离开也不是非得带上他,本来周卜易都打算放弃、自己带着葛子安离开了。   结果卢鸿远打过招呼的姑娘们一个接一个地走了出来,经验丰富的她们一眼就看出了趴在地上不肯走的那位客官事先吩咐她们要纠缠的客官究竟是哪位。   她们水蛇一样地缠上周卜易,看傻了一旁的葛子安。   周卜易奋力挣扎,可他一挣扎,姑娘们就愈发热情地往他身上贴,还露出了白花花的胳膊和肌肤,最后他是碰到不敢碰。   想让葛子安来帮他吧,又怕他自个儿遭殃。   终于达成目的的卢鸿远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只是他还没来得及站起来继续嘚瑟,就被邱玉婵就着这个姿势踹了一个大马趴,“出息了啊你,现在都敢逼良嫖|娼了啊?”   卢鸿远脸上的怒气一滞,下意识地露出讨饶的神情,“老大。”   但是他很快反应过来,讨饶的表情瞬间就变得无辜了起来,“玉蟾兄,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有些不明白呢?我承认,我是不应该带着周卜易和葛子安来这里寻欢作乐。”   邱玉婵眼一横,卢鸿远勉为其难地再承认三分错误,“好吧,我不应该诓骗他们,把他们哄到青楼门口,但是我真的没有逼他们进去啊!”   “我这不是,”他直起身来,比划了一个怀抱柱子耍无赖不肯离开的的动作,“我这不是还在跟他们协商吗?”   作者有话说:   二更,还欠大家五更加更。? 第109章   邱玉婵秀气的桃花眼危险地眯了起来, “这些姑娘,难道不是你花钱请来帮忙的?”   开玩笑,虽然她没有做过类似的生意, 但怎么说也在这样的地方混迹了多年了。   除非是一看就知道是人傻钱多、好骗易宰、又容易勾搭的傻白甜, 否则这些花楼里的姑娘可精着呢。   她们是决计不会让客人白占她们的便宜的,一般来说, 在门口吆喝两句、给看不给吃就是最多了。   哪里会像现在这样?紧贴着周卜易不放?   周·被占便宜·卜易闻言,瞬间对还坐在地上的卢鸿远怒目而视。   面对眼前这一个了然清透、一个怒目而视、两个不在状态的人的目光, 卢鸿远垂死挣扎道,“不是……吧?”   姑娘们没想到, 早先还交代她们事后一定要抵死不认的雇主, 竟然会先一步被人揭了老底。   这怎么能行呢?这不是在挡她们的财路吗?   有姑娘还环绕在周卜易的身上——他已经放弃挣扎,只当自己是一根柱子了, 因为一经挣扎,她们就缠他鞭得愈发厉害。   周卜易可怜巴巴地看着邱玉婵,“玉蟾兄,救命!”   “救命?”缠绕在周卜易身上的那位姑娘不开心了, “他可不能救你的命,能救你的只有我~”说着, 她就要伸手在周卜易身上画圈。   邱玉婵用力踩了卢鸿远一脚。   “嗷!”卢鸿远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他多久没被邱玉婵教训过了, 怎么出手就又是这么狠呐?   “住、住手!”眼看邱玉婵还要对他动手, 他赶忙命令这些青楼女子停手。   为首的那位姑娘不开心了, 她挥了挥手上的帕子, 缠在周卜易身上的那位姑娘倒是不再动作了, 可是她却身姿妖娆地向邱玉婵走了过来, “这位——玉蟾公子是吧?”周卜易刚刚喊了她的名字。   邱玉婵却不打算走进她的节奏里, “这位姑娘,我们书院有规定,不准学子在外寻欢作乐。先前这个家伙付给你们的银子,就当是他给姑娘们的辛苦费了。如果姑娘不介意的话,我就把人给带走了。”   邱玉婵看了卢鸿远一眼,卢鸿远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来啊?”   邱玉婵回给了他一个“不是你还有谁”的眼神,卢鸿远就看了葛子安一眼——在他们这个小团体里面,做这种“苦力活儿”的一般都是葛子安。而且现在他还受着伤呢,刚刚邱玉婵踩他的那一下,是真的没留手啊!   邱玉婵冷笑一声,开玩笑,他真当这些姑娘愿意放弃还没到手的银子呢?   葛子安一过去,指定就会被她们给缠上!   卢鸿远这个罪魁祸首就不一定了,而且就算是他被缠上了,她也不介意她们把人留在这里啊。   红菱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男人宁愿和一个臭男人在那里眉来眼去,也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她不甘心地走近邱玉婵,却被她未卜先知地用折扇挡了下来,“这位姑娘,我们真的不打算留下来。”   “为什么?”身姿曼妙的女人突然换上了楚楚可怜的表情,“是红菱的长相不堪入目,所以才不能得到公子的怜惜吗?”   “怎么会?”邱玉婵张口就来,“红菱姑娘貌美如花,如果不是书院有规定,在下真的很想留在这里,同红菱姑娘饮上一杯薄酒。”   红菱的眸光变得愈发的多情迷离起来,“公子~我知道你们书院的规定不近人情,可是这里的姑娘们都是懂分寸的人。不只是我们,其她人——”说着,她往其它花楼的方向望去一眼,“也是不会出去乱说的。”   万松书院的学子不来则已,来了就会成为她们的大主顾或者是长期钱袋。   毕竟会违反规定、到山下来找刺激的,不是家里有钱、就是自身没有自制力。   这里的姑娘是不敢破坏规矩上山去告状的,那等于是断了大家伙儿的财路。   “公子——”红菱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   “哦,”邱玉婵却轻笑一声,“可是我会。”   “什么?”红菱懵了。   “实不相瞒,在下和这几个家伙有点私仇。他们若是敢进青楼寻欢作乐,我必是要将此事上报给夫子的。”   红菱自是不会相信这番话,这些人一看就是老相识了,而且关系显然还不错。不然现在还被她们楼里的姑娘缠着的那位公子,就不会选择出声向眼前的这位公子求助了。   可是卢鸿远却是信了,“老大,不用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吧?”   根据他的了解,邱玉婵还真是能干得出这种事情的人!   尤其是她此刻但笑不语的样子,简直是无声胜有声啊!   还在姑娘手上的周卜易更是露出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玉蟾兄,你去吧,我等你带着夫子回来救我!”   邱玉婵闻言,顿时一言难尽地看向了他——可别了吧,等她带人回来,你小子肯定早就被人吃干抹净了啊!   这次事情败露,邱玉婵明显不赞同他们来此地的种种表现,再加上还没有过类似体验的当事人之一一脸痛苦的样子,卢鸿远深吸一口气,顿觉此次青楼之旅当真是没有意思、无聊至极。   他从怀里掏出一袋早就准备的银子,丢到领头的那位红菱姑娘的手里,“行了行了,领着你的这些姑娘们回去吧,小爷我今天没有兴致。”   那位红菱姑娘掂了掂手里的银子,顿时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脸,“好了姑娘们,对待这些书院来的公子们,可要矜持一些。”   环绕在周卜易身边的那些,顿时知情识趣地将人给放开了。   周卜易一经解放,就可怜兮兮地躲到邱玉婵身后去了。   他的个头虽然不必葛子安,但也跟马文才不相上下了,可是这会儿一脸小媳妇儿样地缩在邱玉婵的身后,要多无助就有多无助。   刚刚缠绕在他身边的那几位姑娘,彼时脸上都显露出了几分微妙的表情。   这怎么回事儿?怎么哪里怪怪的呢?   这位公子怎么不像是一个没经验、所以在她们的包围下显得有几分窘迫的雏儿?倒像是一个被一大堆恶女围起来、差点就要被欺负了的楚楚可怜的小白花?   尤其是在门外领头的那位公子象征性地拍了拍他的身子,他马上就小脸一红、身子却不再可怜地瑟瑟发抖的样子,看起来就更像了……   这还不止,那个小白花,不是,是那位公子,那位公子看起来还是有些不满足,下意识地想要跟领头的那位公子贴得更近,却被另外一位俊美的公子给拦下了。   她们在楼里待了这么多年,看男人早就不会单纯地只看脸了。   可是后来的那两位公子,还是俊美得让她们由衷地产生了一种想要倒贴的冲动。   虽然前三个看起来也不那么差,毕竟年轻嘛,五官看起来也是端端正正的。藏在院服下的身材,更是让人垂涎不已。   可是再好看也是有限,不比银子的吸引力强。   后来的那两位就不一样了,看那位领头公子的时候,是想倒贴,是愿意换着花样伺候他。   可是那位不声不响的俊美公子,以她们从业多年的眼光和经验来看,倒不倒贴不一定,可是那本钱,完全不用什么花样,就能叫她们食髓知味了。   可是吧,那位眉眼细长、喜欢这款长相就会觉得他长得很有韵味的少年,先她们一步贴到了那位领头公子的身边。   那位俊美的公子呢?就像是那些到她们楼里来捉奸的大妇一样,看向那位细瘦少年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不满和敌意。   眼看着二人就要动起手来了,那位领头的少年不知转过头去同他们说了些什么,小白花继续贴着他,另一位公子却知情识趣地站到她身体的另一侧去了。   有了这奇怪的既视感,她们再看坐在地上的那位公子时,突然也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味儿了。   领头的这位公子上来就对他动手,这位脾气一看就不怎么好的公子非但不生气,还一副早就习惯了的样子?   昨日他到她们楼里打招呼的时候,她们只觉得这位公子的兴致十分之高昂,哪怕他没有留宿,她们也没有怀疑什么。   可是今天再一细想,付了大把银子,只为让她们缠住另一个少年?   这位明显跟他们有交情的领头少年一出现,他就银子也不要了,姑娘也不要了?   怎么了?这不是什么断袖之癖?   俊美公子是正室,白花少年是小情儿,这位在背后默默地设计了一切的公子哥,只配和那位公子玩那种游戏,连个正式的名分也不配有,所以特意找到了她们楼里,想叫她们将那个小白花少年欺负了去?   没想到却被领头少年及时发现,楚楚可怜的小白花以为心上人这是在为自己做主,实则心上人早就当着众人的面和另外一位少年玩起情趣来了?   不能吧?现在的学子都这么会玩了吗?   脑补过多的姑娘们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除却邱玉婵以外戏份最多的卢鸿远,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阿嚏——是谁!是谁在念叨本公子?   作者有话说:   葛子安:五个人的故事,我却不配有戏份。   PS:三更,还欠大家四章更新~? 第110章   也不是所有姑娘的思维, 都像是脱了缰的野马,止不住地往不可言说的方向跑。   站在人群最前方的红菱姑娘,早就被邱玉婵那张漂亮的小脸蛋迷得七荤八素了, 哪里还能对着这群少年脑补出这么复杂的关系?   她收了银子, 也不好不办事——主要是后来的那两个后生,好像真的对她们楼里的姑娘没什么兴趣。   为了他俩的脸和身材, 她咬咬牙,也不是不能倒贴。可是现在人家对她们都没兴趣, 她总不能为了他们人财两空吧?   只好遗憾地拿含情的大眼睛去睇邱玉婵,“那公子有空可得到红菱这儿来看看啊。”   说完, 她又更加小声地贴了过去, “您和您的朋友来,我们不收你们的银子。”   邱玉婵拿手稳稳地扶住了水蛇一般缠绕过来的姑娘, 她用扇子抬起这位红菱姑娘的下巴,将她四处乱晃的视线牢牢地定在自己的眼睛里,“多谢红菱姑娘的一番美意,若是得了空闲, 我定会到楼中来,好好地欣赏一下姑娘们的美貌。”   邱玉婵轻佻着说话的时候, 连声音里都带着风流多情的味道,可是少年的相貌秀雅、行动上更是没有丝毫逾越之处。   唯有一双眼睛, 像是钩子似的抓人。   可是她眼中的情意总是似有若无、若即若离地勾着别人。   走起路来弯腰扭胯、变着法儿地勾人的红菱姑娘, 只觉得自己真的要醉倒在这个少年的眼神里了。   可是她垂涎的另一个俊美少年, 却不爽地抱着双臂, 站在这个漂亮少年身旁面色不渝地瞪着她, “你抱够了没有?”   天可怜见的, 她只轻轻地挨到了一点儿这个漂亮少年的边啊!   你说她垂涎他们的美色吧, 她也就认了。可是这没占过便宜,怎么能拿出来瞎说呢?   罪名担了,身体上却没有享受到,她多吃亏啊!   红菱又拿柔柔的眼波去睇邱玉婵了,这个漂亮少年倒比那位俊美少年要知情识趣得多。   只见他开口维护她道,“红菱姑娘这都没有挨到我,怎么就算抱了,还抱够了没有?文才兄难道是吃醋了不成?难道你也想和美人儿亲近亲近?”   最后两句,邱玉婵是凑到马文才耳边去说的。她话音刚落,害羞的少年果然被她调侃得耳尖通红。   不过她这一走,也顺势彻底地拉开了她和这位红菱姑娘的距离。   只见她一手勾着马文才的衣袖,一手自然地往扇子往后递,周卜易就自觉地抓紧她递过去的扇面,朝着她所在的方向紧紧地贴了过来。   红菱身后刚刚分享过一波自个儿的脑补的姑娘们,登时倒吸了一口凉气,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左拥右抱、人生赢家?   怎么比她们楼里一手一个姑娘的客人们看起来都还要会玩儿?   若说这样的画面已经足以让人觉得艳羡,那邱玉婵携上两位同窗以后的举动,就真的可以说是让人觉得震惊了。   邱玉婵刚刚安抚好今日受了大惊吓的周卜易,就看见卢鸿远以一副“老大,难道你和我竟然是同道中人?!”的呆瓜样儿坐在原地。   她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往他腿上踹了一脚,“走了,回去再跟你算账!”   卢鸿远呆瓜变苦瓜,又想抱着邱玉婵的大腿求饶,又不敢在马文才杀人般的视线中凑过来。   只好一边听说地站起来,一边频频往邱玉婵的方向看,随时准备着扑过来抱着她的大腿求饶。   葛子安不用人招呼,自觉地跟在了一行人的最后面。   邱玉婵离开以前,还不忘跟红菱姑娘打招呼。   她自觉这般只是出于礼貌,除此之外,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说。   可谁让她生了一双风流的桃花眼呢?只是一个柔和的眼神,落在外人眼中,就成了那多情的秋波,那叫一个含情脉脉、缱绻情深。   她一句话多余的话都不用说,落在旁人眼里,那便是此时无声胜有声了。   好家伙,这是左拥右抱还不够,前面还有人眼巴巴想要凑上来讨好,后头亦有人自觉地跟在后面守护着。   而那被拥护在最中心的风流公子本人呢?   哦,他在跟她们楼里的姐姐抛媚眼儿。   这是男女通吃啊!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之后他是不是还要一旬一个挑着来啊?真是花楼里的客人都没她花样多!   “阿嚏!”邱玉婵终于被集中的怨念击中了。   马文才第一时间关心道,“怎么了,没事吧?不会是受了风寒了吧?”   “没事,”邱玉婵摸了摸鼻子,“大概是有谁正在念叨我吧。”   一行人目不斜视地走出花街,邱玉婵和马文才是真·目不斜视,卢鸿远是不敢视,周卜易则有了那么点惊弓之鸟的味道。   倒是葛子安,身为世家公子,这些地方他也是混迹过的,此时颇有点状况外。   自从跟周卜易玩在了一起以后,再没人带他来过这些地方。   他既不了解卢鸿远为什么会对这种地方这么热衷,一路上神秘兮兮、七弯八拐的,最后却带他们来到了这里;也不明白周卜易为什么会对这种地方抗拒成这个样子。   不过看不懂没关系,他只要听卜易的话,跟着邱老大的步调走就对了!   ***   一行人走出花街并走远之后,花街入口处,突然又出现了一个佩金带玉的年轻公子哥儿。   如果邱玉婵他们回头看一眼,应该能够认出,这就是他们不久前才见到过两个松落书院的学子之一——楚峰青。   楚峰青和鱼知乐这个时候本来应该跟着他们的院长武三羊,一起回到松落书院的。可是三人临出发之前,鱼知乐突然说要在落松镇多留几日、办点私事。   楚峰青想也不想,就决定要留下来陪他一起,是以最后回去的就只有武三羊一个了。   虽然楚峰青决心要留下来陪他,但他却并不打算干预他要做的事情。   这好像已经成了他们两个人之间,一个固定的相处模式了——可以分开,但是不能分开很久;可以在一起,但偶尔也要分开办点自己的私事。   所以今天一大早,鱼知乐就一个人出了门。   楚峰青在客栈里闲着无聊,就独自出门逛了逛。   谁知道他就只是信步那么一走,就遇到了万松书院的一伙人。   是别人也就罢了,偏偏那一行人里面,既有马文才,又有他惦记着的、疑似画中人的万松书院的学子。   而且眼看着,他们这一伙人的气氛还有些不太对头。   楚峰青抱着可能可以抓到什么把柄的心态,细细地打量了一下他们来的方向……等等,这里怎么是花街?!   马文才竟是如此不正经的人!两家书院的比赛在即,他却跟同院学子一起出来寻欢作乐!   而且他跟着谁一起出来不好?怎么就偏偏把她给带了出来呢?   楚峰青带着最后一丁点宿敌的滤镜,打算去探寻一下这些人刚刚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虽然他年轻俊美又有钱,看起来就像是花楼里的姑娘们会喜欢的类型。可是楚峰青多年来摧残多少小姑娘芳心的恶名,可不是他自己吹出来的。   马文才在应对这一大群姑娘的时候,尚且都要后退,或是把场面交给邱玉婵来主持。   楚峰青就不一样了,冷着脸、毒着舌、遇到难得还没收到银子就这么热情的、想要主动贴上来的姑娘们,他是真能狠得下心来撕。   冷冰冰的态度、再加上大把的舍得用来开路的银子,楚峰青很快就打探到了刚刚那家花楼。   只可惜花名正盛的红菱彼时已经接客去了,楚峰青最终找到能拿来问话的小姑娘,恰巧是当时在场的、脑补得过于多了的那一个。   那姑娘捧着楚峰青丢给她的大锭大锭的银子,恨不得将自己知道的、包括自己脑补在内的所有银子,都一股脑地说给他听。   是以怡红楼隔壁的客栈里——那姑娘是楚峰青砸银子让人给请出来的,就出现了这样的情景。   楚峰青听到一行人最终没进怡红楼的时候,他还舒了一口气,愈发觉得邱玉婵可能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不然没有道理啊,这么多本来打算出来寻欢作乐的人(其实并没有,只是卢鸿远一个),最后竟然因为她而打消了念头。   这不正是为了照顾她可能已经不知道暴露在多少人面前的女子的身份吗?   可他一听那位怡红楼的小姑娘补充的细节,那是越听越不对味。   楚峰青虽然不沉迷于女色,但是因为他家那个浪荡不羁的小叔叔,他就这些地方、这些姑娘,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   按照他小叔叔的说法,那就是花楼女子、经验丰富,比起他们这些外行,你身上的衣服落在她们眼里,那就是白花花的银子。   是男是女,那都不用上手,只需一眼就能打量出来。   去岁他表侄女想要女扮男装上青楼胡闹的时候,他都不用多劝,只拎着个小酒壶,跨坐在窗口上,漫不经心地对着众人道,“女扮男装?在那些姑娘的眼中,你身上的衣服就是白花花的银子,穿了等于没穿。   若遇上那等知情识趣、心地善良的还好,若是她们把你当找茬的、找上门来挑衅的,你小心银子不保,还要失了面子与名声。”   虽说是为了吓人,但楚峰青总觉得这话里还是有几分真的。   所以他特意让人带了一个经验丰富的知情人出来,他又怎么会知道?邱玉婵女扮男装的手段,可就是他小叔叔亲自教导、且经过各大花楼的姑娘验证过的。   只是在一旁看看,这些花娘只会帮她坐实她的男儿身份,何况这还是一个脑补过度的?   所以当楚峰青强装着高深莫测的模样,委婉地向花娘打听邱玉婵的性别的时候,那个花娘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得,又是一位追着那位漂亮的小公子来的痴情人呐!   而且这位痴情人有颜又有钱,竞争力跟后来的那位“正宫”都差不了仿佛了。   那位花娘的心里又是惋惜,这年头!怎么优秀的男人都开始喜欢男人了?又是叹息,虽然是吃不到嘴里的肥肉,但是人家好歹付了银子,在评价他的心上人的时候,她怎么也不能让人家失望,你说对不对?   于是花娘神神秘秘地示意楚峰青低头,楚峰青一看这个势头,心跳得愈发厉害,难不成事情竟然真如他所想的那般?   花娘她看到楚峰青的这个表情,也愈发觉得自己心里的猜测应该是稳的。   于是她放放心心地伏在楚峰青的耳边,小声地同他说道,“公子,您就放心吧。我银杏在这怡红楼里待了这么多年,见过多少男人?   根据我的观察,那位邱公子,他必定是男人中的男人!”不然他是怎么讨到那么多优秀公子的欢心的?   即使他不自报家门,她们一样可以看出,这几个小年轻必然是从万松书院里出来的。   万松书院呐,里面的学子不是有钱有势、就是有才有貌,再不然就是有远大的前程。   可是昨儿个来的那些学子,不是唯那位漂亮公子以马首是瞻,就是用尽手段、黏着那位公子不放。   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位公子必然是魅力无穷!这可不就是男人中的男人吗?   话说到这里,那位花娘觉得自己还应该多嘱咐楚峰青两句,“公子,你若是当真对那位公子……就别光想着对付他身边的男人了,我一看他就知道,他必然是男女通吃的好手、花楼里的常客了。   今天他还单独约了我们楼里的红菱姐姐,说下回……”   楚峰青已经听不清她到底都在说些什么了,眼下他是满脑子的“男人中的男人”“男女通吃”“邀约花楼里的娘子”……   男人中的男人还可以说是她判断错了,可这要不是男女通吃,要不是真的男人,他跟花楼里的娘子约好了要做什么呢?   楚峰青顿时又想起,小叔叔发现他拿起那幅画的时候,他态度上的奇异之处。   对了,小叔叔还跟他说过,这是他想象中的梦中情人的样子!   所以这邱玉蟾,他确实不是什么青楼妓子了?他是正儿八经的世家公子!   他流连花丛的小叔叔,爱上了一个男人!   也不对……光是爱上一个男人的话,就凭他小叔叔那副浪荡不羁的性子,他没必要这样费尽心思地瞒着他、瞒着家里人。   电光火石之间,楚峰青联想到这位花楼娘子刚刚跟他说过的“男女通吃”,难道他们俩这是因为体位不合?   他小叔叔不愿意做下面那个,这才和人家憾而分手?从此再不许别人提起他的这桩伤心事?   也有可能是他小叔叔此前太过风流……等等,不对!这个邱玉蟾,明显比他小叔叔更加风流吧!   他甚至还吃起了窝边草,连自己的同窗都不放过啊!这个禽兽!   所以他小叔叔这是风流比不过、体位合不来,这才又恨又爱地把人画成女子咯?   不管怎么样,楚峰青这恋都是失定了。   虽然他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对画中美人以外的人动过心思,但是他可以肯定,自己绝对是喜欢女人的!   如果这个人真的是个男人,那他,那他……他其实还挺好奇的,这个男人究竟有什么魅力,能引得他万花丛中过的小叔叔魂牵梦绕,还跟他的死对头马文才扯上了关系?   楚峰青挥手示意拿了银子的那位花娘回去,虽然心有猜测、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等在旁边凹了半边姿势的花娘遗憾地撇了撇嘴,果然呐……她根本就没有猜错!这位公子绝对是为了刚刚那位漂亮公子来的!   只是她看着今天收获的丰富报酬,还是心情颇好地退了下去。   徒留心情复杂的楚峰青,彼时的他是又伤心、又失落、又难过,还有一丁点还没来得及发掘的探究欲。   楚峰青抱着这样复杂的心情,回到了他跟鱼知乐定下的客栈。正好,办完事情的鱼知乐也回来了。   今日阳光正好,出门办了大半天事情的他,回来以后,又死鱼一样地贴在了房间里的躺椅上。   时不时丧中垂死惊坐起,给自己灌下一口水,证明他现在还活着。   楚峰青早就习惯了他一晒太阳就半死不活的状态,这要不是从小一起长大、他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情况一点一点地变得严重起来——当然,再严重也严重不到哪里去,这家伙就是单纯的一被太阳晒了就丧而已——不然他都要怀疑,他是哪里冒出来、潜伏在他的身边的、化形成功的鱼妖了。   不过究竟是什么事情,值得他留在这里、大热天的出门,而且到现在为止也没有跟他通过一口气的?   楚峰青好奇心上来,索性就直接问了,“今天你到哪儿去了?”   作者有话说:   来得及就三更合二,来不及就算一更~   大家别等哈,晚上不一定还会有更新;就算有,也会是很晚的时候了。   感谢在2022-06-04 23:47:55~2022-06-05 20:46: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婶 40瓶;啾铃、卿诗逸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1章   虽然会分开做一些私事, 但是他们两个之间,其实是没有秘密的。   楚峰青问了,鱼知乐就答, “今天我上万松书院, 跟里面的学子打听了一点事情。”   说着,他看了楚峰青一眼, “你可能要做好心理准备,万松书院那个叫邱玉蟾的学子, 他大概率不会是一个女人哦。”   “关于这点,”楚峰青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 “刚刚我已经知道了。”   “嗯?”鱼知乐来了兴致, “这是怎么回事?”   楚峰青就把刚刚的那段经历同他分享了。   也不知道是他的表情太悲愤,还是他叙事的语气太搞笑, 抑或是万花丛中跌一跤的楚东篱真的值得人乐一乐。   总之,刚刚才直起腰来的鱼鱼,顿时笑得重新趴倒在了躺椅上。   楚峰青眸光幽幽地看着他,鱼知乐抹了抹眼角笑得溢出来了的泪花, “那你呢?”   “我?我什么我?”   鱼知乐费劲地直起腰,给自己灌了一大口水, “你还喜欢人家吗?”   “怎么可能?”楚峰青的反应极大,“他可是男人!这要是个女子, 抢了也就抢了, 可他、他可是个男人!”   楚峰青反复强调最后一句话, 鱼知乐自顾自地抹嘴巴, 也没见他怎么看他, 可是不用看, 鱼知乐也能猜出此刻楚峰青脸上可能会有的表情。   当初楚二爷让他不要再想的时候, 他不也应得好好的,结果心里反而暗暗地惦记起人家了吗?   抢?   楚家人最是注重亲情,同时随心所欲。   楚峰青都做好了那要是一个女人,就从他小叔叔手里把人抢过来的准备了,会因为对方转换了性别,就一声不响地放弃?   八成是心情还在震荡,所以一时反应不过来。   他真正的心思,还得心情平复以后,才能做得了数呢。   鱼知乐索性同他分享起他今日的经历。   今天一大清早,鱼知乐就上了万松书院。他想要找一个人,不过却不大适合大张旗鼓地找。   所以他就卡在万松书院下山的小路的路口,随便找了一棵高昂的大树,把自己给挂了上去。   期间,甚至还看见了结伴下山的邱玉婵和马文才。   说实在的,他也真的是很好奇,这位邱姓学子到底是有着怎么样的本事,才能和眼高于顶的马大公子交上朋友?   可惜今日他不是为了探究这些事情来的,鱼知乐把目光转向天空,直到二人笑闹着路过这棵大树。   ——习武之人,对视线可是很敏感的。   之后,他就等到了自己要等的人——那天,当着万松书院众学子的面,还敢把歪心思动到讨好敌对书院的学子身上的——齐文斌。   事情比鱼知乐预想中的还想顺利,齐文斌同样是端午不回家的学子之一。   不过他不回家,不是因为路途遥远。而是比起那个又破又小的旧房子、那些粗鄙的乡里人,他还是更愿意留在环境好、同窗家境也好的万松书院。   这一次端午,他缠得最久那位学子躲回自己的家里去了。   但是他所在的那个小团体,还有好些人没有回去——不是每一个刚刚在离家较远的地方上学的学子,都会觉得想家的。   比起急冲冲地赶回家过节,他们显然更想留在山下的小镇上悠悠闲闲地玩乐。   齐文斌靠着巴结这个小团体中的其中一人,平日里看着跟这些人混得挺近的。   他还以为自己已经被这些人接纳,能跟那个人在的时候一样,装痴卖傻地混过那些集体的消费——比如说大家一起到山下的酒楼吃饭,他是次次都没有缺席,可是却从来都没有结过一次账。   这伙人其实早就看齐文斌这个谄媚的家伙不爽了,其实被他巴结上的那个学子脸皮薄、心地软,他们为了给小伙伴面子,是一次都没有说过他。   权当是养了一次会说话的哈巴狗了,就当是看个稀奇,反正他们这伙人也不缺钱。   可是这一次,小伙伴都回家了,这家伙竟然还敢腆着脸贴上来?真拿他们这伙人当冤大头了是吧?   那些人也没怎么惩治他,只是进了一个有消费门槛的地方消费,并且不打算帮他支付这个门槛费而已。   没道理他们出来过个节,还要被人影响心情不是?   可是此举,却狠狠地被齐文斌给记在了心里。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为了银子、权势、舒适的生活,他可以将自己贬低到尘埃里。但是在别人那里,他的面子必须要是值钱的。   只要你有一丝一毫看不起他的举动,他就会狠狠地记在心里,一方面想方设法地从你身上扣好处,一方面时时刻刻地找机会,想要把你给踩下去。   鱼知乐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的面前的。   齐文斌不甘心地游走在那些人玩乐的建筑物的后巷中,心里飞快闪过各种可怕的念头。这些念头他不一定会付诸实践,但只是这样空泛地想一想,也可以勉强地慰藉一下他受伤的内心了。   因为除此之外,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别的、可以用来报复他们的方法了。   就在齐文斌心里又丧又气又恨的时候,有一块金子,突然掉到了他的身前来。   齐文斌下意识地扑过去把金子收在自己的怀里,然后才警惕地左看右看——没人?   鱼知乐坐在小巷上方的围墙上轻笑起来,“这里。”   齐文斌闻声抬头,“是你?”他皱着眉头。   那日回去以后,他就打听过了,跟着松落书院的院长来到万松书院的两位学子里面,一位是平州太守家的公子。而另一个呢?就只是一个小小的伴读而已。   此时出现在这里的人若是楚峰青,他一定不管不顾地就贴上去了。   但却只是鱼知乐,没有高贵的身份,和他走一样的路子,却混得比他还好!   齐文斌又是嫉妒,又是自傲。跟的人是太守之子又怎样?上的还是松落书院这样的万年老二?   他齐文斌怎么说也是万松书院的学生,而且他们书院也不是没有太守之子,不见得就比他差了!   鱼知乐却没有要跟他计较的意思,只是指着他藏在怀里的金子,说道,“你刚刚捡到的那锭金子,是我丢下来的。”   齐文斌握着金子的手先是被吓得一松——他都看到了!不管这金子是不是他丢的,他都看到了他不管不顾、直扑金子而去的那一幕了。   仅剩一张薄纸的尊严被用力戳破以后,齐文斌握紧手上的金子,破罐子破摔道,“你说这块金子是你丢的,你有什么证据吗?”   “哦,”鱼知乐不慌不忙地说:“刚刚闲来无事,我在那块金子上刻了一尾小鱼儿。”   齐文斌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偷偷探头看了一眼手上的金子——果然被人三两笔地刻上了一只丑萌丑萌的小鱼儿。   他的脸顿时一阵青一阵白,就像是被人隔空掀了一巴掌。   还没等他决定好,是要忿忿地金子丢回去,还是顺应自己的心意、干脆抱着这锭金子算跑了算了。   墙头上的鱼知乐,突然扯过自己身边的钱袋,解开袋口,将钱袋里的金子“哗啦啦”“哗啦啦”地往下倒。   齐文斌看着面前地上少说也有一百两的黄金,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眼睛都变得直了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本该是质问的语气,却被他难以抑制的吞咽口水的声音,搞得有点滑稽。   鱼知乐确实也笑出声来了,不过他的笑声中非但没有嘲笑的意味,反而还显得有些诱惑和勾人。   “我想请齐兄帮我一个忙,事成之后,这些金子,就都是你的了。”   “什么忙?”齐文斌先是迫不及待道,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不应该这么热情。   他勉强把自己的视线从墙角的那堆金子上移开,“我只是一个穷书生,可没能力帮鱼公子什么大忙。”   “放心吧,”鱼知乐可可爱爱地笑了起来,“这个忙,不会比齐公子捡起墙角下的这堆金子更容易了。”   “等等!”楚峰青突然打断鱼知乐的叙述,“只是用了一百两金,你就收买到了一个万松书院的学子?”   这年头,哪个学子会为了一百两金出卖自己的书院和同窗?   这可不是楚峰青不食人间烟火、不知道一百两金子的购买力,实在是这家书院不一般。这可是万松书院啊!它是多少学子的青云梯?   里面的学子,是外人能用一百两金就轻松收买到的?   而且万松书院这一届的学子里面,还有一个马文才。   杭州地处富庶之地,马家家大业大,马太守财大气粗,他儿子更是散财的一把好手。   齐文斌只要把这个消息告诉给马文才,别说是一百两金了,就是二百两金,马文才都能拿出来当传递消息的跑腿费给他。   小鱼儿这么做,最后不会人财两失吧?   “放心吧,”鱼知乐仿佛看穿了他的顾虑,露出了回来以后的第一个舒心的微笑,“我找到的那个家伙,目光短浅、自卑自负,还隐隐仇视他万松书院的同窗们。   找上他,他最多把事情办砸,定然是不会出卖我们的。”   “你让他干什么了?”楚峰青斜眼睨他,这个一肚子坏水的家伙。   鱼知乐无辜地摆了摆手,“其实我最开始的时候,只是想打听一些消息来着。”   比如说马文才在万松书院的交友情况,跟他们想象中的差别还挺大。   没有一大堆塑料同窗跟随着,反而结交了一个知心好友。   当然,在齐文斌口中,马文才和邱玉婵就是塑料关系,两个人暗暗较劲,都想越过对方当上书院的老大。   当鱼知乐发现这个人竟然没有在诓他骗钱、而是真心这么认为的时候,心里有那么一瞬间,其实是觉得自己的银子花亏了的。   好在这个廉价的情报机最后还愿意附带劳力,鱼知乐勉勉强强,只能劳动自己来分析过滤他口中的那些信息了。   以下,是跟他们设想中有所出入的地方。   万松书院今年竟然也招揽到了一个剑术高手,还是能打败他们书院夫子以及马文才的剑术高手!   饶是鱼知乐对他们书院的“秘密武器”有信心,此时也忍不住在心里打鼓,怎么就这么巧呢?   马文才结交了一个知心好友,但是他和其他人的情分却远了,别说是塑料关系了,最多也就能维持一个点头之交。   这倒有利于他们的第三场比赛。   而且他的箭术,确实独步于万松书院。只要万松书院这一届的学子不是个个都是神射手,那他们想出来的针对他们的法子,就还是能起到作用。   马术水平不得而知,但万松书院的马场到现在都还没有建好。   从整体来看,情况还是有利于他们的。   因为楚峰青,鱼知乐还额外向齐文斌打听了几句——就他个人来看,学子邱玉婵有没有可能是个女人呢?   彼时,齐文斌看向他的眼神里,那是十二万分的一言难尽。   “你别看邱玉蟾长得好看,就觉得他是一个女人了。他要是一个女人,我、我就当场把这堆金子吞到肚子里去!怀疑他,还不如怀疑祝英台呢!”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可怕的女人?   女人嘛,不就应该是扭扭捏捏、以夫为天,他们男人说什么,她们女人就做什么的吗?   邱玉蟾?怎么可能?   “然后呢?”即使已经得知了邱玉蟾的性别真相,听到鱼知乐描述那个学子斩钉截铁的语气的时候,楚峰青还是忍不住心塞。   鱼知乐耸耸肩,“当时我还不确定他说的这些消息究竟是真是假,”但他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学子的判断能力、信息分辨能力真的不是一般二般的差,“所以就让他回去传了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学子邱玉蟾,是女扮男装进的书院。”   不管她是不是,事情闹大了,书院肯定要想办法验证一下。   到时候,若她真是女扮男装来的,虽然书院会隐瞒消息,以免自己的声誉受损,但是他们有齐文斌这个二五仔啊!   到时候确认了她女子的身份,楚峰青不就是可以想办法得偿所愿了吗?   不是也没关系,能给万松书院添点麻烦也是好的嘛。   鱼知乐就这么云淡风轻地支使万松书院的学子闹了个事,还是跟邱玉婵和马文才有旧怨的学子。   楚峰青忍不住感叹道,“知乐,你是真的损啊。”   鱼知乐斜了他一眼,“客气。”   然后重新倒回躺椅上躺尸——这个鬼天气,到底为什么会这么热啊!   ***   其他人还不知道,之后的万松书院,究竟会掀起一场怎样的风波。   大家都还沉浸在节日欢快的气氛里面,唯有邱玉婵一行人,和其他人的氛围略微有一些出入。   周卜易已经缓过劲来,如今正磨刀霍霍向卢鸿远。   卢鸿远知道,自己这是腥没偷成,还一口气得罪了身边最不能得罪的两个人!   也就是现在还是在大街上,他们顾惜往日的情谊,还愿意给他留点面子。   等他们回到书院,你再看看,他们非得捶死他不可!   卢·罪魁祸首·鸿远绞尽脑汁地想办法,想要躲过这一劫。   可惜他脑袋空空,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余光一转,就看见了街上的酒铺。   “啊!”他突然大喊一声,“过端午,怎么能不喝雄黄酒呢!要不,要不我请大家进去喝一杯?就权当是应景了。”   都不用别人反对,邱玉婵就抬首睨了他一眼,“买了回书院喝,我怕你趁我们喝醉,又把我们带到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里去。”   万松书院虽然有规定,不准学生酗酒。但只是浅酌几小杯的话,是不会有人来找你的麻烦的。   逢年过节有喜事的时候,这个条件还可以酌情放宽。   自己醉了没关系,只要你不耍酒疯,准备把书院拆了就行。   卢鸿远想要喝酒,邱玉婵不阻止,但是想要借此逃过一顿暴揍——呵呵。   “怎么会呢?”卢鸿远悻悻地说道。   然后很快又重新打起了鬼主意,不在这里喝酒,等到了山上,他就把他们灌醉!反正都是能逃过一时,就逃过一时嘛。   卢鸿远兴奋地跑进酒铺,暗戳戳地跟老板商量,要铺子里最烈的酒!   当地的雄黄酒,就是在自酿的白酒或黄酒中加入微量的雄黄,想要最烈的酒,还是可以实现的。   卢鸿远生怕一坛老酒醉不倒这些人,一口气跟老板要了三坛!   老板生怕他不知道自家酿就的白酒的威力,还特意提醒了卢鸿远几句,听得卢鸿远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心思。   老板佩服地送了他三个箩筐,专门用来放酒坛子的,可以背可以抱,一不小心摔了,小概率也不会破。   邱玉婵一眼就看出他到底是想干什么了,她也不点破,只是自个儿上前帮忙拎起了一坛酒,然后就笑着对卢鸿远说道,“剩下这两坛子酒,你自己拎上山,今日的事情,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闻言,卢鸿远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周卜易就噔噔噔地跑了过来。   他一来就伸手接过了邱玉婵手上的那坛酒,然后对着卢鸿远点头表示自己赞同邱玉婵的想法,“你要是真的可以独自把它们给抱上山,那我也不跟你计较了。”   “不,不是吧。”卢鸿远欲哭无泪,“不能让店家帮忙送吗?”他会付钱的啊!   “当然可以。”邱玉婵笑得温温柔柔——不过回去以后,你就给我等着吧。   卢鸿远听出了她的潜台词,最终还是选择苦逼兮兮地背起一个箩筐,又把剩下的那一个箩筐抱在手里。   难得清闲的葛子安憨憨挠头。   手里本来就提着东西,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赶到邱玉婵身边的马文才,意味不明地看了殷勤周到的周卜易一眼。   周卜易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没有发现马文才的打量。   作者有话说:   三更合二,还欠大家两更。? 第112章   上山的时候, 周卜易亦步亦趋地跟在邱玉婵身边。   邱玉婵本来想跟他轮流来背那坛子雄黄酒的,可周卜易即使是累到气喘吁吁了,也不准备让邱玉婵亲自动手干活儿。   邱玉婵也不跟他客气, 觉得是时候了, 就直接出手把那坛子酒抱过来。   二人还没来得及你来我往、互相帮助、把这坛酒背上来呢,马文才就一言不发地走上前来, 代替邱玉婵把那坛子酒接过了。   “你来拎这个。”说完,他就单手拎着酒坛子, 把另一只手上挂着的东西换给了邱玉婵。   这些东西,尽是些香包、红绳、小酒杯, 简直是不肯更轻省了。   邱玉婵猝不及防, 接过了那些东西。   她一边轻笑着将这些小东西打理好,一边同自己的两位同窗调侃道, “你们可别小看我啊。”   上辈子的她做起来可能有点吃力,可是这辈子又是习武又是练剑又是外出游历的,别说是背坛酒上山了,就是肩挑两桶水, 对她来说也是不在话下的。   “谁敢小看邱公子啊?”马文才这样说着,却自己拎着酒坛子走了。   周卜易赞同地点点头, 开始纠结自己接下来是要跟着邱玉婵,还是跟上马文才, 等着接班拎酒坛子。   三个人的氛围其乐融融, 倒是衬得身后的卢鸿远更加的愁云惨淡了。   前边三个人轮流抱着一个酒坛, 他一个人却要扛两个上山!   得亏他向邱玉婵投诚以后, 剑术课上有认真练习, 再加上周卜易时不时的督促, 锻炼身体这种事情也没有落下过。   因此此时虽然抱得吃力, 但也不至于一上山就倒在路上。   后来,葛子安不着痕迹地帮衬,帮他把背着的那坛酒往上提一提,他总算是艰难地把两坛子酒给弄上了山。   邱玉婵和周卜易知道葛子安在背后偷偷帮着卢鸿远,他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是饶过他这一次。   卢鸿远也是一个心大的,把酒坛子背上山以后,他就默认自己已经被放过了。他无缝衔接地扬起了笑脸,“快快快,咱们快把这两坛酒搬到不易和大壮的房里去!”   他和其他人住在一起,不方便把大家聚集起来。邱玉婵和马文才的房间,他又不是很敢打主意。   邱玉婵看了卢鸿远、周卜易和葛子安三人一眼,“你们喝吧,我酒量不好,就不和你们一起了。”   “老大你酒量不好?”   卢鸿远先是懵了一瞬,在他眼里,邱玉婵几乎是万能的存在。   可是酒量不好……恍然之间,他好像想起了当初在醉仙楼的时候,邱玉婵拒绝鱼知乐的敬酒时,好像是说过这样的话。   原来那不是她的托辞,老大的酒量是真的不好啊!   卢鸿远的眼睛“蹭”的一下亮了起来,“酒量不好又有什么关系?今天过节,在站的又都是自己人!   老……玉蟾兄!跟我们一块来吧,就是喝醉了也没有关系!   文才兄不是在这儿呢吗?就算你喝醉了,他也一定会照顾好你的!”   马文才原本嘴角下拉,看起来好像不大喜欢卢鸿远劝邱玉婵去喝酒的行为。   可是这会儿听了卢鸿远的最后一句话,他忍不住赞同地点点头,“他说得也有道理,端午佳节,喝点雄黄酒权当是应景的。   我酒量也还行,万一你喝酒了,我带你回去就是。”   邱玉婵颇觉有趣地挑起了眉梢,她的酒量是差,可是酒品却不错。他们这一个个的,怎么都像是想要看她好戏的样子?   “好啊,不过我可跟你们事先说好了啊。”邱玉婵拿话去吓第一个开腔怂恿她的卢鸿远,“我一喝醉,就喜欢拉人去比剑。到时候,要是在场的哪个一不小心中了招,你们可别怪我啊。”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基本是定在卢鸿远身上的。马文才和周卜易一听就知道,她这话绝对是专门说给卢鸿远听的。   刚刚被卢鸿远坑过的周卜易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不要紧。”   马文才守在邱玉婵的身边,配合她道,“就当做是舍命陪君子咯。”   听不出小伙伴话里潜台词的葛子安攥紧拳头、作舍生取义状;心里本来就在默默害怕的卢鸿远见此,登时就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绿了。   但是他也不敢把人叫停,生怕自己表现得不够义气,酒还没喝呢,就要被邱玉婵削了。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没关系,就算她喝醉了,在场众人四选一,他应该不至于会这么倒霉吧?   这样想着,他还是怂怂地叫来了同样跟邱玉婵交好的、端午没有回家的孔书易。   ——好了,现在是五选一了。   也就是这段时间经常跟孔书易混迹在一起的许茂松回家去了,不然他能当场化身社牛,把人给邀请过来。   ***   万松书院的校舍,布局都是一样的。   周卜易和葛子安的寝室,跟他们只有一些小物件的差距,最大程度地消退了这些人进别人寝室的距离感。   孔书易不愧是真正的气氛活跃家,在场明明只有邱玉婵一个熟人,可他还是敢来跟他们一起偷喝小酒,还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两个酒杯。   这里是周卜易和葛子安的寝室,他们默默掏出了自己的茶盏。邱玉婵和马文才下山买的酒杯,此时刚好派上用场。   随着一声六人齐喝的,“干杯!”这次拼酒大赛正式拉开帷幕。   孔书易不愧是邱玉婵的老朋友,上来就要杀熟,场上劝酒声最大的就是他了。   卢鸿远惦记着邱玉婵的酒量和她喝醉以后的癖好,死活不敢让孔书易灌她。他一出声,他就拿着酒杯把人拦下。   邱玉婵怎么也没想到几个人里面,最快喝醉的竟然是方才走得最快的周卜易。   只他喝醉以后,不哭也不闹,只是抱着自己的空酒杯,一口一口地喝空气;要么就是呆呆地看着自己的酒杯不说话。   喝醉以后的状态极好辨认,也极好料理。   葛子安酒量就一般,他酒后的状态特别明显,喝得越多、脸就越红。   邱玉婵发现他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别人敬他的酒,他就喝。酒桌上没声儿,他就乖乖地坐在那里,时不时起身去哪里淘出了两道下酒菜。   卢鸿远的酒量倒是不错,不然起初他也不敢打灌邱玉婵的主意了,只是酒桌上他没少自发地给邱玉婵挡酒,挡着挡着就开始神志不清了。   这家伙的酒品简直跟他的人品不相上下,一喝醉了,就把刚刚还在跟他喝酒的孔书易看成是各种人。   一会儿嚷嚷着“娘亲”,一会儿嚷嚷着“祝英台,小爷打死你!”。   孔书易没在酒桌上被他喝趴下,倒是在酒桌下被他折腾了个够呛。   他本来是打着在酒桌上为当初的自己报一揍之仇的主意来的,怎么如今仇人好容易被他给喝趴下了,遭殃的却还是他自个儿呢?   现在不知道被卢鸿远当成是谁、被他像树袋熊一样往上缠挂的孔书易,痛苦地向邱玉婵发出了求救的声音,“玉蟾兄,救命!”   彼时的他,已经在跟卢鸿远的纠缠中,从凳子上摔倒了地上。   衣裳齐整的邱玉婵,居高临下地坐在木椅上看着他们两个。   孔书易艰难地解放出自己的脑袋,他满怀期待地看着邱玉婵。他以为他的玉蟾兄可能会幸灾乐祸地坐在椅子上,朝他露出一个顽皮的笑意,然后才会在看够了热闹以后,伸出手来帮助他。   可他看到的却是,邱玉婵居高临下地坐在木椅上,像是在看什么新鲜的猴戏似的看着他们两个。   他没有出声求救的时候,她就坐在一旁可有可无地欣赏着。   可他出声引起了她的注意力以后,她反而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似的,朝他露出了一个恶意且轻慢的微笑。   孔书易甚至没法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她这可能是喝醉了。   大概是孔书易又呆又懵的表情,已经无法引起邱玉婵的兴趣了。她转头就撇下了这两个人,开始打量她身边的马文才。   从马文才的角度,是看不到邱玉婵方才的笑容的。   在他眼里,嘴上说着自己酒量不好的邱玉婵,其实根本就没有逃避过大家的劝酒。   而且比起在场的一个个喝了酒以后就开始失态的家伙来,她甚至连脸色都没有怎么变,只是面色比平时显得更加粉嫩了一些。整体看来,甚至还显得更加有气色了。   同样没有丁点喝醉迹象的马文才略显无奈地看着她,“这就是你说的酒量不好?”他还以为这是邱玉婵的谦词。   邱玉婵只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然后就在马文才即将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的时候,她朝他露出了一个与往日一般无异的微笑,“其实我已经喝醉了,只是我喝醉以后,不会表现得像他们那样明显罢了。”   马文才这会儿却是真心信了她的酒量好了,哪有喝醉的人,还能条理分明地说出自己其实已经醉了、只是自己的酒品好、所以表现得不明显的话的?   “你不信?”邱玉婵好似早就料到了他的想法,她朝他笑得勾人又魅惑,“那我证明给你看,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1、魅惑的只是眼神,所以婵婵子醉酒的表现其实并不明显。   2、齐文斌搞事在端午过后。   3、还欠大家两章加更,周末补。? 第113章   “证明?”马文才颇觉好笑地问道, “你想怎么证明?”   难不成为了证明自己醉了,她还要原地耍个酒疯?   邱玉婵听到了马文才说的话,她就好像是获得了什么批准一样, 一双眼睛流露出了和平时一般无二的晶亮光彩。   马文才愈发肯定, 她这是在逗他玩儿了。   于是后来所发生的一切,就都显得那样的猝不及防、令人难以置信。   “你来——”   起初, 她还嗓音柔和、语气温柔。   等马文才不明所以地顺着她的话站起身来的时候,她突然握上他的手, 将人一把甩到了他们饮酒玩乐的桌椅后方的书架上。   马文才紧皱眉头,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稳住自己的身形上。   邱玉婵却极快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她眸光清亮、看起来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清醒, 洁白如玉的手却缓缓地攀上了马文才的面颊。   “邱玉婵——”马文才喉结滚动,几乎无法思考,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干什么?”她无意义地重复他的问题,柔嫩的指尖先是点在他形状好看的凤眼眼角处。   这个位置距离他的眼睛其实已经很近了,马文才却眼也不眨,好像笃定她不会伤害她似的, “好了,别闹了, 大家都醉了,我们……”   清醒时的邱玉婵无疑是最喜欢他的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的, 可醉了的邱玉婵——也不知道是他说话时不停开合的唇瓣太能吸引她的注意力, 还是醉酒以后, 她的审美发生了变化——邱玉婵对着那张花瓣一样的、色泽浅淡的粉玫瑰色红唇吻了上去。   马文才瞪大了双眼, 他以为在脸上游走的指尖, 就已经是他们俩能够达成的亲密程度的极限了。   邱玉婵近乎痴迷地看着他漂亮的双眼, 酒精会诱发她心底最深处的情绪。   这也是她不怕众人的挑衅, 愿意跟他们一起饮酒的原因之一。   以往酒醉,她最多是干了自己本来就想干、但因为种种原因并没有做到的事情。   不做没关系,做了也不出格。   所以邱玉婵对醉酒后的自己一向放心。只是不知道,这一次以后,她还敢不敢放任自己肆无忌惮地在人前饮酒。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现在的她仍旧处于一种不清醒的状态之中。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马文才的唇瓣,似乎是觉得这样的触感十分舒适,她自然地移开唇瓣,认认真真地打量起她最新感兴趣的事物来。   他的唇色一向都是很浅的,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喝过酒的原因,此时莫名地呈现出一种水润的感觉,就像是春日里润上雨露的玫瑰。   水润的色泽加上他本来就漂亮的唇形,看得邱玉婵愈发意动。   彼时的马文才,早已一路从耳尖红到了耳根。   别说是出手制止邱玉婵了,头晕目眩、大脑一片空白的他只能遵循本能,难以招架地出声道,“等……”等。   他不出声则已,一出声、一挣扎、喉结上下一滚动,便愈发激起了邱玉婵的兴致。   这一次,她深深地含吻了上去……这一回,马文才已然彻底说不出话来。   与他们只有一书架之隔的地方,卢鸿远还在大声地嚷嚷着什么;被邱玉婵吓到的孔书易,好像也反应过来她那是醉了,正在满房间地找他俩。   只是被卢鸿远缠着,这会子走不开,只能一边扒拉着卢鸿远,一边高喊着,“玉蟾兄!”   马文才觉得自己好像化成了两半,一边融化在那个温柔的、莫名其妙的吻中;一边紧张地、但又无能为力地注意着周围的情况。   他好像听到了不知是卢鸿远还是孔书易的呼喊声,就在离他们只有几步远的地面上,可他却连他们喊的是什么都听不清楚。   他只知道,只要这房里的任意一个人,往前走几步,就可以发现他们的情况。   可是一面摆满了书籍的书架、却将近在咫尺的其他人隔在了另一面。在这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随时都会被人发现的紧张和刺激;被邱玉婵随手扯到一个掩人耳目的小空间的隐匿和私密……马文才的唇舌不受控制,只觉得周边的空气都变得稀薄和热切起来。   就在马文才忍不住将双手扣上邱玉婵削薄的双肩,也不知道他是想要更加深入一些,还是把人推开的时候,一直默默地看着自己的酒杯的周卜易突然抬起了头。   这个时候,他本应是醉着的。   可当他的目光突然定格在这间屋子的某个角落里时,他忽然愣愣地摔落了手中的酒杯。   薄薄的瓷片在木制的地板上炸开,正在极力地抵抗卢鸿远的纠缠的孔书易不由抬起头来,“怎么了?”他艰难地问道。   周卜易不说话,可是目光还直愣愣地盯着一个方向看。   孔书易跟着看过来,可是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一个笨重的书架子。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不会文才兄也跟着玉蟾兄一起喝醉了,两人这是在书架后面打起来了?   他扒拉着身上的卢鸿远,一点一点地往书架后面的方向挪动着。   周卜易摔落酒杯的声音,不止惊醒了卢鸿远一人。   马文才不知从何时起便不由自主地闭上的双眼骤然张开,“玉婵……”他不舍地往后退。   只是还没分开距离,就被邱玉婵紧紧地跟上。   “唔……”他虚虚地搭在邱玉婵肩上的手开始用力,可却既没往里收紧、也没往外退却。   脑海里好像一秒就炸出了千百个念头,每一次理智让他松手、让他把人推开的时候,情感就会牢牢地将他将要动作的双手困在原地。   孔书易已经带着卢鸿远挪动到他们刚刚坐着的位置上了,只要他再往后移动半个身位、或者伸长脖子探出头,就会发现他们在里面做什么了!   可是邱玉婵仿若是真的醉了,对此毫无感觉;场上唯一一个最是清醒的人,却仿佛醉得比她还要厉害,整一个的任她施为。   马文才几乎都要以为,他们要被人发现了。   一直恋恋不舍的邱玉婵却突然往后退去,彼时的她,樱唇红润晶莹。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好像比往日还要更加迷离情动。   但是很快,马文才就发现,这可能只是自己的错觉。   刚刚分开的时候,他颇有些呼吸不畅,即使已经在尽力压制,却还是难免狼狈。   反观邱玉婵呢?   她的眸光似迷离似沉醉,可她的气息,只比平时微微加重了些许。   指尖微动,就将嘴角的那一抹莹润抹去。   “你……”马文才看着她,只觉得自己心中百般滋味、难以言说。   可她却没有平日里的、见他状态稍有不对、就马上要出声哄他的宠溺和纵容。   马文才只见她几不可闻地轻笑了一声,就兴味盎然道,“来了!”   “什么?”   他疑惑的话音刚落,周卜易和葛子安的寝室大门,就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文才兄,”邱玉婵却看也不看,“我们私……”   她的话尾被突然出现在门口处的陈夫子猛然截断,“卢鸿远!孔书易!你们、你们两个!这是在干什么呢?”   费尽了力气,才把自己从最靠近大门处的位置挪到这个位置上的孔书易发出疑惑的字音,“啊?”   他抬头一看,只见本来还在酒桌上跟他们一块喝酒、不知何时跑出寝室的葛子安,此刻正一边打着酒嗝,一边傻愣愣地盯着他们看。   在他身旁,是呈暴怒状的陈夫子,“你们!你们竟然敢在寝室里面酗酒!还做出这种、这种令人羞于启齿的事情!”   书架后面的马文才,顿时俊脸通红。   其实就陈夫子的角度,根本就看不到书架后面的他和邱玉婵,可是他听了陈夫子的话,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好像刚刚他和邱玉婵做的事情,暴露在了大庭广众之下的羞耻感。   “文才兄,”邱玉婵喜欢他的脸,却不喜欢他脸上不知为谁升腾起的红晕。她伸出手,旖旎地掐住他的下巴,将他从书册之间的缝隙中探出的目光,强行定格在自己的身上,“跟我一起走吧。”   “去哪里?”马文才脸上的红晕,似乎更盛了。   清醒时的邱玉婵决不会出卖朋友,如果是搁在平时,这个时候,她早就会从书架后面漫步而出,帮孔书易他们解释、为大家辩解、顺带安抚暴怒的陈夫子了。   可是喝醉酒的她,却是一个纯纯的小恶魔。   只见她毫不犹豫地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对着一架之隔的他们露出了一个小恶魔似的邪恶笑容。   然后才勾着手指对马文才说道,“跟我一起私奔吧!”   “邱玉婵,”马文才喉结滚动,此刻才终于有了她是不是真的醉了的实感,“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其实从刚刚那个吻里,他就应该已经可以看出一些东西来了。但是在那种情况下,谁还有脑子可以思考啊!   邱玉婵却不回答他的问题,醉酒以后的她,其实是有些任性的。   只见她目光轻佻,“你到底来不来?”   马文才眉头紧皱,嘴上却极尽诚实道,“来!”   作者有话说:   写给审核:脖子以上!脖子以上!脖子以上!   感谢在2022-06-06 23:45:06~2022-06-07 23:43: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中也气场两米八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4章   门外的陈夫子已经不满足于站在门口处教训这些学子了, 他拎着葛子安的耳朵,把人给揪了进来。   书架后方,得到马文才的应允的邱玉婵朝他露出一个醉人的笑意, 然后就素手一撑、身手敏捷地从侧边的窗户翻身跳了出去。   “诶——”马文才极小声地呼喊。   他没想到邱玉婵的私奔, 竟然是这个意思。   他出身好、地位高,往日没少给那些依附他的人当靠山、帮他们解决麻烦。   这种类似于临阵脱逃的行径, 他根本是想都没想到过,因此彼时的动作就这么犹疑落后了一瞬。   只是他很快就回想起邱玉婵醉酒以后的行径, 一想到一会儿她会在外头逮着别人乱亲,这个房里, 他就一秒也待不下去了。   马文才回头在心里默念了一句“抱歉”, 随后就义无反顾地追着邱玉婵出去了。   陈夫子进门以后,先是在整个房间内巡视了一圈, 确认今日在寝室酗酒的人究竟都有谁。   书架后面他自然也是看了的,可是以邱玉婵和马文才的身手,就是他已经在房里了,只差一个转弯了, 他也休想在他们想走的情况下窥见他们的身影。   孔书易看不到书架后面的情况,但是仅观陈夫子的表情, 彼时书架后面应该是没有人了的。   他一方面松了一口气,一方面又开始好奇, 玉蟾兄和文才兄不知何时出了寝室, 那卜易兄他究竟是看到了什么, 才会吓得连手中的酒杯都落地了?   不过这些问题, 都得等周卜易酒醒以后才能探寻。现在他们的当务之急, 是应付现在暴怒的陈夫子哇!   另一头, 马文才追着邱玉婵跳出窗户以后, 发现刚刚还说要跟他一起私奔的人,现在已经独自走到了回廊的尽头处。   “文才兄,”她懒懒地站直身体,“你的动作,未免也太慢了吧?”   说完,她就径自往前,烟灰色的衣摆在拐角处一晃而过。   “喂!”马文才哪能料到她会说走就走?   他神色一变,赶忙跟了上去。   邱玉婵的姿态看似悠闲缓慢,可是每一次,马文才却只能在拐角处看到她的身影。   他们一走一追,很快来到书院校舍范围内的一处石亭内。   万松书院里,有很多这样的小亭子,应景美观不说,还方便院内的师生杂役们歇脚。   ——实际上,这些小亭子都是为梅宜年修建的。   他身体不好,又容易迷路。   这些小亭子建好以后,他只要往里面一坐,就能等到儿子女儿或者是下了学的学子们来把他带回去。   这些小亭子的建立地点其实并不偏僻,也就是今日正逢端午节假,所以亭子里才没有什么人在里头吟诗作乐。   马文才赶到这里的时候,邱玉婵就坐在亭子正中央的石椅上。   一整坛酒的利润不菲,卢鸿远在山下买酒的时候,酒铺老板还额外赠送了三竹筒的雄黄酒。   细细长长的一条,竹制的筒盖拧下来就可以直接当酒杯用。   一竹筒酒的容量虽然不多,但是这竹筒的外观精致、用法有趣。作为赠品,已经足够讨人喜欢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马文才明明一直都跟邱玉婵在一起,她到底是什么时候背着他把这竹筒摸出来的?   “文才兄?”石亭正中央的邱玉婵朝他温柔浅笑。   马文才重重地呼出一口气,“邱玉婵,你到底是真醉还是假醉?”   马文才见过无数酒量或深或浅、酒品或好或坏的人,就是没见过邱玉婵这样,喝醉酒之后还逻辑清晰、行动自如,偏偏行事又比正常时候出格无数倍的人。   “嗯?”彼时邱玉婵已经浅啜了一口竹盖里的酒水,闻言,她合上竹盖,线条优美的桃花眼多情地睨来,“文才兄,你还想再让我证明一下吗?看我到底是不是真的醉了?”   马文才发誓,自己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心里真的没有丁点要占邱玉婵便宜的意思。他只是不甘心,为什么只有一个人,会因为那种事情乱了心神?   可是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却可以一副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优哉游哉地坐在小亭子里自斟自饮?   可当邱玉婵这句话的时候,马文才才发现,自己好像根本就狠不下心来否认。   他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期待和不甘心的情绪同时在眼底里铺陈开来。   邱玉婵低笑一声,好像轻易看透他心中所想。   马文才正待恼羞成怒,坐在石椅上的邱玉婵却突然起身!   她一把将石桌上的竹筒扫落,圆柱形的竹筒滴溜溜地滚到角落,而后一把扯过马文才,将他压制在那张石桌上。   邱玉婵扫落竹筒的时候,马文才就预感到她要发难,他自觉地靠上支撑着小亭子的支柱,却没想到最后她会把他扯到石桌上。   “你要干什么?”这个动作虽然暧昧又容易惹人误会,但是比起刚刚在寝室里,邱玉婵对着他的眼和唇时的痴迷眼神,此刻的她,明显更像是一个即将要开始自己的恶作剧的小恶魔。   马文才看出了她眼底的跃跃欲试,却还是配合着纵容她将自己扯到了石桌上。   邱玉婵眼底闪烁着兴奋的光辉,她早就想试试上辈子听过的那些又土又尬、但是却长盛不衰的经典台词啦!   只见她摆好姿势,将自己的上半身压制过去,然后刻意压低自己清脆的嗓音,“干你!”   马文才还没来得及害羞抑或是羞恼,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酒坛破碎的声响。   他几乎都想要咬牙了,但最后还是不得不强撑着转过头来。   只见石亭不远处,突然冒出了三个万松书院的学子们。   他们手忙脚乱,一会儿想要捂住自己的脸、以防自己被这两个煞星认出来、日后要被他们清算;一边拼命地去捂身边的人的眼睛,生怕他们沉迷八卦,不知道加以掩饰,会害得自己也遭殃。   最后,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三个人都双手扭曲地捂住自己的脸和身边的人的眼睛,然后还能齐齐地给亭子里的马文才和邱玉婵鞠躬道歉,“对不起!两位兄台还请继续!我们什么也没看见!”   说完就齐齐维持着这个扭曲的姿势,连滚带爬地离开了这个暧昧现场。   他们摔碎的酒坛子散发出浓浓的酒香和淡淡的、几不可闻的雄黄味——看来端午偷偷违禁的学子还不少。   香醇的酒液在石制的廊板上蔓延、浸透、挥发……   马文才几乎可以想象,奇怪的流言只会以比这更快的速度传遍整个万松书院——刚刚他们目睹的,正是邱玉婵将他压制在身下的画面。   只是不知道,习过武的、比常人更加耳聪目明的书院学子们,到底听没听见邱玉婵刚刚跟他说的那句话了……   高傲的、难以驯服的太守家公子,从小到大何曾受到过这样的羞辱?   偏偏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也不知道是在高兴她终于说出了那句话,还是被那三个学子滑稽的逃跑姿势给逗乐了——眼下正在毫无危机感地哈哈大笑,要不是马文才伸手托了她一把,她都要笑到地上去了。   “邱玉婵,”马文才气得直磨牙,“你最好是真的醉了!”   笑得东倒西歪的人好像感知到了眼前人的情绪有些不对劲,她突兀地停下笑声,蹲在地板上,歪着头,用一种可怜无辜、还带着点湿漉漉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半坐在石桌上的人看。   马文才被她看得没了脾气,“算了,”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看在你喝醉的份上。”   蹲在地上的人马上就明白,自己这是被原谅了。   “文才兄,”她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你真好。”   “邱玉婵,”马文才也笑,他笑里带着气、还带着几分有气却没法向罪魁祸首发的恶劣,“你喝醉酒的模样,可真傻。”   邱玉婵好像已经彻底地进入醉酒阶段,连这是在骂她的话都听不出来了。   她依旧傻乎乎地看着马文才,漂亮的桃花眼柔软地勾着他的眼神,“文才兄,我们继续喝啊。”   “你真的喝傻啦?”也不知道是邱玉婵这样难得柔软的姿态太能迷惑人,还是她这样傻乎乎的样子真的挺少见的,马文才几乎已经确信,她这是喝醉了。   是以他说话的时候,也就带出了几分平时要时刻注意压抑着的宠溺,“这里哪里还有酒给你喝?”   “这里啊——”邱玉婵突然抬起头,眼睛里又是马文才刚刚才熟悉起来的恶魔笑容。   只见她不知从何时起,又将刚刚被她滚至石板上的竹筒拾了起来。   那竹筒在地上滚了一圈,只有被她合上的瓶口附近的横截面是干净的。   邱玉婵索性放弃竹盖,直接将酒液从半空中倾倒下来。   她的动作很稳,可惜竹筒里的酒液实在不是这么个喝法,因此总有一些不听话的琥珀色顺着她雪白的下颚流下,直至没入她烟灰色的衣领中。   黄酒的价格比白酒便宜,附赠的竹筒里的酒水基本都是黄酒,度数不高、色如琥珀。   但是这酒的度数再低,马文才也不能任由已经喝醉的邱玉婵继续喝下去了。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阻止,邱玉婵就像反应过来了一样,托着竹筒喃喃道,“不对呀,怎么能只有我一个人喝呢?”   马文才松了一口气,只待邱玉婵将竹筒里的酒液分享过来,就一口气将它喝个干净。   可是酒后的邱玉婵,好像总能轻易看透他心底在想些什么,“你想喝完它吗?这可不行。出门前,我只来得及带上了这一筒。嗯……要不我们一起吧。”   “什么?”   马文才反应不过来她话里的意思。   邱玉婵已经用行动代替话语,她将竹筒中的酒液尽数倒入口中,而后毫不犹豫地哺进马文才的口中。   从来没有玩过这样的花样的马文才,即刻瞳孔地震。   他身姿僵硬地半坐在石桌上,又开始陷入两难的境地,不知道是该顺着邱玉婵的力道往后,还是立刻把人推开。   因为他的僵硬,琥珀色的酒液大多顺着二人的唇角流下,再没入不知道是谁的衣领之中。   马文才却觉得自己喝到了不少,不然他怎么会觉得此刻的自己目眩神迷、好像第一次在酒桌上醉酒了一般?   相比之下,刚刚好像醉得彻底的邱玉婵,此刻却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   她懒洋洋地凑到马文才的耳边,“怎么了,文才兄?刚刚你为什么不张嘴,你不是想帮我把所有的酒水都喝尽吗?”   作者有话说:   换个地方继续~   感谢在2022-06-07 23:43:19~2022-06-08 23:54: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棉花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5章   “邱玉婵……”话一出口, 马文才才惊觉,自己的嗓音都是嘶哑的。   “文才兄,”她的语气温柔、眸光澄澈、表情认真, “刚刚你被喝醉的我灌酒的样子——好傻。哈哈哈哈哈……”   马文才满腔的热血顷刻凉透, “邱、玉、婵!”他觉得自己的额头上好像有青筋在跳动!   “你刚刚那样做,就只是为了跟我说一句——我傻?”好样的, 马文才当真觉得方才心里还留有一丝期待的自己,当真是傻透了。   “怎么可能?”邱玉婵却毫不犹豫地否认了, “刚刚我之所以会那样做,当然是因为我想那样做。换言之, 就是我想……”   “好了。”马文才却不敢再听下去。   喝了酒以后, 这家伙行事出格得很。   他怕自己会把话当真,可是万一, 这只是他喝醉了以后必然会有的表现。那等他酒醒,他们的关系还能一如往昔吗?   “你喝醉了,”马文才将一切暧昧的话语和行为都归结于酒精的作用,试图将他们俩的关系维系下去, “我先带你回去休息。”   可是他还有一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甘心,“要是你心里还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 就请你酒醒以后再来吧。”   都说“他/她喜欢我”是人生三大错觉之一,清醒时的邱玉婵从来不会去主动思考这个问题, 反正只要没有明确地跟她告白过, 她就一律当做好兄弟、好朋友来处理。   可醉酒以后的邱玉婵, 明显更加依赖于自己的直觉。她几乎是瞬间, 就领悟到马文才话里的潜台词了。   明白马文才话中真意的邱玉婵但笑不语——酒醒以后?酒醒以后你可就没机会了啊, 文才兄。   “随你好了。”可惜醉酒以后的她, 本质上就是一个小恶魔, 可没有明白他人的心意、就要帮清醒时的自己跟人心意相通的道理。   “走吧,我先带你回去休息。”邱玉婵这般乖巧,马文才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又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   “我不走,”邱玉婵好像发现了他的渴求,她认识道,“我可受不了这满身的酒气,我要去洗澡。”   马文才感觉自己的额头上的青筋又要开始跳了,方才在别人的寝室里、在人来人往的石亭里,邱玉婵都敢毫无顾忌地行事。   这要是到了这个时候一般不会有人进入的澡堂,那还得了?   “不行!”马文才斩钉截铁地拒绝。   与这算不算是在占喝醉酒以后的邱玉婵的便宜无关,现在他尚且还有理智,可以克制地思考这些问题。   可现在他要是不及时制止她,一会儿他还能不能控制得住自己,那就不好说了。   邱玉婵也不坚持,但是她的态度也很坚决,“你不让我沐浴,我就不回去休息。”   马文才几乎都想要对她用强了,可她就像以往每一次好像能窥探到他的心思时的样子,掀开衣摆、姿势从容地坐在石椅上,对着他露出了稳操胜券的笑容,“文才兄,你舍得对我动手吗?”   ——他舍不得。   于是问题又绕回到了原地,马文才头疼地按起了额角。   邱玉婵就坐在石椅上,一双桃花眼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好奇怪。   喝了酒以后,她的思维跳脱,很难在一个人或者一件事上集中很久的注意力。   可当她面前站着的人是马文才的时候,好像仅仅只是这么看着他,她就永远也不会觉得腻味。   “你又想到什么鬼主意了?”马文才当真是服了酒醉以后的邱玉婵了。   平日里她这个人就促狭得很,可是行为举止之间,也还算是有分寸。可是喝醉以后,这家伙简直活力无限。而且让人应对不及的套路,简直是一个接着一个!   “我没有在想什么鬼主意啊,”邱玉婵忽地兴奋起来,“我在想你啊,文才兄!”有一个长盛不衰的接话梗!   “呵呵。”可惜早已经历过大阵仗的马文才,已经不会被她的一两句话所迷惑了,“走吧,我带你去洗澡。”   “嗯?”邱玉婵眸光微闪,没想到马文才竟然会妥协。   “去洗澡,然后好好休息,等你酒醒。”马文才也是突然想到,这家伙是从来都不在大澡堂里洗澡的。   要是在医舍,他应该能把他看得更紧一点。   “衣舍里有你的衣服吗?”   “有哦。”邱玉婵慢吞吞地回答。   “我先带你回医舍,然后再让人烧水给你洗澡。”   “好啊。”她配合地笑眯了眼睛。   端午放假,梅师兄一大清早就不知去了哪里,医舍的大门都是关着的。   不过没关系,为了以防万一,医舍的大门从来都不会被锁紧。   马文才熟门熟路地领着邱玉婵来到医舍后院处的、那间独属于她的房间里,“你先在这里等我,我去让人烧水。”   “嗯。”邱玉婵乖乖点头。   马文才却怀疑地看向她,“算了,你还是跟我一起吧。”   “好哦。”   反正接下来,不管马文才说什么,邱玉婵都乖乖听话、不吵不闹、不打坏主意。   经历过酒醉以后的前后两个状态的邱玉婵的马文才颇觉恍惚,其实若是醉酒以后的邱玉婵一直都是这副乖巧的模样,那也难怪她敢放心地跟他们一起喝酒了。   可是……罢了,以后他还是看着她,尽量让她少饮一些酒好了。不,能不喝,就还是尽量不要喝了吧。   因为热水烧好以后,邱玉婵就又开始作妖了。   收了银子的杂役已经离开,现在医舍里又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邱玉婵将全身的重量都倚靠在大开的门框上,“文才兄,我仔细思考了一下,毕竟我喝了酒,一会儿万一在水里出事了……”   邱玉婵没说这话以前,马文才说不定还会担心东担心西。可她既然条理清晰地说了,马文才就明白,她心里必然是又有了坏主意了。   “那你想怎么样?”他先是这样问道。   “你要不要,”邱玉婵嘴角上挑,露出想要看好戏的戏谑微笑,“进来跟我一起?”   “呵。”   马文才没有回答她,他直接一把把人扛在肩上,然后闷头往浴房里边走。   邱玉婵丝毫不惧,还抱怨道,“喂,我刚刚才喝了酒。你再这么扛着我,小心我吐到你身上哦。”   闻言,马文才前进的脚步都不由地小顿了一下。随后,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操作的,邱玉婵连地都没落,倚靠着他的姿势就从扛麻袋变成了公主抱。   她丝毫不似清醒时那般,对这个动作充满了排斥。只见她舒舒服服地窝在人家的怀里,还小小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   马文才看了都无语,他轻轻松松地把人往上掂了掂,“舒服吗?”   邱玉婵还真就仔仔细细地感受、认认真真地答了,“还凑合。”   马文才气极反笑,彼时他已经走到浴房正中央的浴桶附近,他不假思索地将怀里的人往上一丢,假装要把她丢进水里。   然而只是一晃的功夫,就稳稳地将人接住,然后让邱玉婵安全地落了地。   偏偏他嘴上还要不饶人,“要不是不想浪费这桶洗澡水,我真想把你丢进水里。”   邱玉婵才不怕他呢,挥金如土的大少爷,也会心疼一桶洗澡水?   他怕是连“浪费”这两个字要怎么写都不知道,那他此刻心疼的究竟是谁,自然也就不用邱玉婵特意去说出来了。   邱玉婵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她有恃无恐的神情,简直比直白地把话说出来,还要让马文才觉得气闷和怄火。   “文才兄,”邱玉婵已经在拉扯自己的腰带了,“你真的不想要留下来跟我一起吗?我可以给你最后一次……文才兄?文才兄!”   马文才就听不得邱玉婵亲口说出来的这些撩拨人的话,趁着理智还在,他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一边走,还一边不忘跟邱玉婵嘱咐,“我就在门外守着,有事随时喊我。”   邱玉婵耸耸肩,没再挽留。   她的每件里衣都用纤薄的布料做了夹层,裹胸的白绫就被她安置在这些夹层里,取用方便不说,万一有贼人进来翻动衣柜,这些白绫也不容易发现。   浴房里,邱玉婵先是用最快的速度洗了一个澡。然后穿好衣服,再在房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撩水玩。   等到守在门外的马文才不放心地在门板上轻轻地敲击了几下,她才故作没意思地起身出去,倒是符合她醉酒以后不安分的性格。   若是邱玉婵醉酒以后真就那么不管不顾,她也不会放任自己跟大家饮酒作乐了。   出门以后,她伸了个懒腰,“走了,回去睡觉去咯。”   却被马文才一把揪住衣领,往后给揪了回来,“睡什么睡?先给我去把头发擦干!”   “诶!”   马文才拉着邱玉婵,就往她最近的、在医舍里的那间房里去了,“诶什么诶?先进去把头发擦干了。”   邱玉婵纳罕地看着他,马文才平日里其实是个挺不拘小节的人。   寻常时候,他根本就不会注意到“她头发是不是干了”这种生活上的琐事。   可她喝醉以后,他好像下意识地就把她当成了是一个需要照顾的人、是她的责任,简直是事无巨细地在关心着她、看顾着她。   嗯……就像是男妈妈一样?   邱玉婵说不上来,不过她挺喜欢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的。   在外行走时,她多做男装打扮。因为性格的原因,就算是关心和照顾别人,承担“男妈妈”这个角色的人,一般也会是她。   这还是她少数的、被家人以外的人,以这样的角色定位照顾着呢。   作者有话说:   不能总是涩涩,是时候走点温情路线了。   PS:明天该让婵婵子醒酒了,再涩涩,明天她就要受不了了。   婵婵子有酒后的记忆,但她盘不清醉酒的时候,自己的想法和逻辑。? 第116章   马文才一路把邱玉婵拉到了床上, 他取来干的布帛,只身站在邱玉婵的身后,“你先把头发解下来。”   邱玉婵有一张小巧动人的瓜子脸, 全数把头发束起来的时候, 勉强可以看出一丝利落。可是女扮男装的时候,还是难免会有一些男生女相的味道。   如果直接把头发放下, 那就更加显得精致堪怜。让古装剧里,女主一被拔下束发的发簪, 就会被人发现女子身份的狗血情节,都多了几分可信度。   现在房间里就只有她和马文才两个人, 马文才又站在她的身后, 邱玉婵就放松地把青丝散下了。   说实话,这种感觉……有点奇怪。   马文才又何尝不是这么觉得的呢?   说起来他和邱玉婵同床共枕、共处一室也有小半年的时间了。   可是那间屋子, 是他们两个共同拥有的寝室。   邱玉婵在医舍这边的屋子,他只是来过,却从来没有长时间地待在这里面过。   现在为了尽早帮这个玩人不顾己的小恶魔擦干头发,马文才是又登堂入室、又进进出出地为她准备布帛的。   现在还要待在这里, 帮她把头发擦干。   马文才颇有一种入侵了私人领地的无措感。   马公子心里有点无措,但是马公子不说。   他就像没有分毫窘迫的心思似的, 认认真真地第一次动手料理起别人的头发来。   因为他一旦表露出这样的情绪,指不定这个爱干坏事的小恶魔又会想出什么坏主意来。   明明是这么小的一只, 乖乖巧巧地坐在床上的时候, 总会给人一种很适合拥入怀中的感觉。   但是整人的精力却是无穷无尽, 整人的手段更是层出不穷!   马文才心里有气, 可是手上的动作却从来都是小心仔细的。   邱玉婵只觉得有人将自己的一遍又一遍地、没有丝毫不耐烦地从上顺到下。   微干以后, 又被人细心分开一缕一缕地擦拭、风干。   邱玉婵本应提高警惕, 等头发晾干以后, 就第一时间用发簪簪好,免得让人看出破绽。   可是她也不知道,到底是身体里的酒精在作祟;还是身后那个人的举动实在是太温柔,以致于迷惑了她的感官,她突然就觉得有些困倦起来。   “文才兄,”邱玉婵突然侧过小半张精致的侧脸,“我好困。”   马文才捧着邱玉婵一缕青丝的那只手,突然就不受控制地轻颤了一下。   事实上,她的发丝被他细致地捧在手心里,她自然转过的小半张精致的侧脸,在脑海中根深蒂固的印象下,其实根本就不足以勾起马文才对其性别的怀疑。   马文才只是被这样日常中还带着温馨的画面给触动到了,他们两个这样的相处,真的就好像他幼时曾想象过的……恩爱夫妻的画面。   只是场景不对,人物……也不对。   马文才突兀地垂下眼帘,“头发已经干得差不多了,你睡吧。”   “嗯?”邱玉婵原想小声欢呼一把,可她几乎是比当事人还快地意识到了他在情绪上的转变。   只见她素手一挽,就熟稔地给自己扎好了一个小包包。   熟悉的形象带给造作的小恶魔无比的安全感,只见邱玉婵一个虎扑,刚刚还在负面的情绪中无法自拔的马文才,脑门上就开始暴起的熟悉的青筋。   “邱玉婵,”他明明就下意识地伸出手,之后还调整姿势让她挂得更舒服,但是嘴上,他偏偏就不肯饶人,“你不是困了吗?”   “是啊,”邱玉婵可劲儿缠着他,生怕他像她刚刚沐浴时那般,一个害羞的功夫,就“咻”的一下逃走了,“可我们从来都是一起睡的,没有你我根本就睡不着啊,文才兄~”   马文才会信她的鬼话才怪!   他面无表情地把人从自己的身上扒拉下来,也没有入侵别人的私人领域的不适感了,动作飞快地拨开床上的被褥,把整人整到兴头上的小恶魔给裹了进去。   裹了还不够,他在邱玉婵猝不及防的一声“诶”里,把人一翻又一滚,彻底地给卷进了薄被里。   开玩笑!这小子喝醉以后,分明就是一个混不吝的!   刚刚那两个吻,是他没有防备。   而且那样亲密的动作,都分别是在人群不远处和大庭广众之下完成的。   现在没有别人了,指不定这小子会干什么、敢干什么呢!   马文才可没有忘记,他在小亭子里跟他说过什么,又是怎么锲而不舍地想要把他往石桌上推的。   他堂堂……太守之子,就是喜欢……男人,也一定不会做下面那个的好吗!   可是现在邱玉蟾他喝醉了,马文才是教训又舍不得教训,抵抗也没办法抵抗。索性就用被子把人裹起来,限制住他的行动好了。   邱玉婵可不知道,自己在石亭处信口接上的一句土味情话,竟然会引起马文才这样的警惕。   她的一双桃花眼都要被她给生生瞪圆了,“你放开我!”   刚刚她可是好心地在安慰他!   虽然安慰方法确实是有些不太对头,纯属以毒攻毒,让更加刺激的情绪覆盖掉他的负面情绪。   这可能不是最好的办法,却是醉了的小恶魔最喜欢用的方法。   他可以招架不住,可以把她推开,可他竟然不按常理出牌,把她困进了被子里!   今日终于得以成功地反将一军的马文才得意地勾起了嘴角,“不是困了吗?快睡吧你。”   “我不,”邱玉婵倔强道,“没有你我睡不着!”   ——然后你再把我放开,你看我不报复回去!   她的眼睛里明晃晃地写着这两行字,就像邱玉婵了解马文才一样,马文才对邱玉婵的了解也不遑多让。   只是醉酒的她不按常理出牌,他才会把她麻了又麻。   现在好容易将人困住了,又略微领教了醉酒以后的她是怎么样的性格和路数,马文才会把人放出来才怪呢。   其实凭借着邱玉婵的本事,这一床薄被定然是困不住她的。只是她一喝酒就犯倔,非得让马文才亲手将她放出来不可。   马文才不肯放她,可他也不离开,只静静地站在床前,大概是想确认这个小恶魔的睡眠情况。   邱玉婵也不再开口喊他放她出去了,只是蚕宝宝一样地卷在被子里面,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倔强地盯着他看。   这样的角逐还没进行多久——邱玉婵甚至不觉得眼酸,马文才就深吸一口气,妥协了。   他随手抄起邱玉婵床边的一本《神农百草经》,然后就身姿利索地翻身上床。   邱玉婵还没来得及抗议:你不会就要让我这么休息吧?   他就一手抖开那本百草经,然后随意地伸出另一只手,扯住裹住邱玉婵的被子的边缘处,只轻轻那么一用力,邱玉婵就不由自主地在床上打了一个滚,把自己从被子里滚了出来。   她正准备像自己刚刚想的那样,抓住时机报复回去。可是她刚刚翻身坐起,就听到马文才好似漫不经心的一句,“睡吧,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他上半身支起,靠在床头的床屏上,手里拿着邱玉婵的那本百草经,五官精致的侧脸呈现出一种让人难以抗拒的艳绝感。   “哼!”喝醉了以后、极其遵从于自己本心的邱玉婵,就这样被轻而易举地给顺了毛。   她只傲娇地哼哼了一声,就诚实地躺回床上,极为安心地睡了起来。   等到她呼吸平缓,手持半天书卷、却没有翻过一次页的马文才,才心情复杂地转过头来。   他用心描摹她在他眼里比女孩子还要好看的容颜,然后着重在今日莫名地就亲密地接触了好久的樱色的唇瓣上打了个转,最后终于忍不住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她醒来以后,他们之间的关系会不会因此而受到什么影响。   ***   邱玉婵这一睡就是一个半时辰,夜幕将晚霞最后的一丝余晖也吞尽了。   期间,马文才一直守在她的床边。   她醒着时候那样闹腾,睡着的时候,却异样的乖巧。   虽然是小巧精致的瓜子脸,可是脸上却是满满的胶原蛋白,是让人看着就想要下手捏一捏的婴儿肥。   惑人的桃花眼阖上了,浓密但却秀气的眉毛就有了存在感,还有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樱桃一样饱满的红唇……   睡着的样子,真的很像是一个精致又秀丽的女孩子。   ……又来了。   马文才及时打断自己的胡思乱想,只专注地等着邱玉婵醒过来。   躺在床上的邱玉婵好似心有所感,她睫毛轻颤,忍不住发出一声头疼的□□。   马文才闻声,立即下床去给她倒了一杯水。   这是她的老毛病了,邱玉婵醉酒以后,不头晕目眩、不头疼脑热,只会在刚刚酒醒的时候,感觉脑子有些发胀。   然后,醉酒时的记忆,就会被她如数接收。   长这么大以来,她多多少少,也算是喝过不少回的酒了。虽然酒量一般,但是酒品却还不错。所以有需要的时候,她也会放任自己一把。   可是今天……邱玉婵痛苦地将自己闷进被子里。   啊啊啊啊啊!!!   她到底都对文才兄做了些什么啊!   作者有话说: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要学会成熟地面对社死。【狗头.jpg】? 第117章   马文才不过倒了杯水的功夫, 回首就发现邱玉婵将自己闷进了被子里。   有她醉酒时只是在被窝里露出一个脑袋就撅着嘴巴不高兴的样子做对比,马文才哪能不知道,她这是彻底清醒了?   喝酒前, 不见她自省自觉。   醉酒时, 不见她多加收敛。   结果现在一醒来,就做起了缩头乌龟?   马文才端着杯水站在床前, 眼下是彻底给她气笑了。   好在现在躺在床上做缩头乌龟的人是邱玉婵,一个不管是醉了还是清醒着, 都能叫马文才感到束手无策的人。   几乎是马文才的脚步声在窗前一停驻,邱玉婵就极快地反应过来——这样做不行。   她知错就改地掀开被子, 脸上还残留着些许不知道是因为羞窘, 还是因为刚刚闷在床子里的薄红。   “文才兄,我错了, 我也没想到我喝醉了以后会……做出这种事情。我发誓,这种情况在以往从来都没有发生过,所以我才会……”邱玉婵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下去。   以往从来没发生过, 这次却发生了,文才兄该不会以为我这是在针对他吧?   犯了错的邱玉婵小心翼翼, 生怕自己的话会给“受害者”带来二次打击。孰料马文才听完她的忏悔以后,面色竟然有所和缓——不是喝醉了以后, 就喜欢无差别地亲人就好。   那厢, 邱玉婵的忏悔还在继续, “文才兄, 我错了, 以后我再也不胡乱喝酒了。要不你报复回来吧, 我一定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直到你消气为止。”   马文才的心情就随着这一番话,从谷底升入高峰,又从高峰跌入谷底。   不再胡乱喝酒当然是好事,可是错误?报复?刚刚发生过的事情,在邱玉婵眼中仅仅只是一个错误吗?   他心中失望,又觉得邱玉婵的这番说辞没什么问题,这不是已经足够诚恳了吗?兴许他这是在气她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吧,他怎么可能打她骂她?   在她眼里,他马文才就是这么放不开的人吗?   又一次在心里说服自己以后,马文才毫无顾忌地露出了不开心的神色,“起来喝水。”他冷冰冰地道。   “文才兄,你真好!”邱玉婵乖乖地捧着他倒来的水喝,三口两口将杯中的水饮尽以后,她才抱着瓷杯,小心翼翼地道,“所以,文才兄你这是原谅我了?”   马文才睨她一眼,不说话。   邱玉婵的小脸苦兮兮地皱成了一团,好吧,她就知道,自己不应该心存侥幸的。   如果是她,被一个同性亲了两次,还是唇齿相依这种程度的……咦?好像也还好?   不对!她不应该以己度人的!   于是她真诚地闭上眼睛,“好吧,你来吧。文才兄,你下手的时候……算了,随你开心吧。”   有那么一瞬间,马文才几乎都要以为,邱玉婵这是在邀请他“报复”回去了。但是他很快清醒过来,神色一黯,心情复杂道,“算了,以后你可千万别在人前饮酒了。”   “啊,”邱玉婵的心情亦很复杂,“其实……算了没什么。我保证,以后我一定会注意分寸的!”   其实她只要注意着,不要在文才兄在的时候喝酒就行了。   美色当真误人,之前她的酒品从来都是有保障的啊!只除了会逮着熟人恶作剧,只是在家中时,没有人会让她一个闺阁女子饮酒。出门在外的时候,身边又只有阿实和楚东篱两个熟人。   阿实自不必说,不论她怎么对他,他皆是任劳任怨、任由她恶作剧的。好在醉酒以后,她不屑于欺负老实人,因此遭殃最多的,还属楚东篱。   可是他一个成年人,一只老狐狸,虽然应付不了她层出不穷的恶作剧,可他知道要如何在她酒醒以后向她讨要补偿。   偶有一些因为其它事情被她盯上的倒霉蛋,也各有各的活该之处。   这一次她放任自己饮酒作乐,还以为倒霉的人,必定会是事先对她抱有不好意思的卢鸿远呢。   谁知道喝醉以后,她竟然色迷心窍,管都不管在场的其他人,一心只盯着文才兄一个人欺负呢?   ——对了!其他人!   “文才兄,我们离开寝室的时候,陈夫子是不是来了?其他几个跟我们一起喝酒的人,他们应该没有事情吧?”   马文才先是本能地觉得不开心,他既不想跟邱玉婵在酒后的这个话题上继续深究下去,也不想他就这么轻飘飘地把这件事情给揭过了。   所以邱玉婵提起别人的时候,他先是感到不开心,然后才意识到邱玉婵话里的内容——糟了,虽然走前,他确实是意思性地犹豫了那么一下。但是离开以后,他满心满眼都是邱玉婵,哪里还有心思分给跟他们一起喝酒、最后还倒霉地被抓包的那些人?   邱玉婵一看马文才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没有跟进这件事情的后续。不过这能怪谁呢?罪魁祸首还不是她自己?   “要不,我们先回去看看?”   她这一觉,实在是睡了太长时间了。早点醒来的话,说不定他们还可以到陈夫子那里去捞人。现在,只能先到他们那里去看看情况了。   不过这也是说不准的事情,早点的话,她酒还没醒。不要说是捞人了,她极有可能反戈一击,让他们罪上加罪。   这么一想,在环境单纯的书院里,她好像是不应该饮酒哈。   邱玉婵在准备行动的时候,下意识地招呼上了马文才一起。但是很快她就犹豫到,现在她是不是不应该带上马文才?应该留下一点儿时间给他整理心情?   她心里是这样想的,可是话说出口却没有要反悔的意思,只待马文才他自己决定要不要跟她一起过去。   马文才当然不会选择让她一个人,“走吧。”   只是心下却难免一沉,他当然看到了邱玉婵犹豫的神情,看来这次的事情,还是难免在两人之间留下了一点隔阂。   他们各有各的心事,明明是做了更加亲密的事情,走在一起时,却好像连以往的亲近都失去了。   邱玉婵带着马文才回到周卜易和葛子安的寝室,万松书院学子们的校舍之间,有曲折的回廊和大片的空地做间隔。   整体看上去高低错落、简洁雅致。   邱玉婵和马文才赶时间,直接横穿过寝室和寝室之间的空地。   这个时间,天色已然有些暗沉。他们路过回廊的时候,发现竟然有学子从周卜易和葛子安的寝室的方向处走来。   周卜易和葛子安的寝室,并非是在校舍的边缘处,本来这也不甚稀奇,可是从那个方向走来,向四周散去的学子人数,未免有些多了。   邱玉婵和马文才对视一眼,又不自觉地双双避开彼此的目光。   “走吧。”   “去看看。”   “……”   “嗯。”   即使是普通的对话,好像也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   不过这样复杂而细腻的心绪,在他们看到满脸沧桑地坐在周卜易和葛子安的寝室门前的孔书易的时候,便不约而同地戛然而止。   “书易兄!”邱玉婵急忙走过去。   “你没事吧?”就连马文才都忍不住关心道。   端午佳节,只是在寝室里饮酒,惩罚应该不会很重才对啊。   君不见今日在石亭处撞上他跟邱玉婵的那三位学子,手里不同样也是抱着个酒坛子回来的吗?   可是纵观孔书易的表情,这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啊。   孔书易闻声,抬起头来看了他们二人一眼,“玉蟾兄、文才兄,你们俩回来了啊。”   “书易兄,你没事吧?”邱玉婵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没事,”孔书易心累地抹了一把脸,“可是他们……算了,你们自己看吧。”   说着,他就上前去打开了周卜易和葛子安的寝室大门。   邱玉婵和马文才先是不由自主地追逐起对方的目光,待到彼此对视过一眼以后,才不约而同地往前走去。   怎么回事?总不可能是喝得太醉,结果挨了陈夫子的打了吧?   不应该啊,按照陈夫子的个性,他对卢鸿远和葛子安的容忍度,应该要比对孔书易的高才对……他们怀着这样的疑惑上前,然后就看见了非常辣眼睛的画面。   陈夫子老脸通红,一看就是喝多了酒的样子。   此时他就趴在他们刚刚摆着酒的那张桌子上,身上还盖着一张被酒水浸湿了大半的桌布。   倒是被逮住的周卜易和葛子安,此刻正安安稳稳地躺在自己的床上。就是闹腾得最凶的卢鸿远,眼下都还能得到一张硬榻的待遇。   陈夫子他老人家,到底是经历了什么非人的待遇啊!   孔书易来告诉他们,陈夫子究竟都遭遇了什么。   “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离开得寝室……”   “对不起,书易兄……”邱玉婵下意识地想要道歉。   孔书易摆摆手,“我知道,你是喝醉了,文才兄肯定不会放着你不管,不要紧。其实就算是你们没喝醉,我也更希望你们当时不在。做坏事嘛,就是不能被一锅端!要是人人都被抓住了,那违禁还有什么意思!”孔书易越说越激动。   邱玉婵不料他会有这样的想法,担心和愧疚的表情都不由僵在了脸上,“书易兄……”没想到你浓眉大眼的,竟然是这样的人!   “咳咳,失态失态。”孔书易一秒切换回忧郁的状态,“你们走了以后,陈夫子他老人家就来了。”   他在房间里巡视一圈,以为只有他们四个人在饮酒作乐,登时就准备好了要教训他们。   作者有话说:   今日有加更。   下一章的内容大概是留在寝室里的四个人和陈夫子之间的故事,外加美人山长的一点儿八卦,不喜欢的小可爱可以直接跳过,这一章就不算在我欠大家的加更里面了。感谢在2022-06-10 23:52:33~2022-06-11 20:33: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婶 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8章   一开始, 所有的一切都是正常的。   陈夫子在训人,唯一清醒的他在努力解(狡)释(辩),其他人呆的呆、醉的醉。   变故的最初, 大概源自于陈夫子伸手的那一拉。   陈夫子在训人的时候, 卢鸿远还在耍酒疯,他扒拉着孔书易不肯松手。   陈夫子一看就急了, 这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他本来想找人把卢鸿远拉开,可是孔书易一个人明显拗不过他。葛子安和周卜易又醉得格外有自己的想法, 他根本就使唤不动,只能辛苦自己上了。   他和孔书易一起努力, 最后还真就把酒后力大无穷的卢鸿远给扒拉开了。   然后……噩梦就开始了。   卢鸿远自孔书易身上脱身以后, 就自觉地缠上了离他最近的那个人——没错,就是陈夫子。   方才醉酒的时候, 他把孔书易看成自己的娘亲,看成敌对的祝英台,看成是自己有印象的任何人。   可是缠上陈夫子以后,他唯独把他看成了和他同桌饮酒的孔书易。   只见卢鸿远兴奋地抄起桌上的酒坛子, 一边喊着“喝!”,一边“吨吨吨”地兴奋地把它往陈夫子的嘴里怼。   孔书易发誓, 自己真的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只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陈夫子本就不敌年轻力壮的学子,方才又使了大力气, 帮孔书易摆脱卢鸿远的控制。这会儿一是无力, 二是猝不及防, 还真就被卢鸿远灌了个正着。   恰巧, 周卜易的酒杯不是被他摔了吗?   没了酒杯可以盯着看, 他默默将视线转到被卢鸿远灌酒的陈夫子身上。   葛子安醉了以后, 就会变得格外“贤惠”。时不时帮兄弟倒点儿小酒, 时不时为酒桌上的大家整点儿小菜。   ——他就是在整菜的时候,被陈夫子给逮住的。   现在屋子里有两个人都在齐心协力地给陈夫子“喂”酒,贤惠的葛兄弟当然不能落后啦。   于是唯一清醒的孔书易是拉得了这个,拦不住那个;拦住了那一个,又被这一个给钻了空子。   在这样的力灌之下,陈夫子能扛得住才怪。   很快,他就跟着醉了。   陈夫子醉了以后,喜欢说小话。   他自觉地抱起一整个酒坛子,从背叛书院的前任武夫子,一路骂到了挖走前任武夫子的松落书院的院长身上。   孔书易被迫听了不少八卦。   比如说前任武夫子睡前不洗脚。   比如说梅山长跟松落书院的院长之间的渊源。   梅宜年从出生起,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在很多孩子,不论以后美丑如何。反正在出生时,他们就都是皱巴巴的。   梅宜年就不同,他一出生,就是一个玉雪可爱的仙童样儿。而且越长大就越漂亮,让人一见就忍不住心生好感。   只美中不足的是,他生来就有不足之症。虽然家境殷实,珍贵的药材流水一样地进了肚,但是也只能保证情况不被恶化。   还有人惋惜,他生得那样貌美、身体却弱,比起需顶天立地的男子,倒不如投生成一个女子,后半生还能被人呵护宠爱。   这样听似惋惜,实则还是看不起和嘲讽居多的话,终止于梅宜年的天赋显露。   他三岁识千字,五岁览百书。八岁的时候,就可以解开经典的数术难题。十二岁跳学高等学堂,十五岁开始科考,一路考进殿试,然后拒绝了皇帝的赐官,回杭州开起了书院。   松落书院的院长武三羊比他大了整十岁,按照大家调侃他的说法,他再早生两年,都可以生出梅宜年这么大的儿子了。   问题就出在这两年上。   武三羊本来也是他们那一辈难得一见的天才,谁知道小了他十岁的梅宜年横空出世,他一下子就从别人家的孩子降级成了自己家的孩子。   父母拿他们做比较,同窗从追捧他变成崇拜梅宜年,后来回母校探望老师,更是惨遭老师在他面前夸奖他早就看不顺眼的这个师弟。   是的,他们前后上的是一个高等书院。   到这里为止,武三羊对梅宜年的观感还仅限于复杂。直到他们同年科考,他一路被梅宜年碾压!   他看重的为官之路,更是遭其不屑一顾。武三羊那个气啊!从此就跟梅宜年干上了!   事情到这里为止,武三羊在梅宜年眼中也就是个路人,毕竟看他不顺眼、想跟他做对、已经出手跟他对上的人简直不要太多。   他们真正产生交集,是梅宜年科考结束,准备回去开书院的时候。   彼时,梅宜年的事业线差不多已经定下,家里人觉得他也应该考虑考虑自己的婚姻大事了。   梅宜年没什么意见,家里人麻溜地给他安排了一场相亲。   这个时代的风气,其实并不支持相亲这么时髦的活动。   只是他们这一块风气相对比较开放,跟他们相亲的那户人家,又是一户相对不迂腐、比较疼女儿。   于是两家人,就约定装作偶遇的样子,在茶楼里见上一见。   可惜梅宜年出门的时候——走丢了。   好巧不巧,武三羊也在那家茶楼里。当时他正在和昔日同窗一道,在茶楼里饮茶吟诗。   他这个人,只要不沾上梅宜年,为人也是相当优秀的。   跟梅宜年相亲的闻人家的小姑娘一眼就看上他了,巧了,这家伙对人家也是一见倾心。   相亲又不是定亲,何况不管怎么样,当日迟到的人都是梅宜年,这桩喜事就这么惨遭夭折。   只武三羊一直对这件事情放心不下,从小到大,他只要一沾上梅宜年,就没有一件事情是能够顺心如意的。   娉婷现在是倾心于他,等她知道自己错过的究竟是谁,她会不会后悔?   他本就患得患失,再有梅宜年不明真相、担心他是为了报复他,才会去结识闻人家的姑娘,事后把人逮住好生试探了一番。   好家伙,这是彻底戳了这家伙的肺管子了,从此防他跟防贼似的。   他的态度微妙,外人岂能看不出来?   再有闻人家和梅家的关系,可比其和武家的关系亲近多了,相看一事,更不是一面不透风的围墙。   于是流言蜚语就产生了:什么梅宜年和武三羊的老婆是旧情人;什么二人青梅竹马,结果被人横刀夺爱;什么梅宜年对其念念不忘、是以多年未娶……怎么离谱怎么八卦怎么来。   两个八卦的中心人物,对此倒是淡定异常,只有说闲话的人犯到他们眼前了,他们才会雷霆震怒、严加惩戒。   除此之外,倒是从未见他们有过慌张和心虚。   反倒是武三羊,一颗爱老婆、防梅宜年的心总是定不下来。   他倒是从来都不怀疑自己的老婆,也不在闻人娉婷面前多说什么;唯独面对梅宜年的时候,总是防他跟防贼似的。   梅宜年不娶妻,他着急;梅宜年收养了一个孩子,他心慌;梅宜年给后来收养的女儿起的名字里带了一个“婷”字,他都要怀疑他这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梅宜年从来没有被人在这方面防备过,一时之间,倒是真对这家伙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再加上这家人吧,闻人娉婷还真是他幼时的旧相识,可她其实比他大三岁,小时候他是拿人家当姐姐处的。   后来不成亲,纯粹是他没遇到合意的人,再加上他的身体和各种毛病,索性就不在这方面多费功夫、免得耽误人家了。   武三羊草木皆兵地防备着他,闻人娉婷想纠正都纠正不过来,偏偏这两个人生的儿子,对他倒是一见如故。   梅宜年真的很难不对他们感到印象深刻,是以书院武夫子被挖的时候,自觉大家都已经是老熟人了的梅宜年也没给武三羊留情面,直接把他迷茫的儿子从军营里挖了出来。   孔书易吃瓜吃得是又痛苦又快乐,其实他对这些八卦还挺感兴趣的,可是陈夫子是被他们灌醉了以后,才把这些陈年旧事像是竹筒倒豆子一样地倒出来的啊!   事后他真的不会找他们算账吗?   更糟糕的是,他们的门前窗外,不知从何时起,竟然聚起了一大帮万松书院的学子们!   ——怎么回事?这些人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哪里有瓜吃,哪里就少不了他们?   偏偏刚刚还闹腾着的卢、周、葛三人,从陈夫子说八卦开始,就再也不闹腾了。   一个个的,捧着他们那张一点儿也不天真、一点儿也不可爱的醉酒脸,齐齐地蹲在地上,听起了八卦。   恍惚之间,孔书易还以为刚刚的那场折腾,是他们在演他呢!   直到陈夫子说完了八卦,那群魔鬼!竟然又开始闹腾起来!   卢鸿远和周卜易、葛子安三个人玩起了过家家,陈夫子幻想自己是一只缺水的青蛙,死活都要趴在桌子上划水。   刚刚那群跟他一起听八卦的学子们呢?他们竟然跑了!   孔书易好不容易等他们把自己折腾累了,自己也忍不住心累地坐在台阶上叹起气来。   ——好家伙!   邱玉婵完全没想到,他们这一个下午竟然过得这么精彩!咳咳……虽然不如她跟文才兄劲爆也就是了。   但是,“陈夫子醒来以后,不会找你们的麻烦吧?”   闻言,刚刚还心累的孔书易,露出了跟醉酒以后的她一样的恶魔笑,“怎么会呢?大家不过是在端午佳节的时候,有分寸地庆祝了一下,夫子怎么会怪罪我们呢?”   八卦都是陈夫子自己要说的!他们可都是被迫听的!为了不被山长怪罪,这肯定得是一场“有分寸”的庆祝啊。   邱玉婵跟着反应过来,她给孔书易竖起一个大拇指——不愧是你啊,书易兄!轻易就能想到她醉酒时才会有的恶魔想法。   作者有话说:   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这章算昨天承诺的加更,今天的更新晚上发哈~? 第119章   端午那天的事情, 陈夫子果然没再追究,只是旁敲侧击地问了当天他到底透露了多少的小秘密。   他醉酒以后容易忘事,只依稀记得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却不记得自己透露了多少, 那天的具体情形又是怎么样的。   于是他第二天一大早酒醒以后,明明只是拖了孔书易一个人到旁边去问话。   可是问题一出来, 忽然就有好些个学子从一旁跳出来,“夫子!昨天你说了可多东西了, 不知道你所谓的不该说的话,又是哪些话呢?”   陈夫子当场社死!   后来同他们约法三章, 他们不把事情往外传, 他可以对他们节假日狂欢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引得一众学子齐齐欢呼。   于是齐文斌偷偷摸摸地在山下和那一百两金子过完端午节以后, 回来就发现自己错过了不少东西。   趁着大家都在跟回来的学子分享自己知道的八卦,齐文斌借机试探,“你们觉不觉得,邱玉蟾他长得好像有点女气?”   他这话一出, 倒是正中了在场的某一位学子的下怀!   只见他也不一边哈哈大笑,一边跟大家分享陈夫子的囧状了, 只用力一拍桌子,狠狠地赞同道, “可不是吗!我一直都觉得, 这邱玉蟾, 长得就跟个女人似的!”   齐文斌面上一喜, 心道这可真是想打瞌睡就来了枕头啊!   谁知那位学子紧接着就话锋一转, “没想到, 那家伙可真是条汉子啊!”   “什么?”齐文斌惊愕道。   虽然他也觉得邱玉蟾除了那张脸以外, 没有一处地方像女人,可是这个先头听上来好似有些瞧不起他的同窗,怎么就突然改口,称他是条汉子了呢?   那个说话的学子,本来是极看不上齐文斌喜好攀附权贵的性子的,可谁让他把话头递到了他的心坎上呢?   只见他神神秘秘地招呼起众人来,“你们附耳过来,我悄悄跟你们说一个秘密。”   好家伙,这真是成功地勾起了众人的好奇心!要知道,刚刚他分享陈夫子和山长的八卦的时候,可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小心翼翼的。   齐文斌第一个附耳过去,他急需知道邱玉蟾在这个端午究竟都做了些什么,还能不能给他留下可以一个搅风搅雨的空子。   给他金子的那个人临走时的那一番话说得还是很对的,他大可以昧下金子不做事,可是他家主子——楚峰青——堂堂太守之子,他奈何不了一个跟他身世相当的马文才,还奈何不了他一个穷书生吗?   他不想办事,大可以拒绝他们。可是收了金子却不办事,他家主子自有办法让他怎么吃进去的怎么吐出来。   这要是办不好事情,让他还钱吧,齐文斌心里又有点舍不得。   没有被那些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们践踏过自己的尊严的人,是没有办法体会他们这种人迫切的想要出人头地的心情的。   只是传个谣言而已,就可以得到一百两金!   齐文斌硬着头皮凑过去,然后就听到了一个无比荒唐的、让他吓得连音调都变了的大消息——这个端午,邱玉蟾竟然趁著书院大部分学子走空、时常跟在他身边的那几个“小弟”都在房间里喝酒的功夫,压着马文才,在大庭广众之下找起了刺激!   ——实在是醉酒以后,小恶魔的神色和动作都太自然,那些在石亭处撞见他们的人压根就没有意识到,邱玉婵她那是喝酒了。   “不可能!”齐文斌反应极大地喊出声来!   不仅仅是因为这个消息成真,他的计划就要大大受阻,同样也是他实在没有办法想象那个画面。   其实他心里不是没有怀疑过,邱玉婵和马文才可能是那种关系。可就算是那种关系,马文才他也不应该是下面的那个啊!   他可是太守之子!堂堂太守之子!安能雌伏于他人身下?   而且他们俩的身高差和体型差,就是最为肤浅的相貌论好了,都没有一处是能看出来,马文才是在这段关系中居于下风的那一个啊!   最关键的是,邱玉婵要是上面的那一个!这消息要是传了出去!他要怎么污蔑他是一个女人啊!   为了自己的十数年来辛辛苦苦建立的认知和将来的某些打算,齐文斌打算戳破这个学子口中的“谣言”!   谁知道那个学子却更加兴奋了,他给了齐文斌一个“兄弟,你真上道”的眼神,然后才压低声音、卖关子道,“我就知道你们不信!这是这件事情,可是我和关兄、李兄三个人!三双眼睛!亲眼看见的!   你们不知道,我们到那里的时候,马文才那叫一个春光满面、娇弱无力,连追上我们的力气都没有了!那邱玉蟾更是色迷心窍、禽兽不如!他连追都不追!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这两个家伙,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玩这么刺激的游戏!”   在场的人颇有些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我们听你这语气,怎么还挺向往?   不过嫌弃归嫌弃,瓜还是要吃的!   他们又去找了这个学子口中的关兄和李兄——不是谁都像这个学子一样,要八卦不要命的。   和那个坦然地跟他们分享八卦的学子们比起来,这个关兄和李兄,一个支支吾吾、不敢说话,一个怕得要命、避而不谈,倒是显得那个学子口中的八卦更加真实了!   正如马文才当初担心的那样,流言果然很快传遍整个书院。   只是这则桃色绯闻的两个人当事人,无一不是家世好、颜值高、实力强、为人傲气,简直就是书院众学子中的顶端人物。   他们就算听信了这样的八卦,也只敢悄悄在背后议论,完全不敢舞到当事人面前去。   甚至应那个分享八卦的学子的要求,他们甚至不敢让跟那两个家伙走得近的人知道此事,生怕这位英勇的、奋斗在八卦场上第一线的同窗就此无了。   反而让做好了到时候万一流言四起、就抓住罪魁祸首、好好整治一顿并澄清事情真相的打算的马文才,颇有一种无处下手的感觉。   其实这整件事情里面,最无力的人还是齐文斌。   自从那则八卦传遍书院,不管他们信不信马文才是下边的那个,反正他们是信了这两个人有一腿。   至于邱玉蟾有没有可能是女扮男装这样的消息,是说出来都要被人嘲笑的!   齐文斌本来就是连自己都不相信邱玉蟾是女扮男装来的,现在有了这样的流言打底,更是连造谣都造不动了。   齐文斌顿时急得嘴角冒泡,在万松书院帮忙做事的那些杂役,多出自于山下的小镇。   如果万松书院真的出了什么全书院范围内的丑闻,消息肯定是瞒不住的,多半会被这些杂役传到山下的小镇上。   这些人也不一定就是心坏,只是你跟你最亲的家人分享,我跟我最好的朋友交流,消息传着传着就会失控。   鱼知乐对谣言的要求,是最少可以传到山下小镇去的程度。   给完那一百两金以后,他就再也不会联系他。   一来是为了保证他的安全,免得往来被发现,日后他在书院无法立足;二来也是为了防止他叛变,在联络的时候,站在书院的立场上反诓鱼知乐一把;三来万一他行动失败,至少不会连累鱼知乐这个出钱的人。撇开背叛书院的立场,齐文斌也方便为自己狡辩。   三全其美,等到验收成果的时候,也就是他们约好的日子——八月中秋之前,鱼知乐会派人到落松镇打听消息。   事情办成了,他们钱货两讫。   事情失败了,齐文斌一力承当。   事情没办,齐文斌等着平州太守之子的报复。   为防他不出力,这件事情必须闹到山下,就算是失败了也一样,否则就当他没办事儿。   所以齐文斌着急啊!八月之前要让事情在山下传开,保险起见,七月之前他最好就要把事情闹大。   可是邱玉蟾和马文才的谣言,起码要过一两年才会冷却下来!期间万一要是再有新料,他这辈子都别再想造邱玉蟾是个女人的谣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就在齐文斌差点把自己急成了一只热锅上的蚂蚁的时候,他突然瞥见了正和梁山伯一起手挽手走近他的祝英台。   有了!他心里突然有了主意——他可以曲线救国啊!   他也不知道松落书院的那个学子,到底是跟邱玉婵有仇——指不定就是那天在酒楼里,记恨邱玉婵不给他面子了呢,还是只是想给万松书院找点麻烦。   不过不管怎么样,只要他从祝英台身上入手,一切就可以迎刃而解了啊!   说实话,他早就怀疑祝英台是个女人了!   说话扭捏、走路摇摆、身上总会传来各种脂粉香气……   你要说时下也有男子爱打扮的话,那还有: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做派、和梁山伯不清不楚、你一在跟她跟前提“女”字、她就跟你急、会吃梅仪婷梅姑娘的醋、却不会吃其他男人的醋……随便一思考,就是一连串惹人怀疑的点。   要不是祝英台明显跟邱玉婵马文才等人过不去,恰巧,攀附不上他们的齐文斌也极其厌恶这帮人,就凭他那天生就喜欢损人不利己的性子,他早就去找祝英台的麻烦了。   不过当时不找,是为了留着她给邱玉婵添堵。   现在有了更加需要她的地方,齐文斌脑子顿时充满了对她的怀疑!   如果祝英台真是女扮男装来的,邱玉婵这个曾经公开表示过自己是跟她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必要遭殃!   就算不是……不!她一定是!   齐文斌眼角泄出几分精光,自己这一回行事,就当是为书院做贡献好了。   书院圣地,怎容一个腌臜的女子混入其中?简直是道德败坏、有辱斯文!   这样想着,他偷偷地跟在了祝英台和梁山伯的身后。他得好好想想,尽量想出一个周全的办法来……   作者有话说:   这个周末,只有今天凌晨的那一更加更了,因为周末有点事儿,来不及更更多了。   因为只加更了一章,而且还迟到了,这一章算我另外给大家加的哈,还有两章加更,我尽快!   感谢在2022-06-12 00:17:37~2022-06-12 23:54: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清秋寒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0章   邱玉婵总觉得, 最近自己跟马文才之间的相处有些别扭。   虽然行动上都还是同进同出、举止间也不见生疏,可是二人之间的氛围,莫名就有些怪怪的。   她有心想要改善, 却总是不得其法。   正当她想要开诚布公地跟人谈一谈的时候, 阿实突然出来了,“公子, 不好了,外头出了点事儿。”   邱玉婵眉头紧皱, 阿实是个很得力的下人,若非是出了什么大事, 他必然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来找她的。   邱玉婵忍不住回首去看了马文才一眼, 马文才则体贴地给他们两个让出了单独相处的空间。   这本应是一个很寻常的举动,偏偏近日他们之间的关系微妙, 随着他渐渐走远,他和邱玉婵的心里都落下了些微妙的不开心。   马文才一离开邱玉婵的视线范围,面上客气的笑容就淡了下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他话音刚落, 曹率就突然从拐角处的假山林里冒了出来,“公子……”他凑近马文才, 低声说了些什么。   另一边,邱玉婵也在询问阿实同样的问题, “发生了什么事吗?”   阿实语速飞快, “祝公子请您到溪边的六角亭, 说自己有急事要跟您商议。”   传完祝英台要他给主子传的话以后, 阿实紧接着就说出了自己在来的路上沿途打听到的消息, “今天傍晚, 学子齐文斌突然在书院校舍的范围内, 捡到了一条女子用的月事带。他很快就把事情闹大,现在大家都怀疑,万松书院里有女子女扮男装混入其中。目前,矛头直指祝英台祝公子。”   “月事带?”邱玉婵的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   你别看祝英台在女扮男装的很多事情上都不是太在意,但是月事带?这种私密的东西,她可谨慎小心在乎着呢。   齐文斌捡到的那条月事带,百分之九十九不是出自于祝英台。至于她?那就更加不可能了。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万松书院里,难不成还有别的学子是女扮男装来的?   若真是这么回事儿,她连她的眼睛都能瞒过,却会粗心大意地丢了一条月事带?   还是误会?又或者是污蔑?   邱玉婵在自己的心里打了一个问号,怎么说她也游历过这么多地方了,就她看来,即使是风气再开放的地方,那里的人对女子月事的看法都是肮脏污秽、唯恐避之不及的。   齐文斌不管在路上捡到什么,听着都不如捡到一条月事带荒谬。   同理,就算是污蔑陷害,拿出一条肚兜来就是最多的了,怎么会想到月事带呢?   邱玉婵心有疑问,脚步却不停,很快赶来祝英台说的那个溪边的六角亭中。   祝英台选中的这个六角亭,其实并不是一个特别适合用来谈话的地方。   虽然它被建在高处,周围有什么人经过,亭子上的人一眼就能看到。但是只要不一门心思地走近,只在有遮蔽物的亭子下方偷看。届时,亭中的人难以发现不说,亭子里的人在做什么,这里反倒是一览无余。   如果上面的人情绪激动起来,下方的人说不定还可以偷听到几句她们的争吵。   就像是此刻的邱玉婵,远远地就看见六角亭里待着两个人——正是祝英台和她的丫鬟菡萏。   她们俩一个站、一个坐,两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焦急的表情。好在二人还知道要收敛声音,只是邱玉婵和祝英台一向合不来,谁知道一会儿她会不会忍不住大声?   只是现在时间紧迫,邱玉婵也没法再去找一个合适的地方用于谈话,只好把阿实留在下面,让他时刻注意着经过这里的人。   只是交代了两句话的功夫,一门心思地盯着亭子下面看的祝家主仆俩就发现了她们。   “邱玉婵!”祝英台先是又气又急地喊,然后就突然意识到有些话是不能在这里喊出来的,于是紧接着她就只能着急忙慌地催促道,“你快上来啊!”   这都还没开始交流,邱玉婵被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态度给气到了。   她先是深吸一口气,稍稍平复了下心情,然后才三阶两阶地踏上了六角亭。   她一进六角亭,祝英台就心慌地想要伸手拉她。邱玉婵二话不说往后躲——开玩笑,就以她现在的心态和力度,一会儿她的手腕非得被她抓青不可!   出事的时候,邱玉婵不在;传话过去以后,邱玉婵又不紧不慢的;现在还跟没事人一样地躲开了她的手,祝英台的心态彻底炸了!   “你怎么还那么不紧不慢的?你到底知不知道今天书院里都发生了什么事啊!”   “发生了什么事?”邱玉婵想要听听,祝英台她是怎样看待这件事情的。   祝英台被邱玉婵这副滚刀肉的姿态气了个半死,最后还是不得不简略地跟她描述了一下,今天书院里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事。   事情还得从今天傍晚说起,学子齐文斌,在准备到书院的大澡堂里洗澡的时候,突然在还在书院校舍的范围内发现了一条月事带。   书院校舍,别说是一般的杂役了,那可是连山长女儿梅姑娘都不会轻易进的地方。   在这种地方发现了一条女人用的月事带,那这件事情就没法小事化小、小事化了。   祝英台说了这么多,可不是为了好心给邱玉婵说明情况。   只见她的表情随着她的叙事内容,从难以置信变作惊慌、又从惊慌变成了欲言又止,“刚刚我已经问过菡萏,齐文斌发现的那条月事带,绝对不是我们两个之中的任何一个丢的。   我说邱玉婵,这书院里,可就只有我们三个是……来的。那条月事带该不会、该不会是你自己不小心,然后就……”   邱玉婵当真是要给她气笑了,她就是这样看待这件事情的?   平日里她扮作男子,足可谓是破绽百出。事情一出,她还优先考虑她不至于会犯下这样低级的错误。结果现在可倒好,她竟然还先怀疑起她来了。   邱玉婵冷笑一声,“你这是在想什么美事儿呢?你以为你把事情推到我的头上,我就会主动站出来,在这风口浪尖的当头帮你承担责任了?”   “邱玉婵,你说什么呢?我都说了,这件事情不是我和菡萏做的!你凭什么这样说?还帮我承担责任?谁知道这是不是你粗心大意、然后事到临头、倒打一耙!”   “粗心大意?我得多粗心才能把脑子给丢了?正常人能犯这么离谱的错误?你说不是你和菡萏做的,所以就是我做的了?如果你是这么认定的,那我们索性也别谈了。”   祝英台好像反应过来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怀疑齐文斌,他有问题。”来的路上,邱玉婵思索了不少可能性,最后还是锁定了她觉得最有可能性的这一个。   “你好好想想,你有没有什么得罪了齐文斌的地方?”   “我……不对啊!你凭什么说他是冲着我来的?怎么看,都是你和马文才比较容易得罪人吧?”   邱玉婵一言难尽地看着祝英台,她心里得对自己多没数,才敢当着她的面说出这种话啊?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祝英台理直气壮得很。   邱玉婵神色莫名地看着她,“要不是你出事可能会连累到我,我当真是懒得管你。”   “你……”   邱玉婵不想再听她说那些恶心人的话,她索性直接跟她分析,“齐文斌这个人,欺软怕硬。早先他攀附文才兄不成,早就对我们这一行人怀恨在心,可是当时他不敢报复,难不成现在他就敢出手针对了?   再有,菡萏我只问你,在你眼里,我和你家主子,谁的身份更加没有破绽一些?”   菡萏讷讷不敢言,她和主子谁都没有女扮男装的经验,如果没有邱玉婵这个对比,她可能会觉得自家主子已经做得很好了,毕竟她们又不是真的男人,哪里就能扮演得那么出神入化了?   可是有了邱小姐的对比和提醒,她才恍惚觉得,她们真是破绽多多。   尤其是有些邱玉婵提醒了,她们还是不容易改掉的地方;一些邱玉婵根本看不见的地方;一些邱玉婵能做到、她们却做不到的地方……虽然她是主子的丫鬟,可是她当真说不出她们家主子比邱小姐装得更像是一个男人这种话啊!   而有些时候,一个人的沉默,就已经可以说明一些问题了。   何况菡萏还是祝英台的人?   邱玉婵收回目光,“看到没有?你觉得,如果齐文斌想要对付的人是我,他会想到这样的办法?”   祝英台十分憋屈地说不出反驳的话来,“那也不能说明,他要对付的人就是我啊!”   邱玉婵不厌其烦地跟她解释,“就算他要对付的是别人,可是除了我们之外,书院里还会有谁是会因为这种事情就伤筋动骨的?”   “这种时候,我们只能宁可信其有。”   “那又怎么样?”知道事情可能是针对自己来的以后,祝英台身上反倒多出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自信来,“只是捡到了一个月事带而已,难道仅凭这个东西,他就敢来搜我的身吗?”   邱玉婵看傻子一样地看着她,“你这是在把梅师兄当摆设吗?”   齐文斌先把事情闹大,打得不就是这个主意吗?事情闹大以后,书院不可能不出手,书院一出手……针对的可就不止是祝英台一个人了。   这也是邱玉婵一直都没有把人丢下不管的原因之一。   似她们这般身上本来就带着把柄的,自然要事事小心谨慎,防人之心不可无。   有没有可能,这个齐文斌打得……本来就是声东击西的主意呢?   邱玉婵已经在深思齐文斌背后的目的了,可是祝英台却还是一脸迷茫的样子,“梅师兄?这件事情,怎么又跟梅师兄扯上关系了?”   邱玉婵就这么被她打断思绪,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等等,你不会还不知道吧?医术高明的大夫,可是能从脉象上看出男女来的。”   祝英台脸上的迷茫更甚,随后脸色才慢慢变白,“不会吧……”   邱玉婵简直要被她气死了,“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你还敢女扮男装来万松书院上学?”尽管气极,可是她的声音仍旧压得很低。   “我,”祝英台难得心虚,“我又不是学医的,我怎么会知道这些?”   邱玉婵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不对劲儿,祝英台眼下这表现,是不是太过心虚了一些?? 第121章   邱玉婵诈她, “你不会已经被人发现身份了吧?”   “怎么可能!”祝英台急道,然后又支支吾吾地为自己辩解,“只是前日, 我在靠近后山的那个小亭子里遇见了山长。   当时我有点不舒服嘛, 他就说他粗通一点把脉的功夫,问我介不介意让他看一看。”   “然后你就让他帮你看了?”   祝英台努力为自己辩解, “男子汉大丈夫,扭扭捏捏得像什么话嘛?我这也是为了不暴露自己!   更何况, 山长他不是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吗?   你不是说,只有精通医术的大夫才能从脉象上看出男女来吗?兴许, 山长真的就只是粗略地懂点把脉的功夫呢?”   对此, 邱玉婵只有一句话要说:“梅师兄的医术启蒙者,就是山长。”   梅宜年被人广为赞颂的才能里面, 虽然没有医术这一项,但只看梅文轩对此的推崇程度、他响彻在外天才名声,她们就不能对他掉以轻心。   当初邱玉婵选择用红线绑红腹锦鸡,除了害怕大家误会以外, 也未尝没有小心谨慎的意味。   可是祝英台倒好,这是生怕别人发现不了自己的身份啊。   “那现在该怎么办?”经过邱玉婵三番两次的提醒, 祝英台就是再不想承认自己的失误,也得切实地考量起眼前的情况来了, “齐文斌不会就是受了山长的指使, 想用这种方式逼我们下山吧?”   “你想多了, ”邱玉婵无语凝噎, “山长想让我们下山, 只需稍加暗示即可, 何必平白连累书院的名声呢?”   这件事情要是闹大了, 恐怕得把朝廷都牵扯进来。要知道,万松书院如今可能算得上是是半个官学!   朝廷派陈夫子来万松书院,难道当真只是单纯让他帮忙培养学子来的吗?   “你说得也对……”祝英台不傻,方才只是病急乱投医,被突如其来的消息和情况吓到了而已。   可是现在她是真的没有头绪了,如今可不是身份还没有暴露的时候,由得她各种耍小聪明,让别人不敢怀疑她的身份。   若是梅山长真的知道了她的真实性别,她会不会被赶出万松书院,会不会……要跟山伯分开?   一想到后一种可能——祝英台重重喘息,只觉得此刻自己的心,当真是痛如刀绞。   “不,我不想,我不想和山伯分开……”最后一句话的声音几近于无,就连坐在她身边的邱玉婵都没听清她说的究竟是什么。   唯有知道她满腔情意的菡萏,此刻心疼地抚上她的双肩,“小姐……”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菡萏无措的哭腔反而唤醒了祝英台的决心,她收敛好伤心的情绪,反过来拍了拍菡萏放在她肩上的手,然后才转身面向邱玉婵,“你有什么办法吗?能让我们继续留在万松书院?”   邱玉婵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祝英台往话里加上一句和以往一般的类似于道德绑架或威胁的话。   她心中有些纳罕,亦有些满意,看来这家伙也不是不会说人话的嘛。   既然祝英台不在她面前作了,那邱玉婵自然也不会特意去为难她。   只见她沉思片刻。突然道,“其实我有一个想法,就是得看你愿不愿意了。”   “什么想法?”   “按照眼下的趋势,齐文斌只会把事情闹得越来越大。万一书院决定插手,我们的身份肯定是瞒不住的。”   只是一个把脉的功夫,就算这次找借口避开了,依照梅文轩那种严谨、陈夫子那种死板的个性,一定也会另找机会,让全书院的学子都完成检查的。   而且这种事情,每避开一次,就会引起他们的警惕和怀疑多一次。倒不如破釜沉舟,“我们主动找梅师兄坦白身份。”   这也是邱玉婵已经对梅文轩有了一定的了解,这才敢向祝英台提出这样的建议的。   祝英台顿时脸色煞白,“那我们岂非是自投罗网?”   这样说也没错,所以这是一场豪赌。   邱玉婵没有要逼她的意思,“向梅师兄坦白身份,是建立在我对梅师兄的了解和判断上,其实你完全可以不按照我的想法来。   只消赌一把,万一齐文斌的目标不是我们,万一此次他不会将事情闹大……如此一来,就算危机仍在,我们也有可以同他们周旋的机会。”   反正都得赌一把,邱玉婵肯定是更愿意相信梅文轩的。   祝英台左右摇摆,“你有几成把握?”   “不好说,”邱玉婵直白道,“但如果你最终决定要坦白身份,那我一定会跟你一起,你也不用担心我不会尽心帮你分辩了。”   一起的话也有一个好处,只是事情处理得当,那之后,她们才是真的没有后顾之忧了。   万一祝英台要是惹了什么事,她也就不用为此提心吊胆、并且受此钳制、想要想办法帮她解困了。   一举数得,值得她赌一把!   现在,端看祝英台她怎么想了。   祝英台决定按邱玉婵说的做,此时她还有一件事情没有跟邱玉婵说清楚,齐文斌手上的那条月事带,其实是在她寝室附近找到的。   当时她肯定自己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所以也就没有深入去想。现在想来,这真的有可能是齐文斌的一场阴谋!   虽然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针对自己,可能所谓的针对只是一个小小的误会,可她的身份要是可以在书院里过了明路,那有更多事情,都会因此而轻松很多!   祝英台心里其实并没有百分之百信任邱玉婵的判断,可她说得没错,如今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两个人虽然合不太来,但是双方的行动力都是不差的。   邱玉婵吩咐阿实注意外界的情况,转头就带着祝英台来到了医舍。   很巧,今日梅文轩还就在医舍里。   “你们怎么结伴一起来了?”他问。   祝英台看向邱玉婵,她胆子是大、行动力是强,可是这种事情,她要怎么跟梅师兄坦白啊!   邱玉婵无视她火热的目光,笑眯眯地看向梅文轩,“梅师兄,我们两个有点不舒服,想劳您帮我们看一看。”   梅文轩愈发纳罕了,这两个人不舒服,却是跟对方一起来的医舍?梁山伯呢?马文才呢?   他宁愿相信这两个人是决心要一决生死了、所以来找他做个见证,都不愿意相信她们两个是一块来找他看病来的!   是以他面呈警惕之色,“哪里不舒服?”   两句话的功夫,邱玉婵已经完成了对医舍周围的打量,她再给祝英台使了个眼色,她就识趣地站到门边去了。   随后,邱玉婵施施然地在椅子上坐下,毫不心虚地伸出自己的手腕,“劳烦师兄帮我看看?”   梅文轩心里不好的预感愈发浓重,“医者讲究望、闻、问、切……”这样说着,他还是配合地搭上了邱玉婵的脉搏。   “脉象平和,不似……”说着,他突然顿住!   梅文轩难以置信地更加细致地号上邱玉婵的脉搏——女人!怎么可能!邱玉蟾他、不是、是她、不对、对、不对,哎呀!她怎么会是个女人呢!   梅文轩心里五味杂陈,“你到底哪里不舒服?她——”他意有所指地看向祝英台,“也是一样的症状吗?”   其实细看祝英台平日里的做派和骨相,就算是不用把脉,梅文轩也能看出她是女非男。   可是一来万松书院的院服宽大,祝英台又在邱玉婵的提醒下做了最基本的伪装,梅文轩没事儿也不会往书院里会有女子女扮男装来求学的方向上去想。   他跟祝英台最多的接触,就是由他来代的剑术课。可是因为当初马文才的横插一杠,她倒阴差阳错地变成了邱玉婵的指导对象。   没有怀疑、没有接触,这一来二去的,倒是真给她瞒住了。   至于接触最多的邱玉婵,只消看梅文轩此刻震惊的表情,就可以知道她往日的行为举止个性性格是多么地不露破绽了。   只是如今,这一个的脉象是实打实地被他给诊出来的,那一个不去思考也就罢了、一想起来简直是破绽多多!   梅文轩没料到自己竟然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导致有女子混进了书院;又气这两个家伙当真是胆大包天,她们身后的家族更是肆意妄为,简直不把他们万松书院的规矩放在眼里!   “梅师兄,”邱玉婵可以说是业务熟练地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你生气啦?”   “我哪里敢生两位的气!要不是两位大发慈悲,让我窥见真相,只怕我此刻还在被人当做猴儿一样地戏耍呢!”   “师傅,你说这话,可当真是伤透了徒儿的心了。”   梅文轩面无表情、不为所动道,“我要收的徒弟,是会稽邱家的学子邱玉蟾。”   “我就是啊,”邱玉婵进一步跟他坦白道,“我父乃会稽郡郡守邱树集,我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为我取名玉婵,就是希望我能像天上的月亮一样,明月当空、夜幕高悬。那个婵,是婵娟的婵。”   作者有话说:   婵婵子是有把握,才会选择摊牌的。她相信自己女扮男装的能力,同样也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第122章   邱玉婵给出的这些消息, 梅文轩事后去查的话,也不是查不到。   可是自己带着被欺瞒的余怒去查,跟邱玉婵此刻主动坦白, 给人带来的感觉可完全是两个概念。   梅文轩的语气明显和缓许多, “你们两个,可真是胆大包天。”   邱玉婵诚恳道歉, “对不起,师兄。我们的本意并非是想要愚弄书院, 实在是这世间,女子能拥有的出路, 真的是太少了。我们也是想努力地寻找一下, 自己的人生是不是还能有别的活法。”   “呵。”邱玉婵说的话,只有第一句是真的真心。   她们两个都能女扮男装混进书院里读书了, 而且一个个的家世还不低,这世道可能束缚得了别人,可是束缚她们?呵呵。   邱玉婵自是知晓,梅文轩此刻在冷嘲些什么。   她没有一丝一毫被人看破目的的心虚, 而是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你看你看, 就连师兄你都有这样的想法。”   “邱玉婵,有话说话, 别卖关子。”   “哼, 刚刚你是不是下意识地拿我们去和其她的姑娘们作比较了?师兄你都是如此, 何况世人?女子为何又不能像男子一样, 拥有入学读书、入朝为官、为百姓谋求福祉、为自己建功立业的权利呢?”   “什么?”梅文轩先是被她的话惊住, “你们还想隐瞒身份、入朝为官?!”   “咳咳, 我们不会一下子把步子迈得太大的。”隐瞒身份来书院上学和隐瞒身份入朝为官, 这可是两个概念。   前者最多连累自己的名声,邱祝两家家大业大,最多因此被人诟病几句,还远远达不到伤筋动骨的地步。   后者那可是一不小心,就要连累九族的大罪!   邱玉婵闲云野鹤惯了,就以当今朝廷的吏治,还不值得她放弃自由,进入官场。   只是讲大道理嘛,当然得从大环境的角度出发。   随后,也不知道是她说的话起到了效果,还是梅文轩经历了入朝为官的假想以后,突然就觉得入学读书也不算是太过于大逆不道。   总之,他的脸色也跟着变得和缓了一些,“说吧,为什么突然来跟我坦白真相?”   “嘿嘿。”邱玉婵将外界的情况说与他听。   梅文轩眉头一皱,“你怀疑,齐文斌此举,是为了针对你们两个?”   “不无可能。”阿实还在外面打听消息,邱玉婵不知道外界的舆论已经被引导到哪个地步,也不敢百分之百地确定,齐文斌就是冲着她们俩来的。   不过没有十成的把握,也有八成,不然她不会急着带着祝英台来找梅文轩坦白身份了。   就在此时,留守在门边的祝英台突然发来一声示警,“师兄、邱玉婵!有好多人往医舍的方向来了!”   同时,医舍的后门处突然窜出一个人来——是阿实!   “公子!”一进门,阿实就竹筒倒豆子般,把自己刚刚打听到的消息一股脑地说了出来,“果然不出公子所料,齐文斌把事情闹大以后,就开始在人前引导舆论,说自己怀疑书院里混进了女流之辈,且将矛头直指祝公子!   我去打听消息的时候,他们已经找上了陈夫子,把这件事情的始末连同自己的猜测都一股脑地说给他听了。   陈夫子震怒,说要集合书院的全体学子、验明正身!现在大家正在集合找人的路上。   前面人太多,我只能从后院翻墙进来了。现在大家对祝公子的怀疑最大,大家现在都在找寻她的行踪。”最后两句话,是来到邱玉婵的跟前说的。   “我知道了,辛苦你了,阿实。”   阿实沉默地守护在她的身边。   坐在案几后面的梅文轩下意识地打量起阿实的身板和骨相来,确定这肯定是个男人没跑了以后,他头疼地捏了捏眉心,都怪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家伙!   搞得他现在看人,都要先打量一下对方究竟是男是女了。   “我跟你们一块去找陈夫子,先一起度过眼下的难关,之后再来跟你们算账!”不管怎么样,书院的声誉先要保住。   “谢谢师兄!”邱玉婵立刻打蛇随棍上。   “少耍小聪明,你们的事情,在我这可还没有过去呢。”   “哦。”邱玉婵听话地应声,可是桃花眼都泛着潋滟的光辉。梅师兄这态度,可不像是事后会严厉追究的样子啊。   梅文轩看见邱玉婵这一副心知肚明、了然于心的样子就来气,可是万松书院的学子们已经迈过医舍大门,发现了祝英台的踪迹,梅文轩只好先暗暗记下这件事。   “祝英台!祝英台在这……”先进门的学子兴奋又八卦地喊出声,话音未落就看见了祝英台身后站着的的梅文轩和邱玉婵,对二人的尊敬和敬畏让他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最后几近于无。   后来的学子一看他这副样子,就知道梅师兄此刻肯定在医舍里面。   一个个的,鸡贼得很。   明明大家都是为了八卦来的,可是他们愣是能装出一副正人君子好同窗的样子,板正身板、拱手作辑,和声细气地说道,“祝兄、梅师兄、啊!玉蟾兄,没想到你也在这里!”这态度,是“剑神”的迷弟没跑了。   做了领头羊、儆猴鸡的那个冒失学子气得用手捣他的腰。   佯装君子的那位学子看似不为所动,高高的门槛下,他可着劲儿地踩着另一个家伙的脚!   好家伙,想看的热闹还没开始,他们自己就先内斗起来了。   梅文轩简直要受不了这一届的活宝学子们了,他不得不主动出声道,“你们一个个的,都跟着闯进我的医舍里做什么?怎么了,身上又有哪里不舒服了吗?”   相互给对方使绊子的学子们瞬间想起,开学的时候,梅文轩是怎样熟练地一咔一个同窗的脖子的。   他们齐齐摇头,“没有没有!师兄,我们没有不舒服!我们来医舍,只是因为陈夫子的吩咐啊!”   然后你一言我一语地解释起来,“今日齐文斌在校舍里边捡到了一条……女子用的月事带,我们怀疑书院内有女子出入,就把这件事情汇报给了陈夫子。”   他们的用词已然算得上是客气了,只是说自己怀疑书院里有女子出入,没有一口咬定书院里混进了女扮男装的男子,给这件事情留下了充分的余地——没准儿是个误会呢。   “陈夫子让我们集合书院的学子,先到演武场那边集合,问清那条……咳咳,齐文斌捡到的东西是怎么回事儿。”他们提起那条月事带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   别说他们了,明明事不关己,祝英台却还是没忍住,在一群大男人面前羞红了脸。   邱玉婵就更奇怪了,这才应该是大家的正常态度,如果不是她们这边出现了纰漏,齐文斌为什么会想到要用月事带来做陷害呢?   虽然月事带确实会比肚兜、罗袜、红绫之类的物件更加令她们难以辩驳,但是一般人,真的能想到月事带这种东西吗?   邱玉婵暗暗留心,那边,两个学子还在跟他们科普如今的状况。   “如果问不出来——”   “陈夫子说——”   “之后可能要带着全书院的学子,一齐到大澡堂处去验明身份!”   这话其实是陈夫子说出来诈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引得书院里可能存在的那个女扮男装的女学子心慌意乱。   真的强制这些世家子弟到大澡堂里脱衣服验明正身,他们没意见还好,万一他们要是有意见,他一个小小的夫子,如何能平息得了这些人的怒火?   这些学子乐得看热闹,也没太在意陈夫子用来诈人的手段。   他们能想得通的,祝英台这个备受宠爱、底气十足的世家小姐自然也能想通。   只是……她紧张地望向梅文轩——不知道邱玉婵刚刚的那番坦白,到底有没有起到正面的效果。   梅文轩勉为其难地冲她点了个头,祝英台这才彻底定下心来。   “哦?”他们进行眼神交流的时候,邱玉婵就在那里快乐地演了起来,“外头竟然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哪个女子会有这样的胆量,竟然敢女扮男装混进书院?我倒要去看个热闹。”   这话听着不讨人喜欢,却意外符合这些人的心境,他们自然地略过容貌更加秀丽的邱玉婵,暗戳戳地把自己的目光投到了祝英台的身上。   她昂首挺胸,“走啊!一起去看看!”   “校舍里怎么会出现女子用的月事带?陈夫子是怎么想的,真的怀疑这批学子里面有女子存在?不行,我也跟你们一起去看看。”转眼之间,他便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   把不明情况、忧心书院名声会受到连累的样子扮演得惟妙惟肖。   邱玉婵暗暗给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梅文轩先是不为所动。   待那些学子兴奋地转身充当起领头人的角色来时,他才不爽地搓起了邱玉婵的儒巾。   要不是刚刚知悉了邱玉婵的女子身份,他是更想敲她一个脑瓜崩的。   就这,邱玉婵还要不开心呢,“师兄!我头顶上的发髻都要被你揉散了!”   他们紧跟前方学子的步伐,可是三人刚刚踏出医舍,就看见了不知何时来到医舍门口的马文才。   “文才兄……”   因为邱玉婵方才的“得寸进尺”,这会儿梅文轩还锲而不舍地想要好好地招呼一下她头顶上的发髻呢。   落在不知前因后果的人的眼中,二人打打闹闹的样子看着十分的亲密且……碍眼。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4 23:54:34~2022-06-15 23:28: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en~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3章   “玉蟾。”   别看这个叫法如此亲密, 实际上,马文才只有在不开心和在跟别人较劲儿的时候,才会这样叫她。   因为寻常时候, 他根本就不好意思总是这么称呼她。   邱玉婵下意识就想要走到他的身边去, 却被梅文轩揪着后脖颈给揪回来了。   “师兄!”邱玉婵难以置信,“我又不是小红!你怎么能这么拽我!”   梅文轩被这个糟心倒霉玩意儿气得直磨牙, 刚刚事发突然,他没工夫思考更多。   现在马文才一出现, 他就反应过来了。   这两个家伙,女扮男装混进书院里上学也就算了, 竟然还跟其他异性学子同住一屋?   当初他不是给了她们事后同他协调的权利了吗?这两个人, 竟然一个也没有找上门!   而且祝英台和梁山伯、邱玉婵和马文才,那是亲密到今天她们俩一起来到医舍, 他还要疑惑感叹一句,怎么不见梁山伯和马文才的程度。   这叫什么事儿啊!   之前他不知道便也罢了,既然他现在知道了——现在是没法在大庭广众之下教训这两个糟心玩意儿,但是事情解决之前, 她们俩休想再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和任意一个异性学子有更加亲密的接触!   邱玉婵一对上梅文轩的眼神,就知道眼下他到底是在顾虑些什么了。奈何在这件事情上, 她还真有些心虚。   其实当初她还真有办法跟祝英台住进同一间寝室,是她太过抗拒、同时也不爽当时祝英台在人前坑了她一把, 这才转头……咳咳, 占了文才兄的便宜。   从前大家都不知道也就算了, 现在多了一个知情者, 邱玉婵心虚地垂下眼帘, 不敢再在这关键的当头去挑战梅文轩的耐心。   她朝马文才比划了一个手势, 示意大家一会儿在演武场汇合。   然后, 梅文轩就面无表情地把人给提溜走了。   祝英台是一个很不会看人眼色的人,此刻却莫名地觉得场上的氛围有些窒息,她紧紧地跟在邱玉婵和梅文轩的身后,也一块儿跟着走了。   曹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凑了上来,“奇了怪了,这祝家的那位小公子,什么时候也成了邱公子的跟屁虫了?他不是一向跟那个寒门出身的梁山伯交好吗?”   刚刚邱玉婵冲他比划手势的时候,马文才脸上尚还留有一丝体贴的笑意。   现在邱玉婵被梅文轩拎着走远了,他脸上的笑容就好像是一个精美的面具一般,被他毫不留情地卸了下来,“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别忘了,他们两个的关系,其实完全可以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了。”   闻言,曹率疑惑地挠了挠头。两个男人之间的关系,也可以用“青梅竹马”来形容吗?   “我让你打听的消息?”马文才又道。   曹率赶忙回答道,“小的已经派人到会稽去打听了,明面上的消息,三天之内,必能送回杭州。”   曹率简直不明白,主子和邱公子的关系那么好,他为什么还要让他派人到会稽去打听邱公子一家的讯息?   还要祝英台祝公子,这个跟他们家公子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去的人。   这些事情,不能直接询问邱公子吗?   什么邱公子一家几口、家中除了他还有无其他男丁、家风如何、家乡风气如何等等,这些消息打听来,到底作何用途啊?   曹率很好奇,可是曹率他不敢问呐。   这些天来,他们家公子的心情是肉眼可见的不太好。   明明端午的时候,他们公子还特意留在了书院,陪邱公子一块儿过节。   当时他被他们家公子遣回去给老爷递信儿去了,所以根本就不知道他们二人在书院里发生了什么。   明明之前两个人处得比亲兄弟还亲,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有时候他都这些怀疑他们家公子和邱公子之间,是不是……咳咳,是不是有些不清白?   可是自打他这次端午回来以后吧,起初见到他们家的公子的时候,脸上还是笑容居多的。还是那种突如其来的、曹率根本就找不到笑点的自发的笑意,看得曹率胆战心惊,生怕他们俩公子这是搭错了哪根弦。   可是时间越往后,他们公子脸上的笑容,就变得越来越少。   时不时还要陷入沉默或沉思,每次再开口或者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曹率都会感觉,他们家公子的心情比原来还要更差!差了一大截!   本来吧,只要有邱公子在,他们家公子就是再不开心,一般也不会持续到他的面前。   反正曹率看见的,他们家公子只有被邱公子哄得眉开眼笑、调戏得面红心跳的份儿。   可是最近,公子跟他相处的时间却多了起来。   曹率的心里,是很有些自知之明的,他就是一个办事儿的。公子跟他待在一块,跟一个人相处也没太大差别。   虽然公子大部分的时间就还是属于邱公子的,但比起之前两个人的形影不离,现在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莫名就是会让旁观者觉得生疏了不少。   连他这个旁观者都这么觉得了,以他们家公子的敏感程度,处于其间,只怕会更加受不了。   果不其然,前两日,他们家公子突然就发话,让他调查起有关于邱公子的各类消息来。   曹率自是领命去了。   可是今天傍晚的时候,他们家公子又让他派人上祝家庄去打听,他们家的九公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曹率心里打了个突,他们家公子,怎么突然对祝家的小公子感起兴趣来了?   然后齐文斌在校舍里找到一条女人用的月事带的事情就传开了,曹率是书童,有自己的活动区域,他只会比马文才更晚收到这个消息。   不过他多会来事儿的一个人啊?   信息面一全,他就明白他们家公子让他调查祝家小公子的目的所在了。   他们家公子这是在怀疑,祝公子他/她是个女人?   那知道祝公子是不是女人以后呢?   曹率原以为他们家公子这是在想帮邱公子报仇,毕竟谁都知道,邱公子和祝公子之间,是有旧怨的。   可是刚刚——刚刚他们家听了陈夫子说的要集合的消息以后,第一时间就出来找邱公子来了。   只是他们谁也没想到,他们确实在医舍找到了邱公子。可是邱公子却是在和梅先生打打闹闹、举止亲密。   刚刚被大部分学子挂在嘴上讨论的祝公子,他竟然也在这里!   曹率的心突然就“咯噔”了一下,已知邱公子和祝公子从小一起长大,如果祝公子真的是女孩子,邱公子怎么可能不知情呢?   邱公子那么照顾女孩子,如果祝公子真的是个女人,他怎么可能总是跟她针锋相对呢?是不赞成她女扮男装进书院?还是青梅竹马、关系自是和其他人不一般?   至于邱公子有没有可能也是一个女子呢?曹率简直是连想都没想过,怎么可能嘛?   他现在只是在担心,万一到时候消息传回来了,祝公子他当真是位女子——且大概率同邱公子的关系不一般。那他们家公子,到时候该不会、该不会情绪失控吧?   曹率脑子里思绪万千,可是消息没传回来,谁也不知道之后会是什么情况。   反倒是现在,有一件更加要紧的事情——全体学子到演武场上集合,弄清楚齐文斌手上那条月事带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曹率一路把他们家公子送到了演武场,他们去的时候,梅文轩和邱玉婵等人也就刚刚到那儿。   只见书院大部分的学子,都已经在演武场上集合完毕。   他们自觉地排好队列,可能是因为陈夫子在的缘故,明明想要看热闹的渴望都要从眼里溢出来了,面上,却一个赛一个的正经严肃。   被叫来的陈夫子游走在队列之外,细细地打量过队伍里的每一个人。   凡是面上敷了脂粉的、身形瘦小的、长相阴柔的,总是会受到他的格外关照。   虽说是没有上手吧,可是他那眼神,简直就是□□|裸的“想要把人扒光验证一下”的意思。   被他重点关照的学子,只觉得自己身上的汗毛都要被他看得倒竖起来了。   可是他只看看不动手,他们也不能说他些什么,只好憋着一口气强忍着。   偏偏这个时候吧,捡到月事带的齐文斌却满脸嘚瑟地游离在外。莫名的,场上的这些人就看他有些不顺眼了起来。   书院里要是真的混进了女子,那便罢了。   要是这件事情只是一个乌龙,那一路引导着把事情闹大的齐文斌——他们必要叫他好看!   谁让最招人怀疑的祝英台眼下还不在这里,他又偏偏要站在队列前面给自己拉仇恨呢?   就在他们这样迁怒着的时候,人群里,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来了来了,祝英台他来了!”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会聚集到了后来的几个学子和祝英台、邱玉婵、梅文轩的身上。   其中,祝英台更是被大家的怀疑的眼神重点地照顾着。   别说是这些学子们了,就连陈夫子,也觉得不看不知道、一看这祝英台还真是像个女孩子啊!   他板着脸,“你们来了,认认台上的东西吧,看看有没有认识的。如果这东西是你们中的任何一个的,我劝你们还是趁早交代了吧!说不定,还能争取书院的宽大处理!”   作者有话说:   婵婵子和文才兄的关系到了不进则退的点,然后醉酒以后的事情一冲击,婵婵子因为要隐瞒身份不能进,在文才兄眼里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退缩,所以他们俩的关系才会变得有些别扭。   这一次的事件,本来应该是他们俩感情质变的催化剂,不过掉不了马,催化就不会成功。   端看文才兄后续会不会黑化了~   感谢在2022-06-15 23:28:20~2022-06-16 22:21: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时光琉璃镜 46瓶;墨泽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4章   陈夫子面向的明明是所有人的, 可目光对准的却明显是祝英台。   祝英台的面色并不好看,陈夫子的举动只能说明两个问题:一、这件事情可能是冲着她来的;二、她平时留下的破绽太多,所以遇到了相关事件, 她就会成为第一个被怀疑的人。   无论是哪个可能, 祝英台都注定开心不起来。   可是她难看的面色好像令陈夫子更加笃定了什么,眼看他就上前向祝英台发难了, 邱玉婵率先走出人堆。   刚刚她和梅文轩站在人群最后的位置上,陈夫子又一心盯着祝英台, 倒是把他们忽略了过去。   这会儿邱玉婵主动站出来,来到所谓的台前, 观察齐文斌捡到的月事带是怎么样子, 陈夫子终于注意到了自己最为看重的学生之一。   “邱玉婵,你也来了啊。”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好转了许多, “那就是齐文斌在书院里捡到的东西,你看看,这事儿要是跟你没关系的话,你就赶紧归队。”   语气虽然带着点严肃和生气, 但是却没有半分怀疑的意思。   身后,祝英台不甘心地撇了撇嘴。   陈夫子既然已经发了话, 那邱玉婵就没有不看台上东西的道理。   她光明正大地往齐文斌捡来的东西上觑去一眼,只一眼, 邱玉婵就可以确认, 这条月事带, 绝不会是她和祝英台中的任何一个的。   这年头的月事带大体上分为两种, 一种可循环使用的, 每次更换下来, 女子都要将其洗净晾干, 留作下次使用。   一种一次性的,用完就丢。   后者成本高,非家底丰厚的人家不会使用。   邱玉婵和祝英台会用的月事带,自然是这一种。而且不仅是大体的分类,就连缝制的布料,用的必然也是最好的一种。   台子上的这条月事带,确实是一次性的制作,可是那布料,却是肉眼可见的粗糙。   邱玉婵勾起嘴角,“虽然我不认识台上的这玩意儿是什么,但是它的用料好像不是很好,它的主人——兴许出自寒门?”   眼里却染上冰寒,不是她和祝英台的东西,却正好出现在校舍的范围内?而且捡到它的人恰好就是齐文斌,还在短时间内把事情闹得这么大?   邱玉婵这番话一出,大家才又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那条月事带上。   这东西到底是女儿家的私密物品,齐文斌说它好像是条月事带,并且得到了书院里的一名女性杂役的支持以后,他们就再没多看过这东西一眼。   尤其是性格古板的陈夫子,就差没全程闭着眼睛,让学子们自个儿去认领这东西了。   如此一来,自然注意不到布料的好坏。   现在有邱玉婵认真观察并的出结论了,他们才恍然注意到,这条……这东西的用料是真的不怎么样。   之前他们还在怀疑祝英台,等着看好戏。   可是现在仔细一想,祝英台用的帕子,怕是都要比台上的这个东西的用料讲究些。   邱玉婵的姿态落落大方,又提出了众人没有注意到的疑点,陈夫子的面色顿时好看了许多,也敢伸头去观察这条月事带的用料了。   他先是看一眼遮一下、遮一下再看一眼,然后才骤然惊呼道,“好像当真是如此!”   不过是邱玉婵两句话的功夫,场上的形势顿时就有了要逆转的趋势,齐文斌焉能不急?   他面上赔着笑脸,嘴上的话却恍若意有所指,“我在校舍里捡到一条月事带的事情,不说传遍了整个书院,刚刚去找玉蟾兄来的人,应该也会跟玉蟾兄解释一二吧?   怎么玉蟾兄到了这儿,却一副一点儿都不了解台上的东西是什么的样子?”他把疑惑的语气渲染得非常夸张,就差明说邱玉婵心里有鬼、装不知道装得过了头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邱玉婵却是姿态从容,一点儿都不为齐文斌的质疑所动,“从小到大,我还没见过……长什么样儿呢。虽然心有猜测,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同样也是出于尊重姑娘家名声的目的,我强调一句怎么了?   倒是齐文斌你?够见多识广的啊?   你说这东西,怎么就这么巧,又是被你给捡到,又是被你给认出来了呢?可别到头来我们折腾了一大通,可最后的结果却是——贼喊捉贼吧?”   “邱玉婵,你什么意思!”   人就是这样双标,齐文斌他自己可以污蔑别人,却受不了别人对他的一声质疑。   “没什么意思啊,”邱玉婵又怎么会被这种人吓退呢?她紧接着就问,“只是现在咱们全书院的学子都在这里了,我看场上也没有人有要喷下这个东西的意思。   一会儿不是就要去澡堂验明正身了吗?不如齐兄你身先士卒,第一个上啰。”   去澡堂验明正身,本来就是陈夫子用来诈他们的话。   就算真的要这么做,一个个来是怎么回事儿,让全书院的人一起帮同窗验身吗?   大家一起看完你的,再来看我的?   简直胡闹!   而且第一个脱衣服的人,还是在这样被人点名点上去的情况下,一会儿要遭至多少的调侃和嘲笑?   齐文斌光是幻想了一下那样的场景,就忍不住要攥紧拳头来了。   他这个人,愿意放下脸面的同时,又极度的自卑。别人稍稍一针对他,他就自觉自己是地里的烂泥巴,生下来就要被别人践踏。   不甘的同时,又会极度地愤恨。   此刻他双眼通红、紧紧地盯着邱玉婵却不敢冲上去的样子,还真有几分悲愤的味道。   可惜方才是他先撩者贱,后来又被人不卑不亢地怼了回来。   在场没有几个人会觉得他是含冤受屈、值得同情的,反而大部分人都觉得他的态度有些怪怪的,这馊主意不是他先提出来的吗?怎么眼下自己却一副承受不起的样子?   他不会真觉得那东西是他捡到的,他就可以摆脱嫌疑了吧?怎么了,还真就贼喊捉贼灯下黑了呗!   他随便搞来一条月事带,他们就得陪着他兴师动众地折腾?还要上澡堂脱衣服?他却什么事儿也不用干,只需要在一旁看他们的笑话?   这是在找女扮男装混进书院里的学子来的吗?这是找他们的茬来的吧?   更别说人群里还有邱玉婵的忠实拥趸——卢鸿远这个搅事精了。   只见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在人堆里阴阳怪气道,“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人觉得自己捡到了那个什么,就可以不用脱衣服验身了吧?   我说齐文斌,该不会你才是那个女扮男装混进书院里的女人吧?瞧你对女人用的东西那副如数家珍的样子,还怂恿夫子让大家一块儿进澡堂脱衣服呢。   啧啧啧,齐姑娘你这未免也太不矜持了。”   早有看齐文斌一路跳上跳下不顺眼的学子们,登时一起笑出了声来。   齐文斌是又气又恨、又不知道火是怎么烧到自个儿头上的,他无能狂怒,“你!你们!”   卢鸿远嗲着嗓子重复他的话,“你~你们~”   一众学子顿时笑得更加厉害了。   陈夫子倒是没笑,但他宁可错杀四十、不肯放过一个地把怀疑的目光投射到了齐文斌的身上。   说起来,齐文斌这小子,好像正是出身于寒门呐?   光从那玩意儿的质量来看,它的确更像是这小子自用的东西,而非是祝英台的。   眼看这件事情就要被邱玉婵两句话的功夫搅和成一场闹剧,梅文轩深感,说不定事前这家伙带着祝英台来找他自曝,可能还真是出自于真心?   不过他可不能让这件事情真的作为一场闹剧而结束,不然钻空子的人下一回再出手,场面可能就会被他闹得更大且更加不可收拾了。   是以梅文轩主动从人群中走出,“好了,虽然我是愿意相信大家的清白的,可是校舍里既然出现了这等女子的秘密用品,那为了书院的声誉,同样也是为了书院全体学子的名声,我建议,大家还是来我这里验证一下的好。”   “文轩!”正如邱玉婵一般,后来的梅文轩主动站出来之前,陈夫子根本就注意不到他。   可是他一见到他,就想起了他的本事,“你在这里就太好了!”   人群中还有少许不明所以的学子,苦着脸嚷嚷道,“不会真要脱衣服吧?”   “脱什么衣服?简直是有辱斯文!”刚刚还用这话诈人的陈夫子一脸正直道,“你们这是不知道医者的本事!文轩只要一探你们的脉象,自然就可以知道你们是男是女!”   “真的假的?”   “这么神奇?”   “这事儿好像是真的,我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管他呢,只要别让我在大庭广众之下脱衣服就成。”   人群里传来了这样的窃窃私语,刚刚还一脸屈辱的齐文斌亮起了双眼。   他大踏步地走到了梅文轩的面前,“师兄!我愿意做第一个查验真假的人!”   语毕,不等齐文斌应声,他就转头朝邱玉婵和祝英台叫嚣道,“我敢让梅师兄检查我的脉象,你们敢吗?”   他还得意洋洋地一个一个地点名过去,“邱玉婵?祝英台?”简直是在把自己的质疑摆放到了明面上。   他要是只点了祝英台的名,大家伙说不定还会顺着他的话,想起自己刚刚对祝英台的怀疑。可是他却连邱玉婵的名一块儿点了,还把她的名字放下了第一个。   大家不会去质疑邱玉婵,眼下自然就会怀疑起他的心胸来。   ——就没见过这么小肚鸡肠的人,自个儿说话不好听,被人家怼回来了,有本事你倒是怼回去啊?   结果自个儿被呛得没了声不说,转头还借着梅师兄的名义狐假虎威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6 22:21:08~2022-06-17 23:55: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腓腓 3瓶;墨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5章   齐文斌这幅模样, 典型的小人得志便猖狂。   要不是因为这次风波,他能有资格对上邱玉婵?   不过率先检查罢了,也值得他如此威风?难道在站的其他学子, 在他眼中都不算男人了不成?   众人心里不满, 但是齐文斌挑衅的也不是他们,他们无端端地在这个时候开口说话, 看起来好像有些奇怪?   只是可惜了邱玉婵,还要降低自身格调, 去跟这种人对线。   就在他们心里如此不是滋味儿的时候,刚刚得到齐文斌的配合和表忠心的梅文轩, 语气淡漠道, “她们两个不用。”   “什、什么?”齐文斌得意的表情顿时僵在了脸上。   谁都知道,在这个流言蜚语迎面而来的当口, 当然是在梅文轩手下把个脉、证实一下自己的清白最要紧。   就算这二人非为男儿身,想辙收买了梅师兄,那一起在人前装个样子不好吗?怎么会连脉都不用把?   是以能让梅文轩这样纵容的,他的计划一定是出了什么他意想不到的纰漏。   果然, 梅文轩紧接着就说了,“不止是她们两个, 还有卢鸿远、周卜易、梁山伯……”他竟然一个一个地点出了之前就已经在医舍中就医过的学子们,“你们之前都在我的手上医治过, 且站到一边去等着结果出来吧。”   “梅师兄!”齐文斌面色苍白且不甘地拦人, “师兄, 这么多人在医舍就诊过, 您当真可以一个不漏地记清楚吗?会不会一不小心, 就记混了谁呢?”说着, 齐文斌便意有所指地看向祝英台。   祝英台今日从傍晚开始, 就一直都在担惊受怕。这会儿还要被罪魁祸首齐文斌用这种眼神看待,她只差一点就要当场爆发。   却被邱玉婵给拦下了,齐文斌这家伙没皮没脸的,他要真的豁出去用什么话术引她们上钩,他固然是失了面子,可是她们却是会有大麻烦的。   梅文轩配合地在这个时候开口说道,“不过是十一个病人而已,我还不至于连这点人都记不清楚。你要是不相信的话,尽管到医舍里去,取出我的脉案来翻翻。”   “学生,”齐文斌不甘心道,“学生不敢。”   争取一句就已经用尽了他的勇气了,何况是如此直白地质疑师兄、对上有权有势的同窗?   祝英台她、他竟然不是一个女人!   这个“真相”几乎带走了他所有的底气,如果不是心底里总想着,就算搞不定邱玉婵,他能把祝英台揪出来,最后这火必然烧不到他的身上,方才他也不敢那么放肆。   现在可倒好,祝英台她、他怎么会真的是一个男人呢?   世上哪有这么娘么唧唧的男人?   可是齐文斌转念又想到了她的成绩,尤其是她的武学课成绩——门门都比他优秀!   这样一想,好像又不是不能接受了。他总不能连个女人都比不过吧?   他在心底里接受了这个事实,于是明面上他就又“能屈能伸”地缩了回去。齐文斌配合地在梅文轩的手底下把完脉以后,竟然转头就舔起了祝英台?   “不好意思了,玉蟾兄、英台兄,方才我真的不是故意针对你们的。你们不知道,这条月事带,其实是我在英台兄的寝室附近捡到的——”齐文斌尚且还有最后一分不甘心地去观察二人的面色。   祝英台早有准备,邱玉婵临危不乱,竟是一个都没有露出端倪来。   邱玉婵甚至还催促他道,“怎么不说了?你继续说啊。”   “哦哦,”齐文斌面色难看地胡扯道,“英台兄生得文弱,我又正好在他的寝室附近捡到了这个东西,所以心里才会一时想左。玉……”他在邱玉婵似笑非笑的表情中改变称呼,“邱公子你和祝公子又是世交,我这不就……总之,是我给两位添麻烦了。   在下在这里,给两位道歉了。”说着,他深深地鞠下一躬。   “无所谓,反正你麻烦的又不是我。”邱玉婵可没有在形势的逼迫下帮祝英台解决一次麻烦、之后就要跟她冰释前嫌的意思。   她把空间留给这两个人,然后转头往马文才的方向看去。   他还排在长长的队伍里边,因为梅师兄把脉的速度很快,所以队伍一直都在移动。   他身后跟着孔书易——最是不会让场面冷落下来的人。   邱玉婵转头看向他们的时候,两个人不知道在交流些什么。只见马文才偶尔应上一句满脸热情的孔书易,也不知道是他的回答正中他的心坎,还是这家伙真有那个什么场面热情症,总而言之,孔书易脸上热情的笑容就没消下来过。   反倒是马文才,面上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社交模式笑;跟人交谈的同时,还不忘跟着队伍前进。   邱玉婵心里突然有种说不上来的惆怅,这几日,二人之间僵持的氛围,她也是看在眼里的。   可是她第一次有了一种无处下手的感觉,因为这件事情的主犯是她。   动力虽然可以用喝醉酒敷衍过去吧,但是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邱玉婵仔细地品味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发现自己对文才兄的心思,好像当真没有那么清白。   这要是寻常时候,她就揭晓身份,主动找人问个清楚了。   现在现在,她不仅是邱玉婵个人,还是万松书院的学子、上虞邱家的女儿。   她若是主动揭晓身份,不管文才兄是答应是拒绝,之后他们又该如何相处呢?   还是先度过眼前的难关再说吧,她得好好思考清楚,文才兄对于她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邱玉婵将视线转回到祝英台和齐文斌身上,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移开视线的下一秒,那边,正和孔书易交流得火热、或者说是孔书易单方面交流得火热的马文才,就故作不经意一般,往她所在的方向扫来一眼。   只见祝英台还在跟齐文斌交流,而邱玉婵,正专心致志地站在一旁,为她掠阵。   马文才其实并未全然相信祝英台的身份,他相信书院里心里有数的人应该不少。   毕竟他光是几次接触,就觉得祝英台身上的破绽多多。偏偏这一次为他们验明身份的人,又是跟邱玉婵交好的梅师兄。   绝大多数人都不觉得梅师兄会为了私情,将书院置于万劫不复之地。但除了那些目光短浅的寒门子弟——这里特指想出这个损招的齐文斌,其实出身世家的学子们心里都有数。   就算他们书院真有女子混入其中,梅师兄可能会在这种可以转圜的情况下当众将人拆穿?   按下这茬,事后再进行劝退,这才是保全书院名声和世家颜面的最佳做法。   也就是齐文斌了,想害人也不是这么个害法,既不选择私下举报、还要把事情闹大到正好在书院的控制范围之内。   别人不会觉得他有功劳,只有觉得他没眼色;他真正想坑害的人也不会因此而跌落谷底,只有他,赔了夫人又折兵。   既然怀疑祝英台,还想出了这样的法子逼他在人前验明身份,怎么就不知道要多下一点儿本钱呢?   富可敌国的祝家女郎,焉会用那种他不知从哪儿弄来的腌臜货色?   随便想想,就是大把的问题和破绽。   不过这件事情最后会弄走祝英台,还是会反坑回齐文斌,马文才也不关心就是了。   他就是看不清邱玉婵的态度。   其实细想一下,邱玉婵对祝英台已经足够纵容了。   虽然她一直都表现出很讨厌、也很烦她的样子,但回想一下,就比如说当初她真正反感的卢鸿远。那下场,不比得罪过她无数次的祝英台惨一百倍?   还有祝英台,她不是和那个庶民梁山伯交好吗?怎么一有问题,她就派人来寻邱玉婵?   难道这就是青梅竹马之间的情谊?   马文才望向祝英台的目光,变得愈发不善起来。   孔书易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却误会了他的意思,“你这是在看玉蟾兄?你们俩的关系未免也太好了点,这真是一刻也离不得了啊。”   马文才勾了勾嘴角,对他的后半句话不可置否。   然后孔书易就开始不做人了,“只是方才我怎么见玉蟾兄他是和祝英台一起过来的?啧啧啧,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平时虽然针锋相对得厉害,但是遇到事情了,就能看出感情来了啊。”   反观邱玉婵和马文才呢?   平日里感情倒是好了,可是一旦出了什么变故,二人的关系就开始尴尬。   现在有了事情,她也会优先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考虑。   马文才眸色渐深,之前他不敢往前更进一步,是怕邱玉婵接受不了,反而会让他们之间的关系退步。   反正现在距离结业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就让温水慢慢煮沸好了。   可是诱惑真正摆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按捺不住。   他预感邱玉婵醒来以后可能接受不了,但那些事情怎么说都是她先主动的。   就是不能接受,她也应该想辙让他原谅;而他,自然不会真的怪她。   如此一来,结果自然就是皆大欢喜。   谁知道她的确是第一时间道了歉了,最后他也表明自己愿意原谅了。   可是她却将这件事情放在了心上,甚至因此影响到了他们日常的相处。   为什么?她不是说自己是男女通吃的吗?   是他不符合她的选择标准?还是她不曾对他心动,只是一心把他当做挚友相处?   如果是这样,那她就不该越界。   既然已经越了界了,那就别一心只想着后退了,留在这里不好吗?   作者有话说:   这个周末有点事,我努力努力,看看明天能不能给大家加个更~感谢在2022-06-17 23:55:50~2022-06-18 23:57: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昼夜不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腓腓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6章   邱玉婵再转头回去的时候, 刚刚还一脸怒容的祝英台已经被齐文斌说得有些软化了。   虽然她的行事思维自有自的一番逻辑,但实际上,她是一个特别容易被“弱者”说动的、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邱玉婵自看到齐文斌开始跟她们装可怜的那一套起, 就直接放弃了要在祝英台面前跟他继续纠缠下去的想法。   别看她刚刚才帮了祝英台的忙, 也别看至少明面上,齐文斌这次出手一看就是奔着祝英台来的, 但凡她再在装可怜的齐文斌面前多说两句,指不定一会儿祝英台还要反过来“教育”她, 教育她不应该那样“咄咄逼人”。   这种事情她可是亲身经历过的,彼时她和祝英台、祝英亭三人, 因为祝邱两家的关系刚刚才修复好, 为了在人前以示友好,他们不得不在一起“友好”地相处了几日。   可不过才上了一次街, 他们就险些要再面临一次关系破裂的局面。   事情是这样的,他们三个人走在街上,一个不长眼的小贼抢了祝英台的荷包就跑。   爱护妹妹的祝英亭第一次时间将人截下,邱玉婵紧接着就把将人送官法办。   那贼人垂死挣扎, 当场给自己编造了一段可怜的经历和一个凄惨的家庭。   故事编得倒是可圈可点,怀里还揣了一个拨浪鼓, 做为道具来增加可信度。   可惜他偏偏遇上了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祝英亭和心硬如铁的邱玉婵,二人都准备要将他提去见官了, 祝英台却真情实感地怜悯上了这个手脚俱全、五大三粗的抢劫犯。   她不仅不准备把人送去见官, 还想摘下她哥的荷包, 一起送给人家。   祝英亭怜她年幼不知事, 还花了点时间, 将那贼人的手段和伎俩一点一点地掰开了、揉碎了地分析给她听。   邱玉婵才懒得跟祝英台分析这些, 她借机折磨那个贼人去了。最后那个贼人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她们承认, 刚刚那番话里,除了有个女儿是真的以外,其余的内容全都是他编造的。   也不知道那贼人说的话里,到底是有哪里触动到祝英台了,还是她就想跟她做对,总之祝英台最后非但没有恍然大悟、亲自把人送去官府、以儆那人欺骗自己的罪过,反而还道德绑架起了祝英亭和邱玉婵。   什么“反正我们家那么有钱,那人不过为了生存所迫、一时犯错罢了,我们为什么要对他那么残忍?”什么“是人就都会犯错,我们应该给他一个改正的机会。”什么“送他去见官,跟送羊入虎口究竟有什么分别?”诸如此类的令人火大的话。   要是在场的只有祝英亭一个人,他说不定会屈服在妹妹的歪缠之下。   可谁让一旁还有一个刚刚被祝英台内涵了的邱玉婵呢?   他们两家,一个官、一个商,刚刚祝英台那话不就意指邱玉婵她会命人恶意报复吗?   ——嘿,还真让她说对了。   祝英亭不是两难吗?   不是既不肯放人,又不肯送人去见官吗?   邱玉婵当场解下祝英台方才不敢解的、她身上挂着的荷包,取出一锭银子麻烦别人去报官。   “你!”祝英台当场就想拉开她哥,把那贼人放走。   邱玉婵正好有了正当理由,直接打断了那个意欲逃走的贼人的腿。   这可不能怪她,这不是“追捕”途中“一时失手”吗?谁让那个家伙犯了律法,还妄想自己能逃走呢?   最终,那个贼人断着一条腿、哭天抢地地跟着那些衙役们走了。   邱玉婵想起祝英台方才意有所指的话,还特意招呼那些衙役,“这可能是个惯犯了,你们记得提醒知县大人要好好查查,看看他以前还干过什么坏事儿没有?有的话,记得数罪并罚。”   ——当场把祝英台气得一个倒仰!   左右为难的祝英亭,最终也落得个左右不是人的下场。   唯有邱玉婵一个赢家,哼着小曲儿就蹦蹦跳跳地自个儿玩去了,懒得跟这些笨蛋多做交流。   经此一事,他们三个人这才算是彻底回不到“过去”了。   只是多年过去,祝英台还真是一点儿也没有变啊!   邱玉婵更加坚定了事情一经解决、就继续跟她保持距离的决心!   祝英台自然也看出了邱玉婵的疏远,她心头有火、又顾忌到她刚刚帮了自己一把,只好跺脚转身,眼不见为净。   齐文斌看着她满身的小女儿姿态,只觉得牙疼不已。   这个祝英台还真是投错了胎,瞧瞧刚刚那一跺脚——啧啧啧,这也太适合去当女人了。   要不是事情尚未结束,他真的很想开口好好地嘲讽她一番。   邱玉婵眼角余光收回自己对齐文斌的打量,她本来基本已经可以确定,这件事情是有心人在背后算计。   可是她和祝英台都被梅文轩证明为男儿身,除去方才在看台上的那会儿,他好像不太能接受现实以外,齐文斌之后竟然就像个没事儿人似的。   可别告诉她,他整这么大一出,真的就只是为了验证一下,她和祝英台究竟是男是女啊。   除非他是个缺心眼,正义感强到连母校的名声都不顾了。可是这种人,又怎么会想出用月事带来诈人这么阴险又猥琐的招数来呢?   他们在这里寒暄、交流、思考的功夫,那边,梅文轩也终于完成了对全书院学子的检查。除了邱玉婵和祝英台之外,书院里自是没有别的女子的。   “怎么会这样呢?那这个东西究竟是从哪儿来的?又是怎么出现在学子们的校舍范围内的呢?”陈夫子百思不得其解。   梅文轩沉吟了一下,附耳过去说道,“夫子,这会不会又是一场针对寒门学子的游戏?”   万松书院之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士族子弟看不起寒门、打压欺辱他们的情况,其实在任何一个书院都很常见。   可是万松书院却是极度反对这种以家世论尊卑的观念和行为的。   结业以后,你要怎么生活,万松书院管不着。但是在书院里,胆敢欺辱同窗者,一律按院规处置。   早些年,情况其实一直都还挺好的,因为万松书院的院规明晰,招人的标准也统一都是成绩。   直到朝廷派人入驻万松书院,凭借着推荐信入学的世家子弟逐渐增加。彼时梅家人和朝廷派来的陈夫子还没有磨合得很好,给了那些人以一种自己可以站队钻空子的错觉。   于是一大帮世家子弟闲极无聊聚在一起,针对寒门学子玩了一场颇为侮辱人的游戏。   常言道,士可杀不可辱!   那些寒门子弟人虽穷,然志却不短。   被羞辱针对的那名寒门学子,竟然有要以死明志的想法。不,不仅仅是想法,其实已经体现在了行动上,只是梅文轩医术高明,最后险险地将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这种事情,很快激发了其他寒门学子的斗志,他们集合起来,想要为自己的同窗讨回公道。   事情闹得很大,然而那些世家子弟却不知悔改。   彼时梅宜年震怒,查明真相以后,一力主张要将这些世家子弟逐出书院。   那些世家子弟心有不甘,竟妄图将陈夫子拉至他们的阵营。   他们没想到的是,陈夫子这些人虽然古板得厉害,但也正是因为他古板得厉害,这些涉及到原则的问题,他只会比梅宜年更加震怒。   他非但全力支持梅宜年的主张,还当着这些世家子弟的面阐明,他一定会将他们戕害同窗的行为如实地上报给朝廷、上报给圣上!   最终,参与了那场“游戏”的世家子弟灰溜溜地离开了万松书院。之后等待他们的,还有家族的惩罚或放弃。   那些世家也知道梅宜年是个硬柿子了,再送门下子弟入书院的时候,少不得要多跟他们交代几句。   所以卢鸿远这样的,在如今都已经算得上万松书院经年难得一见的奇葩了。   这就是今年来的奇奇怪怪的学子有点多,导致他在万松书院的形象,一直都是一个搞笑役来着。   经历过那件事情以后,陈夫子才慢慢和梅家的姑娘小子们磨合成功。   不过这件事情在他心目中的负面影响始终存在,陈夫子只是听到梅文轩提了一个这样的可能性,他凶悍的、向上翘起的眉毛就要被他苦大仇深地拧成了一个倒八字。   “有可能……”陈夫子喃喃。   而且他是越思考,就越觉得有可能。   当初世家子弟羞辱寒门学子的“游戏”的开端,不也是那群肆意妄为的家伙,刻意指使了一个想要攀附上他们的寒门学子,率先开始挑起事端的吗?   ——齐文斌在书院里的行径,那可是明显到他都能耳闻一二的。为了攀权附贵,他简直无所不用其极,简直比当年那个犯了错的学子还要夸张!   再有虽然最开始的矛头指向祝英台、但是证据却直指家境不好的寒门学子的低端布料;齐文斌提出的看似热心,但是却让他召集所有学子到大澡堂脱衣服的提议;邱玉婵不过反击一二,将他一起拖入这趟浑水,他就面色大变的情景……陈夫子是越想越觉得齐文斌他不对劲儿!   眼看陈夫子的思路成功带歪,梅文轩在心里默默跟他说了声抱歉。   陈夫子其人虽然不乏原则,但是实在是太过古板了一些。   幼时梅仪婷不过想帮父兄分担一些事务,就要被他板着一张老脸教训——这也是一开始,他们不管怎么磨合,都磨合不了的原因之一。   后来陈夫子被那些世家子弟伤透了心,又成功地认识到了梅仪婷的能力,这才对女子少了一些固有的偏见。   不过也就是仅此而已了,要让他知道邱玉婵和祝英台其实是女扮男装来书院上的课,他非得立刻把人逐回家不可。   她们来到书院以后,恪守书院的规则。其中祝英台的行事虽然出格了一些,但也没犯到书院的底线,邱玉婵更是帮他们干了不少实事。   仅仅只是因为性别缘故,就让她们声名狼藉地被赶出书院,梅文轩承认,自己确实是有些不忍心。   具体的事情,他可以之后再问;具体的解决方法,他也可以稍后再谈,比如说让她们两个找借口自行归家什么的。   所以现在,只能委屈一下陈夫子,暂时隐瞒他这个真相了。   梅文轩难得在已经友好相处多年的今天,还帮着外人隐瞒了陈夫子一把,是以今日他的态度格外的友好。   “一会儿我把东西带去给仪婷看看,她是女孩子,可能会发现一些我们注意不到的小细节呢。”   “好!”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陈夫子一锤定音,“那你带着东西去找仪婷,我还得再观察观察这些人,我总觉得他们有些问题。”   陈夫子的目光警惕地扫视到了齐文斌、以及那些和齐文斌交好的学子身上。   梅文轩点了点头,转头示意邱玉婵和祝英台一会儿自己跟上——接下来,他该跟她们好好谈谈了。邱玉婵和祝英台自然没有马上跟上去,不然岂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马文才、梁山伯、卢鸿远、孔书易等人就凑了上来。   先前跟她们站在一起的齐文斌,又被陈夫子叫出去询问他捡到这条月事带的时间地点和细节去了。   “山伯……”祝英台欲言又止地看向梁山伯。   “英台,傍晚的时候你怎么突然就不见了?我本来想叫你一起来演武场集合的,可是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你。”   “我、”祝英台眼珠子乱转,“我身体不舒服,到医舍看病去了。”   她和邱玉婵是在医舍被找到的,祝英台的这个借口找得其实并不赖,如果她脸上的表情可以不要那么多戏就好了。一副我马上就想到这个借口的机灵表情,看得邱玉婵真的很想让她收敛一下。   “你哪里不舒服?怎么突然就不舒服了?白天上课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邱玉婵都不知道梁山伯这是真傻还是假傻,总不能是关心则乱吧?   说实话,邱玉婵总觉得祝英台的身份在梁山伯那里可能已经暴露了。   但是她们一个藏而不露,一个自信满满,邱玉婵当真是懒得为她探究那么多。   可是此刻祝英台求救的目光却自然而然地转向了她,邱玉婵没办法,只好敷衍道,“梁山伯,你真当自己是她的亲哥哥了?问问问,问问问,你问题那么多,一会儿干脆陪她一起再去一趟医舍好了。”   “邱玉婵!”祝英台简直要被邱玉婵气死了,她跟马文才那样桀骜不驯、喜怒无常的恶人交往时,她都没有多说什么。她呢?她凭什么总是在她面前针对她的山伯?   邱玉婵早就习惯祝英台反复无常的性格了,反正她只要敢说一句难听话,她们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她又没有事情要求着她。   此时出声的却是梁山伯了,只见他满脸惊喜地拉着祝英台,“英台,你是不是要跟玉蟾兄冰释前嫌啦?”   这句话是附在祝英台耳边说的,然后他才面向邱玉婵道,“我就不一起跟着去了。玉蟾兄,你跟英台从小一起长大,把她交给你,我很放心。”   然后又跟祝英台挤眉弄眼,表达“哥为你感到开心”的意思,这“憨厚老实”的模样,一下子就把祝英台给逗笑了。   邱玉婵有一下没一下拨弄自己手中的折扇——又来了,这突如其来的疑问和这恰到好处的“误会”。   所以有时候她是真的分不清楚,梁山伯到底是真的憨厚老实呢?还是心里深沉呢?   说是憨厚老实,又太过了;说是心里深沉吧,其目的好像又不是那么难以看透。   说他有点小聪明吧,又没有这些人的处世之道。   罢了罢了,反正不是她会深交的类型,她也阻止不了祝英台对他满心满眼的信任和痴迷。   只要他不犯到她的面前来,她就当做没这号人好了。   “走吧,”她招呼祝英台道,“刚刚走得急,梅师兄给你开好的药都还没有拿回来呢,我不了可不想为你耽误太长的时间。”   “哦。”祝英台心不甘情不愿地应道。   临走之际,邱玉婵这才故作自然地看了一眼马文才。   刚刚祝英台和梁山伯在那里寒暄的时候,他就静静地站在邱玉婵的身边,一句话也没有说。   可是邱玉婵一抬眼看他,就发现他的目光正温温柔柔地落在自己的身上,“去吧,今日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你早点过去帮忙,之后也好早点回来休息。”   “好。”   其实这个时候,马文才不打算跟着她,才好方便她接下来的行动。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近来氛围的影响,邱玉婵总觉得马文才贴心的话里都带着一股子疏远。   其实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确定梅师兄会让自己留在书院里。   邱玉婵想:如果这次不能继续留在万松书院,那离开这里以前,她就找个机会向文才兄坦白自己的身份,顺便……表明一下自己的心意好了。   她心里思量了这么多,但是面上,也不过就是简单地应了一个“好”字,然后就转头招呼上祝英台离开了。   “奇了怪了,”她走以后,卢鸿远马上不甘寂寞地往马文才的肩上伸出自己罪恶的圆手,“老大怎么突然跟祝英台搞好了关系?”   “什么搞好关系?人家本来就是青梅竹马。”马文才边走边说,正好错过了卢鸿远意图搭上来的贼手,“不过关系好?哼,不过如此罢了。”   “啊对对对,”卢鸿远险些跌了一个踉跄,但他很快在周卜易和葛子安的搭手下自然而然地站直了身体,“祝英台用了多么年的时间,反而招至了玉蟾兄那么大的恶感。他们俩的关系,再进步也就是那样了!哪里比得上我们,老大的头号小弟和老大最好的朋友哈哈哈哈哈。”   说白了,他就是担心自己第一小弟的位置受到威胁。   但是他的行为落在其他人的眼里,尤其是周卜易的眼里,那简直是在死亡线上反复蹦迪,然后再凭借着自己根本就不存在的求生本能,一举把自个儿的生命线从濒危的位置上给拉了回来。   马文才的表情倒是愈发得喜怒不形于色了,但是他身周的气势——也难为卢鸿远刚刚竟然敢试图搭上他了,没见孔书易刚刚都慌得要跟梁山伯一块跑了吗?   他和玉蟾兄最近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玉蟾兄也会有当局者迷的一天?失控的猛兽再不安抚,他很快就会意识到,当初那条细细的铁链,如今根本就栓不住自己了。   ——喝醉酒以后,就会把事情忘光光的周卜易如此百思不得其解地思考着。   另一边的医舍里,梅文轩派人叫来梅仪婷,将今日的事情细细地说给她听。   可怜梅仪婷一个小姑娘,听得耳根都红了——她根本就不能想象,一个女子的月事带被人拾到,还要被人带到大庭广众之下去评头论足,究竟是何等滋味。   好在梅文轩将自己的推测告诉给了她听,估计不是哪位姑娘不小心遗失的,大概率是针对某位学子设下的一个局。   饶是如此,也够梅仪婷觉得恶心的了。   她承诺接下来自己一定会尽力帮忙,直到查清整件事情的真相为止。   其实这年头,女子的月事带一般都是扯了布料自己缝制的。   虽然也有店铺售卖,但是却并不多,除去那些固定的顾客,每月的销量也不会太高。   齐文斌没有缝制月事带的条件,也不应该知道月事带的制式,所以他大概率是在哪里把东西买回来的。   虽然并不排除乔装打扮、或者让别人帮忙的可能,但这也是一个调查的方向。   梅仪婷刚刚承诺过自己会尽力帮忙,邱玉婵和祝英台就一起来到了医舍,梅文轩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难看了起来,倒让还未离开的梅仪婷瞧了一个稀奇。   作者有话说:   1、这一章是双更合一,还欠大家一章加更。   2、不洗白文中的祝英台,此次合作过后女主继续跟她井水不犯河水,女性朋友的话,梅姑娘就挺好。   3、前文中的回不到过去,其实从婵婵子的视角出发,他们早就回不到过去了。这里再强调,主要是出自祝家那两位的观感。   4、祝英台和女主的行事都很出格,只是风格不一样。但是在夫子和师兄的眼里,祝英台才是那个不服管教的刺头。所以文中评价她“行事出格”。   5、放心吧,婵婵子和文才兄很快就会和好了。端午剧情过后,这篇文章的主要剧情线就走完一半了,现在开始超长的完结倒计时~(虽然没有那么快,但是大家做个心理准备,笔芯~)? 第127章   “怎么了, 你跟邱公子吵架了?”梅仪婷主动挑起话题道。   梅文轩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你问她们吧。”到底是没主动说出邱玉婵和祝英台的身份。   梅仪婷就笑意盈盈地转向了邱玉婵和祝英台,她心思灵巧, 邱玉婵不用猜也知道, 梅姑娘必定是想要弄清楚前因后果,然后好帮她们调停矛盾。   小姑娘一向善良, 处事也比很多成年人都要更加稳重。   因为外在体现出的性别因素,此前邱玉婵一向都与梅文轩走得近些。就是不知道以后, 她和梅姑娘会不会有机会成为好朋友了。   她们沿路走来的时候,已经确认过无人跟踪。   进医舍的时候, 也仔细地观察过周围的环境。现在这里, 只有她和祝英台和梅姑娘、梅师兄四个人。   邱玉婵不过沉吟一瞬,就主动走到梅仪婷身边, 附在她的耳边同她说了些什么。   她刚刚俯身过去的时候,小姑娘还有一些紧张,只是耳根都羞得红了,还是很配合地站在原地。   她和邱玉婵的关系, 已经比认识之初的时候好了太多。   她知道他不是一个轻狂的人,要用这种方式对话, 0必然有其深意吧。当然,坐在案几后方的梅文轩没有一点儿紧张的意思, 这也是梅仪婷努力压抑着自己没有条件反射地往后退的原因之一。   虽然小时候的哥哥不太喜欢自己, 但是不可否认的, 这些年照顾她、保护她最多的人也是他。   既然哥哥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那她也应该学着大气一些。   然后梅仪婷就知道, 梅文轩为什么会没有反应了——原来这两位公子的竟然是女儿身吗?!   邱玉婵在她耳边将真相小声倒出, 梅仪婷惊讶地捂住了自己的小嘴。   其实用世俗的眼光来看待的话, 收养她和梅文轩的梅宜年,其实可以算作是一个离经叛道之人。   有官他不做,非要跑回来开书院。   皇帝抬举他,他还嫌他派来的人麻烦。   明明可以拥有自己亲生的血脉,他却非要收养两个跟他没有关系的孩子。   女子读书在这个时代是多少男人都不能接受的事情,可他甚至会主动鼓励梅仪婷去学习。   要不是陈夫子在那儿急得跳脚,梅仪婷本身也对填鸭式的教育不太感兴趣,这会儿她早被她爹塞进学堂了。   其它学堂不收?没关系,他们可以自己开一个!   吓得当时已经被一所高等书院所要料理的事务吓得手忙脚乱的梅仪婷连忙阻止!   不过有了小时候的那一段经历,梅仪婷在对女子女扮男装上书院上学一事没有恶感的同时,也大概意识到了世人对此的排斥。   梅宜年已然是世家出身,家境非凡、身家丰厚,可是他想要将女儿送进学堂读书的时候,尚且要亲自从小学开设起。   梅仪婷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会有两位跟她年纪相当的姑娘,在学得一身本事之后,宁愿顶着麻烦、冒着风险,也要继续上高等书院求学。   梅仪婷在震惊过后,对这两位姑娘的感觉,是欣赏和佩服居多的。   尤其是邱玉婵,她在还以为她是位男子的时候,就已经对她颇有好感。这会儿知晓了原来她和自己一样——竟然是个女儿身,心中就更是隐隐地涌上了些许敬佩和骄傲之情。   谁说女子不如男?   邱玉婵的文治武功,不正是她们书院顶尖的吗?   而且她们入学的时候,正好赶上这一届——书院校舍分配不足。这种事情若是传出去了,对于和她们同住的男子来说,可能连风流韵事都算不上。   可是对于女子的名声来说,却近乎是毁灭性的打击。   明明大家都是知礼守节之人,可是其结果对于她们来说,又是多么的不公?   梅仪婷是个女孩子,自然更愿意站在同为女子的邱玉婵和祝英台的角度上思考问题。   这么一思考,那真是欣赏又佩服、同情又怜惜。   她不露心绪,只在面对梅文轩的时候,面带微笑地赞扬了一句,“哥哥,仪婷觉得,两位公子的事迹可当真是叫人敬佩。您觉得呢?”   这就是要站队邱玉婵和祝英台的意思了。   梅文轩冷哼一声,“我就知道你会站在她们两个的那一边,你这个小叛徒!”   “哥哥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梅仪婷为自己叫屈,“这两位公子自打进了我们万松书院起,就没干过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吧?相反,她们课业优秀。尤其是‘邱公子’,真要算起来,她还帮你减轻了不少的负担呢。我只是夸了她们两句罢了,怎么就是叛徒了?”   “你惯是喜欢邱玉婵,自然会帮着她们两个说话。这样,你过来,你让她们两个自己说。”梅文轩不受梅仪婷古灵精怪的话术影响。   梅仪婷只好给了两个人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主动地走到哥哥的身后去了。   邱玉婵已经很感激梅仪婷刚刚做出的反应了,不仅没怪罪她们两个女扮男装进书院、可能会给万松书院的声名造成无可挽回的负面影响,还在梅师兄面前帮她们两个说了几句话。   不过梅师兄说得对,之后的举措或是决定,都得交给她们自己来商定才行。   “现在,你们两个有什么打算吗?”梅文轩先声夺人。   “师兄!”祝英台焦虑地咬唇,“之后、之后我们还能留下吗?”   “那就要看你们自己了。”梅文轩的声音里透着冷漠。   “师兄——”祝英台的目光里透出几分无措,她又看向邱玉婵——要向梅师兄透露自己的身份,这可是你拍板决定的事情!   邱玉婵也没指望着祝英台能说动梅文轩让她们留下,她根本就不了解梅文轩的性格。别看他刚刚把话说得冷漠,但是你只听话里的内容,他不是已经给她们留下了几分余地吗?   不然他直接出言拒绝,让她们各自归家不就好了?   “好了,你就别为难师兄了。”邱玉婵状似善解人意地说。   可梅文轩当真是太了解这个家伙了,他之所以会表现得这么冷漠,还不都是这家伙给逼的?   邱玉婵——这个在梅文轩心里,贼会顺着杆子往上爬的家伙!   果不其然,她不过是在梅文轩的话里听出了几分余地罢了,转头就一脸自信地跟祝英台说道,“书院里刚刚才发生了这样的‘闹剧’,梅师兄转头就将我俩双双退学,这不是摆明了告诉众人,书院最终给出的判定结果有猫腻吗?”   理是这个理,但是梅文轩要真能狠得下心来的话,反正书院的风波这会儿已经被他给平息了,就算他要强行将邱玉婵和祝英台踢出书院,书院的损失也可以降到最低。   风言风语的大头,肯定是最先落在她们两个的身上的。   但是梅文轩要真能狠得下心来,这会儿也不会被这两个姑娘折磨得有气无处发了。   不过心狠不下来,嘴皮子还是可以狠的,“哼,我只要往邱祝两家各去一封信,之后他们自然会主动找出万无一失的借口让你们双双退学。”   “别啊,师兄!你就算真想赶我走,起码也得等到我为书院出完力吧?我们书院和松落书院的比赛,还有不到半年就要开始了吧?他们一看就是有备而来,你先让我帮书院赢了剑术比赛呗。”知道梅文轩没有坚定强烈的要把她们赶走的心思以后,邱玉婵就开始口花花。   “什么!你还打算参加比赛!”女扮男装进书院读书也就算了,这事儿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她竟然还要主动前往其它书院比赛!   “对啊,如果我真的留在万松书院,不去参加比试才奇怪吧?而且不仅仅是剑术,我觉得最后一项团体赛,定然也会有我的一席之地。”   邱玉婵的优秀,已经毫无疑问的是一种不可代替的存在了。   梅文轩其实还挺犹豫的,她的优秀确实是不可否认、不容置疑的,甚至仅仅因为性别,就让她失去这次机会的话,就连梅文轩都会为此感到惋惜和不公。   而且这件事情的决定权,其实完全可以说是,是握在他的手里面的。   只要他愿意赌,他就可能成就一个剑神,一个本来就拥有这样的实力,却可能因为世俗的偏见而得不到承认的“神”。   可是赌输的结果……却是他父亲一手建立起来的书院的名声。   虽然赌输的可能性很小,但是失败的结果却是他不能承受的。   梅文轩顿时陷入了两难之地。   “或许,”邱玉婵突然出声道,“我们可以去问问山长的意见?”   梅师兄的父控程度,她甚至不止是了解一二。   让他来做这个决定实在是太难了。而且就算最后他下定决心,决心帮助她们。可要让他隐瞒他爹一件这么重要的事情,对他来说,更是难上加难。   前者是决定难,后者是心里难。   怎么说这也是她的未来师傅,她总不能这么坑师傅吧?   而且,把事情摆到梅山长面前,说不定会更容易解决呢?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9 23:50:20~2022-06-20 23:41: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闲渊 20瓶;悠悠纭筱草、墨泽 10瓶;陈三岁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8章   “你愿意把这件事情透露给我爹?”梅文轩相当震惊, “这件事情,多一个人知道,可就多一分风险。”   透露给仪婷那是没办法, 仪婷已经全面接管书院中的一应杂务, 梅文轩有心想让邱玉婵和祝英台搬到一起住,也需要一个人和自己商量, 事后该如何更好地帮她们遮掩身份。   仪婷是个女子,又是他一手带大, 到底比他爹合适一些。   就是这般,梅文轩刚刚在说话的时候, 还给了她们两个自由选择的机会呢。   其实他未尝不知, 邱玉婵之所以会向他透露身份,除了形势所迫, 未尝没有因为了解、所以笃定他最后还是会妥协的成分在。   可是他爹,她真的确定吗?   “我确定!夜长梦多,我们这就出发吧,师兄!”   “诶等等!”一个父控, 怎么能以这么草率的形象和行动策略去见他爹呢?   可是邱玉婵却是等不及了,她带着梅文轩的手就跑!   一行人来到梅宜年的住处的时候, 他正捏着一根绣花针,小媳妇儿似的认认真真地托着一件衣服在缝补。   万松书院下午散学散得早, 换算成现代的时间, 也不过就是三四点钟。   所以她们方才在演武场上跟齐文斌等人折腾了那么一大通, 此刻天上仍有几分余晖, 只室内的光线就有几分不足了。   梅宜年这里一般没人会来, 除了他的一双儿女以外, 就连陈夫子都不会常来打搅他。   所以他放放心心地端着把小板凳, 坐在更加亮堂的房门口缝补起衣服来。   邱玉婵拉着齐文斌跑来的时候,正巧被撞见的他整个人都是懵的,捏着根绣花针,傻兔子似的愣在那里。   梅文轩已经在捂脸了。   其实他还是挺佩服他爹的,身上总有那么几项神奇的技能,时不时就会施展出来给你几分惊喜。   只是梅文轩虽然不觉得男人缝衣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他也是知道几分世故的,生怕他爹会因此遭遇什么有色眼光。   好在山长大人他自个儿不在乎,被人撞见自己在补衣服,梅宜年也只是微愣了一下,就举止大方地把绣花针插到了衣服的破口上——等把客人打发走了,再接着缝。   “你们怎么来了?”他笑问。   恰好,就在此时,落后一步的祝英台和梅仪婷也赶到了。   梅仪婷一看她爹手里拿着的衣裳,就猜到他们此时为什么还会滞留在门外了。   只见小姑娘举止自然地上前,伸手接过梅宜年手里的衣服,然后就带着众人往屋子里走去,“大家都先进来再说吧。”   邱玉婵、梅文轩和祝英台仅仅只是落后山长一步的功夫,小姑娘就已经把衣服收好,现在已经利索地在屋内点灯了。   “怎么这么大阵仗,是书院里出了什么事吗?”梅宜年还真是一问一个准儿。   几个小家伙面面相觑,你一言我一语地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和邱祝二人的身份,通通都说给了梅宜年听。   梅宜年小口小口地啜着梅仪婷给他端来的茶水,等他把事情都了解清楚以后,他面前的祝英台忍不住流露出忐忑的眼神。   事情都闹到山长大人这里了,如果、如果他不同意她们留下的话,那她们就真的完了。现在,她就只能在心里劝慰自己,要相信邱玉婵的判断了。   邱玉婵老神在在,就连梅文轩都比她表现得更加紧张一些。   没办法,他们两个,一个不了解山长的本事和性格;一个不知道山长已经在两天前确认过祝英台的脉象了。是以现在会感到紧张,也是正常的。   反倒是邱玉婵,那过分从容、好像已经跟梅宜年达成某种默契的模样,看得他们俩是一愣一愣的。   也就是梅宜年回应得快,不然祝英台和梅文轩的情绪,怕是还要更加复杂一些。   梅宜年放下手中的茶盏,漂亮的面孔上尽是真诚的疑惑,“所以——事情不是都已经解决了吗?你们一起来到这儿,就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些么?”   “爹,”梅文轩没想到梅宜年竟然没抓住重点,“她们两个,是女扮男装来的。”   “我知道啊,”梅宜年领悟到他们的意思,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我早就知道了啊。”   梅文轩:【瞳孔地震.jpg】【轩轩震惊.jpg】   关键时候,还是梅仪婷经得住事儿一些。   她一边往茶盏里边续茶,一边询问美人山长道,“爹,这事儿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唔,”梅宜年眯起眼睛回忆了一下,“其实早就有猜测了,不过真正确认是在两天前来着。”   “这么说,”梅仪婷帮忙试探道,“您是不反对她们留下了?”   “她们又没有做错事情,为什么不能留下?”梅宜年话里针对的是他们刚刚跟他分享的月事带陷害事件,不过这也侧面反应了,他是真的不介意有女孩子乔装打扮进万松书院读书。   其实,“入学的时候,你们就不应该隐瞒身份的。正好,我也想向世人表明,万松书院同样欢迎优秀的女性学子入学。可惜你们已经隐瞒了这么久,接下来只能继续隐瞒下去了。”   开学就有女性同窗,和相处已久的同性学子突然暴露身份、变成女子,这可是两个概念。   前者大家接受不易,可是一旦获得认同,她们就同样可以拥有求学、交友、结业的权利;后者倒是容易被人接受,可是身份一旦暴露,极有可能迎来极为糟糕的结果。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邱玉婵和祝英台又怎么会未卜先知到万松书院的山长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在她们之前,也没有哪个女子,敢大胆地扮作男人、混进书院读书,梅宜年自然也就没有机会表明自己的态度。   这注定是个无解的谜题。   不过邱玉婵倒是不负梅文轩给她的“特别会顺着杆子往上爬”的评价,只见她惊喜地一拍手心,“那感情好!实不相瞒,山长大人,其实我还有个族妹,她……”   “好了好了,没事儿你就跟我出去!别再打扰我爹休息了!”梅文轩打断她的话。   开什么玩笑?这两个人倒是一拍即合了,她们有没有想过陈夫子的感受?   现在他们万松书院可是备受朝廷的关注,真让这两个人现在就把事情谈妥了,到时候麻烦可就大了!   饭能不能一口一口地吃,路能不能一步一步地走?   这两个没吃过苦头、没尝过败果的天之骄子,能不能别给他们这些普通人添乱了啊!   梅文轩黑着脸把邱玉婵提溜走了,祝英台满脸兴奋恍惚地跟上了——她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能留下,而且事情竟然不会被捅到她爹娘面前!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山伯!她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跟山伯分享这个消息了!   邱玉婵悻悻、祝英台兴奋不已地跟梅文轩提出告辞,他心累地挥了挥手,她们俩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把人都赶走以后,梅文轩才反应过来!   自己还没处理好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家伙的住宿问题!   之前不知道也就算了,可现在他既然已经知道了,哪里还能放任她们俩跟两个男子各自住在一起?   只是逮人的步伐只不过往前迈了两步,他就反应过来了,先前他是不知道她们俩的身份,可是她们俩摆明了就是相互熟知对方的底细的,她们为什么不自己提出要跟对方同寝呢?   想到这里,梅文轩又忍不住想到开学以来,邱玉婵跟祝英台之间发生过的种种矛盾。   “唉。”他忍不住叹息一声。   罢了罢了,今天就暂时放过她们俩好了。   等日后有机会了,再问问邱玉婵,看她心里有没有盘算,有没有想过要怎么解决住宿的问题。   而且不比祝英台,她在医舍可是有独立的一间房间的!   梅文轩想不明白邱玉婵为什么还会选择和马文才同住,但是他愿意相信,她是不会在书院里头胡来的。   于是几相权衡之下,还是放弃了回头逮人的念头。   山长那边,三言两语就被自己的乖乖女儿哄住,倒是没有当场就把邱玉婵喊回来,跟她商讨一下她口中的族妹的事宜。   邱玉婵和祝英台的身份危机,勉强可以说是暂时渡过,端看齐文斌后续会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还有,今日她们还在梅家兄妹俩和梅山长那里过了明路,以后对方万一要是又闹出了什么事,她们也多了几个帮手。   从此以后,身份问题就大概率不会成为她们要继续留在书院的阻碍了。   邱玉婵心里想着事儿,脚步自然而然地就踏上了回寝室的路。   一直到寝室门口,她才恍然惊觉自己竟然又回来了。   在她的设想里,不管以后她还能不能留下,起码不能再继续和文才兄住在一起,这肯定是一定了。   结果事情一解决,梅师兄竟然也没拦着她。她想着事情,竟然也没主动回医舍那边住。   就在她还在犹豫着自己是不是要自觉一点、向梅师兄表示一下的时候,寝室的们突然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刚刚就在窗户那里看见你回来了,怎么半天不进来?”   马文才穿着一身单薄的里衣,不见半分疏远之色地问道。   作者有话说:   掉马在书院比试之后,还有三两个剧情点吧。   这个剧情点主要是为了帮婵婵子解决身份危机,顺便刺激一下文才兄~? 第129章   站在门后的马文才面带笑容, 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疏远之色。   这些天里,他们之间的相处总是多了几分别扭的感觉。两个人都想回到从前,可是越是刻意, 反而愈发别扭。   这还是邱玉婵这些天里, 第一次见马文才言行举止如此自然地和她说话和相处。小姑娘一个没忍住,就举步走回房里了。   她心里懊恼, 没想到关键时刻,自己的意志竟然如此不坚定!   马文才也不介意她到底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只是动作自然且迅速地将房门阖上。   半旧不新的木门“吱呀”一声响,就为他们和别人隔开了屋里和屋外的两个空间。   进屋以后, 马文才主动到桌前帮邱玉婵倒了一杯水, “在外面忙活了半天了,渴了吧?”   “唔。”邱玉婵不太适应地应了一声。   其实在日常生活中, 马大少爷并不是一个特别会照顾人的人。   就像之前她在医舍里忙活的时候,他就算是带着饭菜来献殷勤了,你也想象得到或者是直接看到,从打饭到送饭到摆盘的工作, 其实都是由曹率负责的。大少爷只负责在饭前吩咐一声,然后坐下和你一块儿吃。   所以醉酒的时候, 邱玉婵所受到的待遇,真的是一顶一的了。   也就是醉酒以后她干了不少……咳咳, 不负责任的事情, 要不就以梅文轩给她定义的“顺着杆子往上爬”的标签, 她能在酒醒以后, 就当场主动地耍无赖, 立志要将文才兄磨成一个真正的“男妈妈”。   ——嗯, 只对她一个人特别的那种。   由此可见, 她对马文才是真的动了贼心了。   可也正因为是这样,在醉酒时干了那些荒唐事的她,才能在酒醒以后,意识到马文才在自己心里和其他人之间微妙的不同。   随后,这样的发现,反而令她束手束脚,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跟马文才相处下去。   本来吧,她自个儿心里微妙,马文才要是不给她反馈的话,调整好心态以后,她也不是不能坦然。   谁知道这头她一别扭,那头马文才竟然也跟着她一起别扭上了。   问题是两个人都不想这段关系出现裂痕,于是就拼命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想要引导着彼此之间的感情回到从前。   于是新的问题又来了,两个人又都太了解对方了,佯装的若无其事和真的不介怀,他们怎么可能分辨不出来?   不想退,又不知道该如何进的后果,就是僵持。   这也是邱玉婵今日见到马文才以后,就迫不及待地踏进房里的原因之一。   因为她能感觉得到,文才兄此刻的态度好像是真的坦然!   就是……是不是有点坦然过头了?   就是醉酒事件发生以前,他们俩之间的关系也没有这么亲密吧?   以往二人之间多的是心照不宣,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一起的,但是偶尔分开,其中一方也只会默默地待在房里等着对方回来。   对方回来以后,平时该怎么相处,就还是怎么相处。好像两个人只要能够待在一起,就会觉得满足。   可是今天,文才兄虽然还是没打听她今日都跟祝英台在一起干了些什么,但是他会主动到门口问她为什么不进门;会用一种非常自然的态度,表示自己一直都在房里等着她。   进门以后,更是贴心地帮忙倒好了茶水。   一举一动,不觉殷勤,倒是有股脉脉的温情。   ——恰巧是此时的邱玉婵特别不擅长应对的场面。   她没有拒绝马文才递过来的茶水,只是转移话题道,“今天屋里怎么这么暗啊?”   万松书院的寝室,其实建得相当豪奢。   日常用具一应俱全不说,就光说那烛台的摆设,从进门处一路摆到床边。   书院每月都会发放一定数量的烛火,只要你不点燃全部的烛台,就是挑灯夜读,烛火的数量也是够的。   不过这间屋子里住的这两位,都不是什么缺钱的主儿。他们就喜欢那种灯火通明的感觉,在安寝之前,总是喜欢将所有的烛火都点上。   如此一来,书院日常发放的烛火肯定是不够用的。往常,他们谁想起来,就会让自己的书童到负责人那里再添置一些。   这样,他们满足自己的日常需求,书院的采买处又能多一点进项,简直是一举两得。   以往邱玉婵每次后马文才一步回来的时候,屋里不说是亮如白昼,但也是大差不离了。   可是今天,屋子里面竟然只点了一盏灯火,还是在整间屋子的正中央。   现在他们坐着的地方还好,但是她们用来睡眠的床边,已经被这唯一的一盏灯火渲染成了暧昧的暖黄色。   邱玉婵不太适应这样的亮度,这会给她一种现在应该是睡眠时间的错觉。   还有一点,也是刚刚她一直没好意思承认的、被文才兄蛊惑着走进房间的另一原因。   灯火如豆,在这样带着一点儿暧昧的暖黄色光晕下,文才兄装着一件单薄的里衣。   刚刚还是在月光和烛火的双重映照下,显露出了几分惊人的美感来。   现在可倒好,月光是照不到了,可是烛火微朦,只见她平时好像已经看惯了的精美的五官,在烛火的映照下,好像又焕发出了一种新的美感来。   尤其是在她找了这个话题以后,马文才他还极轻极轻地挑了挑眉。   邱玉婵说不上来,到底是烛光的效果,还是他脸上的表情真的变得和平时有些不一样了。   她总觉得,今天的文才兄的身上,好像多了几分……邪魅的感觉?   在邱玉婵的上一世里,这个词语好像已经被一些古早文学用烂了。   但是她今日所见的文才兄,真的没有比邪性和魅惑更适合形容他的词汇了。这样惊人的美貌和难言的气质,好像反过来赋予了这两个文字以全新的魅力。   邱玉婵一口饮尽杯中的茶水,反而比没喝水之前觉得更加干渴了。   马文才好像又变回了曾经那个只需要她的一个眼神、就能领会到她的想法的好同窗,他默默接过邱玉婵手中的水杯,贴心地给她来了一个续杯。   也不知道是不是邱玉婵脑海中的胡思乱想起到了负面作用,她总觉得,文才兄这次倒水倒得是格外的慢。   细细的、清澈的水流,也在灯火下被染上了一点点的暖黄色的光泽,变得有一点儿像端午时候,她喝过的那盏酒水。   是被她偷渡出去的那竹筒黄酒,那时候,在照不到太阳的石亭里面,它呈现出的光泽,好像就是这个样子的。   想到这里,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后来,她不容拒绝地酒杯里的酒水全都送进自己的口中的,然后……一点一点地哺给了文才兄。   邱玉婵已经记不大清,当时有多少酒水是真正被他们喝进嘴里,又有多少酒水,是因为某些原因,被他们不小心浪费。   她只记得,那个时候,文才兄的嘴唇都染上了丝丝的水光……就像是现在这样!   “文才兄!”邱玉婵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把倒好的清水倒进了自己的嘴里,“你在干什么啊?”   “嗯?”一直到了这个时候,他才不紧不慢地将口中的清水咽下,“等你等了这么久,我也口渴了啊。”   邱玉婵来不及深究他话里的逻辑,“可是你手上的那个杯子,是我的啊!”是我刚刚才喝过,你刚刚才从我手里接过去的啊!   “玉蟾兄,”文才兄轻笑,“你看清楚,这个杯子真的是你的吗?”   闻言,邱玉婵低头细看。   现在的学子,不仅精通君子六艺,就连琴棋书画,也都是会一点的。   那日回来以后,邱玉婵就分别给她和马文才的水杯画上了标记。   她是Q版小花,他是Q版老虎,都是根据他们两个那天买回来的香囊上的图案绘制的。   刚刚屋子里灯光昏暗,邱玉婵心思又不在水杯上,所以没有注意。现在仔细一看,这个杯子,好像真的是文才兄的啊!   不等邱玉婵继续质问,马文才就主动道,“这杯水是给我自己倒的,只是我没想到,你竟然这么迫不及待。”   最后四个字,他咬字咬得意味深长。   因为是他主动问她渴不渴的,事后也准备倒水给她,只是先拿出自己的水杯倒了——毕竟他们两个的水杯,除了自己绘制的图案以外,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后来,就是邱玉婵自己“迫不及待”地用他的水杯喝了水。   所以他这么说,好像是没什么问题。可是因为读音和咬字的缘故,邱玉婵总觉得他这是话里有话。   不过就在她这样想了的下一秒,他就又神色自然地跟邱玉婵调侃道,“就算要嫌弃,那也应该是我嫌弃你吧?”然后动作自然地、如同往常一般地捏了捏邱玉婵的脸。   好像她能感觉到的所有的不自然,都是源自于她自己心里的邪恶心思似的。   邱玉婵就这么微红着脸看向他,反正现在烛火昏暗,就是脸上已经泛起热意了,邱玉婵也没太躲着。   只是……他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反常之处,甚至没有意识到她的脸是红着的。   ——完了完了。   邱玉婵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原来现在她已经馋文才兄到这个地步了吗?   他只是随便一个动作,她就觉得他这是在……引诱她?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文才兄,”邱玉婵抬起眼睛,坚定道,“其实我今天回来,还有一件事情想要对你说。”   “什么事?”马文才默默咀嚼着“今天回来”这四个字,心中已然泛起了些不好的预感。   作者有话说:   珍惜现在这个攻气十足的文才兄,等婵婵子没有了身份的束缚,他也就没有反攻的机会啦!   PS:这章更新姑且就算今天的哈,昨天欠大家更新一章,外加还欠大家的一章加更,一共两章,七月统一还。   作为拖延的补偿,我会额外给大家加一更,就是说七月加三更~   六月我要存一下稿,争取七月把正文写完,感谢大家的支持~   感谢在2022-06-21 23:35:11~2022-06-23 00:41: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昼夜不离 10瓶;猫粮都被抢走了 8瓶;墨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0章   不好的预感成真了!   “是这样的, ”邱玉婵来到床边,一边脱去外裳,一边躲避马文才的视线——有时候, 他真的过于敏锐了, “早先梅师兄不是答应过我,要指点我的医术吗?   医之一道, 博大精深。我入门较晚,如今便更应该刻苦学习、勤能补拙, 所以从明天开始,我想搬进医舍。   等我的医术有了突破……”邱玉婵心里明白, 这之后的承诺, 只会是一个借口、一个空谈。   她明白,马文才自然也明白。   是以她还没有把话说完, 马文才就出声打断道,“邱玉婵,你对端午那天发生的事情,是不是还是相当介怀?”   邱玉婵一时没有搞明白, 为什么话题会突然跳到端午那天?而且就算是介怀,会对此感到介怀的也应该是文才兄才对。   就是这么一晃眼的功夫, 她尚且还未否认,马文才就跟着来到床边的位置, “既然如此……我讨回来便是。”   “什么?”   话音未落, 她就被人轻轻地旋过身来。   平日里随便一句话就能将他戏弄得面红耳赤的少年, 此刻毫不犹豫地覆过身来。   “等……”阻止的话被消弭在微薄的唇间。   邱玉婵的反应已然算快, 可当她不得已地弯腰后靠至床板上躲避的时候, 她还是感觉到唇边有轻盈的感觉略过——宛如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已经褪至手肘处的浅色衣裳, 像是花瓣一样, 在床上绽开。   邱玉婵错愕道,“文才兄?”   灯光如豆,邱玉婵看不出马文才此刻是否害羞,只觉得他神色淡淡、语气如常,“现在,我们扯平了。”   好像刚刚那个亲吻,对他一点儿影响也没有似的。可是灯光能够照亮的角落,他的指节却紧张得蜷缩在一起。   “我不是这个意思……”邱玉婵语无伦次道。   搬去医舍的借口本来就是她瞎编的,结果现在却被马文才用这种方式强行打断,她的思路都出现了短暂的紊乱。   马文才只定身站在床前,既不迫近,也不后退,“梅师兄早就开始教你医术,你却非得在这个时候搬走。这不是心有介怀,是什么?”   ——是心虚!   可这话是邱玉婵眼下能说出来的吗?   “那日你一共……亲了我两次。”中间的那个动词被他咬得几不可闻,但是在动作上,他可一丝一毫窘迫的意思都没有!   “如果你当真介意的话,”随着话音落下,他也逐步往床上逼近,“我可以通通还给你。”   说着,他就低头,凑到了离邱玉婵仅有咫尺的距离。   这一次,邱玉婵反应极快,“不介意!我不介意!”说着,她就转过头去,润泽的红唇被她一并转离,只莹润的耳垂却代替它突然出现在马文才的面前。   被笼罩在灯罩中的烛火,散发出稳定的暖黄色的光辉,只偶尔发出“啪啦”的蜡滴爆裂声,原本并不算微弱的声音被闷在罩子里,此时几乎快要掩盖不住二人同时加速的心跳声。   “不介意?那就是不搬了?”马文才见好就收,假装刚刚的自己没有生出轻咬上去的心思。   “唔。”邱玉婵含糊地应了一声——她认输了,只是不知道梅师兄会不会逼着她搬出去,所以现在也不能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马文才已然满意,他也不起身,只是十分自然地往床上另外半边倒去,然后伸手长舒一口气。   邱玉婵维持着侧身的姿态,转头奇怪地看向他。   “怎么了?”他漫不经心地挑眉。   邱玉婵这才从他今日突如其来的强烈的攻势中回过神来,“文才兄,”她不甘心地回问,“介意那件事情的人明明是你吧!”   那些出格的事情,毕竟是她喝了酒以后才犯下的。如果马文才不介意的话,她调整调整,其实也不是不能调整回心态。   正是因为他的态度有异,邱玉婵才会觉得这次的事情不能等闲视之,然后开始深入地剖析自己——剖析出了一些不合时宜的感情——开始心虚……   他当然可以介怀这件事情,毕竟他是“受害者”嘛。可他刚刚,分明是倒打一耙!   “嗯,”马文才并不否认,“这件事情的苦主可是我!你酒后强迫,还不准我事后介意了?”   只是此介意非彼介意,马文才介意的是,她亲就亲了,可是酒醒以后,她竟然不打算负责任!   ——不过不要紧,反正他现在已经想通了。   既然明月的光辉不能独照我一人,那就……直接把月亮摘下来。   他将涌动的独占欲,藏在邱玉婵最喜欢的那双漂亮的眼睛里。   面上,他则扬起毫无阴霾的笑意,“只是我后来想通了,你不过是酒后失了态,我跟你计较这些做什么?”   “只我没想到的是,我不多做计较,你反倒介意起来了?玉蟾兄,你可要想清楚,被你欺负的人可是我。”   他这样,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把事情说开了。   邱玉婵果然放松许多,“刚刚你不是还回来了吗?”她嘟囔着,就要下床将外裳挂好。   马文才没有把人拉回来,只是下意识地跟着一起起身,奶狗似的黏着她,“刚刚那样,也能算是还回去了吗?”   “怎么不能算?”邱玉婵神采飞扬,“当时我可是喝醉了的,但是刚刚,你可是清醒的!这无意识的和有意识的,哪能这么简单地放在一起来比较?”   马文才心道可惜,哪怕邱玉婵问上一句“那你还想怎么样”呢?他也可以抓住机会,好好地表达一下自己想要的。   没想到她的思路竟然这么清晰,不管她的换算方法是不是公平,但她既然开口说了那样的话,就意味着他不能再借着这件事情同她更进一步了。   ——这该怎么说呢?   ——玉蟾兄不愧是男女通吃?阅人无数?一句话的功夫,就把对方可能的套路和念头给掐断了。   但在这件事情上,他也不是全无收获的。   起码从明天开始,他们之间的别扭和冷战,应该就会结束了。   ***   果然不出马文才的所料,第二天一大早醒来,完全不需要他们两个刻意维系,只是睁眼时一个对视的功夫,他们就心有灵犀。彼此之间的默契、自然和亲密,是通通都回来了。   两个人和好之后,最大的受害者却是梅文轩。   梅文轩只不过是没有第一时间把人给逮住,他如何能想到,跟马文才说开了的邱玉婵是彻底放平了心态——反正现在身份也都还没有暴露,她跟文才兄也同处一室这么久了,既然要追求刺激(划掉)隐瞒真相,那就贯彻到底喽。   于是乎,当梅文轩几乎一整个晚上都没睡好,第二天实在按捺不住,主动来到邱玉婵和马文才的寝室门前逮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亲密无间的并肩而出的二人。   邱玉婵一看就知道梅文轩这是打算干什么来了,她先是对着马文才耸耸肩,抓住机会暗示自己昨晚并没有骗他。   然后才表示,让他给她腾出一点时间,让她可以跟梅师兄好好谈谈。   同邱玉婵说开以后,马文才十分放心。   怎么说他也针对了梅文轩这么久了,有一个概念他心里还是有的,但凡是邱玉婵真正下定决心想要做的事情,他和他几乎都是无力招架、无法拒绝的。   遇到不想答应的事情,只能哄着邱玉婵自己改变心意。可惜,今日他来晚了。   梅文轩从看见马文才满面春风地离开开始,他右眼的眼皮子就开始不安分地跳动。   太少见了,这种情况实在是太少见了。   马文才竟然也会有放心把邱玉婵交给他的那一天?   这两个人的相处方式,梅文轩一直看在眼里。只是他到底不是能跟他们俩朝夕相处的同窗,此前又被邱玉婵的性别因素迷惑,所以看问题的角度多少受到了一点儿限制。   如今邱玉婵自曝身份,有些事情在他眼里,就像是迷雾后面的青山,一旦窥见,其存在感和真实性甚至于说是它的份量,显然都是不容他忽视的——他怀疑,马文才可能喜欢邱玉婵。   区别只在于这种喜欢到底停留在什么地步,他自己又是不是有这样的意识?   一旦意识到这一点,梅文轩以前只觉得的幼稚的、马文才身上所表现出的、好像是朋友一样的独占欲,在他眼中都变得危险了起来。   就算是梁山伯和祝英台比他们更像是一对儿连体婴,经过一个晚上的思考,梅文轩还是想要先将他们两个分开——这其中,跟邱玉婵在他心里的份量比祝英台的重可能不无关系。   但是不管怎么样,他都优先到这里来了。   他原以为这其中最大的麻烦,不外乎马文才其实并没有特别在人前表现出的恐怖的独占欲。   只他没想到的是,来到这里以后,当他真正见识到太守之子的大方得体以后,竟然会比此前被他幼稚地针对的时候,感到更加的不安。   这一切的改变,大概都是源自于——“师兄~”邱玉婵拉长语调,堪称甜蜜地喊道。? 第131章   “师兄——”   邱玉婵的嗓音十分具有可塑性, 咬字快时显得清脆,拉长语调又尤为甜蜜。   她不刻意摆出风流飒沓的样子的时候,五官的优越性就会变得极为明显。   一张小脸可能也就巴掌大小, 儒巾一裹, 就更是精致小巧。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即使不用刻意地去眨巴, 内里也仿佛是有星河在流淌。   一眼睇来,便胜过千言万语。   可是在面对如斯美人的靠近和呼唤时, 梅文轩却极为从心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一脸警惕地盯着邱玉婵,在没有梅宜年的存在干扰的时候, 他对自己一向看得很清。   会觉得马文才麻烦, 但还是要出现,是因为他可以无情地对师弟进行制裁。   ——可是师妹?   ——对她他怎么可能无情得起来啊?   如果不是邱玉婵的那套每每都能对他起到作用, 他也不会气到给了她一个惯爱顺着杆子往上爬的评价了。   只是他明明知道她是这样的性格,还生怕她看不到杆子没处爬,每每都要把杆子伸到她面前去!   梅文轩这样的做派,也无怪乎马文才刚刚走得那么干脆了。   你看他只不过是往后退了一小步, 他的那个逆徒就非常自然地埋怨起了他,“师兄, 我是什么魔鬼吗?只不过喊了你一声罢了,你干嘛要退得那么远?”   梅文轩心累地抹了一把脸——难道我这只是普通地往后退了一步吗?   只看他现在这样的反应, 就略微可以窥见一二, 他对邱玉婵的那套, 究竟是有多么的招架不住了。   只是妥协归妥协, 过程中他还是不能放弃挣扎, 万一呢?   于是梅文轩就问了, “你还打算继续住在这里?跟马文才一起?”   好歹她还是知道心虚的——邱玉婵心虚地哼哼唧唧。   梅文轩眉头一皱, “不许撒娇。”   “可是师兄~”不撒娇,怎么可能不撒娇?   这俗话说得好: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只要是她爹,她就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邱玉婵,搬不搬一句话,不许跟我打马虎眼!”梅文轩不知道,他这话其实已然是放软的讯号了。   只是他不知道,邱玉婵却是敏锐得很,“不搬!”   只见她的声音又轻又快,可是面上的表情却没有一丝倔强或得意,漂亮的桃花眼时而抬起,然后小心翼翼睇你一眼。   别说只是不搬寝室了,直想让人帮她把她不想与之分开的室友捆绑打包起来送给她。   梅文轩反应极大地往后退了一大步,往日白皙到看着都有些苍白的肌肤,非常明显地腾起了大片大片的红晕。   把故意卖惨的邱玉婵都看愣了,她甚至非常不自信地往周围看了看,生怕自己自作多情,梅师兄是因为别的原因脸红。   可惜一般情况下,她和文才兄起得都挺早,梅文轩更是一大早就守在门外逮人。这会儿她举目四望,视线所及之处,确实是只有她和梅文轩两个人。   “师兄?”这回,邱玉婵没有故意拉长语调说话了。   梅文轩:“咳咳,咳咳!”就差没有直白地在脸上写着“我很尴尬,我不自然”了。   万松书院多得是人憎狗嫌的小子,他唯一的妹妹,因为是他一手带大的,又是十分懂事、劝人都要绕三个弯子的玲珑性格。   邱玉婵这样的,梅文轩当真还是第一次招架。   虽然此前她对他的态度同样也是软硬兼有,但那个时候吧,她要注意自己的“男子”身份,就是跟他耍无赖,其行为举止表情也十分注意,不会让自己显得太过娇气。   哪有像今天这样,声音语气动作表情齐上的?   梅文轩已经极力在忍耐自己心中的异样了,可他就像是一根弹簧,绷到极致以后,就开始反弹。   邱玉婵这个小没良心,她不怀好意地眯了眯眼睛,然后就开始小猫喵喵喵一样地“师兄”“师兄”地叫了起来。   多稀罕呐!   邱玉婵她亲爹是个老婆奴,有时候,搞定她娘比搞定她爹重要且有效率得多。再加上她刚穿过来时的一点儿旧怨,其实她甚少同邱父撒娇。   反倒是邱母崔兰秀,因为她特别吃邱玉婵这一套,所以邱玉婵经常同她撒娇。只是同样的招数用得多了,崔兰秀难免就多了一些免疫力。   因为时代背景身份的限制,除了这两个人以外,邱玉婵倒是不常对别人撒娇。她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跟她上辈子的傻哥哥一样,对她的撒娇几乎完全没有免疫力的人了。   “够了……”梅文轩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力。   这哪里是在说够了?落在不通人语的喵主子眼里,可不是再让她多来点呢嘛?   可惜喵是傲娇的生物,“师兄,我不想搬去医舍,更不想和祝英台同住。”她声音诚恳。   虽然没有刻意放软,但是知道她身份的人,总是会下意识地在她的话语里带上甜意的滤镜。   “唉,”梅文轩靠近她,一双狭长的眼睛在打量过二人之间的距离以后,又下意识地靠近了一些,“想想你的身份,你可是一个女孩子啊。”   声音极低,只有近在咫尺的邱玉婵可以听见。语气很无奈,没有分毫威胁,只有满满的担忧。   “不要紧的,师兄。”邱玉婵亦同他耳语,“你也知道的,我和祝英台不睦,要是非得让我跟她待在一起——现在我肯定是不会选择退学回家了,只能想个法子,气得她日日不着寝室了。”   闻言,梅文轩睨了她一眼,这是什么小恶魔发言?   “搬进医舍倒也不是不行,可是师兄,我和文才兄之间,既有同窗之谊,亦有朋友之义。我们俩就算共处一室,也是恪守礼仪。   如今我也只是跟你交代过我的身份,我们俩又没有做错什么,也没有被人发现什么端倪。你能不能,能不能别让我俩分开啊?”   “我要是强求你离开呢?”梅文轩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   邱玉婵这番话,与其说是用来说服他的,不如说是用来表明自己的决心的。她根本就不想搬,也不会搬。   果不其然,听到他的问话以后,小姑娘软乎乎的姿态消失了。   邱玉婵扬起眉,像是第一次跟他交涉浴房事宜时那样,露出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我实话跟你说了吧,你要是早就跟我商量好了也就算了。现在山长已经同意我留在书院里了,师兄你手上没有我的把柄啦!不搬不搬,我就不搬!”   是了!梅文轩被邱玉婵这个熟稔的姿态气得牙根痒痒。   这个人撒起娇来明明是无往不利的,可是她从来都不拿这招作为自己的杀手锏使。   只有亲近的、被她认可的人,可以看见她娇气的一面。   她想要什么,就会直接撒娇。   你要是拒绝她一次,她即刻就会由软变硬。   颇有种“我这么喜欢你,我都这样软言软语地跟你说话了,可我求你的事情,你竟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你简直不知好歹!”的意味。   可你还真别说,梅文轩还就是吃她这一套。   也就是这次事情严重点,他又还算是一个有操守的人。不然刚刚,邱玉婵撒娇的第一时间,他早就昏头昏脑地答应她,给她一切她想要的了。   不过现在不还是要妥协?   而且这一次妥协了,他就知道自己是拗不过她的了。下次再遇到类似的事情,他可能根本就不会等到她流露出强硬的一面。早在她撒娇的时候,就会早早同她投降。   ——反正也拗不过,为什么非得让她跟你翻脸呢?   意识到这一点以后,梅文轩真是深感自己没救了。   他恶狠狠地揉上她的儒巾,邱玉婵一看就明白,他这是向她妥协了。   小姑娘没有一点别人刚刚对她做了让步的体贴,达成自己的目的以后,她非常嫌弃地拨开梅文轩的手,“师兄,你幼不幼稚?都跟你说了,你老是这么揉,会把我的头发揉乱的!”   简直是把“过河拆桥”这四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梅文轩已经没脾气了,“祝英台她也是这个意思吗?”   邱玉婵整理好自己的儒巾,“虽然我没有问过,不过八成没准大概是吧。”   她才不相信,祝英台会想要离开她的“山伯兄”呢。   要是她们俩真住在一起,她最多把她气得不愿意进门。祝英台?只怕会有更多的鬼主意。   “行吧,”梅文轩彻底妥协,“你们俩可以不搬,也可以继续跟现在的室友住在一起。但是今天晚上,你们得来医舍一趟,一起跟我做个保证。   你们却不能做出任何一点出格的、有辱书院名声的事情。   而且,万一日后你们的身份暴露,书院是绝对不会帮你们分担半点压力的。”   “放心吧,师兄,我省得的。”   万一她们俩的女子身份暴露,就已经会给书院带来不小的打击。要是书院再表现出自己事先知情,那万松书院的名声,就真的要被她们给毁了。   “嗯。”其实梅文轩比较想要叹气,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决断,到底是对或不对。   “师兄,你别那么担心嘛。要不然,我先给你做个保证?”小恶魔开始卖乖,一副暖心小乖喵的样子。   梅文轩冷笑一声,“呵,你少给我来一套。”要不是她不愿意,梅文轩不相信自己会搞不定一个祝英台。   软硬兼施、家族压力、书院规定,随便一个都能压得祝英台不敢乱来。   也就是这个家伙,下定决心的事情,是好说歹说都劝不动。   你要是跟她硬来,她能用可怜兮兮的姿态,把天都给你掀翻!   作者有话说:   梅师兄就是舍不得,毕竟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嘛,可能这就是便宜爹爹的无奈之处叭。   感谢在2022-06-24 20:03:00~2022-06-26 00:09: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2章   梅文轩事后果然没能拗过邱玉婵, 等在不远处的马文才心满意足地想要带人离开。   “等等!”梅文轩表情一变,突然插话道,“你们是要去饭堂用餐吧?正好我也饿了, 我们一起。”他笑容假假。   邱玉婵嘴角一抽, 不知道为何,心中突然有了股不太好的预感——接下来的这段路程, 恐怕不会太平。   果不其然——马文才深知,拒绝梅文轩, 只会是无用功。从寝室到饭堂,只有这么一段路程。   他就是拒绝了, 梅文轩也会自己跟上来, 他反倒平白在邱玉婵眼里落下了个小肚鸡肠的印象。   是以他亦笑容假假,“好啊, 欢迎师兄。”脸上却是写满了“滚!这里不欢迎你!”。   梅文轩权当没看见,他不仅掺和到了两个人之间,而且颇有理智地选择站在了邱玉婵的另一边。   接下来,马文才靠得邱玉婵有多近, 他就靠得邱玉婵有多近。   他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用实际行动提醒——你们之间的距离, 是不是近了一点?   他这方法不能说是不好,起码比直接插进他们两个之间、不让他们两个接触好, 不至于让人怀疑到邱玉婵是个女子的份上。   但也正是因为他的这个警示方法比较隐晦, 落在不明真相的人的眼里, 他这样的行为, 倒是更像是一种挑衅。   马文才成功地被他给挑衅到了。   他倒是不担心三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会对中间的邱玉婵不好。因为到了那个份上, 她只会给他们俩一个爆锤, 然后自个儿离开。   说不定这正称了今日不知为何突然发疯的梅某人的心意呢!   是以马文才只是停在一个相对亲近的距离,然后抬眼往邱玉婵身上一打量。   “你这儒巾怎么乱了?”伸手就要帮忙整理。   梅文轩倒是不阻止,只是在一旁笑得有些抱歉,“应该是我刚刚不小心弄乱的,要不还是我来帮你整理吧,玉婵?”   马文才指尖一顿,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昨晚,邱玉婵跟梅文轩在医舍时的打打闹闹,再加上邱玉婵昨晚突然提出的要搬进医舍的提议——梅文轩这是什么意思?   说起来他也老大不小了,为什么一直没有娶妻?   马文才不能理解一个父控、想要向自己的父亲看齐的心思,只是越想越觉得,梅文轩怕不是对邱玉婵没安什么好心?   他的眸光蓦地深沉起来,可他既没有跟梅文轩针锋相对,也没有跟他逞口舌之利。   只是借着帮邱玉婵整理儒巾的机会,贴近她的耳边耳语道,“梅师兄今日这是怎么了?说话怎么如此奇怪?”   邱玉婵直想捂脸。   马文才看出她的无奈,他嘴角一勾,“玉蟾兄,我们丢下他跑吧?”   “什么?”   马文才没有继续跟她解释,只是拉着人直接跑了起来——笑话,傻瓜才会留下来跟他勾心斗角。直接把正主拉走,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邱玉婵下意识地跟着他跑了起来,梅文轩则是完全没有想到,两个人竟然会当着他的面来这一套!   就像他刚刚提出同行并且不担心马文才会拒绝一样,在他眼中,这个太守家的公子一向是一个桀骜但是有分寸的人。谁能想到,他竟然能干出这么幼稚的事情?   慢一拍的结果就是,两个有武学功底的家伙,当他的面!牵着手跑远了!   梅文轩浑身上下都冒着黑气,但正如马文才所料,他并没有第一时间跟上去。   方才他们就已经在心里计划过一轮了,这条路是寝室通往饭堂的唯一路径。   马文才和邱玉婵起得是早,可是书院又怎么会缺勤快的学生呢?何况梅文轩刚刚还拉着邱玉婵谈完了一轮话。   如今他们越往外走,就能看到越多的万松书院的学子。   他掺和进邱玉婵和马文才之间,倒是没什么好稀奇的。毕竟在诸学子眼中,跟邱玉婵交好的人多了去了。   可是马文才和邱玉婵在前面跑,他一个代理夫子兼师兄在后面追?   梅文轩仅仅只是幻想了一下那样的场面,就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绿了。   马文才如愿将邱玉婵牵走,只他不知道的是,梅文轩在后面,愈发坚定了只要有机会、就要把他们俩分开的决心!   他们两个一路小跑,直到遇到了前方同去饭堂的学子——他们俩听到动静,好奇地转过头来。与此同时,马文才和邱玉婵双双默契地放慢了脚步。   “文才兄,玉蟾兄,是你们啊?”   四个人寒暄一二,最后还是俩俩成对,分别前行。   等到前方两个人的距离远了,邱玉婵这才和马文才对视一眼,然后齐齐笑出声来。   “梅师兄好惨。”就这么被他俩丢在身后了。   “他活该!”在面对邱玉婵的时候,马文才倒是从来都不掩饰自己的这些坏心思。   “你怎么老是和梅师兄不对付啊?”   马文才说了真话,“他竟然想从我身边抢走你!”他知道,邱玉婵是不会理解他话里的真实含义的。   果不其然,邱玉婵只是略微沉吟了片刻,就笑着说道,“你说得对!哈哈哈哈。”   梅师兄确实是想要分开他们两个不错,可是文才兄又揣摩不透,他到底为什么想要分开他们两个,只是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一点,就毫不犹豫地选择同他做对。   邱玉婵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反正她是觉得挺有意思的。   “那你现在知道我的目的了,”马文才睨她,“可曾后悔丢下梅师兄,跟我一起跑出来?”   邱玉婵瞅了他一眼,“我怎么觉得你问的这个问题,有点怪怪的?”好像两个情郎二选一似的。   得逞的那个还有点小骄横,非得让她说上几句甜言蜜语,证明他比不被选择的那个更加重要。   邱玉婵都要被自己的比喻给逗笑了,她出声道,“咱们快走!梅师兄一会儿也要到饭堂用早点,我们可别被他给撵上了!”算是变相地表示了自己不后悔,不仅不后悔,还要继续跟他一起“狼狈为奸”。   马文才就笑了,他笑得一脸得意。   俊美的容颜,加上飞扬的少年意气,邱玉婵打从心底里觉得,今天自己的这顿早餐,怕是都可以省了——这简直就是秀色可餐嘛!   可惜这样的笑容稍纵即逝,所以最后他们还是到饭堂里面去用了餐。   邱玉婵和马文才的饭量虽然大不相同,但是经过他们俩有意无意的调整,一般都能差不多一起吃完饭。   可是今天,邱玉婵明显感觉到,马文才吃饭的速度慢了下来。   尤其是最后的那一小会儿功夫,他连啜了三口,米粥的水平面才下去了小小的一层。   直到梅文轩的身影出现在了饭堂里,他才优雅而不失迅速地将最后的早餐解决。   “我们走吧。”他开始收拢餐盘。   梅文轩自是看清了他们俩的动作,好在刚刚他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分开二人的行动,倒是不用急于一时。   他正准备坐下用饭,马文才却带着邱玉婵一起走了过来,“师兄,方才真是不好意思。我和玉蟾兄一起走惯了,倒是忘记今日你也是跟我们一起的了。”   梅文轩摆放餐点的手立时一顿,马文才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跟他示威来了?   “师兄您就留在饭堂里慢慢享用早点,我和玉蟾还要一起赶去上课,就先不奉陪了。”   梅文轩:“……”确认了,他这就是在挑衅我!   小心眼儿·记仇达人·梅师兄怒极反笑,他也不回应马文才的挑衅,只等马文才率先略过他,然后就一把扣住后来经过的邱玉婵的手。   “现在距离课上还有一段时间吧?你坐下,我要考校你一些药理知识。”笑话,这个世上,难道只有他马文才一个人懂得要从正主身上下手的道理吗?   “师兄真是好本事,用餐的时候还能兼顾教学?”马文才当然不会理所当然地觉得这个世上只有自己会使这一招,可谁能想到,梅文轩也会用这一招来跟他争锋相对呢?   梅文轩好像没听出他话里的嘲讽,“过奖了,我们梅家家小业小规矩小,可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万松书院的的山长一家,若是都能算是家小业小,那在场可以称得上是家大业大的家庭可就不多了。   恰巧,太守家的马公子就能算得上是一个。   再听听梅文轩的暗语,那家大业大的人家,规矩可也大得很呢。   可他既然没有把话明着说,马文才自然也不会去多想——那不是自个儿找不痛快吗?   他只是佯装贴心地劝道,“早课马上就要开始了,这药理考校并不急于一时吧?若是因此而耽误了正课、影响了品状排行,那可就得不偿失了。还望师兄,多为玉蟾日后的前程考虑。”   “是吗?我怎么看着这时间还早呢?”   “学生读书,理应勤勉。这早课,自然是越早到越好。”   “那师弟你还不快些赶去上课?”留在这儿,较什么劲呢?   “多谢师兄。”马文才当然听得出这是梅文轩下的逐客令,他也没客气,“既然师兄都已经同意了,那玉蟾,咱们这就走吧。”这就直接招呼上邱玉婵一块儿了。   “呵,”梅文轩发出一声低低的冷笑声,“那就交给你来选择,玉婵,你是想要和跟他一起走,还是想要留下来陪我一起?如果你愿意留下来,一会儿考校结束,师兄一样可以陪你一起去讲堂。”光是选择题也就算了,这个家伙竟然还给自己增加筹码!   作者有话说:   最近有点忙嗷,所以更新有点不稳定,我看看七月能不能给大家补上哈。   感谢在2022-06-26 00:09:39~2022-06-27 23:02: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unflower。 10瓶;墨泽、云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3章   梅文轩给完选择以后, 便气定神闲地立在原地。   马文才眸光危险,却也并不觉得自己会输。   然后——二人齐齐将目光投注到了邱玉婵的身上。   其实何止是他们两个?   学子、杂役、从后厨拐出来看热闹的厨娘……饭堂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 都若有若无地将自个儿的视线投往这个方向。   在万松书院的学子们的眼中, 他们一向知道邱玉婵和马文才的关系好,梅师兄待邱玉婵不一般。   只是梅师兄和马文才?   其实当日他们在剑术课上吵起来的时候, 他们对他俩的关系就心里有数了。   只是当时他们对这两个人还不太熟悉,心中的敬畏压过了想要看热闹的天性。而且当时的争执发生在演武场, 比起争夺邱玉婵的关注,二人之间的矛盾定位倒更像是年轻气盛的学子不服文弱腹黑的夫子。   哪像今日这般?非但直接把矛盾摆在了明面上, 还直言要让邱玉婵选一个?   他们今天就把话撂这儿了, 今个儿他们就算是死在这里!被马文才记恨上!被梅师兄按在医舍里边咔脖子!   他们也要用嘶哑的声音喊出:打起来!打起来!打起来!   学子们看热闹不嫌事大,饭堂的杂役们就更觉得这样的场景稀奇了。只是他们还记得梅文轩是他们的主家, 因此探向这边的目光遮遮掩掩,虽然不会过于火热,但明显将现场的氛围带得更歪了。   作为众人视线的聚焦点,邱玉婵深吸一口气, 深深地感觉到了面前这两个人的幼稚之处!   要知道,她家里那个年仅四岁的小弟, 如今都不会问她类似于她到底是更喜欢他、还是更喜欢隔壁家的小胖的问题了。   他们两个加起来都要有她十个弟弟那么大的家伙,能不能稍微显得成熟一点?   不过说是这么说, 眼前的选择题却是不容她逃避的。   好在此类的选择题, 邱玉婵做得多了。眼下她只信目这么一扫, 就见到了冤家路窄、狭路相逢、并肩挤进食堂的祝英台和卢鸿远两拨人。   邱玉婵心中立时便有了主意, 于是若有若无地将视线投注到这边的学子杂役们, 只见三个当事人中最重要的那一个人——率先牵起了马文才的手!   瞬间!饭堂内响起了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邱玉婵满头黑线, 她倒是没少被人围观过, 这是这围观者比当事人还激动的情景,她还当真是少见。   不过她分得清轻重缓急,此刻并不太把注意力放在其他人的身上。   只是拉着马文才的手,对梅文轩说道,“医舍事忙,我去讲堂的事情,就不劳师兄您费心了。”   不等马文才流露出得意的神情,邱玉婵就往刚刚进门的祝英台身上睇去一眼,“师兄要是真那么操心我的学习进度,就去帮我看看祝英台好了。昨天她喝的药可都是我抓的,要是吃出了什么问题,我可就难辞其咎了。”   邱玉婵话里有话,昨天她当然没有帮祝英台抓过什么药,不过做戏做足,祝英台带回去的,不过是一些清热下火的凉药而已。   她之所以这么说,为的其实是今早梅文轩向她和祝英台二人要的承诺。   只有把这些事情都料理好,她们才真真正正地没有了后顾之忧,也大概率不会再给书院带来什么麻烦,她自然也就不需要“难辞其咎”了。   除此之外,邱玉婵的话里还有一层意思。   按照梅文轩的安排,邱玉婵本来早就应该开始跟他一起学习医术了。   只是学习医术就离不开对脉象的把握,先前邱玉婵一直都没有下定决心,所以只一心钻研药理上的知识。   这种浅薄的、单项的掌握,肯定是不足以支撑起她要给别人治疗的。   可是她刚刚在众人面前“夸下海口”,说祝英台昨晚的用药是她负责开的。   大家伙在一起相处了这么久,该有的默契自然也都会有。   邱玉婵刚刚的那番话,其实未尝没有向梅文轩承诺,她会尽快将医疗方面的学习赶上的意思。   今日就算梅文轩送她进了一次讲堂,可是只要她一日不准备从校舍中搬出来,他就没有办法一直阻止她和马文才走到一块儿,还不如为自己争取一些课后的时间。   邱玉婵要在医术上多下功夫,那除去功课以外,她分拨给马文才的日常相处上的时间,不就自然而然地少了吗?   因此别看她说话不客气,此刻的姿态也没有一点儿要站他的意思,梅文轩在面对马文才脸上那挑衅一般的笑容时,心中只觉得痛快,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愤懑。   马文才就更不用说了,为了避嫌,他并没有刻意地去了解过邱玉婵在医术上的学习进度。   因此此刻在他眼中,邱玉婵无论是在言语还是在态度上,无一不是站在他那一边的。而且态度相当坚决,没有丝毫要和稀泥的意思!   这让已经做好邱玉婵可能会两边端水的心理准备的马文才,心中是又喜又甜。   谁都觉得邱玉婵选择了马文才,达成默契的两个人,一个人拉着马文才走了,一个叫走了一脸懵逼的祝英台。   唯有同样是刚刚进门的卢鸿远,他托着下巴,一脸不解。   “怎么了?”跟他一起进门的周卜易问他。   卢鸿远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还是只是憋屈地吐出了两个字,“没事……”   其实他只是觉得,刚刚老大哄人的那一套的即视感实在是太强烈了!   怎么就那么像浪迹花丛的浪子,同时遇见了自己的新欢旧爱、新旧花魁?   然后两位小娘子一言不合、发生争执,万花丛中过的情场高手只用了两句话的功夫,就将争斗平息?   最让男人觉得羡慕的是,两位小娘子都心满意足地觉得自个儿胜利了,男人扭过头的功夫就可以继续左拥右抱?   这样的即视感,强烈到卢鸿远自主套入到眼前的情景中,都找不到分毫违和感。   但也正因为如此,卢鸿远越是觉得两边的情景相像,他的面色就越是扭曲,心里就越是崩溃!   这样的事实真的是他可以看透的吗?在场的三个人里面,他可是一个都惹不起啊!   卢鸿远觉得自己一连发现了好些个惊天的大秘密:老大哄人的姿态和手段,为什么会这么熟悉且熟练?马文才和老大究竟是什么关系?梅师兄又和他有着怎样的不可言说的默契和秘密?   【鸿远吃惊.jpg】【瞳孔地震.jpg】【我有八卦,快来问我.jpg】【算了,我不敢说,你还是别问了.jpg】   卢鸿远心中瞬间刷过无数的表情包,他掌握了这么大的信息量,却又不能说出来跟别人分享,他心里苦哇!   卢鸿远在这边纠结得抓心挠肺,邱玉婵已经和马文才并肩来到了讲堂这边。   今天他们在寝室门外和饭堂处耽误了不少时间,等他们来到讲堂时,里面已经来了不少的学子。后续那些听完八卦、吃完饭的学子们,也陆陆续续地到了。   早课一般交由陈夫子负责,他们来到讲堂以后,才发现陈夫子今天的穿着,好像带着点正式。   万松书院财大气粗,每年都会给夫子发放夫子服,但是对于夫子的着装,却没有严格的规定。   无论是代理夫子梅文轩还是武夫子武开泰,他们都喜欢穿着自己的私服来给学子们上课。就是看着懒懒散散、万事随心的梅山长,也是私服和制服轮流穿。   唯有陈夫子,万松书院的学子们就没见过他书院夫子服饰以外的穿着。   若一定要找出什么区别,那大概就是他衣服的新旧程度了吧?   没事儿的时候,就穿旧衣服;心情好或者有事要宣布的时候,就穿新衣服。   这则消息还是当时还不明真相的万松书院的学子们,闲极无聊拿夫子几天换一次衣服的事情打了个赌,然后再由家中是做成衣和布料生意的两位学子来回观察了一个月,这才发现的。   不得不说,万松书院的这一届的学子们,还是有点子无聊的东西在身上的。   不过同样也是拜他们无聊的属性所赐,当他们走进讲堂,看清了陈夫子衣着的新旧程度时,大家都做好了今日陈夫子要宣布些大事的准备。   果不其然,学子们到齐以后,陈子义清了清嗓子,道,“我们书院要和松落书院开展友谊赛的事情,相信大家应该都已经知道了。   这是我们万松书院,第一次和其它书院展开这种竞技类型的活动。所以这次活动,应当引起我们的重视。   相信你们应该也不会希望,日后你们的师弟们一入学,听到的就是他们师兄灰头土脸的败绩吧?   我和书院的武夫子、同样也是你们的师兄武开泰,已经在私底下商议过了,日后,书院的课程调整,增加武学课程的教习。具体的课程安排,已经在告示栏那贴好了。   早上的课程结束以后,你们大家伙就一起过去看看。   另外,这次活动不仅事关书院的荣誉,同样也是你们课业学习应用水平的一次验证。   我已经跟山长请示过了,只要你们专心训练,代表我们书院出战的学子和备选学子,都可以在品状排行的品评上增加相应的分数。   如果你们可以代表书院,赢得胜利,那上品排行榜上,自会有你们的一席之地。   还有两个月后的品状考评,我们自然会在考评官面前为努力的学子美言。   接下来,就请大家打起精神、好好训练!”   陈夫子这番话里的信息量可不小。   因为书院武夫子迟迟没有就位的缘故,所以书院正式的课程安排也就一直没有下来。   当今重文轻武,以往武学课程的占比,其实并不比一些琴、棋、书、画、礼仪之类的课程要大多少。   可是如今,政治弊端初显,各地都开始乱了起来。   朝廷上,武官的地位一下子拔高了许多。   只是在书院,这样的趋势却一直都不是很明显。   对武学的考核要求可能高了,但是武学课程的占比,却一直都没有提高多少。   这一次,书院借着比赛的名义,名正言顺地将武学课程的占比提高,朝廷派来的陈夫子却没有什么意见,一些政治素养较高的学子们,已经足以从这样的决定中看出一些问题来了。   不过这些事□□关未来、事关家族,虽然大家各有各的考量,但也并非是此前的当务之急。   反倒是陈夫子提到的品状排行,这个大饼武师兄早就跟他们画过了,可是陈夫子今日当众一宣布,这个画中的大饼可就正式成为吊在他们面前的萝卜了。   常言道: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   这可是寒门学子难得的一次可以出头的机会!   还有从开学起,就因为文化成绩不如人而总是被人在品状排行榜上压一头的士族子弟。只要他们把握好机会,他们未尝不可借此翻身!   还有两个月以后的品状考评!   这个品状排行榜是朝廷新出的制度,此前他们只知道这事儿事关他们的前程,书院每月都会根据他们的成绩、事迹对此做出考评,却不知朝廷竟然还会派来专门的考评官!   看来这个品状考评的重要程度,应该远超他们之前的想象。   既然如此,那这次的比赛,以及书院对参赛人员的选拔,他们更应该好好准备、努力争取了!   相对于这些人来说,邱玉婵对“自己的前程”倒是没有那般看重。但她同样能够感受到,大家对这次赛事空前的热情。   邱·剑术超群·箭术不凡·玉婵:这次的比赛,应该不会给她惹出什么麻烦来吧?   作者有话说:   今天加量,明天加更,感谢大家的耐心等待~   感谢在2022-06-27 23:02:55~2022-07-01 22:5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戚戚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4章   早课结束以后, 一群人来到告示栏处观看。   武学课程的占比,已经提高到几乎和文化课程等同的地步了。   除去文治武功,类似于琴棋书画诗茶礼之类的课程, 也逐渐提上日程。   除去节数以外, 文化课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武术课上,课程的分化变得更加细致起来。   从前, 武学课上修习什么,都是由夫子来进行决定和安排的。而且这种安排, 一般都是阶段性的。   也就是说,可能在长达半年的时间里, 你都只会在夫子的安排下, 进行剑术这一门功课的修习。   而如今,武学课程却细致地分成了他们将要进行比试的三大类项目——剑术、马术、射箭三门功课。然后井然有序地罗列在告示栏上张贴的课程安排表上, 显得他们在山上随口跟松落书院的夫子敲定的友谊赛是如此的紧张且正式。   在这样的安排刺激和耳提面命下,万松书院的学子们对这次比赛前所未有地看重了起来。   不过正式的选拔还没开始,他们就算是重视,也不会随口表现出现。   大家讨论得最多的, 还是书院新增的马术课。   之前就一直有消息说,今年万松书院在书院后山的位置上兴建了一个跑马场。只是学子们不了解建设进度, 还以为在比赛之前,可能都不能见到马场的建成了呢。   然后马术课就被正式提上日程了, 所以这跑马场——是已经建好了?   不少学子心生快意, 在场的这些人中, 几乎没有不会骑马的, 可是马术和骑马可不是一回事儿。   那些被邱玉婵和马文才在剑术和箭术上压得喘不过气儿来的学子们, 终于看见了一丝能够战胜他们的曙光了!   不得不说, 他们的思路是对的。   文才兄她是不知道, 但是仅对于邱玉婵自己而言,她对马术完全可以说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马文才显然也想起了他们初次见面时的情景——骑骡子上山的学子,邱玉婵怕不是万松书院这么多年来的头一个?   大家要么会骑马,要么随身带著书童,就是为了面子,他们也不会选择骑骡子上山吧?   可是邱玉婵就会!   诚然这其中这肯定有她并不在乎别人目光的因素在,但是相处得久了,马文才便知晓她不是那种喜欢做一些特立独行的事情来吸引别人眼球的人。   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当初邱玉婵拒绝了他留下的马匹,是因为她根本就不会骑马呢?   彼时马文才和邱玉婵不甚熟悉,自然不会追着她问那么多。可是如今,马文才却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   只见他避开众人,悄悄附到邱玉婵的耳边,“玉蟾,你是不是,不会骑马?”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更加和缓,免得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让她误会这是自己对她的嘲笑。   邱玉婵自然不会误会,其实她对别人的恶意,总是相当敏感。否则马文才初时那般口是心非,他们真的很难处成朋友。   是以她只是转念一想,就跟马文才一样,想到了他们刚刚相识不久时、她舍弃了马大公子特意吩咐手下给她留下的骏马、反倒带着阿实一起骑着骡子来到书院的画面。   邱玉婵倏地轻笑一声,书院的杂务全都是由梅仪婷梅姑娘来料理的,小姑娘心境悠然、心思浪漫。行走在万松书院之中,每隔一段路,你就能看到一片全新的花域。   春季的垂枝碧桃、夏日的茉莉、秋天的金桂、凛冬的寒梅……多而不杂、四季常开。   如今桃花方谢,清新的茉莉开满山野,金桂默默积蓄着力量,等待秋日的盛放,傲雪的寒梅正处于最深的沉眠之中……可是邱玉婵随意的一个笑靥,就让这漫山遍野的浪漫山花失去了颜色。   马文才觉得自己的心脏就在胸腔中极速地跳动,但凡邱玉婵此刻再挨得近一点,或者是像她醉酒时那样、来一个突然袭击,他的心脏怕不是要当场跳出胸膛?   好在邱玉婵不知他此时心中所想,蠢蠢欲动的恶趣味没了发作的契机,她便老老实实地将未尽的对话进行了下去,“我不是不会骑马,只是不擅长于马术罢了。”   “那这次的比赛?”   邱玉婵无所谓地耸耸肩,“书院人才辈出,少我一个不少。”   邱玉婵明白马文才的意思,竟然这次的比赛已经跟品状排行榜挂钩,那它的重要性就不仅限于两个书院的意气之争了。   如果可以,当然是参与度越高越好。   可还是那个问题——邱玉婵的身份。   如果开学初她就知道书院今日会有这么一遭,她可能甚至都不会显露出自己过人的剑术。   可是现在,她的剑术水平有多高,书院众人的心里都有数。而且她对万松书院,也有了匪浅的感情。真让她杵在一边,看着有备而来的松落书院欺负自家的书院和自家的小伙伴,邱玉婵扪心自问,自己也做不到。   所以她心里其实已经做好了出战的准备,只是剑之一道是义不容辞,她本来就不是很擅长的马术,就还是不要强逼着自己去学习了吧?万松书院又不是只有她这么一个学生。   相较于她的自如,马文才的话里颇有一种“全能学子对于偏科学子在某一门科目上落后不理解”之意,“如若你想借这次比赛,在品状排行榜上为自己加分,其实我可以教你,并且保证你在选拔开始前学会马术的。”   邱玉婵赶忙拒绝道,“不不不,还是不用了。”   马文才目露遗憾之色。   邱玉婵还以为这份主动,是出自于一个直男同窗对自己同寝学子成绩的担忧。殊不知马文才是真心想要教她马术,以期能够多获得一些跟她相处的时间,顺便找找机会,看看能不能把他俩的关系往前更加推进一步的。   不过邱玉婵刚刚拒绝了他的提议,所以不论方才他心里想的究竟都是些什么,现在也通通都是白搭。   好在马文才不是一个那么容易放弃的人,“那你想不想看看——我的马?”   “什么?”邱玉婵猫猫疑惑。   马文才却眨眨他那双漂亮的眼睛,不说话了。   天知道他为什么要提出一个这样的提议?   ***   然而两刻钟以后,二人却双双来到书院后山。   虽说书院的跑马场是新建的,但其实书院早就建有照料马匹的马厩了。   只是万松书院按照学子们的成绩来收录学子,是以书院中,寒门学子年年都会占据学生名额的大多数。   这些人里面,有自己专属的马匹的学子,足可以说是屈指可数。   有钱的士族子弟,又多来自五湖四海,就算家中饲养了骏马,也很难跋山涉水地把自己的小伙伴带到书院里来。   起码今年,书院马厩里就只有一匹外来马——那就是马公子开学初时骑来的“惊风”。   “你说的你养的这匹马叫‘惊风’?”   彼时,他们正走在前往书院马厩的路上。马文才也没想到,对骑马不感兴趣的邱玉婵,竟然一口答应了要来看看他从小养大的马的提议。   既是如此,一路上的话题,自然也就围绕在这匹叫“惊风”的马的身上了。   马文才简单地应了一声“嗯”,然后自然地在陡峭的路程中对邱玉婵伸出手。   邱玉婵本应拒绝,然后当着他的面,展示一下自己矫健的身手,巩固一下自己“看似弱不禁风、实则男子气概满满”的人设。   可她只是短暂窥见了他真诚的眼神,拒绝的动作就再也做不出来了。   邱玉婵认命地叹了一口气,握着他的手,轻松地踏上那片崎岖的路段。   ——好小。   这是马文才心下浮起的第一个念头。   ——而且好软、好白。   这是第二个。   然后一切带有破绽的、可供他思考的线索,就如数断在了邱玉婵对他丝毫不加以掩饰的宠溺和偏爱上。   如今的马文才哪里还有余力思考,邱玉婵究竟是男是女的问题?   他只会想,这段路究竟有多长?自己还可以这样名正言顺地握着她的手有多久?   什么时候,他们才可以不管路段是否崎岖,都可以这样正大光明地握着手呢?握法又能不能有所改变?十指相扣好像就不错?   马文才其实是一个很在意世人眼光的人,他就想当所有人里面最好最强最出色的那一个。   龙阳之好?这种不符合世人主流的感情,他不鄙夷,但是他绝不会有。   他甚至怀疑,自己根本就不会有拥有这种感情。   他自小生长的环境,就好像是一团泥沼,吞噬了所有正常人理应拥有的情感,只有足够强的人,才不会被淹没在其中。   但这也就是最多了,他的根在那里,他只能不断地成长,确保自己不会被泥沼淹没。却永远也无法摆脱,脱离这种不正常的环境。   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甚至不觉得这种环境是不正常的。   反而对那些拥有正常亲情的家庭,拥有美好爱情的爱侣、拥有赤忱友情的同伴感到排斥和疑惑。   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纯粹的情感呢?   亲情不就是攀比和暴力,爱情不就是色相和□□,友情不就是攀附和掠夺?   只不过世人惯爱为自己的情感赋上一层美好的寓意,为自己的行动套上一张虚伪的人皮,借此掩盖皮下的尔虞我诈和感情中的背叛虚假!   如果他真的完全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他可能会将这样的理念奉为圭皋也说不定。   可惜,他的生命中有他娘的存在,有楚峰青和鱼知乐这对名为主仆、实为朋友的出现。   然而前者过早地逝去,后者又是以他对头的身份出现。   所以他痛苦而又清醒地发现,原来这世上并不是没有这样纯粹而又美好的感情存在的,只是这样的感情与他无关而已。   他不配得到,所以得到了也会失去。   那他就不要了。   这样这个世上,就不存在着他得不到的东西了,就只会有他不想要的东西了。   然后——他就遇到了邱玉婵。   一个他很想要、很想要得到的人,一个他宁愿承认自己不配、也不想要主动放开手的人。   因为她,所以不是最强也可以。   因为她,所以他也可以拥有“与他无关”的纯粹的友情。   可是人就是这样贪婪的生物,得到了一样,就会想要更多。   有了友情,就还会想要亲情和爱情。   马文才希望能够和她更加亲密,不想和她在以后的生活中分开。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他们可以成为彼此的家人。   相比之下,世人的眼光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就是有龙阳之好,那又怎么样呢?   他唯一不能接受的,就是邱玉婵对他并不抱有同样的感情。   她会爱上别人,会成为别人的爱人,和别人组建一个全新的家庭,然后她们永不分离。   真是……光是想想,就让人想要发疯。   “到了,前面就是书院的马厩了。”马文才主动松开手。   ——既然想要长长久久,那就不能急于这一时。   猎物想要得到猎手,就不能让她感受到它的危险性。   它只是一只傲娇的、被人一rua就会发出舒服的“呼噜呼噜”声的小猫咪而已。什么尖牙、什么利爪、什么额前凶猛而危险的“王”字?当然是通通都和它无关啦。   邱玉婵果然面无异色,此刻她满心满眼的、都是文才兄养的那匹马。   说来也神奇,他们都在一起相处了大半年了。从最开始的相互不了解,到现在成为彼此的知交好友。   可是初见时,文才兄那桀骜不驯的样子,仿若就在她的眼前一般,让人分毫也不能忘却。   怎么说呢?果然还是看脸吧?   因为脸好看,所以不管是害羞的样子还是生气的样子,都各有各的风情和魅力,让人如何都不能忘怀。   这也是刚开始相处的时候,邱玉婵格外喜欢逗弄马文才的原因之一——就是想看他的那张漂亮的面孔上,出现更多不一样的表情!   本来现在他们的关系好了,邱玉婵也可以熟稔地用最简短的话语和最简单的动作来撩拨他的情绪。   可谁让她前段时间喝醉了呢?   而且一醉,就醉得没了理智。   有些从来都只存在于脑海之中、或者就只是被美色迷惑的时候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她竟然都付诸于实践了!   醉酒时候的她究竟是怎么想的啊!能不能考虑一下,酒醒以后,她究竟要怎么面对现实啊!   现在好了,好不容易修复好了关系,邱玉婵虽然不至于拘谨吧,但跟马文才相处起来,到底是多了几分顾忌。   想要领略美人更多的风情?算了,她还是来拜访一下文才兄养大的马匹,怀念一下当初他意气风发的样子吧。   马厩里的很多杂役,对马公子的样子都挺熟悉的。   没办法,书院的外来马少,拥有这样豪华的待遇的外来马更是不多见。   万松书院虽然建有马厩,而且完全免去了学子们寄养马匹的人工费用。但是养马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马草、马具、马儿的清洁用品……哪一样不要另外花钱?   这也是出门在外的学子不带马的原因之一,他们终日在山上学习,偶尔下山也可以租用书院的马匹,实在是不用花这笔冤枉钱。   可就是马公子财大气粗,不仅把自家的马匹带来了,而且一应用品全都是用的最好的!   如今的惊风,可不止是马厩里的马生赢家。   甚至于一些照料马匹的杂役,偶尔都会生出一种“人不如马”的心酸和感叹。   不过感叹归感叹,最好的马粮什么的,他们还是敬谢不敏。   所以在对待马文才的态度上,大家还是好奇兼稀奇多过于巴结和讨好的。   不得不说,万松书院的氛围,是真的很讨人喜欢。   走进马厩以后,邱玉婵一眼就看到了惊风,倒不是她对它的印象有多深,实在是这小家伙真的是太特别了。   一匹马拥有一间独立的小房间,此刻正昂首挺胸地在里面走着“马步”。   马文才只在外边单手打了一声“呼哨”,它就一舍高冷的形象,乐颠颠地走到马厩的最外围来了。   相较于面部显得短短小小的耳朵直挺挺地立着,深棕色的身体和黑色的尾毛和鬃毛,本应是十分高冷的形象,可是你端看它在自己的主人面前两眼放光、忍不住想要凑近的样子,就会觉得比起一匹高冷好用的马儿,它好像更像是一只爱粘人的修勾。   邱玉婵对于别人家的马儿的观感,就好像是在看别人家的小朋友一样。   不熟的时候,只要孩子不是特别熊,那就怎么看都是好的。熟了以后……咳咳,熟了以后再说吧,反正她现在还是挺喜欢惊风的。   因为喜欢,她难得想要多了解一点这匹马,“‘惊风’的名字,是取自‘惊风飘白日,光景西驰流’中的惊风二字吗?”   马文才盯着马厩里面站着的这匹傻马,难得真心地笑道,“这是在面对外人时的说法,给它取名为惊风,只是因为小时候它的胆子小,听到猎猎作响的风声都会害怕而已。”   惊风好像不明白,主人这是在向他的主人透露它的黑历史,一匹马站在围栏的另一端,对着马文才发出亲近的“咴咴”声。   马文才熟练地拿起一个胡萝卜,喂进惊风的嘴里。   邱玉婵看得稀奇,她还以为,以文才兄的性格,就算是选取马匹,必然也是以最强最快最高大威猛为优先的。   不料他从小照料到大的马儿竟然会是这样的性格。   而且马大公子素日使唤曹率,日常生活中的小事,他是能不干就不干。也不是不会,就是下意识地觉得,这些事情,不是自己应该做的。   可是喂马的时候,邱玉婵能明显感觉到他的熟练。   看来文才兄对这匹马的感情,是真的很深了。   果不其然,接下来马文才同邱玉婵分享了许多有关于惊风的成长事项。   什么小时候的毛色还没有这么齐整,如果不是因为青松马场的人说它血统高贵、长成以后必能日行千里,马文才心里其实是有点嫌弃那个小家伙的。   不过养了以后便不觉得了,惊风的胆子小,不仅体现在它对周围的环境的感知上,还体现在它对人类的态度上。   刚刚入驻马家的时候,除了马文才,它对谁都不亲近。   一有陌生人靠近,它就要对人撅蹄子。   该说不说,这种程度的“偏爱”真的是狠狠地戳到了马文才的心上。   惊风被送到马家的时候,马文才正好十岁,半大不大的小子,正好能干一些重活儿。   惊风需要他,他也喜欢这小家伙。   所以初时,惊风的生活起居加喂食,通通都是由他来料理的。   只是马太守会允许儿子用一些手段,来征服血统高贵的马儿,却不会允许儿子一直待在马厩里当一个马夫。   等马文才已经能够熟练地掌握各种照料惊风的技能了,马太守就直白地向他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当时的马文才的心里,还从未升起过忤逆自己父亲的心思。即使挨了打、受了训,也只会想要变得更强,争取有一天,自己能够变得让父亲感到满意。   所以父亲发了话,即使心里再舍不得,马文才也做好了要将惊风交给别人照顾的准备。   一开始自是千难万难,马文才派人从青松那场请来了惊风熟悉的马夫,将自己的贴身物品交给照顾惊风的人,让它有熟悉的东西可以陪伴在身边……   惊风才勉强不用他再来亲自照料它的生活起居,但是他每每出现在它的身边的时候,不管它周围站着谁,它都会第一时间过来亲近他。   偶尔马太守也会想要领略一下千里马的厉害之处,惊风倒是不会拒绝别人的骑乘。只是每每在马场跑过,它就会自觉地回到他的身边。   这份从来都没有变过的“偏爱”,再加上它越长大就越发显露出的能力,惊风“忠心”又“好用”的品格和本事,让它一跃成为马文才心中最疼爱的爱宠。   马文才跟邱玉婵分享了不少有关于惊风的趣事,邱玉婵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   他们在日常生活中,其实并不常提到彼此的过往。   马文才过往的伤痛远比幸福要多,他又不是一个喜欢向别人示弱的人;邱玉婵就更不用说了,现在她用的这个身份,都是她跟她爹联合起来杜撰的。说得多了,破绽也就多了。   于是两个人就默契的、几乎是从来都不会去主动碰触对方的过往。   于是这少见的分享,也就显得愈发珍贵了起来。   可是马文才说着说着,却突然有些忐忑,“我一直在跟你说这些,你会不会觉得无聊?”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好像就是会变得患得患失。既想同她分享自己的心情、自己的曾经,又担心她会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感到厌烦。   邱玉婵一如既往地、好像是踩在马文才心坎上发得言一般,“不会啊,其实有关于你的事情,我都挺感兴趣的。”   只是一句完全可以说是客气的回答,马文才就觉得自己的心情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感到雀跃了起来。   他一边开心,一边在心里骂自己没出息。   不是早就决定好了吗?不管邱玉婵自己是怎么想的,接下来他一定要不择手段地得到她。   可是现在,人家只是随口的一句话,就将他撩拨得不浅。   反观他呢?却总是束手束脚,分享一下过去,还要担心人家不感兴趣。   ——没出息!   说是这样说,可是快乐的心情就像是刚刚破壳的小鸟儿,欢喜又雀跃,想收都收不回去。   “你想要喂喂它吗?”马文才早就看出了邱玉婵的跃跃欲试。   “好啊。”邱玉婵也不推诿。   在现代的时候,她是没什么机会骑马。可是来到了这里以后,她几乎把自己在现代的时候就想要尝试却很少有机会能够尝试的事情,通通都尝试了个遍,其中自然包括了给马儿喂胡萝卜。   只是她对这项活动并没有什么长久的热情,所以算一算时间,她真的很久没干这种事情了。所以刚刚看马文才给惊风喂胡萝卜的时候,她难免就有一些手痒。   现在惊风的主人都发话了,她自然不会客气。   惊风的胆子是小,可是她是它主人带来的人,小家伙、不对,现在应该是大家伙了,大家伙乖乖地吃完了邱玉婵给它递来的胡萝卜。   说来也奇怪,邱玉婵第一次喂马吃胡萝卜的时候,心中是有几分新奇的感觉在的。   不过这几分新奇,更多的还是对于她从来都没有做过的事情。   现在她给惊风喂胡萝卜的时候,竟然久违地觉得这马儿有些可爱——甚至还想要给它再喂一根!   为什么呢?   邱玉婵扭头觑了一眼她要喂惊风吃胡萝卜、就一直站在她身边、乖乖给她递胡萝卜的惊风它主人,心中好像瞬间就有了答案——这个是不是就叫□□屋及乌?   他们在马厩待了近乎一个下午的时间——今天下午本来应该是武夫子的武学课程,可是他今日下山、据说是“探查敌方军情”去了。   陈夫子在牺牲自己的一把老骨头给曾经的学子、现在的同僚代课和给学生们放半天假之间,选择了后者。   今天宣布了一件这么大的事情,接下来的时间就留给他们好好消化消化吧。陈夫子偷懒(划掉)贴心地为学子们考虑着。   邱玉婵和马文才就借此机会,和惊风好好地玩了半天。   临走的时候,惊风还黏人地咬着马文才的衣角不放。   马文才哄了它小半天,直到他承诺了以后有时间,就还会带着邱玉婵来陪它一起玩,惊风才好像听懂了似的把人放开。   这要不是同窗的身份迷惑了她,以前的矛盾又阻碍着她多想,邱玉婵必能一眼看出,此类类似于她的追求者想要跟她拉近关系的时候的小心机。   不过既然对象是马文才,她可能看出了也不会多说什么,反而会纵容地配合他一起就是了。   从后山马厩回到书院的路上,他们骤然听到几声由远而近的接连的惊呼,“救命!救命啊!救——命——啊——”   然后是微弱的女声,“卢公子,你撑住!你别跑远!我马上回书院找人来救你!”   邱玉婵和马文才面面相觑,好像是卢鸿远和梅姑娘的声音?   他们只飞快地对视了一眼,就马不停蹄地往声源处赶去。   好巧不巧,卢鸿远惊慌失措地乱跑而来的方向,竟然正好就是他们所在的方位。   邱玉婵和马文才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只见卢鸿远正踉踉跄跄地朝着他们的方向跑来,可是他的身后,竟然追着两大只山鸡!   它们毛色艳丽、鸡冠竖起,正不管不顾地、愤怒地追着他啄!   怎么回事?卢鸿远这是捅了人家的鸡窝了吗?   介于他们刚刚好像也听到了梅姑娘的求救声,邱玉婵和马文才不再细想,一个人抄起一块儿小石子,就打落了追着卢鸿远跑的、靠后一点的那只山鸡。   眼看近一些的那只野鸡就要啄到卢鸿远的脖子了,马文才轻轻一个起跳,就兔起鹘落地跃过了山间的那些障碍物,轻巧地落到了卢鸿远的身边。   凶猛得接近狂暴的野鸡一扑过来,就被马文才轻巧地拧着鸡脖子,然后“咔啦”一声,拯救卢鸿远于危难之间。   卢鸿远疯了半天,也没等到身上有痛感传来。   他稍稍抬起手臂,只敢露出一小条往外看的缝隙。然后他就看到了天神一样高大的——他老大——还有他的“花魁小娘子”。   卢鸿远那叫一个感动啊!下意识地就要扑过去,抱住邱玉婵的大腿狠狠地哭上一顿!   孰料刚刚还拯救他于危难之间的“花魁小娘子”,不对,是老大的新欢文才兄,好像也不对,可是卢鸿远已经没有办法思考更多了,因为他正被人狠狠地绊了一跤!   偏偏绊倒他的罪魁祸首还要一脸无辜地、装模作样地想要把他扶起来,“鸿远兄,山路难行,你还是小心为上。”   卢鸿远:“……”要不是这一跤摔得太狠,我都要怀疑这是不是我自己一不小心跌倒的了。   偏偏他们英明神武的老大,每每都会被小妖精的花招惑去心神,只见邱玉婵分毫没有怀疑这是她的文才兄在使坏——这还用怀疑吗?妥妥就是这个坏心眼的家伙干的。   她不是看不出来,只是光明正大地偏心而已。   要是放在从前,卢鸿远可能还会悲愤一二,然后化悲愤为动力,争当老大身边的第一小弟。   可是现在,唉,机智的他已经看穿了真相。   他根本就不需要跟马文才争啊!他俩的定位根本就不一样!   不过他刚刚的举动倒是提醒他了,老大现在已经是有夫之夫了,而且他的“大嫂”和“二嫂”一个比一个危险!   为了他的屁股——这个危机好像不太大,那就为了他的小命着想,他也是时候该跟老大保持一些距离了!   想通了的卢鸿远恶狠狠地抱住了——地上的野鸡!   让你们追我!让你们啄我!我抱!我抱!我抱抱抱!   邱玉婵抽了抽嘴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怎么会被两只山鸡追着跑?刚刚我好像还听到了梅姑娘的声音,她没事儿吧?”   卢鸿远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马文才——老大在你面前提起旁的女人,你不吃味儿?   马文才没想到卢鸿远这个傻子竟然都能看出他的心思,他日常表现得竟然有这么明显吗?   可不能让他坏了他的事,于是马文才凶道,“你们家老大问你问题没听见?看我做什么?”   马文才平日里从来都不会附和他们的说法,承认邱玉婵是他们的老大,是以卢鸿远一听就悟了——他在意着梅家的那兄妹俩呢!但是在老大面前,他又不敢表现出来!   啧啧啧,不愧是他们家老大,果然是男女通吃、魅力无边啊!   卢鸿远心下感叹,嘴上却不敢再耽误,“没事儿,没事儿,梅姑娘她好着呢!我们这是出来找小红来了。就是这些野鸡,也不知是怎么了,发了疯似的撵着我跑!一会儿我就把它们带到厨房,让大厨给书院的学子们加餐!”   “小红跑了?”邱玉婵又问。   这红腹锦鸡刚刚进了书院,就夺得了梅姑娘的欢心。   只它跟旁的家养的鸡不一样,它可是会飞的!   初时,梅姑娘惦记着这是山下的镇民给她爹送来的一番心意,虽然心下不忍,但还是拿红绳捆着小红,没让它当场飞走了。   这小家伙也不知道是机灵还是懒,被红绳绑着它还怪享受的,日日接受两脚没翅膀兽的供奉。   这养的时间长了,梅姑娘就对它有了感情,见它偶尔飞起,却被脚下的红绳束缚住距离的样子就觉得难受。   今天她特意跟小红的另一个饲养员——卢鸿远商量了一下,想要解下小红脚上的红绳。   卢鸿远二话不说就应了!   只是梅仪婷解下红绳前,是做好了小红可能会受不了被人圈养的生活而飞走的心理准备的,卢鸿远却没做好,他对他们的感情自信着呢。   所以小红一飞走,他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追了出来。   梅仪婷本来都想好既是如此,便放鸡自由了,可是卢鸿远慌张莽撞地跟着进了山,她怎么敢放他一个人胡来?   起码她还有几年跟着她哥一起上山采药的经验呢,就硬着头皮追了出来。   只是来虽来了,他们对怎么找到小红,却是全无头绪。   卢鸿远不甘心地追着一个方向跑,一边跑还一边模仿小红平日里的叫声。   他才叫了没两声,山中就传来了山鸡的叫喊声,像是对他的回应。   卢鸿远心下一喜——这是他的小红啊!   当下就叫得更大声了!一边叫,他还一边往传来山鸡叫声的地方跑。   结果小红没找到,倒是找到了两只狂暴的野鸡!   两只鸡从小就在山里生活,从这座山活跃到那座山,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难听的叫声!   它们发出警告的声音,结果那只“鸡”还越叫越来劲儿了?   不止来劲儿!他竟然还敢挑衅到它们的眼前来!   那两只野鸡在此之前素不相识,但是它们偶然一起听到这么难听的叫声以后,瞬间达成了一个共识——他们一定要啄死这个崽种!   可惜鸡声与人音并不共通,这些人类是注定明白不了这个真相了。   卢鸿远被山鸡追得满山跑,他就是再废,也不是梅仪婷这个穿着绣裙的小姑娘能追上的,更别说他身后还追着两只这么凶猛的野鸡。   梅仪婷只好当机立断,一边喊卢鸿远往来时的方向避退,一边回书院搬救兵去了。   可惜两只山鸡追着他跑,逃跑的方向根本就不是卢鸿远可以控制的啊!   这不就追到邱玉婵和马文才的面前来了吗?   邱玉婵大概弄懂了前因后果,只是她也没有和山鸡打交道的经验,既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小红,也不知道那两只山鸡为什么追着卢鸿远跑。   只好给他意见道,“我们还是先回去,给梅姑娘报个平安吧。”   “嗯。”卢鸿远闷闷不乐地应了,显然也是从难过的情绪中抽身出来,只是少见的有点迷茫。   难道小红,就真的再也找不见了吗?   就在他这样想着的时候,离他们最近的那棵大树的树梢上,突然传来了“咴——咴——”两声响。   虽然用的是跟惊风一样的拟声词,但是一个更清脆、像口哨,一个就像是寻常的马儿的嘶鸣声。   邱玉婵一听这声音,就立即想起了当初被她用红绳牵来书院的那个小家伙。   她倏地抬起头来,动人的桃花眼褶出非常漂亮的轮廓。   恰逢此时,那只别人怎么找也找不见的凤凰一样漂亮的小东西,就优雅地从树上飞了下来。   邱玉婵下意识伸出手来,那小家伙满意极了,只待身姿优雅地落下。偏偏这个时候,邱玉婵的身旁突然传来一道非常煞风景的喊声,“小——红——”   卢鸿远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啊!他的小红!终于又回来了!   可是小红怎么一来就奔着他老大的方向去了呢?难道它是一个斜视?或者是太久没飞过了,所以从树上下来的时候,就飞错了方向?   没关系,他是一个好主人,他不嫌弃它!   卢鸿远口中发出“咴咴——”“咴咴——”的叫声,想要指引小红认清方向。   他刚开始用这个方法找鸡的时候,邱玉婵和马文才离得太远,也听不着。这会儿他近距离地对着小红吹了,二人只觉得他学习的小红的叫声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   可能是小红刚刚才叫过,所以显得他的声音东施效颦了?   或许他们只觉着这声音听着古怪,可是半空中的红腹锦鸡,只觉得自己整只鸡都要不好了!   两脚没翅膀兽喊“小红”的时候,为了氛围和美感,它可以假装听不见。   但是!他竟然敢学习它的叫声!还学得这么难听!真是人可忍鸡不可忍!   于是情景唯美的人与自然,转眼间就变成了斗鸡大会。红腹锦鸡在半空中灵活地扭转方向,冲着卢鸿远的方位就去了,“咴咴——”“咴咴——”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是平时三章半的量!本来想四合一的,但是手机没电了qaq。但是今天也更了好多啦,求夸夸~   感谢在2022-07-01 22:50:01~2022-07-02 23:30: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昼夜不离、千清秋寒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5章   “小红~”卢鸿远一开始还尾音荡漾, 以为小红这是在舍邱玉婵而就他。   但是他很快就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等、等等!”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于是——“嗷!小红, 你怎么了?嗷!小红、不是、老大!老大救命!玉蟾兄救命啊!嗷嗷嗷——”   邱玉婵和马文才眼睁睁地看着, 红腹锦鸡好似刚刚那两只狂暴的山鸡一般,一路追着卢鸿远啄回了书院——好像突然就明白了, 那两只山鸡到底为什么要追着这家伙啄了呢。   回去的路上,他们还遇到了带着人来救人的梅姑娘。   虽然卢鸿远一路被小红追着啄的画面有些可怜……咳咳, 外加一些喜感;但好在人和鸡都回来了,还有因为卢鸿远已经无力顾及、所以是由邱玉婵和马文才带回来的两只山鸡的加餐。   所以被梅姑娘叫出去的一行人不仅没觉得白跑一趟, 还颇有些不虚此行的意味。   因为声音难听而被山鸡追着跑, 大概也算是人间一大奇景了吧?   没被梅姑娘叫去的那些学子们,虽然见不到这样的奇景, 但他们好歹听到了八卦、吃到了山鸡。   放眼望去,在这件事情里面真正受到伤害的,好像是有卢鸿远一个人?   不止被山鸡啄了,还成为了同窗茶余饭后的谈资。   卢鸿远倒是无所谓谈资不谈资的, 只是他坚决不肯承认,自己的叫声难听!   为此, 他在山里多番实验。   好在他这个人是个要命不要面子的,虽然嘴上倔着不肯服输, 但是行动上, 他还是每每都老老实实地叫上了邱玉婵和马文才。   喊他们的频率高了, 不敢再打扰他们了, 他就叫上周卜易跟葛子安。   为什么要这样多番实验呢?因为这家伙的叫声还真是有那么神奇!   声音范围内没有什么山鸡野兔便也罢了, 但凡有此类小动物存在, 它们必然是要红着眼睛杀出来的!   对!除了山鸡以外, 就连兔子田鼠,也都受不了他那奇奇怪怪的叫声。   只是鸡类动物的反应更大,不管多远,只要它们听到了,它们就会觉得受不了。别的动物吧,只要卢鸿远不变调,不站在离它们很近的地方叫嚷,它们的抗性还是更高一些,偶尔也会选择避开。   邱玉婵和马文才惊奇之余,便随他走了几次。结果跟着去的次数越多,反而愈发惊奇了。这惊奇着惊奇着,邱玉婵就顺手把他卖给了武开泰。   武开泰乍一听闻这回事儿,还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但是没关系,她和马文才、周卜易和葛子安,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呢?   果不其然,只是实验了两天,武开泰看向卢鸿远的眼神,就炙热得卢鸿远每每看见他,就有一种情不自禁的、想捂住自个儿的臀部的冲动!   他当然知道武师兄对他没有这方面的心思,但是武师兄看他那眼神——他是真的怕啊!   据说武开泰现在已经在跟山长商量,要将卢鸿远作为跟松落书院的唯一一场团体赛的秘密武器,保送他出战了。   卢鸿远平时一个那么爱炫耀、那么藏不住话的人,这次在武开泰对他的“要保密,我们能探听对方的消息,对方一样也可以,不能让他们在开赛以前发现端倪,从而找到针对他们万松书院的战术的办法”的要求下,他简直是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下来。   别说是一直都搞不懂他在想什么的邱玉婵和马文才了,就连早就习惯了他的思维方式的周卜易和直觉系的葛子安都觉得相当震惊!   面对他们的疑惑和震惊,卢鸿远只苦着脸,“行了,现在就武师兄一个人这么看着我,我都已经觉得要受不了了。   要是这样‘热情’的人再多来几个,以后我都不敢到我们书院的澡堂子里去洗澡了!”   “热情”这个词,他吞吐得颇为艰难,看起来是相当想给武师兄那灼热的眼神换一个更加露骨的形容词的。   但是——【怂.jpg】   众人顿时笑成一团,卢鸿远瞬间怨念满满——他怎么就结交了这么一大帮损友!   几日过后,书院马场正式开放,他们的马术课也被正式提上日程。   上课的时候,每个学子都可以借用书院的马匹,在书院建成的跑马场中进行练习。   为了避免争议,马匹随机分配。   书院的马匹,其实匹匹都是良驹,可惜耐不住马文才的惊风太过拉风。   它不仅是独属于他一人的专用马,更是一匹血统高贵、能日行千里的绝世好马!   万松书院的泰半学子,都想悄摸着上前去给惊风喂胡萝卜。   只可惜除了马文才和邱玉婵以外,就是专门给它运送草料的马夫给它递胡萝卜,惊风都是不开尊口的。   愈发羡慕坏了万松书院的一众学子!   这其中,马文才尤觉心情微妙。   身为太守之子,他真的没少被人巴结。   初入书院的时候,其实书院里也有不少这样的学子。只是有了邱玉婵以后,他愈发对这种并非出自于真心的行为感到不耐了。   维持一下面子情,轻易不会给他们没脸,这就是最多了。他甚至不会给他们环绕在自己身边、打扰他和邱玉婵相处的机会。   世家子弟,几乎个个都是人精。若是有人连这样明显的讯号都看不清,他也不需要给这种人留面子。   于是马文才的周围,空前地安静了下来。   只是没想到有一天,他竟然会因为惊风,被人用这样炙热中带着羡慕、羡慕中又带着丝奇怪的讨好的眼神看着。   没办法,千里马在外头都算少见。   更何况惊风还有别于其它良驹,显得异常灵性。   若是它谁递的胡萝卜都吃,他们欣赏一二,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偏偏他只对马文才和马文才喜欢的邱玉婵特别,一帮闲得无聊、甚至跑去观察夫子几天换一次衣服的书院学子们哪里受得了这个?   于是一时之间,马文才在书院里倒是前所未有的受欢迎。   看得邱玉婵在一旁忍不住发笑,马文才嘴角一勾,便祸水东引道——惊风如今爱她更甚。   好家伙,这是选拔还没开始,他们俩就要因为惊风而成为这门课程的热门人物了?   时间就在一天天的训练中飞速划过,转眼便来到了七月。   六月一整月,大家都在为了训练的事情忙碌。   剑术课上,邱玉婵和马文才的水平已然是这些人之中不可超越的了。   大家苦苦争夺最后一个名额,这其中,以孔书易的进步最为明显。如果不出意外,这剑术比赛的最后一个名额应该就是他的了。   马术课上,他们之前的期盼可以说是实现了一半。   邱玉婵确实是不擅长马术,虽然课上的训练都会跟他们一起完成,但她对马术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不断进步的同时,成绩总是构不上最高的标准。   用武开泰的话来形容,就是她表演马术的时候,看着不像是来比赛的,倒像是来踏青的,怎么高兴怎么来。   可惜马文才这个怪物!   迄今为止,还是没有露出什么明显的短板!   马术方面,他可能不是最出色的,但是就以他表现出的水平,在金字塔顶尖的位置俯瞰他们这些人的资格还是有的。   本来压在他们头顶上的两座大山,怎么说也被搬开了一座,他们怎么都应该松口气才对,谁知道教训途中,突然又窜出了两匹黑马!   一个祝英台,平日里娘们唧唧的。上次齐文斌在校舍范围内捡到一条月事带,他们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祝英台!   虽然最后梅师兄证明了他并非女子,不过有关于他的八卦,倒是被传得越来越过分了。   谁让他身为男子,却又爱使小性子、爱用女儿家的东西、爱摆出女儿家的姿态呢?   再有一个爱惯着他的梁山伯在他身边,两个人成天腻腻歪歪的,真是有够让人受不了的。   谁知道这一回,他的“娘们唧唧”倒是派上大用场了。   祝英台在马上表演马术的时候,自有一种特别的柔美之处。   而且她的动作标准、在马上表演的时候、姿势的每一次变换都显得干净利落,所以这种柔美就成了她的加分项,一种表演时特有的个人风格。   如果说祝英台的异军突起,已然叫他们觉得难以置信。那许茂松在马上的表现,真的让他们彻底无话可说了。   许茂松在万松书院,其实还是小有名气的。谁不知道这小子是邱玉婵的迷弟?你要是在他面前拿邱玉婵逗他,那真是一逗一个准。   偏偏这小子的年纪,在他们这一届学子中还是最小。就连长相,都还带着股没长成的奶味儿。   他们开口用邱玉婵逗他的时候,就跟逗小孩儿似的,给人的印象极其深刻。   他在偶像面前还颇有些矜持,属于那种别人没功夫搭理他,他自己鼓起勇气、吭哧吭哧地抬头看人一眼,就能把自己看得两颊通红的类型。   总之就是小孩子一样,没有一点儿杀伤力。   他剑术一般,倒是符合众人对他的想象——小孩儿么。   谁知道就是这样一个浑身奶气的少年,骑在马上的时候,整个人都多了一种他们说不出的自信和从容。   哪怕他脸上依旧带着腼腆的笑容;哪怕你一拿邱玉婵逗他、他还是会破防;哪怕他就算是骑在马上,见到邱玉婵的时候,还是会吭哧吭哧地红起脸。   但是这个时候,谁都无法再将他当成是一个小孩子看待。   惊风是马文才的专属马,属于许茂松没机会碰到的类型。除此之外,无论是多么烈性的马匹,到了许茂松面前,都会自觉地俯首帖耳,化身成在此之前他们难以想象的乖乖崽儿。   也是到了此时,他们才知晓,原来这个平日里看着不声不响、奶里奶气的家伙,竟然是青松马场的二公子!   青松马场是杭州最大的马场,曾经给皇上敬献过御马、他们给杭州的驻军提供马匹、就连万松书院的人人艳羡的属于马文才的那匹惊风,也都是出自于青松马场。   青松马场的大公子许茂青比幼弟许茂松大了十岁有余,很早就开始接触家中事务,相较于受宠的老来子,外人对能干的长子的印象显然要深刻得多。   许茂松自报姓名的时候,大家可能很难借此联想到他的身世,毕竟整个杭州的世家大姓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可是他一自报家门,大家很快就能意识到他的这个名字所具有的含金量。   当然,对于万松书院的的学子来说,身为他们的同窗的许茂松,他所具有的能力远比他的家世更加令人感到震惊!   如果说,祝英台和马文才的马术表演,已经足以称得上是优秀的话;那许茂松的表演,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完美!   就算祝英台和马文才的每一个动作完成得都很好,就标准度来说,说不定也可以称得上是完美。   但是许茂松的动作,就不仅仅是标准,还有美观和艺术性。不管是完成度还是欣赏度,都可以称得上是无可挑剔。   如果说祝英台和马文才是比赛的选手,只是奔着完成比赛、进行比拼去的;那许茂松的出现,大概就能让人眼前一亮,领悟到马术表演这一项目存在的意义!   如果说马文才是全能无短板、祝英台是异军突起的话;许茂松在马术这一领域的表现,就好像是舞剑时的邱玉婵,那是一个领域内,无人能出其右的存在!   是以在这个六月,孔书易和许茂松可是大大地出了一次风头。   邱玉婵和马文才的优秀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了,可是他们这两个眉清目秀的、成天勾肩搭背的小子啊,竟然敢跟他们玩深藏不露这一套!   大家嘻嘻哈哈的时候,邱玉婵其实颇有一些担忧马文才。   经过这么长一段时间的相处,她也知道他这个人到底是有多争强好胜了。   谁知道马文才表现得倒是挺豁达,说自己早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会因为有人在某一领域比他更优秀,就自怨自艾、怨天尤人的。   邱玉婵还没来得及对他刮目相看,就发现那段时间他变得黏人了许多,好像特别没有安全感的样子。   尤其是在邱玉婵和许茂松接触的时候,只是普通地遇上了打个招呼,他都会尽力不表现出、但是确实很紧张的样子。   邱玉婵又好气又好笑,气他的家庭环境,不知道他的长辈是怎么要求他的,才会让他养成这般不是第一就没有安全感的性子;笑他傲娇又敏感,嘴上说着不在意,其实心里在意得不得了。   六月大家都很忙,邱玉婵只会比他们更忙,因为在课业和训练之余,她还要赴梅师兄的约,跟他一起学习医术。   不过介于马文才这样的情况,她还是尽力拨出了一些时间来陪伴他。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马文才和梅文轩两个人针锋相对得厉害。   万松书院的学子们艰难训练的同时,就靠卢·猹·鸿远拼命地在瓜田里搬瓜来为他们续命了。   可惜新鲜的瓜常有却不能常吃,卢鸿远作为书院特派的秘密武器,被武开泰拉去加强训练了。   他虽然“天赋异禀”,可惜骑马射箭的成绩在一众学子里边,着实是有些不突出。在不公开他的特殊作用的情况,安排他进狩猎队,难免会被人说成是有黑幕——这多影响军心啊?   武·胳膊肘往万松书院这边拐·开泰绝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不,逮着机会就给卢鸿远开小灶去了。   好在没有瓜吃的日子到底还是短暂的,他们艰苦训练了一个月,剑术和马术的选拔虽然还没有开始,但是最后谁能参赛,大家伙心里差不多都有点数了。   武开泰心里惦记着劳逸结合,在新一轮针对团体赛的培训开始之前,大手一挥,就把他们的日常训练量给减半了。   倒是正好和卢鸿远的情况颠倒了过来,现在他们可以亲自下地吃瓜了!   七月镇上会有一个大型的活动,名为鹊桥会,其阵仗比起前两个月的端午亦是不遑多让了。   万松书院的学子们早在端午的时候,就见识到了镇上的热闹和镇上姑娘们的热情。   书院风云人物的瓜再好吃,他们也吃了一个月了!   这会儿,所有人的心思几乎都涌动到了七天后的鹊桥会上。   随着他们讨论度的日渐增高,邱玉婵也逐渐想起了镇上的那些小姑娘们。   端午的时候,好像有姑娘说要送她荷包来着?   那个时候她没想到杭州的民风竟然已经开放到了这个地步,所以当时没有及时拒绝。既然如此,这次七夕,她少不得要下山赴约,把话跟那些姑娘们说清楚了。   哪怕那些姑娘当时说那些话可能只是为了应景或赌气,她也不想践踏这其中可能会有的一丝一毫的真心。   只是这里面,好像还有一个问题。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文才兄同进同出得久了,只是即将要在一个比较有争议的节日里跟他分开行动而已,她怎么突然就觉得有点心虚呢?   ——这一切一定都是习惯的惹的祸!   趁着这次七夕,她正好遏制一下平日里养成的不良习惯!   现在这么磨磨唧唧、黏黏糊糊的,日后倘若真的要分开了,那该怎么办?   说是这样说,决心也说下就下了,可是到了马文才面前的时候,邱玉婵竟然难得有些语塞!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开这个口!   好在二人相处了这么久,有些事情邱玉婵不用直说,马文才他也能看得出来。   这个风流的、爱招惹桃花的家伙,现在心里八成是在惦记着山下的那些小姑娘呢!   ——好在他早有准备。   于是就在邱玉婵心虚莫名,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的时候,寝室里的马文才突然冲她招了招手,“愣在那里干什么?快进来啊。”   “哦,”邱玉婵慢吞吞地迈步进来,慢吞吞地开口道,“文才兄,马上就是七夕佳节了诶。”   “我知道,”马文才并没有回避这个话题,“这几天,书院的学子都在讨论这个话题。”   一群单身狗,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兴奋个什么劲儿。   “嗯,你有什么安排没有?”邱玉婵试探道。   “我们家从来都不过七夕的,所以我应该会下山去看看热闹吧。”   “嗯?”邱玉婵的声音很轻。   七夕在这个时代是个盛大的节日,各地都有不同的风俗和过节方式。   在他们那里,读书人每逢七夕就要拜魁星,拜魁星,得魁首。   但是端看万松书院这几日的布置和动静,就可以得知这里显然是没有这个风俗的。   但是在当地,每逢七夕,未婚少女都要拜织女、祈姻缘。已婚妇人则要在这一日沐发、得织女娘娘的庇佑。   邱玉婵知道马文才是家中独子,没有妹妹。可是他有娘在,怎么会从来都没有过过七夕呢?   是他娘家乡的风俗跟杭州本地的不同,还是……他娘已经早早地逝去了?   邱玉婵转开视线,不想他被自己疑惑的眼神刺伤。就在此时,马文才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个荷包。   “对了,这个给你。”   “什么?”邱玉婵重新转过头来,发现马文才的手上正略显珍惜地托着一个荷包。   那荷包的配色并不活泼,背景是天青色和枯草黄,绣在上面的图案是一只奔腾的骏马。   这马匹虽然不似现代的相片,每一根毛发都显得栩栩如生,但是整体颇有些写意山水的韵味,可见其绣功的不凡之处。   “这是我娘给我绣的荷包,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世了,临走之前,给我绣了很多东西,从小到大的都有。”只是他从来都舍不得戴出来。   邱玉婵的表情则愈发凝重,文才兄的娘亲既然能在离世之前给他留下这么多囊括将来要用的用品,那她的离世是意外的可能性就不大了。   倒是更有可能是重病,抑或是……自尽。   “你应该还没忘记你在端午的时候,答应过镇上的那些姑娘们什么吧?”   “我没有答应!”邱玉婵下意识地、语速飞快地澄清道,“我只是还没来得及拒绝!”   “那你还不是要去赴约?”马文才睨了她一眼,但是脸色却显而易见地变得好看了许多。   “唔。”邱玉婵含混地应了一声。【心虚.jpg】   “那你就把这个带上好了。”   “什么?”邱玉婵是真的没弄明白马文才的意思。   “你不是要拒绝她们吗?你这个人,哄人的时候从来都是以真代假,到时候总不可能真的戴着你娘给你绣的荷包去赴约,再用那些莫须有的理由来拒绝她们吧?”   邱玉婵没想到,马文才竟然把自己看得如此透彻。   她的确是不准备戴她娘给她绣的荷包去赴那些姑娘们的约,但是她准备带着梅姑娘给她绣的荷包去啊!   梅姑娘如今正值妙龄,万松书院还真有那么几个知好色则慕少艾的少年郎。只是梅姑娘对他们没那个意思,她既不想继续被他们纠缠下去,又没办法在人家没明确说法的时候自顾自地提出拒绝。   眼看着这七夕佳节就要到了,她已经知道邱玉婵是个女子,同样也知道邱玉婵在书院里的影响力,就想给她送个荷包,让那些人知难而退。   邱玉婵一听,哎呀,这不是巧了吗?   刚好她也需要一个荷包!   市面上卖的那些荷包,花样大多固定,戴出去太容易被镇上的姑娘们认出来。   她娘给她绣的荷包,就像文才兄说的那样,她说话向来喜欢以真代假,用一部分真话来代替全然的谎言。   没那个条件也就罢了,现在她和梅姑娘互利互惠,岂非是一举两得?   要不怎么说马文才足够了解邱玉婵呢?   她眉头一皱,他就猜到她在担心什么了。   “七夕那天,”他狭长的凤眼微眯,“还有女人要给你送荷包?”   邱玉婵老老实实,“是我,我拜托梅姑娘给我绣了一个。”   “你!”马文才怒极反笑,“七夕那天送荷包,你不是已经知道那究竟代表着什么了吗?还是说,你喜欢梅仪婷?”   “冤枉!”这可真真是大大的冤枉,“梅姑娘在我眼里,就跟我的亲妹妹差不多,我怎么可能会对她产生这么龌龊的心思!”   马文才根本就不吃亲妹妹、情妹妹的那一套,但是她都把这种心思说做是“龌龊”了,他姑且暂时放下自己对梅仪婷的敌意。   却是醋上了梅文轩,“亲妹妹?”   邱玉婵一本正经地说:“你知道的,我现在正跟着梅师兄学习医术。这俗话说得好: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梅师兄又是把梅姑娘当成是女儿养大的,她可不就是我的亲妹妹了么。”   邱玉婵这一张嘴,真是能把死人也给说成是活的。   马文才彻底满意之余,心中同样也难免为她愿意耐着性子跟他解释的行为泛起些许甜意。   他走到邱玉婵的身前,伸出修长的食指,勾起她的腰带。   “文才兄!”邱玉婵猫猫震惊。   马文才就笑她,“没见过这么使唤自己亲妹妹的,这个荷包送你了。”   “可是、可是……”   “怎么?”马文才的神情变得危险起来,“你嫌弃?”   “怎么会?”邱玉婵的语气坚定、眼神真诚,“我就是觉得,这个荷包,太过于珍贵了。”   这可是文才兄他娘留给他的东西,看一眼都少一眼,更何况还是拿出来送人呢?   马文才的眼神和缓下来,声音里更是多了一股说不出的温柔,“邱玉婵,你是我的……好朋友,是我最珍惜的人。所以,我才会想把我最爱惜的东西交给你。   如果可以,我还想让我娘看看你。我想告诉她,因为有你在,所以我很快乐,一点儿也不独孤。   如果你真的觉得这个荷包珍贵,请你不要拒绝我,我只求你好好珍惜它。”马文才甚至用上了“求”字。   他也是长大以后,才慢慢发现,爹跟娘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他爹只一味地想要他做到最好,可是他娘却由衷地希望他能快乐。   可惜小时候不懂这个道理,还以为自己只要足够努力,爹爹就会感到满意,不会再为了他的事情迁怒娘亲。他们家,就可以像任何一个普通的家庭一样,除去吵闹争执,还可以拥有幸福美满。   可惜……   长大以后,虽然慢慢地意识到了爹跟娘的不同之处,明白了娘亲心底真正的期盼和渴望,可是一切都来得太迟了。   他再也没有机会验证,是不是只要自己能过得快乐一点,不越来越像他爹看齐,就可以把娘亲留住。   刚刚的那番话,马文才没有一丝作秀的成分。   他娘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存在。   她留下的每一样东西,他都想好好珍惜。   如果说,刚刚那番对话中,真有什么不尽不实之处,那大概就是他把目的和希望颠倒过来了吧。   他想把最珍贵的东西送给最珍爱的人,如果可以,他希望邱玉婵可以戴着他送给她的荷包,拒绝其他喜欢她的人。   之前邱玉婵就剖析过自己,清醒时的她,是一个敏锐但是在情感上、对方不说破、她就不会觉得对方是喜欢自己的人。   醉酒以后的她,才是一个真正敏锐的、只凭直觉处事的直球系。   可是就在刚刚,她好像……模糊地感觉到了马文才的一点儿心意?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自己的错觉,毕竟……其实她是喜欢他的,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真的很容易被这种感情影响到自己的判断。   本来她在感觉到端倪的时候,就应该以防万一,在言语或行动中表露拒绝的意味。   可是邱玉婵却没有拒绝马文才给的荷包,她只是像是突然想通了一件事一样地畅快地笑了起来,“文才兄?”   “嗯?”   “跟松落书院的比赛过后,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马文才帮她把荷包系上,“有什么秘密,非得等到那个时候?”   “嗯——到时候我再告诉你。”   邱玉婵想好了,反正她也不可能在书院留到结业时节,与其这样拖拖拉拉的,不如尽早说清事实。   她不想再像这样意味不明地走下去了,这不像她。   不过一切都得等到比赛过后才可以,这是她曾给梅师兄许下的承诺。   揭露身份的结果,只需要由她自己来承担就好了。   “不过你可千万要记得,你要是不记得的话,我就不告诉你了。”   赌一把,如果他对这件事情不上心的话,那她就要选择百分百无风险地继续学业了。   等到结业的时候,再把秘密告诉他。   马文才当然会对她的事情上心,可他却不愿意总是被她牵着鼻子走,所以他只是说:“好啊,那到时候,我也来告诉你一个秘密。”   ——他喜欢她。   “嗯,”邱玉婵点头,“那就约好啦。”   “约好了。”马文才将做工精致的荷包在邱玉婵的身上彻底系好。   ***   农历七月初七,清晨。   邱玉婵今日一大早醒来,其实今日恰巧赶上书院休沐,她完全不用起得那么早。   只是昨天晚上——她和马文才早就一起走惯了,几天前,她又刚刚坚定自己的心意,七夕的时候也就无所谓避嫌不避嫌了。   明天晚上,她只要往观鹊桥上走一遭,把话跟那些姑娘们说清楚就好了,剩下的时间还是她自己的。   因为马文才曾经跟她说过,七夕的时候,他没有什么特别的安排,只是想在小镇上逛一逛,邱玉婵就理所当然地同他发出后续的邀请了。   谁知道马文才却摇头拒绝了!   邱玉婵不由开始怀疑,前些日子她感知到的情绪,真的不是人生三大错觉之一吗?   有没有可能,马公子就是真的只把她当做挚友来看待呢?   邱玉婵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但是哪里不对劲儿吧,她自己又说不上来。虽然不至于因此而失眠,但也确实是怀疑人生地早早醒来了。   偏偏马文才这个家伙!这个罪魁祸首!   他不仅一点儿异常也没有,还神色如常地靠在床边,就邱玉婵今日的衣着给出意见。   拜托,她可是要穿这身衣服去见爱慕她的小姑娘诶!   好了,邱玉婵现在可以确认马文才对她没那方面的意思了。   还好当时她没有当场将自己的身份全盘托出,这个该死的大直男!小心比赛结束以后,她用乱七八糟的理由糊弄你啊!   邱玉婵一边气呼呼,一边把自己打扮得风流俊俏。   女为悦己者容,就是男装打扮,她也要胜过室友!   脸好看又有什么用?她完全可以看镜子里面的她自己!   然后出门就撞见了一大堆人!   真是稀奇,这些学子,上学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积极过,今天放假反而起了个大早。镇上的鹊桥会是在夜里举行吧?这是又有什么热闹可以瞧了?   ——然后她就被当成热闹瞧了。   “玉蟾兄!你快出去看看吧!梅姑娘在校舍外边的亭子里等着你呢!”   邱玉婵循声望去,此时发声的是一个特别热爱八卦的学子。   她经常在各个吃瓜现场撞见他,他不仅能吃瓜,他还特别热爱分享瓜。   反正哪里有热闹瞧,他不一定是最早到的那个,但他一定是呼朋引伴最快最多的那一个!   站在他身旁的人,邱玉婵也有印象,梅仪婷曾经跟她透露过的追求者之一。   小姑娘不是那种爱八卦的人,但是她请她帮忙逼退那些狂蜂浪蝶,总得想辙把消息给递出去吧?   或多或少就跟她透露了那么一丁点。   这个小姑娘的追求者,眼下正难得勇敢地、眼眶红红地瞪着她呢。   邱玉婵就有点懵,不对啊,荷包她已经有了,请小姑娘帮忙送荷包的活动,不是已经取消了吗?   怎么小姑娘还是一大清早就找了来?这些人又是什么情况呢?   虽然心里很疑惑,但是面上,邱玉婵还是很有书院风云人物的从容的。   “是吗?”她面带微笑,“那我就先过去看看好了,失陪各位。”   “好说好说!”吃瓜群众的眼睛都亮了!   走在前边的邱玉婵感受到他们并不高明的跟踪,心中着实是无语。   不过她也没打算赶人就是了,万一小姑娘又有了营业的需要呢。   她走到小亭子那儿一看,才明白这伙人此刻到底为什么会如此激动。   梅小姑娘今日明显珍重打扮过了,脸颊上上了粉、唇瓣上上了胭脂、就连头上的小辫子、都编得更加精致了。   “仪婷?”邱玉婵故作亲密地喊道。   梅仪婷今日前往果然是出于这样的目的,邱玉婵只喊了这一声,她就明白她这是看出自己的计划了。   不仅看出了,她还很配合,梅仪婷的笑容霎时间变得灿烂了许多。   邱玉婵没回头,也能“听见”后边不断传来的心碎的声音。   “邱公子!”小姑娘站起身来。   邱玉婵走近,小声道,“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她可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只是当初跟梅仪婷说了自己已经有了荷包,所以让她执行计划的时候,只要随便给她绣两针,不用费尽心思地给她缝制图案的时候,小姑娘自己犹豫着把计划给取消了,现在怎么搞起突然袭击来了。   “嘿嘿。”梅仪婷笑得狡黠。   她不是一个喜欢给别人添麻烦的人,邱玉婵无所求的时候,她就会很在意这个计划好像只会给她带来益处。纠结着,犹豫着,就不好意思再麻烦她了。   谁知道她哥听说邱玉婵已经有了荷包以后,竟然表现得比她还着急!二话不说就拿起布料,自己笨手笨脚地绣了两针,说要绣个代表师徒情谊的荷包给她!   这些日子里,她哥和马公子幼稚的争斗,她是看在眼里的。   其实不止是她哥,梅仪婷自己转念一想,也就会明白邱玉婵手里的那个荷包是怎么来的了。   她是不想给邱姑娘添麻烦,但是犹豫谨慎的同时,她确实也古灵精怪。既然有她哥帮忙给挑这个头,那她可就不客气了!   是以梅仪婷不仅突然来了,她还——带来了两个荷包!   邱玉婵仿佛听到身后传来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还有书院当场就能流传出去的八卦:天呐,邱玉婵竟然真的做到了!梅家兄妹俩!她这是要男女通吃哇!   “梅姑娘?”邱玉婵简直不敢相信,当初她那么大一个乖巧、体贴又懂事的小姑娘呢?就这么被梅师兄给带坏了?   作者有话说:   文才兄:我早为今天做好了心理准备,一定不会露馅的!   婵婵子:他果然不喜欢我。   梅师兄/姑娘:趁虚而入!   PS:晋江崩了,三章合在一起发,上下风格会有点不一样,大家可以按照***分开看~感谢在2022-07-02 23:30:52~2022-07-03 23:54: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啾铃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6章   邱玉婵最后还是收下了那两个荷包, 毕竟她本来就打算帮梅仪婷一把,即使她临时改变心意,但只要她把心意改回来的时候, 还是在她力所能及的时间和范围之内, 她就还是愿意帮助她。   丁点大的小姑娘,放在古代也才刚刚成年, 何必总是那么小心翼翼的呢?   至于梅文轩的那一份,邱玉婵嫌弃地“啧”了一声, 算他沾了小姑娘的光。   幼稚的老男人,一大把年纪了, 还跟自己的师弟抢朋友呢?   邱玉婵施施然地收下两个荷包走了, 其举止之从容、姿态之风流,简直是大大出乎了后边那些围观群众的意料。   永远活跃在分享热瓜第一线的学子兴奋地搓了搓手, “开盘开盘!有没有人想要赌一下,邱玉婵今日究竟能收到多少个荷包?”   旁边,有一个好心的学子轻轻地扯了扯他,示意他注意那个刚刚失恋、现在还眼眶红红的少年。   招呼众人开赌的那名学子脸上的笑容微僵, 咳咳,他这样做, 好像是不太好哈?   就在他准备放弃,想要招呼大家散场的时候, 那个眼眶红红的学子突然重重地一掌拍在他的肩上, “两个!我就赌两个!我就不信了, 书院里还会有其他人会给邱玉婵送荷包!”   好心学子:“……”   好心学子:“那我就赌三个好了。既然梅师兄都给玉蟾兄送了荷包, 那身为她的好兄弟, 文才兄他总不可能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吧?”   好心学子把话说得隐晦, 好像不知道七夕荷包代表的意义一样。   刚刚还被他劝得在心里反省了自己一顿的领头学子:“……”   你们两个……算了, “开盘开盘!我先声明啊,咱们今天只算邱玉婵她在七夕这天收到的荷包,不管最后她收没收下,不管是不是书院里边的人送的,那可都是要算数的啊!你们两个确定不改变主意了?”   那个眼眶红红的学子用力点了点头,早有准备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两个!我赌二十金!”   虽然嘴上说得隐晦,可是七夕荷包代表着什么,在场的这些人之中哪个不是心知肚明?   邱玉婵成天待在书院里,任是她生得有万般动人,也不可能吸引到书院以外的人的爱慕吧?   好心学子倒是犹豫了一会儿,但是最后还是没有改变主意,只是下注的金额较小,只十两金罢了。   有他们两个开头,场子一下子就热了起来。   万松书院的这一届学子里面,倒是罕见地家世出众的学子占了多数。   如今在场的大概有十余人,开盘的那名学子的手上很快就汇聚了大概有三百两金的银票和金锭。   “大家一个一个的来!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啊!”那名学子手忙脚乱地整理手上值钱的物件和钱袋,没注意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   直到一块玉坠灵巧地在空中划过,最后准准地落到了他的手上,“这个坠子大概值三百两金,全赌邱玉婵今日能收到不下二十个的荷包。”   价值不菲的玉坠,熟悉的、在此刻显得异常恐怖的嗓音……开盘的学子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来,“文、文才兄……”   刚刚还围绕在他周围的学子们早已大踏步躲到一旁,这会儿抬头望天的抬头望天、低头看地的低头看地,竟然连赌本都不打算要了。   “怎么了?”马文才笑得毫无威胁性,“这个活动,是熟人不能参与的吗?还是说你们这是在担心,我能得到内幕消息?”   开盘的学子见马文才好像确实是没有要动手的意思,这才迟疑地、犹豫地摇了摇头。   他们干的这事儿吧,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端看当事人想不想要追究了。   不想追究,这就是小赌怡情、小打小闹。   想要追究,他们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拿邱玉婵的风流韵事来做消遣。   那名学子本来还在担心,马文才跟邱玉婵的关系那么好,为人又那般骄傲,这会儿看到他们拿邱玉婵来打赌,怕不是要把他们的摊子掀翻?   再悲观一点,他接下来要掀翻的可能不止是他们的摊子,还有——他们的天灵盖儿。【QAQ】   可是眼下,他好像真的没有这个意思?   所以他这不是在钓鱼,只是他们的同道中人?   不得不说,马文才想要唬人的时候,他的外表言语和姿态,还是十分具有欺骗性的。   起码现在,那个开盘的学子是放下心来了。他试探性地把马文才丢过来的玉坠抓在手里,“买定离手?”   马文才托着下巴沉思片刻,“算了——”   那名学子立刻被吓得一个手抖,周围那些假装不经意地探出头来的学子们,更是“嗖”的一下,比谁都快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马文才好像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心虚和害怕,他笑着取出自己的钱袋,“我再加个注,一共五百两金,全赌二十个以上。”   开盘学子的目光一下子就变得火热了许多,在场的这些吃瓜众人,是常常混迹在一起玩乐的。   大大小小的赌盘他们也开了不少了,也不是次次都会拿真金白银来当赌注的。   几百两金子对于他们这群人来说,也不能算是什么大钱。   可是随便一次开赌,就能轻轻松松地拿出几百两金的,目前也就只有财大气粗的马公子一个了。   而且他下的注还这么离谱,比起想要赢得最后胜利,他这举动倒更像是在砸钱给自己的好兄弟撑面子!   他可是这个赌盘的庄家,他们自己定的规矩,当然没有选项越离谱,赔率就越高的说法。   只是十个以下的荷包数量,必须选出准确的数字;十个以上的,才能用区间法;至于二十个以上,这样的选项着实太离谱,除了马文才以外,还没有人敢这么赌呢。   因为不管赌多赌少,赔率都是一比一。   选项越离谱,赔钱的概率就越大!   就是瞎赌,除非你敢下重本,否则你一样赚不了大钱,还要因此而承担更大的风险。   是以在开盘的那名学子的眼中,他们的同窗马文才,已经能和送财童子划上等号了。   要知道万松书院这一届的学子总共才不过五十人,加上文武两夫子、梅家一家人,才不过五十出点头。   书童杂役先不算,毕竟他们之间没有能产生感情的基础,倒是有能阻碍感情的阶级。   那就还是五十出点头,可是他们这儿,光是加入这场赌局的,可就有十余人了!   按照规定,他们是不能给邱玉婵送荷包的,就是送了也不能算!   最后不到四十个够资格的人中,给邱玉婵送荷包的人能达到二十以上?那可真是活该他们输钱了!   虽然书院以外的人送的荷包也能算——这样有可能走向的意外的发展,也是他们打赌的一大乐趣——可还是那句话,邱玉婵她终日待在书院里,在外会对他产生爱慕之情的男男女女,又能有多少呢?   所以说,马文才他这可不是给他们送钱来的吗?   唉,这赢面大得,他们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呢!   开盘的学子意思性地不好意思了一些,但是收下马文才赌注的那只手的动作,却是贼拉快!   “好的,学子马文才,赌邱玉婵今日至少能收到二十个荷包!赌注五百两金!”说到这里,那名开盘的学子都不免有些小心虚,“文才兄,咱们这可没有什么买小赔多的说法,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不用了,就这样吧。”   “好嘞!那我可得跟你说说我们的规矩,最终结果出来以前,我们可都得一块儿行动,免得有人暗箱操作、意图作弊。咳咳,当然我这可不是在针对您,这可是我们早就定下的规矩。”   马文才想到自己今日原定的安排,欣然同意了他们的做法,“放心,规矩我还是会遵守的。反正今日玉蟾兄他要下山会佳人,我们本来也不会在一起行动。”   “下山会佳人?”开盘的学子惊疑不定。   一时之间,他竟然有些分不清楚,马文才他这是在实话实说呢?还是已经完美地代入了赌狗的身份,搁在搅浑水呢?   他们这赌盘的规矩是自己定的,最后肯定只会有一个或者一部分人赢得胜利。   竟然买小概率没有高赔率,那这盘的风险肯定也不能整太大。   打个比方,假如最后只有一个人赢。赢家在他这里押了五十两金,那大家就按照出资的比例,合伙凑五十两给他。   剩下的银子,庄家没份,如数退还。   当然,庄家没有额外的利益,当然也不需要进行额外的赔付。   如果这个赌局被马文才赢了去,那盘子里有五百两金,就给他五百两金;没有,就把所有的金子尽数给他,缺少的部分,庄家不补。   因为有这样的规定在,所以开盘的那名学子直到最后也不好判断,马文才刚刚的那番话,究竟是真是假。   不过就算邱玉婵今天要下山去会佳人,那她今日至多应该也就只会再多收一个荷包吧?问题应该也不大?   作者有话说:   周一到周五日更,有多的存稿会统一放到周末~   PS:这个小节告诉我们,千万不要当赌狗!不然极有可能会遇上文才兄这样的坏人!   感谢在2022-07-03 23:54:39~2022-07-04 22:33: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泽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7章   马文才这话说得笃定, 着实是动摇了不少人的心思。   只是他押的选项,实在是太过离谱。   那些人犹豫犹豫着,最后也只是犹豫着给自己的心理预期再加上一个数, 除了马文才以外, 甚至没有人敢赌邱玉婵能收到十个以上的荷包。   因为有了马文才的五百两金子打底,后来的那些学子下注时也多了几分豪气, 整个赌盘,最后竟然夸张地攒到了一千零一十两金。   开盘的那名学子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这些人闲极无聊,玩得其实就是一个小赌怡情。往日几个人组局, 盘子里能有一百金就是顶天了。   今天难得人数最齐, 还多了一个从未参与过这些游戏的、财大气粗的太守之子马文才,愣是将他们的赌注拔高到了千两金!   这次玩得可真是大啊!   开盘学子初时还有些自得, 毕竟最开始可是他提出要拿这事儿打赌,还将书院风云人物之一——马文才的注意力都给吸引了过来。   可随着盘子里的金额的逐渐增加,他难免变得有些凝重了起来。   我的个乖乖,他可得先把这些金子给收好了!   “还有人要下注吗?还有人要加注吗?没有的话, 赌局就正式开始了啊!”   因为有马文才在赌池里加的重注,再加上他离谱的押注, 在场的学子们都觉得,就算自己不能赢到最后, 按照下注的比例, 他们也只需要支付给赢家很少的一部分银子, 所以一个个的, 不是下注下得痛快, 就是加注加得痛快。   就是开盘学子自己, 也咬牙往盘子里投注了五十两金!这才攒到了千两的高额!   千两黄金, 都够支付收费不低的万松书院的三届学子三年的学费了!是以开盘学子再问有没有人加注的时候,理所当然地没有人应声。   他熟稔地开始分配任务,他们本就是书院的学子,只肖在书院各地分配几个人手,就可以自然而然地观察到邱玉婵的状况,而且还不用担心被人发现了。   开盘学子还没想好,要把在场诸人谁跟谁组合安排在何处,马文才就十分配合地在现在这个时候方才开口问道,“所以说,赌局算是正式开始了?”   “是啊,”开盘学子应声道,“我们先三两组合,分配在书院各处,各组之间的距离不要离得太远,以邱玉婵所在的地方为轴心,随时准备着变动位置。   等到晚上,大家再一起行动,和邱玉婵一起离开书院。   马文才初来乍到,不如就跟我一起行动?咱俩再带上……肇中兄一起?”   他们两个一个是庄家一个出钱不多,一时行动的时候,最好还是再带上一个学子。   开盘学子口中的肇中兄,就是那个刚刚失恋的、这会子眼角还泛红的小年轻。   他叫江肇中,开盘学子名为李昂。   “我倒是不介意跟着李兄一起行动,不过江兄嘛——既然赌局已经开始,那我就放心大胆地说了,其实赌局开始之前,我就已经送给了邱玉婵一个荷包了,喏,就是她今日挂在身上的那一个。   所以赌了邱玉婵只能收到两个荷包的江兄,你应该已经算出局了?”   刚刚他们又对规则做了细致的规定,只要是邱玉婵七夕结束之前收到的七夕荷包——不管意义是什么,只要是今天收到、或者是他们能够得知的七夕荷包,通通都作数。   毕竟他们谁也不敢去揣度,梅师兄托梅姑娘带给邱玉婵的那个荷包,究竟是什么意义。   后边那条规定是马文才引导着加上的,倒也不是为了针对江肇中,只是不愿意自己明明给邱玉婵送了荷包,却在众人眼中失了姓名罢了——说白了,就是为了宣示主权。   为什么之前送的还能算,其实这也是为了公平,今日后半段,他们这些人可都不能直接或间接地给邱玉婵送去荷包了。   而在此之前送的、既然是代表七夕含义的荷包,人家也不知道今天要开这场赌局,近水楼台先送了不行么?   他们赌的不就是一个邱玉婵的受欢迎程度吗?   低估了情敌魅力值的江肇中顷刻间就再度润湿了眼眶,其实马文才说邱玉婵今晚要下山会佳人的时候,他就预感到今天这场赌局的胜利怕是与自己无关了。   但是等到晚上不行吗!为什么要在赌局刚开始的时候,就让他经历这样的打击!   要知道因为人手不足的缘故,所以他们打赌的时候可是有个规矩的,就算在观察的过程中,你已经确认自己会输,但是最终结果出来以前,你还是得当这个苦力,帮忙在一旁观察或者说是盯梢。   这要是放在平日,其实他倒也不是一个那般输不起的人。可是今天——情场赌场两失利,他还要继续帮这帮赌狗做苦力?   他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哇!【(╥╯^╰╥)】   惨!江肇中!惨!   某江姓学子的经历,真是令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就连刚刚开了盘的学子李昂,这会儿都不忍心再让他跟着他们一起见证情敌邱玉婵的魅力了。   只好分出手上的金锭,让他先到山下去帮忙换成银票。拎着这些金子去跟踪和观察别人,真的是太费劲儿了。   然后再安排其他人,进行“观察”事宜。   花开两头,让我们把视角转回到邱玉婵这边。   提议一起过七夕的建议意外被马文才拒绝以后,邱玉婵确实是有过一段时间的负面情绪。   不过她很快调整好自己,做好要过一整天没有马文才陪伴的日子的准备。   本以为她会因为不习惯和刚刚才发觉的人生三大错觉之一而困扰一下,谁知道就连邱玉婵她自己都意外起来,她的心态好像还挺好?   从在小亭子里遇见梅姑娘、接下那两个荷包开始,她心中患得患失的情绪就彻底消失不见了。   ——可能这就是被太多人关心和爱慕着的从容和坦然吧。   邱玉婵以相当积极的心态到饭堂里用了餐,然后意外地收到了一个小厨娘送来的荷包。   刚刚赶来饭堂、刚好就撞见这一幕的好心学子顿时发出痛心疾首的心音:心好痛!他的黄金!   ——刚刚他赌邱玉婵今日只能收到三个荷包来着!   可现在,邱玉婵已经有了马文才、梅仪婷、梅文轩外加一个小厨娘给她送的总共四个荷包了!   好心学子痛心疾首!为什么!区区一名小厨娘,也敢妄想攀上书院学子?   就是顾虑到这一点,他们才没给邱玉婵押注太多,谁知道今年的杂役里边,还真就出了一个勇敢追爱的小姑娘?   和他组合的一名赌邱玉婵今日能收到五个荷包的学子,则美滋滋地出手把已经石化的好心学子扛到一边:好家伙,他这是离目标又近了一步啊!   也就是在此时,饭堂里又走进两名学子——是孔书易和许茂松。   “玉蟾!”见到邱玉婵以后,孔书易顿时双眼放光,“可算是让我找到你了!”   “玉玉玉、玉蟾兄……”平日里见到邱玉婵连头都不敢抬起来的许茂松,这会儿也鼓足勇气,小声地喊了她一声。   只是一声称呼,他就说得结结巴巴,最后好不容易说出口了,声音还小到近在咫尺的孔书易都险些听不见的地步。   “唉!”孔书易恨铁不成钢,索性直接伸手,扯着许茂松来到邱玉婵身前。   许茂松倒是不抗拒,只是一张奶油似的小脸,立时便红得透彻。   “怎么了?你们找我有事儿啊?”   因为有了昨天夜里马文才的前车之鉴,所以就算这两个人找她的时机特殊、找到她的时候、好像姿态也有些不太对头,邱玉婵也没往奇怪的方向去想。   然后她就看见孔书易落落大方地——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给她。   邱玉婵眼皮子一跳,“书易兄,今天可是七夕。”   “害,这就见外了不是?”孔书易朝她挤眉弄眼,“在我们那里,荷包可不是只有心上人能送的!”   不过七夕这天,一般也确实只会有女方给男方送荷包表达爱慕之情也就是了。   孔书易故意这样说,只是为了帮许茂松这个小傻子罢了。   七夕之前孔书易就发现了,这家伙老是拿着一个荷包看来看去。荷包上绣着云彩和满月,一看就知道这是要送给谁的了。   要说许茂松对邱玉婵的感情吧,迷弟的崇拜那是肯定有的。可是邱玉婵其人,可不止是剑术出众,五官更是精致已极,比之孔书易见识过的最出色的小娘子还要出彩。   偏偏她还气质出众、文采风流,对身边的朋友和小朋友——就像许茂松这样的,那叫一个温柔。   起初,邱玉婵因为剑术的缘故,在许茂松心里都要神化了。而后,一个“神明”的温柔,就算不是独一无二,那也不是这小子能招架得住的。   于是听到七夕有给爱慕之人送荷包的风俗,也不知道这小子是不是误以为是敬慕或仰慕了,平时话都不敢跟人家多说一句,想起这个风俗以后,却不声不响地给人绣了一个荷包——是的,别看这个荷包的花样简单,却是人家亲自动手绣的呢!   孔书易初时得知,自是惊讶不已,还以为这小子对邱玉婵的感情变质了呢。   不过就算是这样,他好像也不是太惊讶?   结果许茂松却一脸震惊又懵懂地否定了,孔书易跟他谈了许久,也没真正看出他到底是感情变质还是崇拜升华、想给偶像送礼物——可能是因为,他也是一个真正的单身狗?   而且这小子迟迟下不定决心,要在七夕的时候把荷包送出去。   被他撞见以后,更是一脸羞愧地想要放弃。   这荷包要不是他亲自绣的,孔书易自责自己多嘴之余,当做不知道这件事,让他自己先想明白自己的心情也就是了。   可这荷包可是人家亲自绣的!   这要是不给送出去,不得遗憾一生啊!   孔书易只好编了个地方习俗,拉着他一个送荷包。   这样,他要是感情变质,以后甭管成功失败,总能少点儿遗憾。要只是单纯地升华,那他编好的理由不就能派上用场了吗?   果然,听到他们那里有这样的习俗以后,许茂松一秒改变心意,还是想要把荷包送出去。   只是临了又开始害羞,孔书易就帮他打了这个头阵,同时使眼色——也就是邱玉婵眼中的挤眉弄眼,给另一当事人以些许暗示。   免得她还真以为这是地方习俗了!实际上,这只是他用来诓小傻子的借口!   这样邱玉婵也能有个心理准备,万一小奶狗真是感情变质了呢?她也不至于一无所觉。   毕竟这两个都是他的好朋友,他总不能帮了这个,坑了那个吧?   作者有话说:   孔书易:一碗水端平,完美!   马文才:听我说,谢谢你……? 第138章   孔书易递上荷包以后, 许是克服了心理障碍,许是真的相信了孔书易家乡习俗的说法,许茂松也脸颊红红地递上了荷包。   朋友都事先跟你打过补丁了, 送来的荷包没有什么暧昧的含义, 况且邱玉婵今早刚刚在众人的见证下收下梅家兄妹俩的荷包。   眼下要是不收孔书易的,反倒显得先前那两个荷包的含义过于暧昧——梅姑娘是想摆脱追求者不假, 但是似是而非的效果才是最好的。   何况还是为师不尊的梅文轩,今天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 竟然也来凑了一个热闹。   是以邱玉婵没考虑太久,就假装没有看清孔书易的挤眉弄眼, 信了他家乡的这个风俗, 把他递来的荷包收下。   而她竟然收下了这一个,也就不拘再收下许茂松的那一个了。   三个人的气氛倒是其乐融融, 可是角落里,笃定邱玉婵今天只能收到五个荷包的那名学子痛心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他还等着邱玉婵山下的佳人给自己带来最终的胜利,怎么这么快就被那两个浓眉大眼的家伙给背刺了?   好心学子幸灾乐祸地给他递去一碗米汤——这就六个荷包了。   要知道他们十多个人里边,大多数都赌得是邱玉婵只能收到五个或五个以下的荷包。好家伙, 这还没出书院的大门呢,就哐哐倒下一大片。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把这个“好消息”带给他们了, 谁让他好心呢?就是见不得人家白白抱着那么大的期待。   离开饭堂以前,许茂松还鼓足勇气问了邱玉婵今日的安排。   邱玉婵心里默念人生三大错觉之一, 然后找了个借口独自溜了出去。不溜不行, 小迷弟好像想要跟她一起过七夕。   离开饭堂没多远, 她还没想好要去哪儿, 就遇到了迷路的山长大人。   邱玉婵:“……”   “山长, 为什么您在书院里还会迷路?”   美人山长笑得迷迷糊糊, “前段日子不是出了一趟远门吗?回来以后就发现自己又把路给记岔了, 最近正准备重新熟悉熟悉,玉蟾你要跟我一起吗?”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她今天正好无事可做,美人山长又是长辈,陪他一起逛书院,总不会被人误会吧?   他们俩就这么友好地达成了共识。   只是二人还没走出多远,就看见了目露惊恐之色的两名学子。   邱玉婵:“……”不是很想去思考他们现在到底在想些什么,但是你们能不能把写在脸上的有关于“天呐!书院学子竟拿下山长一家!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的想法收一收?   邱玉婵转头看向梅宜年——不愧是美人山长,遇上这般八卦的学子,面上仍旧从容自若。   既然如此,那邱玉婵也就没有什么好避讳的了,反正他们也不敢把八卦舞到她的面前来,随这些人怎么脑补好了。   结果惊恐的学子刚刚跑开,他们就撞见了沿著书院奔跑的武开泰武师兄。   怎么说呢?这些人真的不愧是亲师兄弟啊!脸上那惊恐的表情简直如出一辙。   “你、您、你们,”武开泰白着一张脸,“今天可是七夕啊,你们俩怎么走到一块儿去了?”   前些日子,齐文斌在书院闹事的时候,武开泰下山“刺探敌军军情”去了,按理来说,他应该是不知道她的女子身份的。   眼下她虽然跟美人山长走在一起,但也没有勾肩搭背。他这一脸惊讶的样子,问话时小心翼翼的口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当场撞见他们俩在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了呢。   不过迷弟的思维,她看不透也是正常的。   是以邱玉婵只是用寻常口吻解释了一番,“山长说他出了一趟远门,回来以后就不太记得路了,所以我才会陪他一起在书院里走走。”   “不过——”她转折道,“山长这一趟出远门就是为了武师兄你吧?要不我把陪山长熟悉书院的工作让给你?让你有个机会能够补偿一二?”   无聊之余随便走走罢了,邱玉婵倒也不担心自己临时撂挑子不干会惹恼梅宜年。   反倒是她,当真是没想到,她只不过是跟虽然外表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但是在认路这一方面真的很像是健忘的老年人的梅宜年一起走了一段路罢了,这些人怎么一个比一个能脑补?   她倒要看看,武师兄接手了她的这份工作以后,流言到底是会消弭还是会升级。   至于武师兄会不会拒绝这份“工作”?怎么可能呢?他可是山长面前数一数二的大迷弟了!   ——他和梅文轩,邱玉婵也分不清到底谁是一谁是二。   谁能想到呢?武开泰竟然真的拒绝了。   他甚至没有太多思考,就略显严肃地摇了摇头,“不了不了,你们逛吧,还是你们俩一起的好。”   早在很多年以前,他就挑战过这个光荣的职位了。   可是梅文轩和梅仪婷还好,虽然有时候会不忍心看着他走路、逼着他坐车、又没法让他骑马,可是人家起码能把山长完好无损地带到目的地啊!   不想武开泰,一到梅山长面前,就整个人都变得浑浑噩噩、五迷三道的。   别说带着梅宜年一起熟悉路况了,他跟人家聊着聊着,就能忘记目的、把自己跟山长一块儿弄丢了!   邱玉婵从他支支吾吾的话语里听出他的意思,心中瞬间给他和梅文轩分出高下!   会被偶像带歪的迷弟只配当二号迷弟!   人家迷恋来的,你这是迷糊加迷瞪啊!   “对了,”临走之前,武开泰突然折过身来,“我听说此地出了一个新风俗?师傅要给弟子送荷包以表师徒之情?”   “是啊。”邱玉婵抽了抽嘴角,到底还是应了。   武开泰还能从哪儿听到这套说辞。八成是梅文轩绣荷包时让他给撞见了,为了不让这家伙多脑补,所以随口说来迷糊他的。   可眼下武开泰这般问了,邱玉婵还能否认这个说法吗?   今天她要是敢否认这个说法——邱玉婵眼角余光扫过身边新一波经过的学子,恐怕明天,万松书院山长长子不爱红颜爱蓝颜的说法,就要冲破书院,长着翅膀一样地掠过山下的小镇了。   邱玉婵方一承认,武开泰的脸上就惊现出了一个腼腆的笑意,“果真如此!嘿嘿,我跟文轩怎么说也都是过命的交情了!”   ——怎么就过命的交情了?   “他徒弟就是我徒弟!”   ——武师兄,你这是在占我的便宜吧?   “来!玉蟾!这是杭州档次最高的绣楼里边,绣艺最好的绣娘绣出来的荷包!你收下!”武开泰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荷包。   邱玉婵在看到武开泰夸下海口的荷包上的图案之前,就先看到了它用料讲究、纹理细腻的布质。   “不用了,武师兄。”邱玉婵毫不犹豫地拒绝道,“如果我想要荷包的话,我可以自己上绣阁去买。这个绣工最好的荷包,你还是自己留着用吧。”   武开泰伸手过来的举动竟然有了停顿,“我知道了,你是在嫌弃我的心意不够真诚。”   “嗯?”邱玉婵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然后她就看见武开泰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自发地反省道,“我也觉得,比起文轩亲手绣的那个荷包,我送你的这个确实是有些敷衍。   之前我只考虑到了自己的绣工不好,却忽略……”   “师兄,”邱玉婵的脸上带着疲惫的笑意,她中途截断他的话,“没有,我已经充分感受到了你的心意。”你是真想让我死啊!   那些容易引人误会的话,您是真敢说啊!   你不是山长大人的迷弟吗?难道你就没有注意到,美人山长在听到梅师兄亲手绣荷包时,脸上那微妙的表情。   邱玉婵一早就收到了梅家兄妹俩送来的荷包,一个精致,一个……往上面绣这样的“东西”,简直是侮辱了这一方布料!   至于这“东西”究竟是什么,邱玉婵是真心打量不出来。   他们一家三口——邱玉婵还记得上次跟山长见面的时候,他还在补衣服呢。外加今早的荷包,姑且可以推断出,三个人里面,可能只有梅文轩一个人不擅长这些针线活儿。   甭管他是不会,还是不感兴趣。可您在不了解真正的前因后果的情况下,当着一个知道本地到底有没有“七夕师傅要给徒弟送荷包”的风俗的梅师兄他长辈面前,说他亲手绣了一个荷包给我?   还有刚刚路过的那一波学子,他们听到的都是些怎样的爆炸性发言啊?   “心意不够真诚”、“文轩亲自送你荷包”、“我太过敷衍”……师兄您再多说两句,流言怕是不止要传遍落松镇,它得突破两院之间的距离限制,把话传到您亲爹那儿去吧?   邱玉婵光是在脑海中想象了一番这样的画面,就已然觉得有些窒息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她在这个时代的同窗,那是特别擅长吃瓜和脑补。光是山长的桃色绯闻,在他们那里就有不下三个版本!   她就更不用说了,有关于她的故事里的主角都不止三个了。   邱玉婵真的不愿再送瓜给这些人吃了!   她灵巧地勾过武开泰还没收好的荷包,“谢谢师兄,我真的很喜欢这个礼物。”   “你真的不用勉强的。”   “我不勉强!”   魅力值满分的男人笑了起来,“那今年就先这样。明年,明年我一定给你送个自己亲手绣的荷包!”   “不用了。”邱玉婵一口老血哽在喉头。   他这话会不会引人误会都是两说,邱玉婵真的没法想象,初见时还胡子拉碴、现在看也是五大三粗的武师兄徒手捏绣花针的画面啊!   假装路过的学子们彼时已经是跑着出了这些人的视野范围:天呐!刚刚他们都听到了什么?   传下去!新一版的校报标题有了:《那个罪孽深重的男人!》《三句话,让书院夫子为我拿起绣花针!》   邱玉婵好说歹说,终于劝得本来也确实对绣花不感兴趣的武开泰放弃了刚刚那个可怕的想法。   青年继续环绕著书院奔跑,锻炼自己的体魄。   留在原地的梅宜年突然笑了起来,“开泰还只是文轩的师兄呢,他都送了你荷包,我这个当爹的是不是也不能落下?”   “山长——算了,随便吧,您开心就好。”   他这话多半是调侃,早在送小红上山的时候,邱玉婵就明白了。他们的这个山长大人吧,人有多美,心就跟“善良”这两个字有多不沾边。   他心黑着呢!   也就是平日里心性比较佛,所以懒得搞恶作剧。   这要是性子勤快点,奇奇怪怪的毛病少一点,这个万松书院哪够他玩儿的?   现在他恶趣味上来了,邱玉婵也就懒得解释了,解释也没用,说得越多错得越多。   何况现在她心虚着呢,谁知道他能不能七弯八拐地从她的话里听出来,她中意他们万松书院的一位学子?   是以邱玉婵表现得分毫没有攻击性,甚至还有些百无聊赖,梅宜年却还是兴趣正浓的样子,“那就走吧?”   “去哪里?”   “我房间!”这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开开心心地应道。   那些参与了赌局、正准备继续观察邱玉婵的荷包收取情况的第三波学子,还没走近,就被这“虎狼之词”吓得险些崴了脚。   这、这么刺激的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05 23:58:56~2022-07-06 23:58: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泽、2479671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9章   马文才只用了一句话的功夫, 就将学子江肇中淘汰出局。虽然他本意并非如此,但是他的这一举动,让众人骤然想起了他凶残的本性!   再加上他和邱玉婵的本性, 若是他跟着他们一起, 屡屡出现了书院各处、邱玉婵的身边。次数多了,总是会被人怀疑的。   所以开盘学子一咬牙, 就没让马文才参与观察事件,只让他待在众人附近, 大概总是跟邱玉婵隔着一组人的距离吧,做一个数据汇总的工作。   还有一组在短短的一段时间内, 就不知道是倒霉、还是幸运地被邱玉婵撞见三次的参与者, 按照规定,这会儿也在这里“冷却”兼休息。   这几个人原本并不太熟, 可也不知道是这一次的“游戏”拉近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在场的人里面存在着一个自来熟;抑或是某人的情商太高、哪怕是要融入这帮他不太熟、他们却彼此相熟的人之间的交流,他也能做到毫无障碍。   一开始他们还只是相谈甚欢,过一会儿甚至还有人邀请起他一起来玩他们自己创造的小游戏来了。   游戏的规则很简单,用小石子撞击地上的小石子, 让被撞击后的小石子落到某片区域内指定的几个地点。   如果准头高的话,你甚至可以一波带走所有的小石子。   可是石子和石子之间的重量和大小有差异, 最后落点的范围:小的只有一个铜钱那么大,大的至多也不超过一个成年人的拳头大小。   偏偏他们定的规则还有点意思, 不论你撞进多少个小石子, 只有撞进最后那一个小石子的人, 才能赢得最终的胜利。   也就是说, 任你技术再高, 只要一个失误, 可能前边你做的所有的努力, 就全都变成了为他人做嫁衣。   他们敢跟马文才玩这个游戏,自然不是为了奔着输去的。   他们有的对此道侵淫已久、有的实力不俗、有的运气非凡。眼下正准备让马文才见识见识,读书射箭他们可能比不过他,但是在玩乐一途上,他才只是刚刚入门呢!   然后——除非他们能够保证石子到马文才手里之前,他们就能把最后一个小石子撞进去,否则的话——游戏直接结束。【QAQ】   报信的人赶来的时候,马文才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回廊上丢着小石子——虽然说玩游戏的时候,确实是不限丢石子的人的姿势的,但是他这百无聊赖的姿态;漫不经心的动作;因为坐在回廊、所以主动拉远的、跟目标石子之前的距离,再搭配上他百发百中的游戏结果,简直是生生地在打这些准备“教育教育”他的贪玩学子的脸!   接班的学子来的时候,除了马文才以外,在场的其他三位学子的脸,竟然生生地凑出了不同的黑、青、白三色!   要不是他们即将要分享给他们的消息有够劲爆,眼下他们非得好好地探究一番不可!   但后来的两个学子衡量了一下,觉得刚刚摘下的瓜还是要趁新鲜的时候吃。   他们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大消息!”   “邱玉婵她!被山长大人邀进自己的小房间里了!”   怎么说呢?他们分享的八卦确实是亲眼所见、八卦的内容更是句句属实,可是这听起来怎么就那么别扭呢?   二人来之前,跟马文才一起玩游戏的那三名学子巴不得现在出点子意外,把这场反被教做人的游戏给打断了。   可是意外真的来了以后,他们发现,赢家竟然比他们还要着急!   只见马文才一把丢开手上的石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动作,身姿潇洒地从回廊上一跃而下,三步两步都要跑出他们的视野范围内了!   一号学子:“……!”   二号学子狠狠地给一号学子的脑瓜子上来了一下,“还愣着干什么?看热闹去了!”   三号学子及时跟上,路过一下子愣住的一号学子时,还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傻愣着干什么,忘了马文才和邱玉婵的关系了?还不赶紧跟上!”   一号学子恨恨地揉搓着自己被拍红的脑门,大声喊道,“我这不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吗?”结果就被这群孙子占了便宜!   这些人还真是逮着机会就要往他的脑门上招呼啊!等着吧!他一定会报复回去的!   不过一号学子显然也是一个老吃瓜人了,虽然心里头的口号喊得响亮,但是脚步却是一步也没落下!   他们攒这么些个局都是为了什么?还不就是因为无聊么?   现在有瓜可以吃,就是天王老子也阻止不了他们!   ——然后他们就被陈夫子给阻止了。   准确来说并不是他们,而是等在下一个路口、准备接着观察邱玉婵的那些学子们。   这些无聊的家伙,平日里是净不干人事啊!   为了一个赌局,竟然跟踪清清白白的陈夫子!还偷窥人家换衣服!   ——其实只是在陈夫子上大澡堂洗澡的时候,稍微注意了一点罢了。   可惜陈夫子他老人家不知道啊!   那阵子,他因为这些“热情”的学子们,吓得连在澡堂子里捡一块儿肥皂,那心里都是战战兢兢的。   后来当他得知,这些无聊的人是拿自己换衣服的事情打了一个赌,心里那是既松了一口气,又觉得生气!   这里可是书院!可是书院的这些学子!啊!竟然聚众赌博!   什么小赌怡情?通通都是借口!所有参与者,都得给他抄院规去!   这些学子原是滑头得很,因为身份的缘故,他们在书院游走的时候,总是很难引起别人的怀疑。   偶尔被敏锐的打赌对象抓到了,他们也不傻,死不承认自己在赌也就是了。   可是陈夫子——他的假想真的太可怕了啊!   他们宁愿抄院规、被教训、上不了品状排行榜!也不想被陈夫子以为,他们这是在觊觎他老人家的肥皂啊!   是以这些无聊的世家子弟第一次惨遭滑铁卢,就是因为这种不足为外人道的缘由,栽在了陈夫子他老人家的手里。   那次赌局的参与者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偏偏在下一段路的路口,等着邱玉婵主动过来的那两个学子,就是当初那场有关于陈夫子的赌局的参与者之二。   他逮着这两个人教训,可是眼下没有了“清白”危机,二人自然不会承认自己这是又开了一场新的赌局。   陈夫子纠结着犹豫着要不要把人放了,正好就撞见了并肩走来的梅宜年和邱玉婵二人。   这一刻的感觉,怎么说呢?   那真是晴天霹雳、震烁古今、语无伦次——不好意思,他已经混乱到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都在思考些什么了。   要说陈夫子,他也是一位老吃瓜人了。   平日里有事没事,就仗着自己的夫子服跟学子们是一色的、混在学子堆里边吃瓜。   有好几次,这些年轻的猹开开心心地吃着瓜,然后发现,他们以为的瓜田守护者、猹猹终结者,竟然比他们还津津有味地混迹在瓜田里!   邱玉婵和梅家那些人的瓜,陈夫子自然也是吃了的。   他甚至可能要比邱玉婵本人,还要更熟悉她身上究竟都背了哪些瓜。   只是他和当事人中的其中一家人特别熟悉,对邱玉婵这个优秀学子吧、眼中又有滤镜,所以这些瓜呢,他一般是当下饭的八卦啃的。   别人没发现,他就啃得津津有味;别人要是发现了他的参与,他还要装模作样地开口斥责说八卦的人两句。   只是这样悠然的心态,突然就在前段时间的时候——变了!   陈子义先是听闻梅文轩要收邱玉婵为徒——多稀罕呐?   这小子虽然从不吝于跟别人分享自己的医学经验,但他却是从未动过收徒的想法的!   邱玉婵不仅是这些年来的第一个,还有可能会是很多年里的唯一一个。   为什么他要这么说呢?   这都要从梅文轩对待她的特殊之处说起。   万松书院的的学子们虽然爱八卦,但是收徒这么正经的事情,他们反而不爱多聊。梅文轩也没有收了一个徒弟,就要宣扬得人尽皆知的习惯。   所以陈夫子是在很久以后才知道的,梅文轩不仅破例让学子邱玉婵当了书院的临时夫子,还收她为徒,要将一身的医术传授。   不知道后一点之前,他只当梅文轩给邱玉婵另外安排了一间房间,是临时夫子的报酬。   可是知道得多了以后,另外安排的一间房间是在医舍、邱玉婵从来不在大澡堂洗澡、因为她跟梅师兄共用医舍的浴房……这些信息,就变得有些耐人寻味起来了。   而且邱玉婵和梅文轩的亲近,确实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   陈夫子知道这些事情的时候,心里也不是没有打过鼓。   只是邱玉婵和梅文轩,都是他爱重的晚辈。他由衷地愿意相信,这两个孩子都不是会胡来的人。   ——邱玉婵的乖巧懂事又体贴(陈夫子专用滤镜)就不用说了,就说文轩那孩子,他多多在乎他爹一手建立的这个书院,陈夫子是一路看在眼里的。   所以在理(偏)智(心)的作用下,陈夫子虽然已经隐隐地认可这个瓜的真实性,心里涌出的却是对这两个小朋友的怜爱之情。   天呐!这是多么不容于世俗的爱情呐!   怎么说文轩也近乎是他看着长大的——而且这些年在梅家人潜移默化的影响下,陈子义虽然还是没能彻底抹消观念里对女性固有的印象,但是对于梅仪婷的能力,他却是深深地认可的——传宗接代这种事情,也不是非得要男孩子来啊。   仪婷这么优秀,让她招赘上门,不也是一样的吗?   而且他看梅宜年的眼里,就是没有传宗接代的观念在的。老家伙自己都不成亲,收养了一儿一女就万事大吉,应该不会太过于反对两个小年轻的往来吧?   ——没错,资深吃瓜人陈夫子,已经在忧心邱玉婵和梅文轩有关于见家长的问题了。   就在他作为“长辈”,深深认可着这门“亲事”、这段感情的时候,陈夫子突然发现了一个让他百般纠结、瞳孔地震、痛心不已的惊天大秘密!   邱玉婵不是和仪婷她哥是一对儿的吗?   怎么这俩孩子的关系,突然就变得这么亲密了?   因为有特定的可以验证消息真伪的渠道,陈夫子吃瓜的时候,从来都不会一味地瞎吃。   比如说梅家兄妹俩的瓜,他就始终只愿意吃哥哥的。   谁让他见过梅仪婷跟邱玉婵在一起相处呢?   可能比起其他人,仪婷确实要更亲近邱玉婵这个学子一些。   但经过他的分析,这份亲近,绝对与关于男女之情!而且所谓的亲近,不过是相对的!他们根本就不是这样的关系!   陈夫子认真严肃地吃瓜、时而还要在谣言传得愈发过分的时候,亲自出手打击一下假瓜。   他正满意于自己维护好了他一路看着长大的两个小辈的家庭关系,然后他就惊见梅仪婷在私下里亲亲热热地挽着邱玉婵的手臂!   陈夫子不知前因后果、只是偶然撞见,可是彼时这两个人的亲密程度,简直是超出了他的预估,同他前一次在人前见到的、简直是有了质的飞跃。   尤其是被他撞见以后,邱玉婵竟然脸不红心不跳,反倒是梅仪婷,立时便红着一张小脸跑了——谁让邱玉婵在人前还是男子的身份呢?   她没控制好情绪跟人打闹,本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可是今日!眼下!偏偏就叫人撞见了!   还是类似于长辈一样的存在,梅仪婷一下子就觉得害羞透了,她找了一个借口,赶紧就远远遁走。   陈夫子他心里苦啊!   我说学子邱玉婵呐邱玉婵,这兄妹俩你、你到底是喜欢哪一个啊?   作者有话说:   撞见邱玉婵和美人山长在一起以前:   陈夫子:你到底喜欢哪一个?   撞见邱玉婵和美人山长在一起以后:   陈夫子:不会是这一个吧!   吃瓜群众:有没有可能……她三个都喜欢?   邱玉婵:……风评被害!   感谢在2022-07-06 23:58:12~2022-07-07 23:23: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0章   陈夫子还没纠结出个所以然来, 这兄妹俩他到底要支持哪一个,又要帮忙劝退哪一个,今早他就又吃到了一个惊天大瓜!   学子邱玉婵, 竟然同时收到了梅文轩和梅仪婷两个人送出的荷包!   还没等陈夫子内心的小剧场过渡到兄妹相争, 他就又听闻,两个荷包竟然是一起送出去的!由梅仪婷一个人!   这意味着什么?   兄妹两个终于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同一个人?准备让邱玉婵给个准话了?   还是他们兄妹两个已经协商好了, 准备——共侍一夫!   陈夫子成功地被自己的假想吓到,虽然他不觉得这兄妹两个是这么没有志气的人, 正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死恋这一棵呢?   可之前他还不觉得梅文轩对邱玉婵有什么呢!他还不觉得梅仪婷对邱玉婵真有那般亲近呢!   结果呢?结果是什么?   结果是他的一张老脸被打得是啪啪作响啊!   这边, 陈夫子还没想好要怎么办呢, 男男相恋本就不是什么特别能搬得上台面的事情,更何况是兄妹两个同时迷恋上一个男子?   无论最后他们是争执起来, 还是不顾世俗的眼光,要三个人一起生活,都会对书院的名声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   陈夫子是又不能接受这种新颖豁达的交往方式,又忧心自己待了小半辈子的书院会出什么问题。   还没等他想出一个能让所有人都不受伤害的办法, 好家伙!他看到兄妹俩的爹跟兄妹俩中意的对象一起走了过来!   陈夫子:“……!!!”   真不是他杞人忧天啊,别看梅仪婷如今正是豆蔻年华初长成的时候、梅文轩又因为邱玉婵多了几分人情味, 你私底下去做个匿名的梦中情人的调查表试试?   不算突然冒出来的、目前看起来好像是魅力无边的邱玉婵,位高权重到一定地步的马文才, 他们万松书院貌若好女的美人山长必然是断层第一!   这可是陈夫子的经验之谈!这么年的瓜, 他可不是白吃的!   不信你瞅瞅武开泰, 那可是松落书院的院长的亲儿子啊!就这么为了他们书院的山长大人“投敌”了。   ——陈夫子还没来得及吃到最新的《三句话, 让书院夫子为我拿起绣花针!》的瓜, 不然, 他也许就不会拿武开泰来举例子了。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如今陈子义正严阵以待地盯着正朝着他这个方向走来的两个人。   不是他敏感啊!两个魅力值max的人物,在七夕这一天突然走到了一起!   千万别告诉他,他们只是在讨论孩子们的教育问题啊!   不对!等等!他们要是真的只是在谈论这个问题,那形势不就更加严峻了吗?!   还有他们走的这个方向……话说山长的房间是不是也在这个方位上来着?   陈夫子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无措和紧张之中!   梅宜年和邱玉婵发现他的时候,他就是一副严阵以待、好像要上战场似的严肃样子了。   邱玉婵颇有些难以置信,因为他眼神里的某些含义,莫名地就和沿路走来的学子和刚刚遇见的武开泰重合了。   可是那些八卦的家伙也就算了,山长的迷弟她也可以理解,怎么一向对她好感度超高的陈夫子,现在竟然也会用这种眼神看她了?   她的风评……等等,现在她在书院里,真的还有风评这个东西存在吗?   邱玉婵真正扮演起一个风流多情的公子来的时候,尚且都达不到这么好的效果。万松书院——究竟是怎样一个可怕的地方啊!   相较于邱玉婵来说,梅宜年的状态就比较如常。   他一向是这个样子,外人总是难以看出他的心思;也很难从他的表现中,看出自己的心思究竟暴露了没有。   上一回,要不是邱玉婵一力主张,要让山长来决定他们的去留,谁也不会知道,梅宜年早就对她和邱玉婵的身份心知肚明了。   这一回亦是如此,面对陈夫子异常复杂的目光,梅宜年好像没看懂似的问道,“子义,你怎么在这儿?还有这些学子,难道你们也是特意等在这里,准备要给这孩子送荷包的吗?”   特意等在这里的学子们,“……”   并没有想要给邱玉婵送荷包,却因为那个“也”字显得异常惊恐的陈子义,“……也?!”   “对啊,”梅宜年好像没看出他紧张而又惊恐的情绪,“文轩不是收了这孩子做关门弟子吗?   现在的孩子可比咱们当年热情多了,三个孩子都给玉婵准备了荷包做七夕的礼物。   既然文轩的妹妹和同窗都给这孩子送了,我想这个当爹的应该也不能落下?”   陈夫子大概知道梅宜年话里的三个孩子是谁了,他一面觉得荒唐,怎么会有人在七夕的时候拿荷包给自己的徒弟、给自己哥哥的徒弟、给自己同窗的徒弟当礼物?   一面又忍不住想要相信,梅宜年说的有关于他们的行为和动机是真的。   不然你要让他怎么能够接受?原来不止是梅家兄妹俩,还有他刚刚拿来举过例子的武开泰和武开泰原本应该“痴迷”的山长大人本人,都准备都给这孩子送荷包了!   这合理吗?一家子通吃也就算了,邱玉婵她竟然连哥哥的朋友也不准备放过吗?   【陈夫子惊恐.jpg】【陈夫子难以置信.jpg】【陈夫子给自己洗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jpg】   话是这样说,但陈子义的心里竟然还是偏向相信那个不可能的结果?   明明他自己都觉得,一个人的魅力能大到这个程度,实在是教人难以置信了一些。   可是想想梅家那兄妹俩;想想一直以来明明都是更加“崇拜”山长的武家小子;想想心里大概也是对自己盛极的容貌有数、所以始终跟名下的学子保持相当的距离、却莫名亲近邱玉婵的梅宜年;哪怕是他自个儿呢?心里不也照样觉得,邱玉婵是这一届最出色、最为讨人喜欢的学子?   诶!这样想想,他竟然才是意志力最为坚定的那一个啊!天呐!他们书院,竟然还有人能在邱玉婵面前坚持这样纯粹的师生情谊!不愧是他!   咳咳,扯远了。   总之,不管他俩到底是真的有事,还是假的在掩饰,他都不能让他们继续接触下去了!   “所以你们现在是要去?”陈夫子问道。   “回屋取荷包。”梅宜年十分坦然。   陈子义却觉得自己要窒息了,说好的心血来潮呢?怎么还早就准备好了?   “你们要是没事的话,那我们就先走了?”梅宜年发出委婉地想要离开的声音。   “有!有事!”陈夫子极力阻止或者说拖延道,“你们、你们两个,还没说你们到底是干什么来的呢!”   他面向两个自以为自己已经逃过一劫、开始愉悦吃瓜的学子们。   到底是经验丰富,两个学子只懵逼了不到一瞬间,就有反应快的学子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崭新崭新的荷包——因为他们随时都会心血来潮展开赌局的缘故,他们早就习惯了要在兜里备上三五个崭新的荷包,内里塞着十两二十两的银票,准备投注或加注。   “我们!其实我们就是想要过来给玉蟾兄送个荷包!恭喜玉蟾兄拜得良师!”   “是啊是啊,恭喜恭喜!”另一个学子默契地跟上反应更快的那个学子的动作。   陈夫子:“……”夭寿了!怎么邱玉婵不止喜欢比她年龄更大的吗?   陈夫子原本只是想要拖延一下时间,让他找出一个让山长跟邱玉婵分开的借口,谁知道竟然引出了一连串新瓜!   现在他已经在犹豫着自己要不要继续掺和进这件事里了,别的书生要担心自己会不会被鬼魅迷惑,他们书院的学子不一样!妖狐精怪什么的,怕不是要反过来小心他们?   邱玉婵这魅惑力,简直大得不讲道理!   陈夫子担心自己继续掺和下去,怕不是要晚节不保?现在他可是他们书院唯一的希望了啊!   邱玉婵是真没想到,这两个学子竟然有胆子顺水推舟、祸水东引?   若是寻常时候,她也就配合着出手把事情揭过了。但是今天不行,今天日子特殊,她身上已经背负了太多太多了。   邱玉婵只随手一捏,就知道这两个看似崭新的荷包里面,其实暗藏玄机。   她拉开系带一看,荷包里果然放着银票。   好家伙,书院里有那么一伙儿专门的吃瓜团体,这事儿她是知道的。只是她没想到,有一天这些人会把瓜吃到她的身上!   别问她是怎么知道的,这类荷包落在知情人的手里,看起来可就太显眼了。而且根据结果反推过程,就能发现今日她身边有不少人在徘徊。   邱玉婵阴恻恻地勾起嘴角,看她的笑话?   “多谢两位兄台的好意,不过大家同窗一场,送个荷包便也罢了,怎么还那么客气,连礼金都备了呢?”邱玉婵抽出两个荷包里两张银票,“二十两金?这礼也太厚了些。”   在场的这些人里,谁还不是个受害者呢?   梅宜年:【无辜.jpg】   陈子义:“……”   盯梢的两个学子:【完球.jpg】   作者有话说:   彩蛋一:只有真正的受害者没有表情包。【狗头.jpg】   彩蛋二:   外人眼中的陈夫子:老古板   真正的陈夫子:兄妹、三人、年上年下!【你知道得太多了.jpg】   彩蛋三:明天加更~这周写完七夕剧情~感谢在2022-07-07 23:23:17~2022-07-08 22:47: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1章   陈·场上唯一的受害者·子义气得忘记了自己的目的, 拎着两个学子上一旁教育去了。   梅宜年继续邀请邱玉婵进自己的房间。   感谢陈夫子的拖延,感谢两位吃瓜群众的牺牲,马文才赶到这里的时候, 邱玉婵不仅没进到美人山长的房间, 他还顺势搞清楚了梅宜年只是想给邱玉婵送个荷包。   虽然一想到邱玉婵还要收下这些人送给她的荷包是挺烦的,但是比起刚刚他在脑海中风暴的那些内容, 这个目的已经是相当的小清新了。   马文才勉强冷静下来,这个时候, 落后他好些距离的其他学子才陆陆续续地赶到了这里。   “邱玉婵呢?”他们兴致勃勃地问道。   “跟山长回去取荷包去了。”   好家伙,这下终于轮到这些人脸色变得惨白了。   规定里, 他们这些人里边, 除了赌局开始之前马文才送给邱玉婵的那个荷包,其他人给邱玉婵送的荷包都是不作数的。   饶是如此, 现在邱玉婵手里也已经有了七个荷包了。要是再加上山长的,那就是八个。   一个早上的功夫,八个啊!   他们一行人里面,赌邱玉婵今日能收到八个或八个以上的荷包的、包括马文才总共也就四个, 其中一个,还是见不得个位数有空余的强迫症!   好在对邱玉婵有好感、在各种绯闻中跟她有关联的人, 已经抓住早上的机会,把荷包送得差不多了。不然他们还玩什么?直接把银子给马文才不就好了?   就在他们这么想的时候, 陪山长在书院里逛了小半天, 又花了点时间好好地参观了一番他的绣品的邱玉婵, 终于心满意足地从他房里走了出来。   邱玉婵早就猜到美人山长的绣工怕是不俗, 毕竟她偶然窥见的他那拿绣花针的架势可不是盖的。   却没想到他的绣艺竟然能出色到这么地步!   虽不似绣阁里的小娘子绣得那般精妙, 可是他的画工好啊!他手底下的花样, 有新奇的、壮丽的、漂亮的……种类多的, 简直叫邱玉婵这个绣花废叹为观止!   在梅宜年任意挑选的示意下,邱玉婵最终选择一个荷包的前后正反四面分别绣著书院的四时之景的荷包。   这非但是双面绣的工艺,而且针脚细密、设计独特,只要翻转过来,荷包就能两用!   说实话,它简直精致特别得不像是一个荷包,邱玉婵选中它的时候,心里还有一些打鼓。   虽然梅宜年是让她任意选了没错,可是众多荷包里面,只有它是最精致、制作起来恐怕也是最费时的。   她好像真的就有那么一点儿不客气?   可是看到心动的眼神以后,梅宜年反而不客气地笑了起来,“就知道你会喜欢这个,其实这也是我最喜欢的,所以我特意绣了一整套。”   若是说起风景来,万松书院遍布山野的花丛、古老的、富有韵味的建筑、小桥流水、山水石亭,哪是一个荷包就能绣尽的?   这样工艺的荷包,梅宜年自是准备了不止一个。   只是,“放在外边的就只有这么一个罢了,你要是喜欢,那就等到明年,到时候我再给你摆一个出来。”这便是让她放心拿的意思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邱玉婵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   确是容色灼灼,连荷包上被固定了自己最美的形态、永远也不会凋零的桃花,都不及她的笑容明艳。   从山长那里出来以后,邱玉婵准备回寝室一趟——她身上的荷包太多,袖袋都快要不够放了。   结果在寝室门外,却撞见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卢鸿远。   她随手抄起一颗小石子,正中正扒着窗户往里窥伺的卢鸿远,“你在干什么?”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哎哟!”卢鸿远一声惊呼,“老大!”   他都不用转过头来,就知道这个一言不合就喜欢用小石子招呼他的人是谁了,“今天可是七夕!书院又不用上课,您怎么又一大早地就不见了?”   “你以为谁都想你?”邱玉婵冷笑道,“一觉睡到大中午,然后马上就出来找人消遣?”   “冤枉!”卢鸿远觉得自个儿这回是真的冤!   他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周围,打赌的那一行人中、身手最好的、一路上还要假装不经意才敢跟着邱玉婵回寝室的那两个学子,心虚地将自己往墙缝中挤了挤。   于是卢鸿远便放心了!周围没人嘿!   饶是如此,他还是异常心虚地走到了邱玉婵的面前,才敢小声地将自己的心声吐露,“老大,你可知道,七夕节的含义?”   邱玉婵无奈地看了卢鸿远这个大傻子一眼,还是配合地问道,“姻缘?乞巧?情人相会?”   “不对!”卢鸿远先是高声反驳,然后就又低声但坚定地说道,“七夕!是男人魅力的证明!”   邱玉婵:“……”这又是哪个地方的风俗和说法?   ——是卢鸿远自以为的风俗和说法。   “老大!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意思呢?”卢鸿远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邱玉婵懵懂无知的表情,“你可知道,此地有一个风俗?七夕这一天,女子可是会给自己心仪的男子送荷包的!”   “所以?”邱玉婵觉得自己好像是明白了,但又不是真的很明白卢鸿远的意思。   “唉,”卢鸿远没想到,自己这个一身风流的老大,竟然会如此单纯,“咱们天天困在书院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哪有机会去结识什么女子?”   本来端午那一回,应该是有机会的。   可谁让他们老大不喜欢呢?身为一个合格的小弟,卢鸿远觉得自己就不能做会让自个儿的老大感到不喜欢的事情!   ——就是偷偷做了,也不敢留下“证据”,免得暴露啊!   那荷包要从哪里来呢?   说到这里,卢鸿远就忍不住洋洋得意。   他最后一次谨慎地确认了周围的环境——还是谁也没发现,然后才做贼心虚地从怀里掏出了两个颜色鲜艳的荷包,“老大你看——这是什么?”   邱玉婵深吸了一口气,“荷包?”   “对了!”卢鸿远激动得险些跳了起来,“我们没机会接触那些姑娘,不代表书院里的其他人也没机会啊!”   卢鸿远就不相信,除了呆瓜周卜易和他们家老大,这世上还会有不偷腥的猫儿!   就是看着憨憨的葛子安,对待这一套的时候,不也同样驾轻就熟了么?   “要是只有其他人有,而我们却没有,那看着多丢人啊!所以——嘿嘿,七月初的时候,我就下山去定制了这一批的荷包,保准儿没人能看得出来,这是绣娘绣出来卖的!”   躲起来偷听的两个学子:“……”是没人能看出来,但是不好意思,我们听出来了。   这厢,卢鸿远还在继续为自己邀功,“今天一大早,我就下山去把这些荷包都拿回来了。一回到书院,我第一个就要找了您!怎么样,老大!这一回,我办事办得还不错吧?”   卢鸿远耐心等夸,邱玉婵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指了指自己身上挂着的马文才送来的荷包。   “这是……”卢鸿远心里突然有了个难以置信的猜测。   不等他肯定自己的猜想,邱玉婵面无表情地继续往外掏荷包——梅仪婷的、梅文轩的、小厨娘的……零零总总,加上身上挂的,这得有七八个了吧?   荷包的数量还不是最让卢鸿远震惊的,最让他的却是荷包的布料和款式!   这不一而足的料子、水平高低可见的绣工,这些荷包明显不是出自同一个人、甚至是同一个绣阁之手啊!   所以其实他们家老大是“别人有了,而我们却没有”的那个“别人”?   卢鸿远简直是要心痛得不能呼吸了——搞什么?   他一个没有荷包可收的,到底是为什么要一大清早地去给这个收荷包专业户下山去取荷包啊!   枉他还屁颠屁颠地第一个就给她把荷包给送来了!还傻乎乎地暴露了自己的计划!   呜呜呜呜哇!丢人哇!   邱玉婵确实是觉得这个计划傻乎乎的,但卢鸿远在她面前犯过的傻,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了。谁能想到,这一回,他的反应竟然能有这么大?   邱玉婵犹豫了一下,伸手勾住了他手上的一个荷包,“谢谢,我手上还没有这种款式的荷包呢。辛苦你了,今天我手里有了这么多的荷包,看来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在众人面前丢脸了。”   卢鸿远惊慌失措地抬起头,看到的就是邱玉婵耐心的、尚未收回的、温柔的笑靥。   他何曾在邱玉婵面前得到过这么温柔的对待?   孩子的脸都涨红了!卢鸿远手足无措地从怀里掏荷包,“那那那,这些、这些都给你!”   “不用了,”邱玉婵尴尬而又不失礼貌地微笑,“我有这一个就够了,剩下来的你留着吧,不是不想在大家面前丢脸吗?”   “呜呜……”卢鸿远感动道,“老大!”   所以说——窝在墙角处的那两名学子百思不得其解,你到底在感动个什么劲儿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08 22:47:19~2022-07-09 23:51: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2章   已知卢鸿远送来的那个荷包, 确实是不含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了。但是碍于规定,他们只能捏着鼻子承认,这个荷包也是能够算数的。   如此一来, 邱玉婵手里可就有了九个荷包了!   已知今晚她还要下山去会佳人, 能让她在七夕这天特地下山去会的佳人,能不给她也准备一个荷包吗?   原本赌了邱玉婵今天能收到九个荷包的学子, 还觉得自己这是太冲动了。   现在可倒好!没想到他竟然还保守了!   唯有赌了邱玉婵今天能收到十到十二个荷包的李昂,不由地陷入了一片梦幻之中——他这是……要赢了?   他们原本是觉得邱玉婵能收到十个或十个以上的荷包, 实在是有点不靠谱了,这才给了想押多的人一个机会。   十个或十个以上, 就按照三个三个的区间来押。   二十个以上, 已经不是靠谱不靠谱的问题,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们连区间都不规定, 只要邱玉婵能收到二十个或是二十个以上的荷包,直接就算马文才胜利!   不止是他,谁想这么押都行。   可是除了他以外,还没有人敢这么押!   别说是二十个或以上了, 就是十二到二十个之间,都一片都是空白的、没有人敢下注的。   李昂陷入了一片梦幻之中, 要知道,书院里跟邱玉婵有关系的人, 都已经把荷包送的差不多了。   下午就是还有什么意外, 他押的可是区间呢!这简直就是进可攻, 退可守哇!   显然大家也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不由向他投去艳羡的目光。   他们日常赌得不大, 今天因为马文才的刺激, 这小子足足下了五十两金的重注!   五十两金啊!都够他快快乐乐地在山上小镇高消费个一年半载的了。   众人森森地嫉妒了, 恨不得邱玉婵在书院,突然就多了十个八个的爱慕者来给她送荷包。   可惜越是想什么,反而越不来什么。   经历过卢鸿远这一遭以后,众人再在邱玉婵面前见到周卜易和葛子安的时候,谁都以为他们俩也会给邱玉婵送上两个荷包。   谁知道葛子安就是傻乎乎地杵在那里,除了围观周卜易和邱玉婵的交流以外,他啥也没干!   周卜易倒是给邱玉婵送了东西,却不是什么荷包,而是一方帕子,还说这是什么“谢礼”。这让今早目睹了一场场荷包盛宴的吃瓜群众们,都觉得有些意兴阑珊。   马文才却是皱起了眉头,周卜易说的谢礼,马文才大概知道他指的应该是什么。   谁让他终日跟着邱玉婵一起行动,她跟别人的接触和交流,他基本上知道得一清二楚呢?   周卜易说的“谢礼”,对应的应该是端午的时候,邱玉婵对他的帮助。   可是端午的谢礼,为什么要拖到七夕来送?   拖到了七夕,却又为了“避嫌”,不送荷包送手帕?   七夕有女子要给心仪男子送荷包的风俗,却从来没有规定过男子要给自己的心仪之人送什么。   周卜易送的明明只是一方手帕,言语间也特意注明了这只是谢礼。落在马文才眼中,却比他看到别人给邱玉婵送荷包还要觉得不爽。   可能是因为他分得清楚,众人口中的那些推测,其实有多少都是谣言,又只有多少才是真相,却始终分辨不清这个叫周卜易的家伙的心思吧。   还有万松书院的山长梅宜年,马文才不怕有人喜欢邱玉婵,她这样的人,没人喜欢才是怪事。   但是他却不喜欢这种,事情不在自己掌控之中的感觉。   不然刚刚他也不会答应他们提出的不让他跟着邱玉婵的提议,却又在他们传来梅宜年邀邱玉婵进房的消息时感到惊慌失措了。   好在此刻,面对周卜易的“谢意”,邱玉婵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示。   刚好出现在这附近的马文才,才能勉为其难地稳住自己。   ***   下午,邱玉婵用完饭以后就去找了梅文轩。   自从她的医术教学正式被梅文轩提上日程以后,她就变得前所未有的忙碌了起来。   好在梅文轩不是一个只会一味压榨的师傅,该是假期的时候,他从来都不会占用邱玉婵的时间。   只是之前时间紧迫的时候,邱玉婵要时刻抓住机会。争取跟马文才相处的时间。可是今天她真的得了空闲,他却又另外有了安排。   邱玉婵心中颇觉无味,索性回到医舍,继续跟梅文轩学起医术来。   梅文轩就冷笑,“哼,你也只有在他不在的时候,才会想起我。”   “你少来这一套啊,今天大早上的托梅姑娘给我送了一个荷包,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明明书院的风言风语,这些人也是知道的。   可是邱玉婵就从来都没见过,这些人但凡有一丁点地想要避个嫌。   明明都做过书院的夫子了,有时候还会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推波助澜。   也是在见了美人山长以后,邱玉婵才弄明白初见时梅文轩身上那股子文弱但违和的气质是哪儿来的。   不是她说啊,就算是父控好了,他也不能啥都能跟他爹学吧?   病弱是什么需要学习的属性吗?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   你好歹也是你爹的迷弟吧?他干的事情在你眼里就没有什么滤镜吗?偏偏就要这样一比一地还原他?   “哼,”梅文轩阴阳怪气,“我就知道,我送你的东西,就都是麻烦、都是不好的。那荷包被你丢回寝室了吧?怎么说也是我亲手绣的,就不值得你戴两天?”   邱玉婵不为所动,“晚了,人家可是七月初的时候就跟我预定好了。七夕这一整天,我都只会戴着他送的荷包。”   “呵。”梅文轩撇下正在整理的草药。   “不是,”在场仅剩的一个苦力——邱玉婵大声地喊道,“梅师兄?你这是要上哪儿去啊?”   梅文轩头也不回,“我这就去绣荷包!今年我就跟你预定,明年七夕,你也要把我送给你的荷包戴上一整天!”   邱玉婵简直哭笑不得,“你别闹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师兄跟文才兄,这两个人简直是格外地不对付。   邱玉婵抓紧时间,将最后的一点儿草药分类归纳好。   她再转头的时候,梅文轩已经跟早就被他收起来、并且下定决心再也不要碰的针线重新较起劲儿来了。   “师兄?”   梅文轩恨恨地将绣线穿进细小的针孔之中,“明年!你还是不把我给你送的荷包戴出来……”他狠狠地把穿好的针线刺进布料里。   邱玉婵却一点儿也不怕他,“算了吧,就您那技术。我要真把荷包带出来了,那才是置师傅的于不顾呢。”   梅文轩刚想反驳,他的手指尖就被刺下去的绣花针给扎破了。   顿时,梅文轩:“……”   邱玉婵:“……”   “行了行了,瞎折腾什么啊?不就是荷包吗?明年,明年我给你送一个,成了吧?”邱玉婵承诺道。   梅文轩斜眼看她,“你亲手绣的?”   邱玉婵只沉默了一秒,就坦然道,“那要是我亲手绣的,师兄你敢把它带出去见人吗?”   梅文轩也跟着沉默了,他举起手中刚刚开了一个头的绣品,试探性地扬了扬。   邱玉婵眸光沉重道,“别试了,咱俩的水平——不相上下。”   如果一定要说,她的绣艺有什么比梅文轩更加出色的地方的话,那大概是——至少她在刺绣的时候,已经不会扎破自己的手指头了?   梅文轩沉默片刻,还真不敢向邱玉婵保证,只要是她亲手绣来的荷包,他就一定会把它带出去。   他只是想在马文才面前争一口气罢了,但是他真的要为了这一口气,丢人丢到整个书院、甚至是他爹面前去吗?   梅文轩觉得不可。   他自己都对邱玉婵这跟自己不相上下的手艺没信心,此刻自然也就不会强求,明年邱玉婵一定要戴上自己送的荷包了。   邱玉婵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第一次觉得往日里略显严肃枯燥的医术教学,竟然是一件这么有意思的事情。   邱玉婵和梅文轩在医舍里发生的事情,众人不得而知。没办法,他们是真的不敢派人混进医舍。   开学初,他们追着梅姑娘进医舍,结果却被梅师兄按在书案后边咔脖子的事情,他们到了现在都还是记忆犹新呢!   反正梅文轩今早已经给邱玉婵送过荷包了,按照他们定下的规矩,多送了的也不能算。所以他们现在只需要派人在医舍外边守着,等着邱玉婵什么时候出来便是了。   也不知道是梅师兄的威名太大,还是邱玉婵在书院里真的就只有这么多爱慕者了,他们在医舍门前守了一个下午,也没有等到哪个够胆色的家伙,敢进去给邱玉婵送荷包。   只是傍晚的时候,邱玉婵刚从医舍里出来,就有一个人高马大的学子对着她的方向迎了上去。   吃瓜群众:“……”不是吧?? 第143章   这年头, 龙阳之好是一件上不得台面但却颇为普遍的事情。   就他们所知,光是在他们万松书院里,在家里光明正大地纳了不少男宠的学子就有两个!   这还只是他们知道的、人家不屑于掩饰的。   剩下的人里边, 喜好此道的、或是男女通吃的人有多少, 他们心里其实也没个准数。   但是刚刚那个对着邱玉婵的方向迎上去的,却不是他们知道的任何一个可能喜好此道或是已经确定喜好此道的人。   换个说法, 就是他们一直以为他们的这个同窗,是一个纯纯的大直男来着。   谁能想到呢?他竟然有勇气在大庭广众之下, 在七夕这天给邱玉婵送上荷包!   虽然邱玉婵还是拒绝了,但纵观她的神色, 好像没有什么厌恶的意思。   别说那位学子脸上不成功便成仁的神色得到了放松, 就是其他的他们知道的一些对邱玉婵有那方面的意思的学子们,好像也受了这位学子的鼓励和刺激, 有了要给邱玉婵送荷包的意思。   眼看着就要成为这场赌局的最后赢家的李昂,当真是为此狠狠地捏了一把汗!   就算再加上这位学子送的荷包,邱玉婵今日也就只不过收到了十个荷包而已。   算上今晚她要会的佳人,那就是十一个!   只要她今晚不回来, 或是书院里其他动了心思的学子没有准备或是冷静下来了,那这场赌局, 他了就稳了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眷顾,那些人的心思虽然是狠狠地动了, 但是他们的顾虑可不是只有一个邱玉婵, 还有总是环绕在她身边的马文才和梅师兄等人呢。   即将毕业的时候, 他们说不定还会站出来, 对邱玉婵述说自己这些年的心思, 也算是给自己的青春一个交代了。   可是来书院就读的第一年的七夕?果然还是太冒险了一些。   再然后, 邱玉婵就要下山去赴佳人的约了。   上千两黄金的赌局, 当然不能结束得太草率。   大家只是担心了一把,就决定要继续跟着邱玉婵。   除非她今天真的不上山,要跟佳人一会到底,否则他们非得得出一个准确的结果来不可!   众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分批下山。   五个人跟邱玉婵一起,三个走前,两个走后,免得还没到镇子上,就把人给跟丢了。   剩下的人自行跟上,不过这些人就不用跟得那么紧,未免邱玉婵发现了。   李昂自是打头的那一批,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迎来自己的胜利了!   而明知邱玉婵要下山会佳人的马文才,却是出乎意料地沉得住气,他跟着最后的那一批学子一起下了山。   ——其实他们走得也不慢就是了,毕竟到了山下,人就变得多了,反而比在书院里更难被人发现。   谁还没有个好奇心,不想看看邱玉婵今天到底可以收到多少个荷包?亲眼见证谁能赢得这场赌局的胜利了?   要说他们才是来得刚刚好,因为马文才知道邱玉婵将要与人相会的地点,所以直接带着他们来到了落松镇上的观鹊桥。   镇上的观鹊桥,是山下鹊桥会的热门地点之一。   他们一行足有十几个人,到了观鹊桥附近,虽然尚且还算不得是泥入大海,但也是大差不差了。   邱玉婵作为目标,简直比他们还小。但是谁让她生得好看呢?才到没多久,就被守在观鹊桥的一位小姑娘给发现了。   “邱公子!您竟然真的来啦?”   说话的是一位还没及笄的小姑娘,头上还梳着小姑娘特有的双丫髻。但是她颇有巧思地给自己的双丫髻上装饰上了鲜艳的头绳和小巧的发饰,整体看上去,就显得清新又可人。   彼时,她甜甜美美地给邱玉婵端来一碗蜜水,声音也跟沁了蜜似的甜,“邱公子您刚刚才从山上赶下来,这会儿一定渴了吧?   这蜜水是我亲自给你调的,你先喝点儿解解渴,我去喊知秋姐姐来!”   小姑娘口中的知秋姐姐,就是端午那天,说要给邱玉婵送荷包的那位颇为热情的姑娘。只是这位在观鹊桥上等候她的小姑娘,邱玉婵却是想不起她叫什么了。   没办法,那天来送香包给她的小姑娘实在是太多了。   “对了,我还没有告诉您我的名字呢。”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就像是看清楚了她的心事似的,调皮地转过头来,给她来了一个自我介绍,“我叫田蜜,我家的糖水铺子就开在观鹊桥附近,所以知秋姐姐就拜托我过来这边等着您了。   早就听她们说,邱公子生得一副好相貌。可惜端午那天,我在家中的铺子帮忙,今日终于幸得一见,公子您果然生得貌比潘安!不!是比潘安还俊秀!”   小姑娘热情大胆地一通说,然后就心满意足地找她的知秋姐姐去了。   马文才带着一众学子赶到的时候,蔺知秋也才刚刚赶来。   今日她穿着簇新的衣裙,脸上少许地上了点儿妆,纵使肌肤微黑,在灯火下亦是别有一番美感。   “天呐!”早就给自己找到了一个最佳观赏位的李昂,砸吧着嘴感概道,“邱玉婵这小子!还真是艳福不浅啊!”   虽然梅文轩、梅宜年、马文才……他们是一个比一个生得俊俏,可他喜欢的是女人啊!而且只喜欢女人!   所以对于邱玉婵在万松书院究竟有多受欢迎,李昂心里其实是没什么感觉的。   梅姑娘虽然也生得好看,可是一来她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二来朋友妻不可欺,怎么说她也是日日跟他们玩在一起的江肇中喜欢的人,李昂怎么感概都不合适。   可是眼下的情况可就变得不一样了,先是那个甜甜的小丫头田蜜,再是这个别有一番风味的蔺知秋!   再偷偷算上山上活泼娇俏的梅姑娘好了,三个小姑娘,简直是各有各的风情!   其中梅姑娘是已经送了荷包的,这位知秋姑娘一会儿要和邱玉婵约会,就是那位只是负责传信的田姑娘,这会儿也正毫不掩饰地用欣赏惊艳的眼神盯着邱玉婵看呢。   李昂默默心酸了一会儿,他们这些人说来也是有权有势,在家的时候,倒也不乏姑娘家的倾慕。   但就是那个时候,倾慕他们的多也是爱慕他们身上钱银的青楼女子。   不像邱玉婵,随便走在路上,就会有小姑娘对她一见钟情。   梅姑娘明明是同时跟他们四十多个学子朝夕相处着的,最后却也只看上了邱玉婵。   那个蔺知秋,倒是不知底细。可她一看就不是那种好骗的、还没成年的小姑娘了,眼下也被“骗”来同邱玉婵鹊桥相会了。   李昂心里酸着,只能勉强安慰自己,虽然他情场不得意,可是他赌场好风光啊!   总比江肇中这个倒霉蛋好吧?情场赌场双双示意,嘿嘿!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太久,就看见一脸开心地奔着邱玉婵来的知秋姑娘,先是一脸落寞地低下了头,然后才大大方方地给邱玉婵递了个荷包。   李昂就有些看不懂了,你说她开心吧,她脸上的表情可不是这样说明的。可你要说她不开心吧,她为什么要给邱玉婵送荷包啊!   好在就算加上她的这个荷包,邱玉婵手里的荷包也不过才十一个。   李昂的心里那叫一个美啊!   他们也不是那种没有眼色,人家开始约会了还要跟着去打扰人家的人。   只需要等着邱玉婵和蔺知秋携手同去,他们的赌局差不多也就可以结束了。   毕竟这又不是端午节,镇上到处都有小姑娘给他们这些学子送香包!   荷包诶!还有谁会给一个哪怕惊艳、但是才刚刚见面的男子送啊?   女子给心仪的男子送荷包,可是一种“接下来他们就可以进一步交往了”的委婉的暗示啊!   就在李昂这样想着,都准备好微笑但并不过分夸张的表情,准备对大家说:“承让承让!”的时候,跟他站在一起的那名学子突然死死地掐住了他的手,“你们快看!”   李昂顿时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就要在这小子的脑门上招呼他一下——不是,你喊大家看就喊大家看,你掐我干什么?你小子该不会是在嫉妒我吧?   可是当他想要保持赢家的风范,随意往观鹊桥那边瞥去一眼的时候,他深吸进去的那口凉气,登时就被他咕噜咕噜地吐了出来?   那边!那边是什么情况啊!   众人只见邱玉婵约见的那位知秋姑娘突然往后退了一步,她身后站在的许多他们还以为她们是在看热闹的小姑娘们,就嘻嘻哈哈地凑到了邱玉婵的面前去。   马文才跟邱玉婵一起过过端午,大概认出了站在前面的那几个姑娘里边,有给邱玉婵送到香包的;有因为他的态度不好,被邱玉婵安慰过的;有当初邱玉婵对着蔺知秋惊艳一笑,她们也跟着在后边倒吸气的……零零总总的,大概也就十多个吧。   后边再跟着上来的,明显就是凑热闹的了。就连手里的荷包,都是街上买的。   她们又何尝见过今日这种阵仗?又何曾遇到过这样俊俏的小郎君?   要是不趁着这回热闹,也跟着送上一次荷包,她们非得遗憾好久不可!   这前前后后加起来,邱玉婵光是在山上收到的荷包,就起码二十个了!   真·最后赢家·马文才还在那里沉思呢。当初光是给邱玉婵送香包的小姑娘们,就不止是这些了。他还以为过了这么长时间,她们应该可以招呼到更多的人呢,谁知道今日人反而还更少了。   唉,到底是七夕。小姑娘有的已经有了心上人,有的更加矜持内敛,这不就让邱玉婵少收了一部分的荷包了?   不过这些,也足够了。   马文才笑看李昂——今天这场赌局的开盘之人,李昂颤颤巍巍地回望,“文才兄……”他已经心痛到一句多余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五十两黄金的巨款,就这么变成了五十两黄金的巨额损失!   平日里他们开的盘小,一局下来的总金额可能也就一二百两黄金。再加上他们定下的规矩,胜者产生以后,他们算算比例,说不定还能收回一点儿本金。   今天可倒好!   这盘铺得本来就大,最大且唯一的赢家还是下注最多的人!   他们十多个人啊!最后只剩下十两黄金?   李昂递金票出去的手都是抖的,更别说江肇中了。要说惨,今天真是谁也惨不过他。   早上,情场赌场刚刚双双失意,紧接着就被李昂派下山来换金票了。   十多斤重的黄金扛下山,累得气喘吁吁不说,最多的成果全成全了又一个喜欢邱玉婵的人?   江肇中“汪”的一声哭了出来,其他人也没好到哪儿去,这一次的损失,都够他们平日里连输十好几次的了!   这些人的心呐,是痛如刀绞。脸上的表情,那是个个都如丧考妣。   可是随手就是五百两黄金赌资的马文才,却没有要放过他们的意思。   他随手从李昂手里取出今天刚刚换好的金票,点也不点,只是从里面抽出了一张崭新的十两的金票,重新放回李昂手里。   他轻轻地拍了拍李昂的肩,“十赌九输,长赌必输。以后还是不要再赌了,尤其,是拿我们来赌。”   李昂原本还只是垂头丧气,现在已经想要吐魂了。   如今他哪里还能看不出来,马文才心里根本就不是不介意他们拿邱玉婵做消遣,只是引而不发而已。   这次他将计就计,让他们损失一大笔。但是下一次呢?他还会就这么轻飘飘地放过他们吗?   马文才没有要久留的意思。自始自终,他的脸上都没有表现出对赢钱的喜悦,他只是轻飘飘地拍了拍李昂的肩膀,又轻飘飘地说完了这么两句话,就一脸知礼地表示自己要告辞了。   没有人敢拦他,也没有人敢像以往那样,起哄着要赢家请客。大家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去,然后自己也灰溜溜地跟着离开。   马文才在山门前的那一箭,他们至今都记在心里。如今只是破财消灾罢了,这些人精哪里还能看不出来,马文才对他们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作者有话说:   三章~? 第144章   邱玉婵艰难地从人堆里边脱身出来。   其实前来送荷包的小姑娘们虽然个个都挺热情的, 但是大家都很有分寸,并没有给邱玉婵造成什么太大的困扰。   只是不管是百年前还是百年后,国人爱看热闹的本性都是一点儿没变的。   从蔺知秋从她身边退开以后, 就有不少人注意到了他们这边的动静。   小姑娘们排着队给邱玉婵送荷包, 更是落松镇难得一见的奇景。   人群中,有人想要看热闹;有人想要见识一下究竟是什么样的美男子, 才能引得他们落松镇最漂亮的几个小姑娘动了芳心;还有节假日必不可缺的贼子,混迹在人群中准备浑水摸鱼。   现场的情况很是混乱了一阵, 邱玉婵又要顾及身前的小姑娘们,又要小心注意着保护好马文才送给她的荷包。   等她终于能够从人群中退出来的时候, 真的很难不感到自己是松了一口气啊。   只是放松以后, 难免就会产生一些空虚的感觉。   谁能想到呢?在书院里的时候,她身边日日都有人相伴。可是在这个大家都成双成对的日子里, 她却要一个人走在大街上?   早知道,出门的时候就把阿实带出来了。   就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街上高高悬挂着的花灯突然在同一时刻被人点燃。   落松镇总是很喜欢在各种节假日的时候,往街上做装饰。   端午的大粽子、七夕的牛郎织女像, 往后说不定还会有中秋的水中月、重阳的满街菊。   他们不在七夕这一天放烟花,反而家家户户、摊摊铺铺都挂上了漂亮的纸灯笼, 等到天色将暗、在同一个时刻将其点燃。   站在观鹊桥附近,又能看到地上的星火瞬间漫开的动人景象。   鹊桥鹊桥, 七夕的时候, 牛郎织女会在天上, 借着无数喜鹊搭成的桥梁相会。   所以地上的观鹊桥, 也会在桥的两边分别摆上牛郎织女的雕像。   有情人可以在桥上相会, 年轻男女可以在桥上相互表白, 情窦初开的少年少女可以默契地走到观鹊桥两边, 隔着人海相视一笑……   这些浪漫的风俗本来跟邱玉婵无甚关系,她下山,只是为了让那些少女不会在这个美好的节日感到伤心和难过。   直到她从桥上走下,看到遍地的星火绽放,因为天色而黯淡下去的织女像在灯火的作用下重新变得明亮。   七夕佳节,街上人头攒动。无数张陌生的面孔汇成人海,将她淹没其中,却有一个熟悉的少年,莫名地出现在她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对她浅浅地微笑。   “马文才!”邱玉婵惊喜道。   她少有地直呼了他的姓名,无论是开始时的客套,还是相熟以后的亲密,她都只称呼他为“文才兄”来着。   但是今天,邱玉婵也说不准自己此刻的心情。   其实她一直都觉得,马文才真心笑起来的时候,总有一种跟她印象里的他的性格和长相不符的纯粹的感觉。   今天在人海中相遇的时候,这种感觉就变得尤为强烈起来。   明明昨天他才拒绝了她的邀请,今天也是出现在落松镇上情人相会的圣地——观鹊桥的附近,邱玉婵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他不是为她而来的。   “马文才,”拥挤的人流丝毫不影响邱玉婵灵敏的动作,她几步掠过来往的行人,在织女像下将人逮到,“你不是说自己今天有事,不能和我一起过七夕了吗?”   “事情办完了。”马文才扬了扬手上的金票。   邱玉婵的表情一懵,这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的回答,原本她还以为这可能会是个什么惊喜来着。   马文才跟她简单地分享了一下自己今天的经历。   “哦——原来你们这是在拿我做消遣啊?”好在有了白天的心理建设,邱玉婵现在倒也不如何失望就是了。   她很快接上话题,不会让对话的人觉得尴尬。   马文才果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他嘴角一勾,纯粹的笑容就有些变味,变得更接近于他桀骜的性格中会展现出来的骄傲,“只是一个小小的惩罚罢了。”   不让这些人吃一次亏,他们只会越玩越大。   “不管怎么说,总归是我魅力无限,让你赢了这场赌局吧?”邱玉婵摇了摇因为袖袋已经满了、所以不得不被她勾在手里的荷包,“所以——你要不要请我吃顿饭表示一下呢?文才兄?”   邱玉婵发誓,她只是想找个借口离开这里罢了。   目测七夕这一整天,观鹊桥这个地方是别想清闲下来了。越往后,人也只会越多。   她同马文才,又不需要在观鹊桥上相会。还是趁着花灯刚刚电量,观鹊桥上的人群不是最高峰,赶紧从这个虐狗之地离开吧。   谁知道马文才这次却没有听出她的潜台词,他将手里的金票卷了卷,连带二百两黄金的本金,一起塞进了他送给邱玉婵的那个荷包里,“全都是你的。”   “喂,”邱玉婵震惊得瞪大了双眼,“我可没有要怪你的意思。”   马文才不会以为她这是生气了,所以才会把胜果交给她以做补偿吧?   “我知道,”他又笑,笑容淹没在昏暗的角度下,带着邱玉婵没有看清楚的满足和狡黠,“只是我想把这些给你而已。”   其实比起这些身外之物,他更希望她能把他收下。不过现在说这些,还是为时过早了。   所以马文才只是在邱玉婵无奈地准备把荷包里的金票还给他的时候,语出惊人道,“其实我骗了你。”   “什么?”邱玉婵果然被他惊得忘了动作。   “跟他们打赌,其实是并非我今日的安排。”   邱玉婵当然知道,马文才刚刚都跟她说过了,他之所以会参与这场赌局,只是恰好撞见他们要拿她的风月之事来打赌。   可是他拒绝她,却是昨天晚上的事情了。   邱玉婵原以为他之所以会用赌局的事情当做借口,假装自己今日的安排,是因为他不想再提起昨夜他为什么要拒绝与她同游,所以才体贴地当做不知道。   谁知道现在,他竟然主动提起了这事儿?   “你知道吗?”他的笑容愈发真诚,“在我们那里,其实有一个习俗。”   “嗯?”   “七夕这天,如果信步走在街上,都能偶遇自己的……有缘之人,那就代表——他们之间确实是有缘有分。”   “文才兄,”邱玉婵简直哭笑不得,“你自己重复一遍这习俗给你自己听,你觉得这像话吗?”   什么叫在七夕这天偶遇自己的有缘之人,就代表他们真的有缘?这是什么古代版的纯纯的废话文学啊?   马文才但笑不语——原话当然不是这样,有缘之人,其实应该是心仪之人才对。   他原想借着这番话向邱玉婵表明自己的心意,可谁能想到话都到嘴边了,最后还是露了怯?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他原以为这个世上应该没有什么东西自己不能面对的,没有什么事情是会让自己感到恐惧的。   可是他现在才发现,他不能面对邱玉婵可能会流露出厌恶之色的面孔,不能接受邱玉婵可能的拒绝,恐惧于邱玉婵可能会选择的离开。   担忧和恐惧击碎了他的自信和骄傲,让他不愿退去,让他裹足不前。   所以到了最后,他还是只能退半步道,“我们这样,是不是就能算是有缘?”   邱玉婵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所以你昨晚拒绝我,只是为了验证,我们能不能在鹊桥会上遇见?”   “嗯。”不然他早就欣喜若狂。如何会让邱玉婵在这一日,被那些狂蜂浪蝶纠缠?   得到他肯定的回复以后,邱玉婵反而没办法产生那些遐思。   她无奈道,“文才兄,如果你拒绝我只是为了这个的话,这会儿怎么又跟着我走到观鹊桥这边来了?你不是早就知道,那些姑娘们约了我在这里见面吗?”   如果只是想要追求自然,不应该在落松镇的街道上随便乱逛,以验证他们是不是真的有缘吗?   如果不信这一套,早就准备好要用自己一早就知道的消息“作弊”,那昨晚,他到底为什么还要拒绝她呢?   他们一直待在一起,不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有缘吗?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消息就是了。   七夕这一天,马文才非要验证自己是否跟她有缘。   所以,之前所谓的人生三大错觉之一,是不是其实并非是她的错觉呢?   马文才他是不是也同她一样,是喜欢着她的啊?   如果真是这样,比赛之后,她就跟他告个白好啦!   ——邱玉婵没有一点儿所谓的“女性一定要矜持”的包袱地想着。   与此同时,马文才回应她的声音响起,“本来确实是想要验证一下的,看看在没有约定的情况下,我们之间到底有没有足够的缘分,能让我们在茫茫人海之中相遇。   只是分开以后,就觉得这样的想法没有什么意义了。没有缘分又如何?我偏要先尽人事,再听天命!”   尽人事若是有用,他也就不需要听天命了。   尽人事若是无用,难道天命还能让邱玉婵喜欢上他吗?   所以马文才索性没有离开,就一直等在织女像下。你看,现在他不就跟邱玉婵“相遇”了吗?   邱玉婵就忍不住笑,明明说话的语气那么霸气,怎么台词还是“先尽人事,再听天命”?难道不应该是“只尽人事,不听天命”吗?   马文才自然知道她是在笑什么,他忍不住鼓了鼓脸——这原是邱玉婵生气时惯会做的动作。   若是以前,他自然会按照后一种的说法来说。   可是现在,他不是还没抱得美人归么?说什么也不能把老天爷给得罪死了。万一呢?它就把邱玉婵给他送到身边来了。   “走吧。”邱玉婵笑过以后突然道。   “去哪里?”   “嗯……去买个匣子,把这些荷包装起来。佩戴的话,我只要身上的这一个就足够了。姑娘们的心意啊,就好好存放起来吧。”   她还要把别人送给她的心意存放起来?马文才本来应该不高兴的,却被她一句“只要一个就够了”哄得眉开眼笑。   他一边在心里谴责自己:真是没出息!一边开开心心地跟邱玉婵在落松镇上逛了起来。   七夕过后,邱玉婵和马文才的关系明显变得更加亲近起来。   梅文轩气得忍不住拿起针线在布面上戳戳戳!这是他最近研究出来的一个解压方式,灵感由七夕绣荷包的活动所得。   原本他和马文才在邱玉婵那里,还是一碗水端平的关系。   可是七夕过后,除非马文才打扰了她向他学习医术,否则不管是谁先开始无理取闹的,最后她一定都会站在马文才的那一边!   就好像是一个在恶婆婆和作精小娇妻中,站定了自己的小娇妻的不孝子!气得梅·恶婆婆·文轩的心肝脾肺肾一起疼了起来!   但是狗男人坚持要被色所迷,梅文轩能怎么办呢?还不是只能像是一个含辛茹苦的老母亲一样地把她原谅?   周卜易见状,则是默默地划掉了他早就在心里计划好的第二年七夕继续给邱玉婵送礼物的计划。   除了他们两个以外,别人对邱玉婵和马文才的关系倒是没有更进一步地察觉。在他们眼里,这两个人的关系,不是一向都这般好吗?   ***   七夕过后,不止是关系,他们的学业也迎来了显著的变化。   变化最大的还是武术课,六月的时候,为了让他们适应,也为了率先选出最好选拔的两个项目的参赛人员,他们的训练量虽然大,但是花样却不多。   教学模式,响应开学初的时候,梅师兄用的教学方法。   七月的时候,武开泰已经对大家的剑术水平和马术水平心里有数。   之后,只要没有黑马异军突起,优秀的老马不会马失前蹄,参加比赛的学子,应该就是那几个了。   然后,就来到了最麻烦的团体赛的选拔。   狩猎比赛,骑术和箭术是硬性条件。   除此之外,武开泰还需要在这些学子里面选出一个领头的。然后再选出九名学子,凑够一个小队。为了以防万一,还得选出一定数目的备选的参赛人员……   而人员的选拔,除去骑术和箭术以外,还有领头人的大局观和领导能力、队员们之间的团结协作能力、备选人员又要怎么在品状排行榜上进行加分……   武开泰为此忙得昏天黑地,最终才定下了先将万松书院的学子们分成两个、四个或多个小队,再让书院学子轮流来当队长。   他们自然不可能天天进山狩猎,效率不高不说,还要为安全问题大伤脑筋。   武开泰索性将其设置为军事演练训练,在马场中分划区域,将其设定为山川、平地、峡谷、山涧……让他们带领其他学子,在其中进行模拟作战。   这样,比赛所需要的领导能力、大局观、团队协作能力等等,就可以通过这些“战斗”测试出来了。   至于骑术和箭术,可以进行硬性的比试,最后再根据综合得分,来选定参赛人员。   值得一提的是,在所有学子里面,军事作战能力最强的,竟然还是马文才跟邱玉婵!   他们一个天赋出众、军事素养极高;一个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思维极其活跃。   这两个人跟别人对战的时候就没有输过,武开泰有意让他们两个对抗,就将他们的组合拆开,让他们同时成为一个小队的领队。   好家伙,这两个人竟然给他来了一个结盟!   八个队伍啊!愣是让他们两个二打六赢了!   定死了两个队伍呢?他们两个排兵布阵,最终手底下的小队同归于尽,“两军”就都只剩下了各自的统帅。   两个人就对自己和对方的实力有数了,最终决战的时候,一个擅长马上作战、配有百兵之王——□□,一个剑术无双,两个人在马上打得有来有回,却莫名地看得旁观的武开泰牙疼。   最后他还是抉择不出,到底要选邱玉婵和马文才谁当领队。   大家伙一开始不知道他的心思,直到他屡屡安排邱玉婵和马文才对上,邱玉婵这才感觉到了他在某些事情上的犹豫不决。   她一问,好家伙,原来就只是为了选一个领队?   她二话不说,推荐了马文才,“师兄,你弄这么大阵仗就是为了这个啊?团体赛不就比个狩猎吗?又不是真要上战场,你直接让文才兄上了不就行了吗?”   “嗯?”武开泰摸摸鼻子,“你不想当这个领队吗?当领队加分哦,到时候在品状排行榜上,你可能会因为这个比不过他哦。”   马文才本来就参与了剑术和马术两项比赛,要是再让他当上最后一场比赛的领队,在两个书院的比赛、其它书院的围观下,他可能真的就要大出风头了。   这可不是普通的书院测试,他们要是表现优异,入了哪位大人的眼,日后未尝不可凭此青云直上——没办法,朝廷的官制便是如此。   事关前程,邱玉婵难道真的不为所动?   她的剑术分明世所罕见,她就甘心只当三个项目中的三分之一?   邱玉婵无语地看了武开泰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启动了军事课程的缘故,武师兄老是喜欢在众人面前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颇有一股狗头军师的气质。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屡屡安排邱玉婵和马文才对战,书院学子更是脑洞大开,以为他要鼓励学生站队内耗,免得这一届过于优秀的两位学子最后会凌驾于教学团体之上。   邱玉婵觉得这些猜测挺扯的,也就是这一届的学子脑洞大,不然都想不到书院夫子会鼓励学生内斗这一层。   但是武师兄这些日子的表现,确实是有点怪怪的,不带他这么使唤他们的。说好轮流当领队,凭什么最后只有她和马文才需要不停地耗费脑细胞?   邱玉婵索性就直接找上门来了,结果来了以后,这家伙说话还是一股子狗头军师的味道。   “师兄,”邱玉婵语重心长道,“团体赛只比狩猎,你可少研究一点儿谋术吧。别到时候,万松书院还没在你的带领下取得胜利,你就先把书院学子的军心玩散了。   我当领队?狩猎最重骑术和箭术,这些都是文才兄最擅长的。这些天他的领队能力有多强,大家亦是有目共睹。   我当领队?我拿什么当领队?黑幕吗?”   邱玉婵不是一个喜欢妄自菲薄的人,但是她也不会随手给自己揽活。   这要是不限武器的两院混战,哪怕马文才擅长箭术,这个领队她争了也就争了。   一个狩猎大赛?她一是专业能力不够硬,二是没打算出风头,干嘛非要争取这个领队的位置?   就是狩猎过程中真出了什么意外,比赛的时候真有了什么问题,难道她提出意见,文才兄还不会听吗?   其实就算是邱玉婵今天不来,出于综合考虑,武开泰最后也有可能定下马文才来当这个领队。   可是邱玉婵今天竟然来了,马文才最大的竞争对手都放弃了这个位置,武开泰索性直接将人选定。   邱玉婵说得没错,这到底是一场团体狩猎赛,他们不可能一直按照这个模式进行训练。早点选定领队和选手,可好早点开始磨合他们的能力和共同的配合。   对于这个结果,马文才既没有理所当然地表示当仁不让,也没有接受不了邱玉婵跑去跟武开泰提前商议。   他只是很随意地表示,反正他们俩的能力差不多,如果邱玉婵对领队这个角色感兴趣的话,也可以她来当这个领队,他来配合她。   邱玉婵表示并不需要。   他们俩在那里旁若无人地交流,徒留武开泰一个人在那里怀疑人生。   所以我纠结了那么久、拉着大家伙儿一块训练了那么久、私底下评估了那么久,为的都是什么呢?   你们两个小兔崽子,能不能给你们的师兄兼夫子一点点的尊重啊!   武开泰被这俩小子气了个半死,因为他知道,他们的谦让是基于他们两个人的实力。   就像邱玉婵放弃竞争以后,他立刻就选定了马文才。如果马文才真的铁了心要放弃领队的位置,他也只能让邱玉婵顶上。   他们的谦让不是无效谦让,他们不想当这个领队,也不是因为实力不够。   在这种情况下,被气到的就只能是他了。   武开泰恨不得拉着他们两个的衣领狠狠地摇:你们两个给我清醒一点!这可是两个书院之间的盛事!   不是普通的书院,而是杭州第一大书院万松书院!和势头正盛的松落书院!还有无数高等书院,会派人来围观评判。   你们以为这是过家家吗?都给我尊重一下唯一一场团体赛的小队领队的位置啊!   武·胳膊肘往外拐·开泰:【无能狂怒.jpg】   领队的位置定下以后,接下来就是队员的选拔。   队员的选拔就相对简单,首先,拉高对骑术和箭术实力的评分比;团队配合和服从度上,增加领队对他们的评分。   又是半个月的选拔,正式队员到底要定下哪些,武开泰也大概有了点眉目。只是过程中,还是出现了些许意外。   首先是祝英台,她的能力倒是足够优秀,但是综合能力又没有优秀到非她不可的地步。与之能力相反的,是她和队员之前的配合度。   祝英台在团队协作中,总是有着自己的想法。平时倒也还好,但是一旦到了实战关头,矛盾就爆发了。   书院虽然不能日日安排他们进山狩猎,但是一定程度的训练还是要有的。   可是在实战过程中,武开泰头疼地发现,这位名叫祝英台的学子,她实在是、实在是过于富有同情心了。   狩猎比赛,她竟然见不得他们狩猎那些小动物?   一开始的时候,武开泰还顾惜她的能力、欣赏她的善良,跟她摆事实、讲道理。   他们的训练是必须的,兔子山鸡打下来,他们也不会浪费,课后都会送到饭堂,让厨房的师傅们给他们加餐。   刚开始的时候,祝英台还能被人哄住。   时间越长,她抗拒的情绪就变得越激烈。   她固执地认为,那些小兔子、小野鸡在山野中生活得好好的,他们凭什么因为自己要训练,就去剥夺它们的生命、毁坏它们的生活?   其他学子觉得她假,真那么善良,有本事她以后别吃荤食啊!   大户人家,食些山珍海味简直不要太寻常,那些猎物不也照样是猎户打来的吗?   祝家家大业大,难道她祝英台就从来都没有碰过这些东西?   而且她凭什么只同情山里活着的这些小动物,家养的小鸡小鸭就不是生命了吗?既然你那么善良、那么正义、那么公正,你倒是一视同仁,什么也别吃啊!   真是严于律人,宽于律己!   他们说祝英台假善良,祝英台就说他们心思残忍、不讲道理,几个概念根本就不能混为一谈!   后面的事情自然就不用多说,总之团队协作这一块,是崩了个彻底。   武开泰无奈,只好将祝英台踢出正式队员的队伍。   本来她还能待在备选队伍里,看看日后她能不能将自己的心态调整过来——要知道,备选队伍中的队员,也是可以加分的。   可是祝英台将头一甩,非常不屑地拒绝了。直言: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场争执险些拓展到武术课程之外,最后还是被邱玉婵和武开泰联手压下了。   除去祝英台以外,还有一个人的入选,引发了不少学子的争议,那就是卢鸿远。   开学初的时候,他骑术箭术样样不行。   其实他对这两门课程的掌握,已经远胜他的其它课程了。只是万松书院,藏龙卧虎,他的成绩在众人的对比之下,就显得相当不够看了。   武开泰早就料到他的成绩会引发众人的争议,所以早早地就开始了对他的特训。   因为他是书院的武夫子,也是这三场比赛的最终选拔判定者,未免大家说他偏心,卢鸿远的大部分课程,其实是邱玉婵和马文才来负责的。   怎么说呢?   这家伙虽然不是什么天赋异禀之人,但资质也不算是太差。而且他有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他恐惧于邱玉婵和马文才,就会在特训过程中,将这种情绪化作是动力,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   这倒方便了邱玉婵和马文才的教学,在他们两个的“悉心教导”之下,卢鸿远在骑术和箭术方面的进步,足可谓是一日千里!   最终选拔的时候,算是险险地吊在了备选队员的车尾上吧。算上他的特殊能力,参赛倒是不亏。   武开泰征询了一下他的意见,是要早早暴露出自己的能力,光明正大地取得正式队员的位置,和大家一起训练。   还是继续保密,由邱玉婵、马文才和周卜易在私底下配合他的团体作战能力,将他吸引小动物的技能当做是秘密武器来运用?   前者对他更有好处,因为正式队员和备选队员的加分数是不一样的。后者对书院更有好处,他的秘密不暴露,松落书院就不会针对他的存在出招。   卢鸿远兴致勃勃地选了二!   他是世家子弟,对品状排行榜没有寒门子弟那么迫切的需求。反而是隐瞒实力,最后惊艳出场,方才满足他的中二之心。   本来这样的安排可谓是皆大欢喜,可惜他们在私底下的训练却被有心人给注意到了。   前有齐文斌在校舍范围内发现了一条月事带,当天要是真找到了男扮女装的学子,那他当记一大功。   可惜那天弄出了那么大的阵仗,最后却什么异常也没有发现,那齐文斌捡到的那条月事带,就来得颇为蹊跷了。   齐文斌在书院里的人缘,本来就不是太好。   全靠他死皮赖脸,才在那些抹不开面子又不吝于多他一项花费的世家子弟那里,有了类似于小跟班的地位。   月事带事件一结束,本来就对他颇有微词的那个世家子弟小团体,严肃地拉着那个抹不开面子拒绝他的世家小公子教育了一番。   事后虽然没有彻底闹翻,但却疏远了不少。   再加上齐文斌得了鱼知乐给他的金子,虽然他在短期内不敢花出去,怕被人抓到把柄,但是再让他像从前那样,为了一金半银的零碎,在那些世家公子哥面前伏低做小,他亦是再做不到了!   这两边的人,一方想着疏远,一方不愿意再做厚着脸皮的舔狗。虽然没有彻底闹翻,但是关系却疏远得可以。   世家小公子倒是不觉得这有什么,甚至还松了一口气。毕竟他本来就有自己的朋友,齐文斌却自顾自地要黏上来。   现在牛皮糖被扒拉走了,他心里只会觉得轻松。就连跟朋友玩乐起来,都比平时更加开心了。   齐文斌的心态,却正好与之相反。   早先他扒上那些贵族子弟,没少回过头来,对那些寒门子弟冷嘲热讽。   现在士族子弟将他一脚踢开,寒门子弟也不愿意再接纳他。   他的屋子帮着黄金百两,因为早先得罪了祝英台和邱玉婵二人,为了防止她们抓到他的把柄,他是一分钱也不敢乱花。   书院要和其他书院举行友谊赛事,参赛的选手可以在品状排行榜上榜上有名。   齐文斌的能力不强,剑术和马术轮不到他,可是团体赛却有希望——团体赛选拔的队员多嘛!   结果他却连一个备选队员都混不上!   这也就罢了,他们这些寒门子弟,根本就没有那个资本来学习和锻炼自己的能力。会被一些有资本又肯努力的世家子弟比下去,虽然不甘心,但好像也是正常的。   可是!   那卢鸿远!   开学初的时候,他也就骑术比他出色,他的箭术还比不过他呢!   结果呢?   武夫子给他开小灶,邱玉婵和马文才也带着他训练!这下好了,人家当上了备选队员!   齐文斌才不相信卢鸿远最终会止步于此!   马文才、邱玉婵、周卜易、孔书易、许茂松……总共十个人的小队,邱玉婵和马文才交好的人就占了大半了!   可是他们还不满足,私底下还要帮卢鸿远训练。   不过他成绩如何,恐怕比赛的时候,他就要成了那个能在贵人面前露脸的正式队员了吧?   凭什么?他们万松书院,不是凭成绩收录学生的吗?那些世家子弟,凭什么有这么大的特权?   这跟按家中权势财富收录学生的松落书院有何分别?哦,分别还是有的,他们万松书院更加道貌岸然嘛!   当了□□还要立牌坊啊!我呸!   齐文斌收入的第一笔黄金,是松落书院的人给他的。   明明只是一个小小的随从,却出手就是百两的黄金。   齐文斌在万松书院的意图讨好的学子,一个接一下地拒绝了他。   齐文斌虽然是凭借好成绩入学的,但是万松书院的天才学子何其多?在这里,他只能做凤尾,不能做鸡头。   齐文斌厌恶、憎恨、排斥、抗拒,一开始只是对书院的某些学生、现在是对万松书院的所有人!   不愿意接纳他的寒门子弟!不肯帮他铺就青云梯的士族子弟!不懂得欣赏他的师兄夫子!甚至是喜欢上了邱玉婵的山长女儿!   齐文斌无一不是深深地嫉妒和怨恨着他们!   可是除了嫉妒和怨恨以外,他又能对他们做什么呢?   不、等等!有一件事情,好像是他能做的!   齐文斌突然就想到了松落书院——那个由权势和财富组成的宝地!   他心中突然惊现出了一个疯狂的计划——他要转入松落书院就读!   他的成绩在万松书院,连不上不下都够不上,可是松落书院!他一定可以成为其中的领头人物!就像邱玉婵和马文才那样风光!   还有!还有那个平州的太守之子,是叫楚峰青对吧?   收买他的人,不过他手底下的一个随从,瞧瞧人家的自主性、再瞧瞧人家手里的资本!这不就是他梦想中的青云梯吗?   松落书院没有邱玉婵那样的人物,只是一个小小的随从,他取代他,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到时候,黄金!白银!众人的吹捧!贵人的青睐!通通、就通通都是他的了!   齐文斌被自己假想中的画面刺激得眼睛都红了!   他用力地吸气呼气,防止自己过于激动,在人前显露异样。毕竟、毕竟现在还不是时候。   松落书院虽然次于万松书院,但也不是他想去就能去的。而且灰溜溜地前去和风风光光地前去,将会影响到他将来的待遇!   不行,他得好好地计划一下。进松落书院可以,但是……他起码得给人家献上一份投名状吧?   至于这投名状是什么——松落书院力压万松书院,成为新一任的杭州第一书院!文有万松,武有松落!如何?   齐文斌的眼眶都红了——这回全然是兴奋的,且容他好好地计划一下,万一松落书院不肯接纳他,他也得有个退路才是啊……   书院里个别学子的心思,努力训练的大家伙儿是全然不知。   他们历经了一个半月的训练,就连中秋回家过节的时候,都在惦记着比赛的事情。   马文才更绝,他先是派曹率回家跟马太守汇报了他今年的成绩。   ——反正他也只会关心这个。   然后就竟是连中秋节都不准备回去过了。   众人佩先是服马文才的努力——真不愧是他们的领队!然后家近的就麻溜地滚回去过节、家远回不去的就主动来找马文才,希望他能带着他们跟他一起进行训练!   其实只是想留下来跟邱玉婵一起过个中秋节的马文才:“……”   阴差阳错,他倒是过了有生以来最热闹、也是最充实的一个中秋节。   中秋前一天,他们还在树林里狩猎。   中秋当天,这些兔崽子说要给领队做一个最完美的、他们自己打来的猎物做馅儿的肉馅月饼。   好家伙,差点把书院的厨房给炸了!   作者有话说: 八!零!电!子!书 !w!w!w!.!8!0!8!0!t!x!t!.!c!o!m   hhh,写完七月,目标get!感谢在2022-07-09 23:54:24~2022-07-10 23:51: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昼夜不离、木绵绵 10瓶;墨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5章   事后, 他们虽然没能吃上完美的肉馅馅饼。   但是在赔偿了厨房的损失以后,他们荣幸地收获了书院女神梅仪婷梅姑娘关爱(智障)的眼神,和她亲手做的中秋月饼!   四舍五入, 勉强也能算得上是一个“完美”的中秋吧。   ——吃枣药丸, 但是目前就还挺美。   中秋过后,大家陆陆续续地回了书院。经历过最后一次正式的选拔, 终于选出了下月出战松落书院的人选。   剑术:邱玉婵、马文才、孔书易。   马术:许茂松、马文才、祝英台。   团体赛:马文才、邱玉婵、周卜易、孔书易、许茂松、李昂、江肇中、郑沛、仲澄明、鲁旦。   另有单人比赛备选队员各一名,团体比赛备选队员共三名。   葛子安骑术和箭术一般, 但是在剑之一道,却能产生一力降十会的奇效, 遂成了剑术比赛的替补队员。   祝英台因为团体赛与大家不睦的缘故, 险些赌气连马术比赛都不想再参与了,最后险险地让梁山伯给劝住了。   武开泰不放心, 特意嘱咐马术比赛的备选队员要加倍用心地训练,免得祝英台这边又出幺蛾子,耽误了正式的比赛。   卢·秘密武器·鸿远打定主意要在赛场上一鸣惊人,私底下训练得相当勤快, 至于训练的成果嘛——好在不是备选队员中垫底的那一个了。   武开泰提前向正式队员透露了卢鸿远的能力,让大家在狩猎的时候带上备选队员, 一起磨合。   团体赛中成绩最差的那名队员本来还有些遗憾,卢鸿远既然有这样的能力, 那他的骑术和箭术稍弱, 也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了。   而且他和队里其他的几个队员配合得也很好, 他这正式队员的名额怕是保不住了。   好在武开泰提前找他交流过, 知道他这么努力地想要当上正式队员, 只是为了能够在品状排行榜上加分。   ——能在贵人面前露脸当然好, 可是他们根本想象不到, 两个书院之间的比赛,究竟能搞出多么大的阵仗。   而且他参加的还是团体赛,他在里面既不是领队,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能力,狩猎的成绩更是没有特别突出。   与其指望着能够借助这场比赛露脸,在贵人面前留下印象,不如现实一点,拿到品状排行榜的加分。   于是武开泰心里就有数了,他让他做好正式比赛时可能会下场的准备,却承诺他会把正式队员才有的加分给他。   于是三方都相当欢喜!   加分有了;秘密武器的存在最大程度地得到了隐瞒,赛场上大概率能够震惊到众人;书院的胜算又大了几分!   加分学子、卢鸿远、武开泰齐齐满意地点头。   选拔出正式的队员以后,接下来就是老一套的磨合与训练。   八月下旬,完成了众人的分数评估和加分的陈夫子,给他们带来了一个消息——九月之前,朝廷派来的考察官员,将要到书院对他们的成绩进行考察与核实。   一般闲不住的学子们,旁敲侧击地向陈夫子打听这位新来的考察官员的事情。   陈夫子倒是十分光棍,“朝廷和地方的安排,我怎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总归以万松书院的地位,来的人应该官职不低就是了。”   这位考察官员,原是配合着品状排行榜来的。   本来一种政策要实施以前,必然是经过了万般的讨论和万全的安排。可是如今朝堂之上、形势混乱,皇帝是个不管事儿的,就由着好几波势力在那里明争暗斗。   今天东风压倒了西风,明天西风就吹过了东风。所以很多安排,虽然说不上是相互矛盾吧,但就是各有各的安排,实施起来相当混乱。   比如说这个品状排行榜,就是朝上有一方势力想要插手官学,结果引发了其他人的攻讦和反对。   最后政策确实是实施了,但是配套的官员却没有跟着安排上,反而把事情交给了书院所在的地方,那这权力最后不也就同样落到地方的手里了吗?   这简直是鹤蚌相争,渔翁得利!   连陈夫子都能看得出来的事情,那些政治家们自然不会看不出来,可是渔翁得利就渔翁得利!他们才不管呢,只要不是对家得到了这份权力就行。   地方的权力就是再大,最后不也照样要受到中央的管控吗?   于是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官学落在哪处,就由哪地的官员安排将要前去考察的人,这些人多是身兼多职,等他们考察完书院的情况、向上汇报以后,就要继续自己的工作了。   陈夫子原是朝廷派来的人,对这方面的消息,原本自有其获取的渠道。月中的时候,他就锁定了将要来书院考察的官员。   陈子义原本还想暗示学生一两句,让他们不要犯了考察官的忌讳。谁知道消息刚刚确认不到半天,那边就又传来消息,说是考察官的安排有变。   问他具体是什么变动吧,到了今天也没给他一个准信,只是推测说来人的身份不会低,让他一定要做好准备。   ——废话!   就以万松书院在杭州的地位,考察官的身份要是不够高,那不得被书院的夫子牵着鼻子走啊?   只是这不低也得有个不低法啊!杭州太守的身份也是不低,他老人家日理万机的,难道还能开给他们书院的这些小崽子们做考察官吗?   然后陈夫子就受到消息——消息定了!这回是真的确定了!最后定下是由咱们杭州的太守来给你们书院兼任考察官!   陈夫子:“……”   马太守他可是一州太守啊!他真的可以这么闲吗?   等等,今年他们书院好像还收了一个姓马的学生来着,是这位马太守的独子对吧?   行了,那没事了。   只是这马太守是真不讲究啊!他的独子正好就在他们万松书院读书,他就是想要个正大光明的理由来结识他们的山长,也得挑个身份、挑个时候吧?他就一点儿都不想要避避嫌吗?   至于陈夫子为什么会觉得马太守来万松书院是为了他们家山长,而非是他的独子?   ——这不是废话吗?!   马文才家就住在杭州,马太守想见儿子,那还不是随时的事情吗?为什么非得在这个时候赶来书院?   要说是为了儿子的考核成绩,随便派个手底下的官员来,来之前先把人叫去敲打一二,马文才这成绩不就能“清清白白”地来了?   他至于亲自上门,将话柄递给别人吗?   要说是为了他们山长来的,那倒还显得靠谱些,毕竟他们家山长是真的不爱交际,从万松书院毕业出去的学生再回来,只要一跟他谈朝政,他就烦。   其他官员更是没有拜访交际的门路,虽说他们特地上门拜访,梅宜年也不至于不见就是了,但是你好端端的、特地来拜访一个桃李遍天下的山长干什么?   你是想联络他在朝堂之上的学生们呢?还是想拉拢书院还没毕业的学子们呢?   这么一来二去的,想找个合适的理由拜访梅宜年一面,那还真是难如登天。   马太守还真就一直掏空心思地想要跟这位传奇人物见见,若是可以,二人能建立一些交情,那就再好不过了。   不过他的心思其实并没有太迫切。   以他如今的地位,若是还想要更进一步,怕是得挪个位置。   可是就以当今朝廷的情况来看,上京去跟他们扯皮,为了一两分的权利挖空心思,哪有在地方做个土皇帝舒服?   所以他这次来万松书院,其实还真就是为了那个逆子!   如今马太守老了,又自觉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权力高峰,难免就动了心思,想要有一个和睦的家庭。   可是那个逆子!当真是越来越不驯!越来越不受教!   如今不但敢跟他顶嘴了,还敢因为几句口角就不回家了!   马文才临上万松书院读书之前,曾经跟马太守吵过一架,吵完架的当天,他就直接离开了家。   当时马太守那叫一个暴怒!直言有本事他就永远也别回来!   好容易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想在端午过节的时候把话说开——寻常时候,儿子不回家,他也拉不下脸来让他回来。   可是逢年过节的,他总不能不主动回来吧?结果这逆子哈,他还真敢!   端午等不到马文才的马太守又是一个勃然大怒,甚至想要断了儿子的经济来源,逼他回来!   可是这完全不现实,儿子他娘出身名门,当年嫁妆不少,一部分自愿拿出来给他做了官场的助力,后来……就全都留给儿子了。   马太守诚然不是个好东西,他狡猾、势力、市侩、逢迎……但还没有不要脸到理所当然地用着妻子的嫁妆钱的地步。   发迹以后,他就把妻子的嫁妆连本带利地还了回去,现在也在那个不肖子的手里。   有资本在手,那小子虽然没有点亮什么商业精通的天赋,但用钱来生钱的本事他还是有的。   也就是说,马太守现在再也不能在经济上面拿捏他了。   意识到自己拿儿子没办法,马太守的自尊心就又受伤了。他硬是熬到了中秋,准备和儿子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他们父子二人多年来的心结能够就此化解。   然后……儿子就又双叒叕不回家了!   大半年没有见过儿子的马太守是再也不想等了!好在他如今的脾气和手段,比起当年来,可是软和得多了。   儿子不回家,他也没强硬地要求他回来,而是自己谋了个考察官的差事,光明正大地找他来了。   作者有话说:   1、私设朝廷朝政,再强调一遍,本文架空。   2、马太守如今的状态大概是权力追求到了,就想要亲情了;再加上死去的人永远是最美好的,文才兄他娘临终前最放不下儿子,所以双重buff叠加。   感谢在2022-07-10 23:51:33~2022-07-11 23:00: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6章   马太守抵达万松书院的时候, 正是一天中的傍晚。   考察是第二天才开始,但当天晚上他就迫不及待地来了。   好在书院有另外给贵客安排的住所,依照梅仪婷处事的周全程度, 早就让杂役将之提前整理出来, 然后日日打扫,只待书院今年的考察官上门了。   一州太守, 这才没尴尬地落到个无处可落脚的下场。不过以他的排场,就是书院事先没准备, 手底下的人也会针对这种情况给他安排得妥妥当当就是了。   ——谁让人家的地位高呢?   可马太守也不是那么没有眼色的人,他挑了一个差不多的时候上山, 到了落松山上, 还站在书院的大门前欣赏了好一会儿。直到万松书院的的下学钟声敲响,他才派人进去给陈夫子送了拜帖。   拜帖本应送给梅山长, 可谁让人家不喜应酬呢?   马太守又是朝廷派来的人,让同样是朝廷派来的陈夫子招待,按理来说也算不上错。   马太守的地位,直接把拜帖送给梅山长, 暗示他出来招待他,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可是马太守既然能以布衣之身爬上如今的位置, 性格里的某些特质肯定是少不了的。   即使以他如今的地位,他想要以权势压人的话, 梅宜年也拒绝不了, 可是他还是“贴心”地派人将帖子递给了陈夫子。   万松书院内只有杂役没有守卫, 书院大门处也少见地没有一个看门的。   谁让梅宜年谁都不打算交际, 自然也就不需要有人来帮忙递信。   关系好到他愿意见的, 也不需要他特意派人来预约。   来捣乱的, 进门了就会被撵出去。   至于学子们的安全, 就按照这个时代对学子们要文武兼修的要求,有人想要进来犯事的话,最后横着出去的指不定是谁呢。   所以马太守来了半天也没人发现,想要派人传个信,也需要马家的下人亲自出动。   好在离大门最近的地方就是告示拦,上面划分了书院的大概的区域,下人先是找到夫子们的居住地,然后就顺利地见到了陈夫子本人——倒是走运,这会儿他刚刚散了学,正准备到澡堂处洗个澡,倒是省了下人问路的功夫了。   书院的饭堂和澡堂是学生和夫子们混用的,不想混用也行,跟杂役们交代一声,他们就会帮你开小灶、打好水。   只是夫子是书院教职工,有特权;而学子们想要开小灶的话,就得另外交钱了。   陈夫子不喜欢兴师动众——而且他还要混进学生堆里吃瓜呢,所以不论是饭堂还是澡堂,他从来都是跟学子们一起的。   这不,正正好就被太守府里的下人给逮到了。   陈子义一听杭州太守已经到了他们书院山门外,此刻正等着拜访他们书院能够主事的人,顷刻间吓得魂都要飞了!   能像梅宜年那样淡泊名利的,到底还是少数。   陈夫子就是再喜欢混进学生堆里面吃瓜,再跟能学生们打成一片,他本质上也还是更加喜爱那些自身优秀、家世背景也优秀的学子们的。   遑论是赋予了学子优秀的家世背景的、他位高权重的长辈本人呢?   陈夫子嘴里喊着,“这可万万不能怠慢啊!”就一溜烟地跑了回去。   徒留那个马太守带来的下人,手里拎着陈夫子突然丢过来的衣裤,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最后还是过来给爹爹送饭的梅姑娘拯救了他,他这才得以空着双手、轻轻松松地回到自家主人的身边。   彼时,山门外的马太守已经跟陈夫子寒暄完,并且拒绝了陈夫子马上找来他儿子的提议,跟他一起进了书院。   此时的天色虽然还算不上昏暗,倒也不是个适合参观书院的时间点了。   陈夫子索性带着马太守来到了梅仪婷早就给他安排好的住所,将人妥善地安置了起来。   马太守趁机跟陈夫子聊起了马文才,曹率原本是马太守安排到马文才身边的人,他也没有要掩盖的意思。   儿子要是连一个下人都收服不了,那活在他的掌控下,他的后半辈子说不定还能轻松一点。   儿子要是能收服他派去的人,那也是应该的。他的儿子,可不能是个废物!   结果马文才真的成功将人收服了,马太守欣慰之余,不免觉得有些麻烦。因为他现在能知道的有关于马文才的信息,都算是在他本人的示意下、曹率选择性地给他透露的。   本来吧,儿子大了,他对他也不应该再有这么强的掌控欲。可是这一次,马文才接连半年多没有回家。   他的儿子,他说了解也了解,说不了解也不了解。但是有一件事情,他还是可以肯定的,只是因为一次小小的口角而已,他还不至于因此而大半年的不回家。   这个时候,曹率对他的选择性隐瞒,就让他觉得有点麻烦了。所以马太守才会提前到万松书院,就是想要看看,儿子在书院里的生活到底出现了什么异常。   马太守先后跟陈夫子了解了一下马文才的成绩、生活和交际情况。   刚开始的时候,陈夫子还能记着,这是马文才的亲爹在了解自己亲儿子的状况,所以言语之间,总是在不着痕迹地对其进行吹捧。   其实一点儿也不难,实话实话就行了。因为不管是文还是武,马文才都无一不是处在书院上流甚至是顶尖的位置。   只是一提起马文才的交际情况,陈子义就不得不想起可以说是跟他寸步不离的邱玉婵,一提起邱玉婵,陈夫子就忍不住自己快要喷薄而出的夸奖欲!   邱玉婵!这是一个多么好的学生啊!   虽然她的私生活是乱了点吧,可是喜欢她的人只有一个的时候,那叫感情单纯;喜欢她的人成了两个,那是人家兄妹的审美统一;喜欢她的人成了三个,那是梅宜年老不正经——经过多年的相处,其中还包括了早年的相互看不上眼,陈夫子对于梅宜年在世人包括曾经的他眼中的少年天才、惊才绝艳的滤镜,可以说是去了个十之八九;喜欢她的人成了四个,好家伙,光是书院这边的就覆灭了五分之四,那不管之后再有多少人喜欢邱玉婵,难道他还能因为学生魅力太大而讨厌她吗?   总之在陈夫子的眼里,喜欢邱玉婵的人不一定有没有错,但是被人喜欢的邱玉婵是一定没有错的!   她还是他眼中最出色、最优秀、最乖巧、最体贴的那个最好的学生!   陈夫子有心想在马太守面前夸赞这个好学生几句,最好是能给这个杭州最大的话事人留下一点儿深刻的印象,也好给这个优秀学生的仕途增加一点儿助力。   到底是朝廷出身的夫子,陈夫子夸人的时候完全不会喧宾夺主,让邱玉婵盖过马文才的风光。   反而他还挺会从侧面出发的,通过马文才和邱玉婵的关系、通过对马文才眼光的肯定来论证邱玉婵的优秀。   只可惜,他再会说话,也敌不过马太守这个官场的老狐狸。   他一听就听出了陈夫子对这个学生的重视,他的儿子他还能不了解吗?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陈夫子为什么只单单提起并夸奖这一个?   这还不能表明他对她的看重吗?   马太守就觉得挺神奇的,包括小时候马文才还不是最优秀的那段时期,因为家世的缘故,他就没听过教导他儿子的夫子会在他面前提起第二个学生。   后来马文才自身的实力提高,慢慢成为同龄人之中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教导他的夫子夸奖起他来,是愈发的真心实意、停不下来。   多少年了?他没在教导自己儿子的夫子面前,听过他这么夸奖一个旁的学生?   不得不说,陈夫子的目的还是达到了的。这个名叫邱玉婵的学生,确实是在马太守心中留下了不浅的印象。   马太守自觉自己已经发现了儿子为什么迟迟不肯归家的真相,怕不是终于在书院遇上了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因为迟迟没有彻底将人制服,所以不好意思回家见他了?   马太守自认自己已经不似从前,清儿尚且还在世的时候,文才虽然做不到远超同龄人、力压年龄比他大、但是身份却比他低的那些小子,但是他的性格,起码还是软糯可爱、乖巧懂事。   可是清儿一离开,他就跟疯魔了似的刻苦训练。   文才不是个没有天赋的孩子,不管是他教导的那些知识、还是他要求的那些目标,他通通都学会并达成了。   可是他的性格……马太守也说不上来那到底是好还是坏,只觉得从某些方面来看,他变得越来越像他、越来越像他要求的某种完美的存在,却越来越不像是一个儿子了。   偏偏失去清儿以后,他愈发觉得这个家变得陌生且冷清起来。   他希望儿子可以变回从前,变得像清儿还在的时候那样,虽然不是所有人当中最优秀的那一个,但是每每看到他的时候,儿子眼里仿佛都是有光的。   希望他变得任性一些,但是对他可以不止有顶撞和质疑,还有亲近和亲密。   明明儿子是在往他曾经期待的方向成长着,可是他的心里却并没有多少快乐,只是觉得他好像变得更加……孤单了。   总之,万松书院突然冒出了一个优秀的学子邱玉婵,马太守心里还是挺高兴的。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能够借着这个契机,跟儿子说一点心里话。   想到他们父子俩之间的关系有破冰的可能,马太守就觉得自己愈发等待不下去了。   但是考虑到他考察官的身份,他还是没有主动去找儿子,只是让下人帮他传话给曹率,让他帮忙把他的主子给找来。   作者有话说:   不洗白哈,只是人是多变的,所以剖析一下渣爹现在的心理活动,免得大家会觉得渣爹人物设定的转变会有点突兀。实际上,渣爹即使是到了现在,也还是不了解文才兄。   感谢在2022-07-11 23:00:55~2022-07-12 23:55: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7章   曹率前来报信的时候, 马文才才刚刚在澡堂子里把自己清洗干净,如今正在饭堂跟邱玉婵一起用饭。   不要说他了,就是邱玉婵都甚少见到曹率这样为难的表情, 让人一看就觉得是有事发生。   他甚至没有等到马文才吃完饭, 就俯身凑到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邱玉婵眼见马文才的表情变得越来越难看,最后连饭都没有吃完就准备要离开。   “怎么了?”她小声询问。   马文才没有瞒她, “我爹刚刚到书院来了。”   说完,他就不确定地停在了原地。   他好像还从来都没有跟邱玉婵分享过他跟他爹之间的事情, 反正从明年上来看,他就是有一个位高权重的爹。   大家到书院读书, 为的无非就是一个好前程。那邱玉婵, 心里其实会不会是想要他帮忙在他爹面前引荐的呢?   ——我不是,我没有, 你别瞎想!   邱玉婵在心里否认三连,开玩笑,文才兄虽然从来都没有跟她分享过他和他爹之间的故事,但端看他的性格, 就可以窥见一二他从小到大的成长环境了。   已知文才兄的家庭教育有问题,已知文才兄他娘是个好人, 那坏人是谁还用得着他明说吗?   邱玉婵给他递了一个“安心”的眼神,“既然如此, 那你就快点过去吧。我这么大的人了, 难道还不会一个人吃饭吗?”她用调侃的语气和吃饭的话题, 表达自己对马文才的那个太守爹的毫无兴趣。   马文才神色瞬间放松许多, 他没再耽误, 面无表情地走出了饭堂。   “公子!公子你等等我!”曹率明明一直候在一旁准备着, 这会儿都差点撵不上他。   他在饭堂门口将人追到, “公子,大人刚刚特意吩咐了,如果你还没有用完晚饭的话,可以等吃完了再过去找他,他不急的。”   “他不急,我急。说,他怎么突然就到书院里来了?”   “听说是来书院做考察官来了。”   马文才眉头狠狠皱起,他心悦邱玉婵的事情,都还没有跟他爹通过气。马文才倒是不需要他爹的同意,但是他担心他爹会坏了他的事。   知父莫若子,他爹一直都希望他能给他娶个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回去,然后和妻子举案齐眉。   他喜欢的人,首先在性别上,就不符合他爹的心意。   说实话,如果他喜欢的真的是个大家闺秀的话,他不介意提前跟他爹通个气,然后跟他维持和睦的表象,再让他帮忙上女方家里去跟人家提亲。   这样的话,他爹得了他想要的姻亲,他未来的娘子也不用受公婆的气——简直是一举两得、皆大欢喜。   可是现在,他的心上人并不符合他爹的期待。一想到尊贵的太守大人未来会反对他和邱玉婵在一起,马文才就连和他虚与委蛇的念头都没有了。   他一路赶到书院给马太守安排的居所,还算有礼貌地在门口敲了两声门。   “进来吧。”内里传来马太守故作淡定的声音。   马文才推门进去,就见他大半年没见过面的亲爹,此刻正装模作样地捧着一杯茶在品茗。   “你怎么来了?”来书院做考察官?日理万机的太守大人会有这个时间?   马太守本来还暗暗酝酿好了情绪,等儿子来了以后,他要怎么开口打开话题,怎么不着痕迹地表达自己对他的关心,怎么把话题引到他们俩身边、借机打开儿子的心结……结果人到了面前了,他反而稳不住情绪了。   “文才!”他不满地茶杯轻轻地扣到了桌面上,“半年多没见,你就是这么对你爹说话的?”   马文才轻嗤一声,没有改口。   马太守登时就噎了一下,自从文才他娘走后,他们父子之间的交流就越来越少。   到了后期,今天这样的交流状态已经成了常态,要么就是见了面以后没话说,要么就是不到两句话的功夫就要吵起来。   马太守决心,今日一定要打破这个现状!   他斟酌了一下,放下手中的茶杯,示意马文才走到他的面前来。   到底是第一次冷战这么长时间,还接连旷掉了他爹两个节日。马文才心里虽然不觉得愧疚吧,但到底决定给他一点面子。   他关好门,走到马太守的面前。   马太守原是想让他坐下,他们父子二人好好谈谈心,但是他这么不配合,立志要从现在开始做一个好父亲的马太守只好站了起来。   站起身来以后,他不由多了几分恍惚。   儿子早就变得比他都要高了,只是以前一直在一起生活,他对这样的变化没有什么直观的感受。   这次分开这么久,他对儿子的印象又一直停留在他小时候乖乖巧巧的样子上。如今乍一见他,真的很难不生出几分“儿子长大了”的感慨。   马太守感叹道,“半年多没见了,高了,也瘦了。”   马文才不为所动道,“你急匆匆地派曹率喊我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他的眼神里,甚至还透着几分不可思议。   想要成为一个慈父的马太守:“……”冷静一点,这可是他的亲儿子!   不过兴致到底还是被败坏了几分,马太守气得来回踱步,最终还是决定从儿子的学业方面入手。   “在我把你找来之前,我先跟你们的夫子聊了两句,听说——你们这一届,有一个名叫邱玉婵的学子?”   马文才声音冷硬,“她怎么了?”手指的指节却忍不住紧张地蜷缩了一下。   马太守没有发现儿子的小动作,他只注意到了他冷硬的声音,还当自己这是说中了他的心事。   中年男人得意地笑了起来,“我此次前来,是以你们这一届学子的品状考察官的身份来的。文才,我们是一家人,我的身份,同样也是你的助力。”   以马太守如今的身份,卡一个学子的考核,那完全是大材小用了。可若是为了讨儿子的欢心,那也不是不可以为之。   可马文才却并不领情,“你口中的那名学子可相当受我们书院夫子和山长大人的重视,所以——别做多余的事情。”   “哦?”马太守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睛。   万松书院的陈夫子,他是打过几次交道的,和他们这类人,本性是大差不差。   就算他很看好那名名叫邱玉婵的学子,如果她真的不得他的青眼,反招了他的厌恶,他惋惜之余,却是不会多说什么的。   可这名名叫邱玉婵的学子,若是入了梅宜年的眼,那其中的性质可就全然不同了。   梅宜年手底下有出息的门生众多,哪怕邱玉婵这学子在书院的成绩不理想,他也有办法将之推上官场。   而且他不太吃他们官官相护的这一套,若是他把事情做得太明显,引起了他的注意力,他打压不了这个学子不说,那家伙的学生说不定还会在官场上找他的麻烦。   马太守瞬间给自己找出了千万个不去动邱玉婵的理由,他不仅歇了对付她的心思,甚至忍不住规劝起自己的儿子来。   “那你与你们山长的关系,如何?”   “一般。”   其实除了邱玉婵以外,梅宜年和自己门下大部分的学生都是关系淡淡。   可是他门下的学生,却一个二个地神奇地放不下他。   就比如说武开泰,迷弟一个。要不是他爹跑万松书院挖人来了,山长怎么可能亲自下山去请他?   偏偏他冒着被亲爹暴揍的风险也要上万松书院读书,在这儿待的越久,对梅宜年的好感度就越高。离了书院,还不忘写信回来,求他指点迷津。   还有那些功成名就的学子们,按理来说,他们跟梅宜年的感情应该也不是很深,就是普普通通的师生情罢了,怎么不见他们离了书院以后惦记陈夫子和曾经的翟夫子他们呢?   可是他们就是异常地尊敬梅宜年,哪怕起初梅宜年根本就没给他们在官场上提供助力,他们一个二个的自己发达了,还不忘回过头来提拔自己的师弟们。   也正是因为如此,大家对这个曾经的少年天才,是只有更重视、没有一个敢轻慢的。   马文才说自己和梅宜年的关系一般,马太守倒是没觉得有什么。   这太正常了,若是有哪个学子能够得到这位山长大人的垂青,马太守才觉得惊奇呢。   就像是这个名叫邱玉婵的学子,现在他就对她升起了浓浓的好奇之心。   “文才,你跟这位邱姓学子的关系,又如何?”他的儿子他知道,跟他一脉相承地有手段、有心计。   在讨厌和想超越一个人的同时,他还能和他成为好朋友,以对方的人脉为自己所用。   只有那些他看不上的人,他才会连装都不装,只想着简单粗暴地对付他们。   马文才意味不明地看了马太守一眼,“我们的关系?很好啊。说来也巧,一开学,书院这边就安排她和我成了室友。”   今年书院的寝室数量不够,娇生惯养的儿子要和人同住,可是马太守听了这话,却是第一时间就点头道了一声,“好!”   “文才啊,你要好好跟此人交往!你们的这位山长大人,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讨好的。他能得他青眼,必然是有几分本事在身的。   以我儿的家世,将来步入官场,至少六品起步。你跟他交好,说不定将来他还能够为你所用呢!”   “好啊,”马文才嘴角噙着笑意,“我会好好地——同她交好的。”   马太守欣慰地看着他,觉得自己的孩子果然是长大了。以往不管他怎么教他处事,他必定是要跟自己争执几句的。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马太守:你要好好同她交好。   明天的马太守:我xx你个xx!感谢在2022-07-12 23:55:28~2022-07-13 23:36: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望美人兮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8章   “如果有机会的话, 我还真想结识一下这等的青年才俊啊。”马太守说这话,其实是有让儿子帮他引见、让他能和邱玉婵提前在私底下接触接触的意思。   如果只是一味地在考核里给她打高分,能让书院夫子和山长都觉得欣赏和喜欢的人物, 自身的能力是决计不会低的。   再有陈夫子已经提早跟他打过招呼, 那他一味地给人高分,这份人情——最后能落到他头上的, 又能剩下多少呢?   可是马文才好像没有听出他爹的潜台词,“明天你不就能见到了?”   马太守只当儿子不喜欢他亲近他的“敌人”, 他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决定不逼自己的儿子了。   他到底是一州太守, 这么上赶着好像是不太好。   反正考核不是一天半天就能够结束的, 大不了临了的时候他找个机会暗示一二。   能被书院的山长和夫子同时看中的人,总不会连这点儿情商都没有吧?   要是没有的话, 那也不足为虑。这种人,根本就不适合踏入官场。   暂时放下公事以后,马太守想要关心关心自己的儿子,“晚饭用了吗?”   “吃完过来的。”   “那你还想不想给爹一起再用一些?”   “不了, 我们书院马上就要和松落书院开展友谊赛了,最近天天都在训练, 我想早点回去休息。”   两院之间的比赛,马太守亦是知晓的, 只是他没太放在心上, 不过杭州两家书院的内斗而已, 是输是赢于他都没有什么大碍。   不过这又是一个可以关心儿子的好话题, “怎么样?这场比赛, 你们准备得如何了?有把握可以赢得胜利吗?”   说着说着, 他的老毛病就犯了, “我记得楚家那小子,就是进了咱们杭州的松落书院就读的吧?他从小就是你的手下败将,这回你可不能让他领着同院的学子将你给超了过去啊。”   好好的一番关心,就这么变成了询问和要求。   马文才的厌恶和不耐几乎要从眉梢眼角处流露出来,“我不是早就让曹率回去跟你汇报过我的成绩了吗?想要知道再具体的,你就去问他好了。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说完,他不待马太守反应,就径自推门离开了。   “诶!”马太守阻止不及,气得险些摔了桌上的杯子,“逆子!”   他怒道,“这个逆子!”   守在门外的下人们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没有发现父子二人的不睦。   反正早在府里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了。   从马太守的落脚处离开以后,马文才先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将其慢慢吐出,历经了这样一个循环以后,他才感觉自己的心情得到了些许的一点回复。   其实他早就不期待可以从他爹那里得到真正的、纯粹的真心和关心了,只是他爹每次借关心他的名义、对他行掌控之实的时候,他的心情还是难免会受到一点儿影响。   只是这点已经可以忽略不计的影响,在回去的路上遇到邱玉婵的时候,忽然就彻底消失了。   “你怎么来了?”马文才声音里的惊喜几乎不加掩饰。   “嗯?今夜月色正好,我便出来走走。”邱玉婵先是这么说,然后就笑着将话锋一转,“不过这是在面对外人时的说法,实话是——文才兄,我想跟你一起回去。”   马文才立时嘴角上扬,片刻之前的郁郁,现在哪里还能影响他一星半点?   回去的路上,马文才忍不住跟邱玉婵分享了他和他爹之间的一点故事。   其实在很小的时候,他根本就不会对他爹对他非打即骂的行为感到难过,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正常家庭的父亲是怎么对待自己的儿子的。   反倒是他娘为了他同他爹顶嘴的时候,他爹总是会连他娘一起责骂,说她妇人之仁,说他都是因为他娘的纵容,所以才会变得像现在这么没用。   那时候马文才还不知道他爹跟他娘之间的故事,不知道他娘为了能够嫁给他爹,几乎将自己跟娘家之间的联系断绝了。   没有人支持、没有自己的事业,这个时代的女子就像是没有根的浮萍一样,在面对自己丈夫失败的家庭教育和毫无道理的迁怒的时候,她也不敢大声反驳什么。   只能在私下里,悄悄地跟自己的孩子说,你爹这样是不对的;你还是一个孩子;娘的文儿已经足够优秀了……   马文才分不清谁才是真正对的那个,私心里,他更愿意相信自己亲近的母亲。可是在这个家里,他爹才是这个家的权威,周围的下人没有一个敢反驳他。   他娘偷偷带他在院子里玩了一会儿,他就可以命令下人关他们的禁闭,让他们几天都见不上面。   后来他娘再也看不下去他简单粗暴的教学,在他爹又一次狠狠地惩罚他的时候,跟他爹争吵起来。   那一次他们吵得特别凶,争执的时候,娘亲的脸还被意外划伤了。   马文才一点儿都不觉得脸被划伤的娘亲变得丑了,可是他爹却很嫌弃她。   小文才把错怪到了自己的头上,从此更加认真学习。   他不希望娘亲再因为他跟他爹发生争执,有时候他其实能够感觉到,他娘在因为脸上的伤痕感到自卑和难过,因为他爹嫌弃的话语感到受伤和痛苦。   所以其实他心里还有一点儿别的期盼,如果他爹会因为他的“失败”而迁怒于娘亲,那有没有可能、可能会有这样的一天,因为他足够优秀,所以他爹可以像从前那样爱母亲呢?   可惜他没能等来这一天,因为娘亲她……自尽了。   她死去的那一天,脸上绘有很漂亮的妆容,长长的一条疤痕被花黄遮住,黛色的眉毛和紧闭的双眼都被用心地绘制过,嘴唇因为胭脂的缘故,始终都很娇艳。让人看不出,原来……她再也不会睁开双眼了。   当时,比起难过,马文才更觉得惊讶和一种如坠梦中的难以置信。   怎么会呢?娘亲为什么要离开他?离开这个家?   他不再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爱也最留恋的人了吗?   她明明这样说过的呀,他现在是做错了什么吗?   做错了什么呢?   他才会永远失去她,永远也没有弥补的机会……   他就在这样日复一日的困惑,和对仅剩的、唯一的、不敢再失去的亲人的依赖和惶惑间越长越大。   只是越长大,他就父亲的留恋和依赖就会消磨得越来越少。   他慢慢地可以分清对错,但同样也在日复一日的成长中,变得越来越像他那个冷血无情的父亲。   他觉得,他们两个可能都不配拥有真心和感情。   可是现在,邱玉婵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了。   他又觉得,两个冷血无情的人,确实很难从对方的身上感受到温暖。他和父亲之间横亘着整个童年和母亲的一条命,能够做到世俗意义上的养育和反哺应该也就够了。   除此之外,他们的人生、他们的感情生活,还是分开来得好。   “所以呢?”听完他成长经历和下定的决心的邱玉婵终于忍不住了,“就这啊?”   “什么?”   因为性格因素,所以马文才总是耻于跟人分享自己弱小的过去。   但是显然,如今他在邱玉婵面前,是不会有这个心理障碍的。   这也就是他现在惴惴不安,中间还夹杂着他不容亵渎的亲娘。不然他能拿自己的童年经历卖一吨惨,让邱玉婵好好欣赏欣赏她无法抗拒的他哭起来的样子。   只是有一点,马文才却不能太确定。   时人崇尚孝道,讲究一个“孝子事亲,不可使其亲有冷淡心,烦恼心,惊怖心,愁闷心,难言心,愧恨心。”①   马文才不确定,自己只是准备在父亲年老的时候奉养他,这种想法究竟能不能为邱玉婵所接受。   邱玉婵当然不能接受,“恕我直言,文才兄你的想法未免还是有些狭隘了。”   马文才面色一白。   邱玉婵紧接着道,“你如今的优秀,离不开伯父在你幼时对你的严格要求。”   马文才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自暴自弃地没有出声。   好在邱玉婵没有要卖关子的意思,“伯父一生都在奉行这样的准则,我觉得我们应该尊重他的想法。所以你觉得,除了在金钱上奉养他老人家以外,再给他报个班如何?”   “嗯?”马文才的脑袋上缓缓地、缓缓地飘出一个问号,“什么是‘报班’?”   邱玉婵嘴角的弧度愈发地趋向于完美,“就像他小时候请人来教育文才兄那样,文才兄你也应该请夫子来教导马伯父啊!   正所谓活到老,学到老。老了!就更应该学习知识!   马伯父一生要强,要是老了以后太极打不过别人怎么办?还有,他还有什么兴趣爱好没有?   对了,小的时候,他嫌你写字不好看,没有名家的风骨。唉,多大事儿啊,等他老了,你给他把楷书、行书、草书甚至是他年轻时没有涉猎过的簪花小楷,总之通通都安排上!   这样,他老人家的精神世界不就能丰富起来了吗?   还有马伯父事事都不喜欢落于人后,你不喜欢的剑术、刀法、书法……他样样都要求你比别人强。   像马伯父这样位高权重、人格‘高尚’的大贵人必然是严于律己,宽于律人的啊。既然他对你都有这么多的要求,那他对自己肯定也只会更加严格。   所以文才兄,你一定要记得多观察观察,周围有哪些年纪大的老人擅长什么,你一定不要吝啬,记得一定要请人来教导伯父哦。”   作者有话说:   1、①孝子事亲,不可使其亲有冷淡心,烦恼心,惊怖心,愁闷心,难言心,愧恨心。——袁采   2、婵婵子之所以铺垫那么多,是为了告诉文才兄,要怎么才能不留人话柄地“反哺”回去。   3、骚操作还没完呢,下章接着写~   4、周末给大家加更,这周的目标,是送走渣爹!渣爹走了以后,就是比赛的剧情啦~? 第149章   邱玉婵感叹道, “马伯父一生好强,临到老了,恐怕也不愿意输给人家。日后, 就浅浅地给他定下一个第一的目标吧。”   好家伙!   邱玉婵的这番话, 听得马文才都忍不住想要感概一二了——一个人若是能把自己的爱好变成自己最擅长的东西,并且还用了一生的时间去练习它、强化它, 那他十有八九是那个领域的大家。   日后他非但要让他爹去学习那些他人擅长的技能,还要要求他在几个固定的领域里超越他们。这谁听了不得赞扬他一句, 这可真是个大“孝”子啊!   不过他人的评价,马文才他也不在乎。   因此眼下, 他单单只是想到那样的场景, 就觉得心中一阵畅快!   “哦,对了。”邱玉婵却犹觉不够, “虽然马伯父在你小的时候打你骂你,有时候还会关你禁闭、不给你饭吃,但他到底是你爹,万一以后他的成绩不好了, 你可千万不能这么对他。   就让他待在自己的房间里,继续学习。   学习的时候, 你记得要好好安排。膳食方面,米面鱼肉、粉菜蛋汤样样都不能少, 老年人身体不好, 缺不了营养。只有吃得好, 他才能活得长啊!”祸害遗千年, 哪能这么轻易就放过他?   “不过也不能一点儿措施都不做, 不是有一句老话说, 老人家都会越活越回去吗?万一他老人家心生懈怠, 不愿意学习,等他以后反应过来了,苦的还不是他自己?”邱玉婵在信息爆炸的现代看过多少育儿经,眼下随意编排切换一下,散发着浓浓鸡汤味儿的“育老经”还不是说来就来?   邱玉婵沉吟片刻,“这样吧,他要是学得不好,咱们就在一旁督促他努力学习。除此之外,就不要跟他交流一些旁的东西让他分心了吧。   到时候你记得要叮嘱一下下人,马伯父一生骄傲,没得临到老了要被他看不起的那些下人们教训,所以督促的活儿你来就好。   正好他又不需要那些其它的、会干扰到他的学习的交流,就严令那些下人闭嘴不要同他说话好了。”冷暴力对热暴力,大家扯平。   而且相较之下,至少马文才还不会在物质上亏待他、让他饿肚子呢。   也再没有一个文才兄的娘亲出现,让马太守在教训儿子的时候,让文才兄同时遭受到□□和精神上的双重痛苦。   这样一对比,马太守将要遭受的那一切好像还是有些轻了?   想到这里,邱玉婵便果断地补充道,“这样的想法不好藏着掖着,你明明是想要马伯父的老年生活过得充实又‘快活’,要是让他误解了你将来的用意,那可就不好了。   这边还是建议文才兄你在日常的时候要多提一提,表现一下你希望继续进步的美好祈愿。   就比如说,他不是老是拿你和其他人作比较吗?嫌你家世比人家好,本事却没人家高。   如今你在他的‘循循善诱’下,终于站得比世间的大部分人都高了,可是他又干了什么呢?身为一个伟大的父亲,他怎么能如此不思进取?”   这话真是……马文才听了都震惊!   多少人一生困于一个末流小官之位,不得寸进?   可是如今,在邱玉婵的话里,一州太守的位置已经是不思进取了?   但是这话怎么就听着这么舒服呢?   马文才眼睛微亮,在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状态下,眼巴巴地盯着邱玉婵看了起来——快说快说,会说话你就再多说点。   邱玉婵在听到马文才幼时的遭遇时、心里那蓬勃的怒气,随着她不断说出口的建议,慢慢地流逝出去。   然后她转头就看见了文才兄这副难得一见的可爱模样,邱玉婵极力克制心头突然涌上的想要摸摸他的头的冲动,继续往下说道,“等以后,你再遇到本事不如你,家世却比你好的人,你可就要好好地问问伯父了。   为什么你比别人家的孩子优秀,他却做不到比别人家的父亲出色呢?   就比如说那个喜欢跟你做对的楚峰青,你爹跟他爹同为一州太守对吧?   可是现在他处处都比不过你,怎么你爹还是跟他爹平级呢?   楚家的大儿子出来做了几品官来着?你不仅是马家的长子,你还是马家的独子呢!   你本事不比人家弱,如果入朝为官的时候官位却没有人家高,那马伯父是不是就应该要好好地反省一下自己了?   还有,你要记着,你这可不是在找茬,也不是在嫌自己的父亲没人家的父亲有用。。   你这是在把伯父日常对你的教育化用到生活中,提升他对事业的危机感,时刻督促着他要往前更进一步!   这可是他教育成功的表现啊!”   没得让他快快活活几十年,临到老了才来受到惩罚吧?给渣爹添堵,从生活中的每时每刻做起!   马文才终于抑制不住地畅快地笑出了声来,“邱玉婵啊邱玉婵,怪道夫子们总说自己拿捏不住你,你这脑袋瓜子里,到底都是哪来的这么多奇思妙想?”   邱玉婵说的这些办法虽然都挺解气的,但属实不太符合他的风格。兴许有一天,马文才就彻底被她带坏,跟她一起“狼狈为奸”了。   但是此时此刻,比起灵光一闪、茅塞顿开,他心里的感觉果然还是更偏向于惊喜跟新奇。   今夜他罕见地心情愉悦,是那种很轻松的、没有负担的、不用时时刻刻都在担心着自己会不会落于人后的愉悦。   马文才伸出指尖点上邱玉婵的额头,都会用梅文轩的话来调侃她了。   邱玉婵气鼓鼓地“哼哼”了两声,看在他今晚心情不好的份上,到底是没伸出手来把马文才的手掌给打下去。   她口中颇有些无所谓地道,“根据自己的亲身经历总结出来的呗。”   她可还没有忘记,她刚刚抵达这个世界的时候,原主究竟都遭遇了一些什么。   还有之后她一直都想要突破女子身份的限制,好好地学习一些这个时代特有的知识、拥有自己的事业、拥有一定程度的自主权,却屡屡被原主的那个便宜爹限制和反对的经历。   别看邱树集现在是对她分外地优容了,可那都是她奋斗了十多年的结果。   马文才因为邱玉婵话中的含义皱紧了眉头,“亲身经历?”   无怪乎他想象不到,邱玉婵的性格,本身就特别像是那些家庭幸福的家庭才可以养育出来的。   ——如果不是邱玉婵方才那样说了,马文才甚至会在心里去掉“特别像”三个字。   她虽然文采风流、古灵精怪,但却一点儿也不像是原生家庭有问题的样子。   这不仅仅是因为她的优秀,还因为她心里好像总是无所畏惧,不是那种没有后路、所以必须破釜沉舟的无所畏惧,而是不管做了什么事,总是会有家人在身后支持她的那种无所畏惧。   而且她还没有性格上的缺陷、心理上的弱点。就算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讨厌她的人,那这种情绪,也与她被家庭影响出的性格无关。   她喜欢别人、同情别人、讨厌别人……全都是出自于自己的真心,都是源于她的看法和她自身的经历。   这样的孩子,一看就像是被父母亲人乃至身边的所有人从小宠着长大的。   如果此时的邱玉婵能够得知马文才在心里对她的看法的话,一定会双眼放光地赞同他的看法。   她上辈子的成长环境,不就如同他分析的这般吗?   她一直都很庆幸自己在现代成长到了成年,形成了自己特有的完备的三观。   所以如今,哪怕重新让她从小孩子的年龄再成长一次,心中的那些底气和坚持,却是永远也不会变的!   不过这辈子的话,虽然崔兰秀一直都对她很好,邱树集慢慢地也接受了她的坚持,但是受时代所限,她身为女子之身,总是会受到诸多的限制的。   所以严格说起来,她幼时所接受的教育、曾经的生长环境、到现在也没有停止过的抗争,确实也都是十分艰难也就是了。   邱玉婵看马文才好像挺担心她的过去,就挑着能说的几件事情跟他分享了一下。   比如说小时候跟邻居家的妹妹出去玩,结果邻居家的妹妹出事了,明明大家都是小孩子,她也及时地做出了该有的应急措施,结果最后她却被父亲揍了啊什么的。   这种事情放在男儿身上,同样也是没有道理的。   在她本身无错的情况下,教训两句都是多的了,更何况是直接动手呢?   再加上马文才明摆着对邱玉婵的偏心,此刻听她提起这段经历,只觉得她爹简直离谱至极、无能至极!   竟是比回忆起自己的童年经历时,表现得还要更加愤慨和生气。   邱玉婵讶异之余,心中亦觉慰贴。   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谁会不喜欢他人对自己无条件的偏爱吧?更别说那个人,还是现下自己喜欢的人了。   不过她跟文才兄分享这些,可不是求安慰来了。   邱玉婵着重跟马文才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反击,鼓动母亲带着自己回娘家,结果急得她爹差点嘴角冒泡什么的。   马文才听着,是既觉得解气,又觉得好笑。   邱玉婵的许多想法,却是跟时下的大观念不太相符。比如说记恨她爹打她,还敢鼓动她爹的老婆跟她一起回娘家什么的,但是她的日子就是过得开心又快活!   就算是一直被束缚着的人,不,应该说是正因为一直被束缚着,所以这类人应该很难不会感到被她吸引吧?? 第150章   虽然是糊弄外人的说法, 但这说法既然能糊弄到人,显然还得真实有效才可以。   所以有一句话,邱玉婵还真没说谎——今夜的月色确实很美。   他们两个, 就这么伴着月光的清辉, 一路走回寝室。   当他们踏着月色来到寝室门口的时候,才发现门前的台阶上竟然坐着一个人。   学子郑沛——一个在开学之初就敢吃毒蘑菇证明自己的真男人!   与之略显微妙的脑回路正好相反的, 是他文武两项都相当出众的成绩。于是在夫子的眼中——至少是在陈夫子的眼中,他非同常人的脑回路就成了一种优点, 是他与人交往时认真负责的表现。   这一次马太守上万松书院考察,虽然书院早早就给学子们发下通知, 但因其身份格外尊贵的缘故, 陈夫子觉得他还是有必要再给学子们强调一下——书院今年的的考察官已经来到书院,明日在课堂上, 你们可要好好表现!   然他才刚刚走到半路,就看见做人做事都“认真负责”的某郑姓学子正好从他面前走过,陈夫子就笑呵呵的把这个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交给了他。   该说不说,这名郑姓学子对邱玉婵的好感度同样也是高得不要不要的。   起初他吃毒蘑菇进了医舍的时候, 他还挺得意——小样儿,最终还是让我给赢了吧?   直到他知道自己错过了代理夫子邱玉婵的第一堂课, 差点就当场在医舍里哭成了一条傻狗。   也不知道是不是邱玉婵跟他相处得少了,倒是不觉得他行事竟然会有这般——逗比?   直到今年中秋, 文才兄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借口, 可以待在书院不回家。结果这个憨憨, 竟然组织了一大帮学子, 请文才兄带领他们一块训练。   马文才骑虎难下之余, 便将此子狠狠地给记住了。   邱玉婵在一旁瞧热闹似的, 也跟着更加了解了一些自己这位同窗的性格。   然后就是随之而来的炸厨房事件了。这一次, 虽然提议自己动手做月饼的人不是他,但是他能从劝人的一方,被人利用性格弱点,完美地变成了毁掉厨房的罪魁祸首。   该说不说,这家伙的性格特点是真的鲜明!   好就好在从小到大没遇上几个特别坏心眼的人,不然随便套路一下,这家伙不说被玩死,肯定也是要吃大亏的。   马文才和邱玉婵对这种性格的同窗倒是不讨厌,因此此时回到寝室门口,见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他们门前的台阶上,还出口好生地问候了一把,“郑沛?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可千万别是找他们去训练的。   想到这里,马文才就忍不住面色一黑。   这小子当真是个人才,脑子里总是转着各种别人看不懂的想法。   比如说担心比赛那天下雨怎么办?地动怎么办?发生了天狗食日这种意外事件又该怎么办?   他们是不是得在雨天或黑夜中多多练习一下呢?   这些个防范于未然的提议被领队的马文才一口气否决了泰半——不会发生、别担心、发生了比赛肯定也会跟着延期的,毕竟这是两家书院之间的比赛,他们万松书院对赛制同样具有发言权。   郑沛便心满意足且放心地开始正常的练习了。   好在现在离正式比赛的日子也不远了,该有的顾虑,郑沛早就在大家面前顾虑完了。   这次他来找他们,是为了明天的考察。陈夫子说了,考察官已经到书院了。   今年来的考察官身份不低,他不允许他们这些皮小子出门闹事。否则的话,一经发现,就是品状排行下下等处理。   今天大家就好好待在寝室里预习功课,明天早点到学堂,争取给考察官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因为今夜这番交谈的缘故,邱玉婵心中实难对他们书院这次来的考察官提起几分好感,不过前来他们寝室传信的学子却是无辜的。   因此邱玉婵开口应和道,“好的,我们知道了,麻烦你特地赶过来报信了。   下次若是遇上我们俩不在寝室的情况,你只肖往门缝里夹张纸条就好,不用一直守在这里的。   等了我们这么久,要不要进门来喝杯水?”   “不用不用,”郑沛摆手拒绝道,“我也是刚到这里没多久,只是刚刚跑遍了所有学子的寝室,这会儿正好就趁等你们的功夫坐在台阶上歇歇脚了。   水就不喝了,夫子这样耳提面命,这次来的考察官的身份怕是真的不低。我打算回去预习一下明天要上的功课,不求在课堂上出彩,只求不要在课堂上出丑就好。”   朝廷派来考察官,对于书院的学子们来说,是一件风险与机遇并存的事情。   只要不是完全无心于仕途,对于考察官,大家都会有几分重视。   既然郑沛都这样说了,马文才和邱玉婵也就不准备留他了。   只是再次在口头上谢过,然后就在这家伙不知真没感觉到、还是故意在气和邱玉婵关系最好的马文才的“不用客气,中秋领队无私地留在书院,带领咱们大家训练的时候,咱们之间可不兴这样谢来谢去的!”的回应里,快快活活地走了。   稍后,邱玉婵差点没在马文才骤变的神色中笑出声来。   郑沛走了以后,他们俩该干嘛干嘛,完全没有要因为考察官的到来而更加努力地学习的意思。   ***   时间更快来到第二天,和昨晚一样淡定的,邱玉婵和马文才在日常的时间点上从睡梦中醒来。   只今天略微和往日有些不同的是,今天一大早就候在他们门外的马家的下人。   万松书院的建筑设计得很是讲究,寝室和寝室之间,都隔着一段能让社恐感到安心、又不会让社牛觉得有障碍的距离。   所以马家的下人守在他们门前,也没有引起什么太大的动静。   当然,这也有可能跟前段时间,马文才狠狠地坑了一把书院最闲的那一批八卦传播者、富家公子哥有关。   不管怎么样,邱玉婵都很庆幸,今天他们寝室里的动静,不会被那些闲得像一只只精力饱满、但又无处发泄的哈士奇一样的八卦爱好者们发现。   但见他们刚刚从床上醒来,像往日那般各自换好各自的衣服,门外就有人好像掐着时间点似的敲了敲们,“两位公子,可更好衣了?”   “什么情况?”邱玉婵这边还在纳闷,马文才就跟反应过来了什么似的,走到门前,一把拉开了他们寝室的大门,“你们来这儿干什么?是我爹让你们来的?”   门外,站在最靠近门前的那个位置的马家下人一拍手,就有人捧来了山下醉仙楼的招牌菜,规格简直是不下于初次见面时,马文才派人在山下的客栈里招待邱玉婵的那一次。   甚至因为派人来的那位,应该考虑到此时用餐的应该会有两个人,所以派人送来的东西还相对更多了一些。   但是——这里可是在书院里啊!这样真的不会太夸张吗?   邱玉婵抱着看热闹的心思走到门边,谁知守在门外的那个下人一见到她,立时便眼前一亮,“这位想必就是邱公子了吧?果然是人中龙凤!   我家老爷惦记着两位,因为两院之间的比赛的缘故,怕是很久都没有下山放松一二的。因此特意命小人到山下醉仙楼去准备了今日的早点。   老爷说这是他的一点小小的心意,如若他日邱公子有时间,欢迎公子跟我们家公子一起到马家去做客。   到时候,老爷一定会好好招待您的。”   邱玉婵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她不自在地凑到马文才身边,“你爹他老人家这是玩得哪一出?”   邱玉婵不是那种没有处事经验的人,什么口蜜腹剑的对手,什么心怀鬼胎的敌人,她都能应付得很好。   但是马太守这种情况,她还真的是第一次见。   昨天她才刚刚从他儿子嘴里得知了他的“恶行”,如今他们连面都还没有见上呢,他却派人到她面前……嗯,应该怎么说呢,这是“示好”来了?   邱玉婵觉得自己有必要向人家的儿子了解一下情况,这样才好做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   马文才的面色相当难看,只能勉强地用平和的语气吐露出几个字,“不用管他。”   在此之前,他可从未见过他爹这般关心他,关心到竟然在书院里摆出了这样的阵仗。   诚然,其中也不乏他太久没有回去,所以他爹想用这种方式关心他的可能。但是这样的可能性实在太小,他还是更倾向于,他爹想要利用他和邱玉婵之间的关系,向她展现他们马家的财力,展示他虽然是一州太守却平易近人的形象。以期结业以后,邱玉婵可以为他们马家所用。   实在是类似的情况实在是发生过太多太多次,比方说,小时候他爹难得上书院去接他一次,然后就和他们书院德高望重的夫子相谈甚欢起来。   再比方说,还是小时候,他罕见地表示愿意领他出门玩耍。结果就“偶遇”到他当时的上峰,你说巧不巧,上峰家里正好也有一个跟他差不多同龄的孩子,只是比他小了两岁。   于是罕见的亲自时光,就成了马文才一个小孩子的另类带崽时光。   从小到大,他爹主动关心他的次数简直是少得可怜。   而且每一次,好像都有他的目的。   约好的活动、难得的关心,不是无疾而终,就是作秀!   久而久之,马文才非但对他爹提不起什么期待,反而还分外厌恶这种行为。   偏偏马太守派来的那个下人,好像看不懂自家小主人的脸色似的。   他殷勤地弯下腰来,“两位公子应该还没有梳洗吧?需要小的在一旁伺候吗?”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又有两个下人从拐角处而来,手上各自端着一盆热水。在他们的身后,还有两个人,手上捧着晨间梳洗的用具。   ——这阵仗是越来越大了。   再这样下去,其他人就是想不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也难吧?   “滚!”马文才的忍耐力达到极限,“全都给我滚下去!如果我再在书院里看到你们,那马家你们也不用待了!”   那些下人好像已经相当习惯大主子和小主子意见相左的情况,这边马文才一暴怒,他们脸上丝毫不见惶恐之色,领头的那个下人甚至还完整地跟自家小主子说完了告退的话,这才带着下人们鱼贯而出。   下人们一走,马文才也跟着收敛了脸上的怒色,“好了,至少我爹在书院的这段时间,我们不用再担心他会派人来骚扰我们了。”   管自己亲爹派人来示好的行为叫“骚扰”,看来马大公子是真的很不待见这位老人家了。   邱玉婵却没有什么额外的表示,毕竟她只会比马文才更加不待见那个不对他好的人。   不过有一点,邱玉婵还是略微有些好奇的,“刚刚你——好像不像是很生气的样子?”   虽然神态和语气都做到位了,但是收得未免也太快了。   邱玉婵本身也没感觉,他身上带着多大的怒气。   马文才冲她点点头,“确实,我早就习惯了我爹的这一套,谈不上什么生气不生气的,只是这样表现,他们可以走得快一点。”   这些下人个个都是人精,你态度一好,他们就要表现出自己的“为难”之处了。   倒不如彻底把矛盾转移到他和他爹的关系上,这样,府里就没几个人敢在这个时候捋他的虎须了。   邱玉婵受教地点点头——没想到啊,文才兄,对付起这些人来,你也挺有一套的啊!   文才兄骄傲地点点头,两个人一起梳洗洗漱好出门去了。   马太守有心在邱玉婵面前表现一把马家的地位和实力,却没有要纡尊降贵、提前来认识她的意思。   邱玉婵跟马文才一起,在他们万松书院的饭堂里,用了一顿“朴素”的早点,然后两个人结伴去了讲堂。   先是按照惯例,在无人主导的早课上温习了今天要上的功课,然后才在早课快结束、正式课程快要开始的时候,等到了姗姗来迟的马太守。   马太守是和陈夫子一起来的,古代人成亲早,他和邱玉婵她爹一样,看着都不太老。   在保持得还算可以的身材,和权利财富滋养出的魅力和气度的加持下,看着还挺有中年大叔的魅力的。   不过书院的学子个个都年轻又好看,书院里又有一个与之同龄的美人山长做对比,大家一致认为,新来的考察官的颜值只能力压陈夫子,算作他们书院的倒数第二。   直到陈夫子介绍了,这位是他们书院新来的考察官,也是他们杭州的太守——正儿八经的地头蛇。   还是在真龙并不强势的情况,显得异常险恶的地头蛇!   于是书院的学子们纷纷改变观点——天呐!这是什么风韵犹存、风姿卓越、风流倜傥的绝世美男子啊!   果真是不愧是真生出文才兄这么优秀的儿子的男人!   就是这位优秀的大男人吧,他看向文才兄同桌的眼神是不是有点怪怪的?   这些旁观者都注意到的异状,邱玉婵这个更加敏锐的当事人当然不会注意不到。   马太守在刚走进门的时候,哪怕邱玉婵眼里戴了对他观感不太友好的滤镜,她也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一个有气度的老男人。   刚进门的时候,他大概下意识就想要看向自己的儿子。   结果视线刚一环绕开,却先一步打量到了坐在他儿子身边的她的身上。   不是邱玉婵敏感,真的是他的反应已经大到了用“瞳孔地震”这四个字来形容都不为过的地步。   邱玉婵甚至见他嘴唇翕动,好像下一秒就要脱口而出,对着她的这张脸,喊出别的什么人的名字。   好在时刻关注着他的陈夫子及时地发现了他的异样,用他老人家格外“动听”的嗓音叫回了这位太守大人的魂儿,这才避免了一场父子相残的戏码当场上演!   是的,邱玉婵不过觉得马太守的反应好像有些奇怪,所以想要从文才兄那里获得一些信息罢了。   谁知道她刚把目光转过去,就看到了文才兄同样是有些不解的眼神,但是很快,他不解的眼神就转变成了愤怒。   难得地的,马文才甚至没有感觉到邱玉婵的注视,只是一味地恨恨地盯着他爹看。   马太守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心虚,但是人家可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就收敛起了这点子心虚,只是看向邱玉婵的眼神,却难免地变得温和缱绻了许多。   父子二人失态的原因大同小异,马太守是乍然见到这位鼎鼎大名的邱姓学子,突然惊觉她和亡妻的样貌,实在是有几分相似。   只是说是特别相似,那倒也没有。邱玉婵和崔兰清,一个是桃花眼,一个是杏仁眼,衍生出的气质就差了许多。   只是脸型和口鼻分外像了一些,这乍一看,就像了至少有五分。   可你说巧是不巧,她们的眼睛分明是她们这两张脸上最不相似的两处地方,可偏偏就是那眼神——一样的灵动、一样的美丽、一样的涌动着很多人都看不懂的、却漂亮的光辉。   神采和气质的交融下,倒显得她们最不相像的两处地方反而显得分外相似了。   马太守找过很多崔兰清的替身,但是这种上不得台面——起码在他眼中是挺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他也不愿意拿出来张扬。   是以他找替身,只能是青楼楚馆,或是街上偶遇的小门小户的女子。   这些人,就是样子长得再像崔兰清,那一身大家小姐的气度也是她们学不来的。   何况邱玉婵如今年纪正好,刚好就处于马太守最怀恋的、离去的妻子最美丽的时期呢?   马太守只是震惊,而不是当场失态,已经是他顾虑到自己的面子、顾虑到儿子此时也在现场的表现了。   马文才愤怒的因由也就很好理解了。   他爹在外面有人的事情,他是一直都知道的。   马太守最猖狂、最顺意的那段时间,甚至把外头的女人带来家里过。   母亲离去之前,他还是不晓事的年纪,再有时代的限制,他很难意识到,这是他爹对他娘的一种背叛。   后来母亲离世了,他再看待他爹的行为的时候,就多了一种愤怒的情绪。这种情绪与他爹处事是对是错无关,完全衍生自他对他娘的感情。   初始只是知道他爹在外面的女人一直都没有断过,可能他娘刚刚离世那会儿,那个男人尚且有所收敛,但是最后总是故态复萌了。   更令人觉得恶心的,是马文才得知,他爹后来找的那些个女人,总有那么几处跟他娘肖似的地方。   其实马太守已然足够小心,最后避着马文才了,甚至后来他再也没有把女人带回家过,明明府里唯一的那个能主事的、会介意的女人已经不在了。   但随意马文才日渐长大,太守府唯一一位公子的地位愈发巩固,就算他不主动去调查,也总会有人把消息递到他的跟前来。   虽然那些人担心的是他唯一继承人的地位不保,而他在意且恶心的,却是他爹后来找到的女人,个个都跟他死去的娘亲有相似之处。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他爹凭什么这么羞辱他娘?   那一回,马文才跟他爹爆发了极大的一场争吵,直言马太守配不上他娘,马太守第一次在他娘离世以后还动手打了他。   总之这一架,吵得是要多凶就有多凶。   吵完以后,马太守现有的、找来的那些和崔兰清相似的女子,通通被他打发走了。不过在此之后,马文才倒是再也没听过有关于他爹找女人的消息。   比起他没找,马文才更愿意相信是他找了可自己并不知道。   本来心里就膈应着,只是没有证据的事情,以他的性格也不会拿出来跟他爹翻旧账,可是这一次,他竟然打上了邱玉婵的主意!   马文才是又愤怒!又恶心!   他娘的样子他同样也记得,再不济家里还有一副他娘的肖像画呢!   可是再面对邱玉婵的时候,哪怕只是第一次见面,他心里也不过只是有了一个“他跟他娘长得还挺像的”这样的概念。   甚至比起脸型和口鼻,其实他更容易被她的眼神打动。   后来逐渐认识了这个人、熟识了这个人,“他跟他娘长得还挺像的”这个念头,更是再也没在他的脑海里面出现过。   现在他有了喜欢的人,他就更是不能理解,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会因为外貌上的一点点相似之处,就轻易地把自己的感情分拨给别人呢?   这堂课马文才根本就没有办法静下心来听课!   他心中的怒火,是在这堂课结束以后,他爹装模作样地说要请人带他一起参观书院的时候到达顶峰的。   马太守昨天傍晚来得晚,陈夫子就只是把人安置在了待客用的房间里。今天才抽出空来,准备带人参观一下书院。   马太守倒是客气,说犬子就是万松书院的学生,只肖让他来带着自己走一走就好了,不用劳烦陈夫子。   陈夫子心想,这父子俩指不定是想要联络联络感情呢?他就不做那电灯泡了!   谁知道马太守这边刚刚拒绝了陈夫子,那边就表示——诶,这位学子是我儿子的好朋友吧?   我儿子性子无趣,大抵不知道书院有什么风景优美的地方,不如你也跟着我们父子二人一起去逛逛?   ——没错,那名学子就是邱玉婵。   马文才只觉得自己心中的愤怒顿时沸腾到了极点,结果反而没有那么生气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平静。   他先是站在他爹面前,表示自己对自己就读的书院还是很了解的。   然后三句两句就把邱玉婵劝得离开了这里。   马文才和马太守,在邱玉婵心里,后者甚至不配跟前者并列成为一个选项。   邱玉婵离开以后,马文才觉得自己心里的气总算稍微顺了一些。他当然知道他爹不可能当着他的面对邱玉婵做些什么,但只是那种眼神,就已经让马文才觉得分外膈应了。   他的气顺了,马太守却觉得自己的心里不太得劲儿。   他当然知道此刻儿子的心里究竟都在介意一些什么,可是不提邱玉婵是他儿子的同窗,就说他可是一个男人啊!   他在他儿子眼里的形象,究竟是有多不堪、多饥渴啊!才能被他儿子防备着他会对同时具有这么多要素的邱玉婵下手?   马太守有心想要教训儿子两句,转眼又想到了他刚刚险些在万松书院众学子面前失态的情景,一时之间,就有些心虚地拿不准对待儿子的态度。   可是他不出击,马文才却不见得会放过他。   只见父子二人具都沉着脸,走在万松书院的石子路上,看着不太像是要出门赏景,倒像是相约着要去干架的样子。   马文才一路把他爹带到了一个僻静之处,然后就立时开口、先声夺人道,“爹,昨晚你说你知道了我为什么接连两个节日不回家?   那今天你也见到邱玉婵了,你对他有什么看法没有?”   这两句话要是分开说,那马太守就都能明白,可是这要是合在一块,马太守就觉得自己有些糊涂了,“文才,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说实在的,现在他心里其实挺不安的。   不得不说,马太守的直觉还是挺准确的。   只见马文才轻轻勾起嘴角,跟他有几分相似却比他年轻漂亮太多的那张脸上,没有他想象中的赌气和解气,有的只是无尽的坦然和认真,“嗯?爹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我心悦邱玉婵,准备结业以后,就跟他在一起。”   马太守:“……?”   马太守:“……!”   马太守觉得自己要昏过去了!   “文才,不,马文才!你再说一遍!”他深呼气,再深吸气,“你说你心悦谁?你说你结业以后想要干什么?”   马文才先是静静地看着他爹不说话,估摸着等他的心情平复了,能够听懂他将要说的话是什么了,他才再次跟他爹复述并强调道,“我说我心悦邱玉婵,结业以后想要跟他在一起。不过你儿子目前还是单相思,为了你儿子以后不会一辈子都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还请太守大人您为我保密。”   “我!”马太守原本还想当自己没有听到,这个逆子究竟都在他面前说了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结果自欺欺人的心理活动刚刚结束,迎来的就是马文才斩钉截铁的暴击!   还保密?老子现在就把你打死,保证你一辈子都孤苦伶仃的一个人怎么样?!   “怎么了?还没听明白?那我就再跟您说一遍。”马文才不厌其烦地说:“如果这一遍您还是没有听明白,那我就继续说,说到你听明白为止。”说到你永远不会对邱玉婵生出那些肮脏的心思为止。   马文才喜欢邱玉婵,横亘在二人之间的,是性别因素。   可是马太守要是真的跨过了心里的那个坎,想要得到邱玉婵,他就会从自由和人格几大层面上去摧毁她。   马文才疯了才会让心上人去受那样的苦!   他的语气太坚定、神色也太坚定,让听到这番话和看到这副表情的人,完全不会去怀疑他话里的真心。   他大概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那个人,并且做好了不被其接受就真的孤苦伶仃一辈子的准备。   站在马太守身前的,要是一个旁的与他不相干的人,可能他还有捋着胡子,赞他一句深情。   可是,他是他的亲儿子啊!   马太守只觉得脑瓜子嗡嗡作响,不过这位铁血的太守,就是受到了这样大的刺激,也不会想要昏倒,他只想把这个逆子打昏!   只见他的巴掌高高扬起,眼看着就要打到马文才的脸上了,马文才却避也不避。一双眼睛,还是那样又冷漠又冷静地看着他。   马太守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   小时候的马文才任打任骂,不管父亲怎么责罚他,他都只会在自己的身上找错误。   后来清儿走了,他开始对他有了质疑——为什么我明明是在按照你说的那样做,我们的这个家却没有变得好起来呢?   马太守也极少再动手打他,直到他发现他在外头找了清儿的替身,当着清儿遗像的面,质疑他对清儿的感情。   马太守怒火攻心,在后来的那段时光,少见地打了他一巴掌。   马文才挨了这一巴掌,对他的教育却不仅仅只是有了质疑。   在母亲的事情面前,他可以撇去从小受到的教育和环境的影响,坚定自己是没有错的。   自此以后,马太守再想对他动手,也只能是在他也认同自己有错的时候了。   旁的时候,他就算不会还手,也会躲开,更是绝对不会接受他要他跪在他面前的要求。   可是今天,他却没有要躲的意思。   可是马太守却一点儿都不觉得,他这是在认同自己有错。   恍惚间,他总觉得这是儿子给自己的一种宣判。只要他动手打下去,他可能就真的要失去这个儿子了。   马太守眼神一颤,只觉得自己真的老了。   他缓缓地、缓缓地将距离马文才的脸不过分毫的巴掌放下,嘴里却还是忍不住要怒斥道,“荒唐,那可是一个男人!”   马文才奇怪地看了他爹一眼,没想到这辈子竟然会有他主动停手的一天?   之前他确有要坚定自己的意思,兴许是小时候得到的太少、失去得太早,他总是会被马太守时不时透露出的一点点温情给裹挟。   邱玉婵是真的很好,满足了他很多,也让他重新得到了很多,更是为他带来了许多——那些傻得可以的同窗,在之前的他的眼里并不值得珍惜的友情。   但是在亲情这一块,马文才感觉到的依然是空白的。   只是现在的他,有了敢于舍去这样的并不纯粹的亲情的底气。   刚刚马文才就在心里想着,只要他爹这一次再动手,他就当自己彻底没了这个爹。以后再做出什么决定的时候,就再也不需要过问太守大人的意见了。   他甚至冷酷地想到,一会儿要怎么借着脸上的伤痕向邱玉婵卖惨。   谁知道他爹这一巴掌竟然没有打下来?   不过马文才也没有要感动的意思就是了,他又不是贱得慌。   只是他爹既然没动手,那么有些事情,马文才就还是不能避过他。   他仔细地回忆了一下他爹刚刚跟他说过的话——那可是一个男人?   马文才的神色变得奇怪了起来,“对啊,我知道,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问题吗?”   马太守难以置信道,“你就不介意?”   马文才眼神飘忽,“也不是完全不在意,不过这是我和他的事情,爹一大把年纪了,为儿子操这个心干嘛?”   马太守一开始还没有听出他的意思,直到他在这死小子的脸上看到了不好意思的表情,于是马太守秒懂他的意思。   懂了的马太守——更加生气了!   我问你介不介意,是介不介意他是一个男人,不是在操心你们以后的……唉!算了!   这种想法,真是在脑子里面过一遍都嫌糟心!   马太守算是看出来了,他儿子这是铁了心了啊!问题是另外一个人对他却没这个感觉!他竟然还是单相思!   马太守心里是又急又气,索性他们两个还没有在一起,他直接动用道德绑架大法,“我送你来书院读书,是想你用功读书,日后出人头地来的!你脑子里,怎么净是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情?”   马太守有心想要说他这样对不起爹娘,可是爹吧——这小子不在乎,娘吧——他又不敢提,生怕这小子当场跳脚,瞬间起到跟他期望中相反的结果。   最后只能这么点到为止。   这点程度的道德绑架显然影响不到马文才,“端午和中秋的时候,我不是都派了曹率回去跟您汇报我的成绩吗?成绩好吧?玉蟾也差不多。   放心吧,你儿子这么有眼光的人,看上的人也是不会差的。”   ——放心个屁!   马太守忍不住在心里爆了粗口,“好,就算你成绩不差,日后不需要靠家世,也能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的。   可你跟一个男人在一起,难道就不怕朝中的文武百官耻笑吗?”   马文才轻轻地扯了扯唇角,“文武百官是闲着没事做了吗?一个个的,专门盯着别人的家事不放?”   “哼,”眼下马太守才终于有了能够拿捏得住这个逆子的感觉,“就算百官不在意,那些言官会放过你吗?龙阳之好,终究是上不了台面的事情。”   “无所谓,反正他们的把柄我也有。”现在没有的,将来肯定也会有。   谁还不懂个为官之道了?走不了官官相护的路线,大家就互相威胁呗。   “文武百官的把柄,难道你都能拿捏?”   “爹,您还是少来吓唬我。朝中养了男宠的高官难道还少了吗?大不了我不要名分,只做那家伙的情人就是。”这话纯属马文才说来气他爹的。   情人当然是不可能只做情人的,马文才只是下意识地没有考虑到那般长远,毕竟邱玉婵会不会和他在一起,还都是两说呢。   在一起以后,两个人自然就会一起商量日后的事宜,何必要他爹来操这个心呢?   早不来爱护他,晚不来关心他,偏偏在他追求自己幸福的时候,他要来横插一杠子。只是怼他两句,已经是他占了自己当他爹的便宜了。   马太守果然被气得不轻,“情人?你还要当他的情人?马文才,你老实告诉我!你和他,到底、到底谁才是……”后面的那些话,不好龙阳的马太守实在是说不出口。   其实这个问题,马文才也思考了非常非常之久了。   反正目前,他觉得自己是决计没有办法接受自己要做下面的那一个的。但是他在邱玉婵面前的抵抗力有多少,他自己心里也有数。   万一人家就是要求,只有这样,他才愿意跟他在一起呢?   所以,经过他的深思熟虑,他要极尽哄骗劝诱之能事。关键时候,美色能卖就卖,他肯吃这套就最好,要是不吃……那就再说吧。   不过这么细腻的少男心事,他肯定是不会在他爹面前、剖析给他爹听的。   所以马太守但见这个逆子沉吟片刻,最后竟一脸决然地抬起头来,坚定地对着他表示道,“看他!”   作者有话说:   今天份折腾渣爹的快乐~? 第151章   ——嘶!   马太守内心剧震!   他一生骄傲、半生叛逆——以目前十多年的人生来说——的儿子!竟然为了一个男人, 卑微到了这样的地步!   “你、你你,”马太守瞠目结舌,“你竟然为了一个男人, 愿意做到这样的地步……”   “嗤, ”马文才发出一声冷嘲,“这算什么?今天七夕, 那家伙收到了不下二十个的荷包,差不多有一半, 都是男人送的。   哦,对了, 包括但不仅限于书院的学子们。”还有书院的夫子们。   “你儿子做得还算隐秘的了, 七夕非但有学子分明正大地给他送荷包,还当着众人的面表示自己愿意……呢。”   中间那几个字, 马文才说得有些含糊,但是结合他们刚刚的话题,马太守可以说是秒懂。   他整个人都处于一种自己说不出来的震撼的状态中,“一、一个男人, 被、被那么多男人喜欢……你们书院的夫子,他就不打算管管?”   马太守不仅说话语无伦次, 甚至完全失去了逻辑。   马文才愣是听不出,他前面那句话和后边那句话之间, 到底有什么因果关系。   从来都是被他爹的阿谀圆滑和固执己见气到的马文才新奇地眨了眨眼睛, 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 他就看见了不远处的梁山伯和祝英台的身影。   你说巧不巧?这里分明不是什么大众化的地方, 跟他们寝室更是截然相反的方向。可是那两个人, 一脸优哉游哉、好似闲逛的模样, 却正好就这么巧地逛到这附近来了?   不管他们俩是不是故意的, 马文才都决定当他们是故意的。   只见他状似纯良地开口道,“夫子管天管地,难道还还管门下学子们心里喜欢谁?”   马文才当然知道他爹的意思,事实上,书院要是真的出了什么风气不好的事情,哪怕只有个苗头,陈夫子也会把它摁死在摇篮里。   可那学子告白的那一天,不是正好赶上七夕了么?邱玉婵就毫不犹豫、不给人家留下一丝余地地把人给拒绝了。   简直是可怜得让人传起他的八卦来,都觉得心上分外不忍。   所以这件事情,除了他们这些当场撞见的,其他人知不知道都还是两说呢。   就算知道了,这种没有结果的事情,陈夫子也不一定会去跟那名学子计较。   刚刚马文才的话里模糊了重点,他爹八成以为,邱玉婵是在书院里外都有众多的相好。而且不知收敛,寻常有人跟他告个白,都会闹出极大的阵仗。   马文才有心不让他爹好过,又不希望心上人背上这样的名声,这个时候,梁山伯和祝英台不就来得正好了吗?   于是内心惊呆的马太守只听到他儿子的口吻平淡、语气平静,“爹,您该不会还不知道吧?这种事情在如今早就不是什么稀罕事了,别说只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示爱,男子和男子之间,就是光明正大地走在一起,别人也不会置喙什么。   会介意这些的爹您,看来是真的老了啊。”   马文才发誓,自己说得这些话里全是真心,没有技巧!   男子和男子在大庭广众之下走在一起而已,大家都是同窗,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谁对因此而置喙些什么呢?   他爹要是想歪了,那只能证明,这是他内心的想法过于龌鹾了!   龌鹾的马太守只觉得自己被连环暴击!男男相恋怎么可能是这么简单、这么寻常的事情?   这怕不是这个逆子为了得到他的同意,所以故意编瞎话来骗他吧?   还有!他怎么就老了?   如今他不过四十出点头的年纪,这个逆子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男人四十一枝花啊?他竟然敢这么嘲讽他!   要说马太守的承受能力也算是够强的了,但是他先是被这个逆子轮番刺激,然后有气也没有地方发,只能暂时憋在心里面,然后好声好气地劝他。   结果这个逆子不领情也就算了,竟然继续出言呛他,让他气上加气!   马太守气啊!马太守怒啊!马太守只觉得一股子急火窜上了自己的心间,他郁闷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准备好好缓缓,然后再继续跟这个逆子战斗!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捂上心口的那一瞬间,他身侧突然传来一声惊呼,“马大人!马大人,您没事吧?”   ——什么情况?   马太守循声望去,其实他对这个时候有人打断他们父子二人的交流这件事情,可以说是非常不满了,但是这里是万松书院,谁知道这里走出去的学子,日后会不会变成官场上的哪位大官?   马太守也就勉强保持住了风度,准备敷衍来人两句,然后把人给打发走。   谁知道他的反应太快,来人的反应却太慢。   大抵是梁山伯也想不到,自己跟祝英台刚到,眼前就恰好出现了一个这么恰当的、适合他插话进去的时机吧。   所以当时,他的胳膊还被祝英台挽在手里。   他和祝英台在书院亲密惯了,这次又是借着随便走走的借口出来的,要是分得太开,反而显得他居心不良。是以梁山伯很是纵容地让人挽着自己。   刚刚发现马家父子就在这附近的时候,梁山伯还先跟祝英台打了个底,“咦,是文才兄和马大人?”   “晦气,”祝英台不开心地揪着梁山伯的衣袖,“怎么随便走走也能碰到他们两个?”   “英台,你怎么还是那么看不惯文才兄?”梁山伯笑得宠溺。   “哼,跟邱玉婵玩在一处的,能是什么好人?”   按理来说,她和邱玉婵经历了一次身份险些被拆穿、“姊妹”二人联手共渡难关的戏码以后,关系怎么也应该变得更好才对。   可惜二人性格不合,甚至还没出事情解决的当天,她们就因为马文才和卢鸿远二人吵了起来。   祝英台觉得自己是好心提醒,好女孩不应该跟这样的坏家伙混在一起。   邱玉婵觉得她多管闲事,并且毫不犹豫地警告她,别以为一起处理过一次二人共同的难题以后,二人就是朋友了。   现在事情解决了,以后她俩就可以更好地桥归桥、路归路了。   两个都是极其自我,被周围人宠得要星星不给月亮的主儿,邱玉婵一明确态度,祝英台也跟着即刻翻脸。甚至因为翻脸落后一步,心里有气,所以变得比以前更加厌恶她了。   梁山伯“劝”过她几回,在险些因此被她迁怒上以后,就再也不试图让她和邱玉婵恢复关系了。   眼下他听了她的宣言,也只是用了一句,“你还真是小孩子脾气。”一笔带过。   然后便针对眼前的场景发言道,“说起来文才兄和他爹应该也好久没见了吧?我们还是不要再继续往前走,就把这地方留给他们俩叙旧好了。”   祝英台本来确实是想要转过身去、一走了之的,可她一听梁山伯这话,心里瞬间就觉得有哪里变得不对味儿了。   祝英台皱眉道,“这里是书院,又不是他们马家的后花园!凭什么他们两个待在这里,我们就连路都不能走了?他们不想让我过去,我还就偏要过去了!”   “英台……”梁山伯“无奈”了,“罢了,你要是实在是想继续逛下去,那我们经过他们的时候就绕得远一些、动静小一些,这样总行了吧?”   这决定大体符合她的心意,却又没有完全顺着她;同时又巩固了他在祝英台心里老好人的印象;更是给了祝英台一个只需要“嗯”的一声,就能显得她也不是一些看不惯她的人的口中那样“小性儿、无理取闹、不知体贴”的形象的台阶。   无怪乎祝英台总是离不开他,跟他的关系更是愈发亲密。   可是两人相处时,最后的决定和结果,却总是“无奈妥协”的梁山伯心里想要的。   就比如说是这一次,从道路的这边到那边,中间不管怎么绕,都要从马文才和马太守待着的那个小亭子处路过。   就算是他们两个绕了远路,只肖那二人随便一个的眼角余光的扫过,明礼懂事的梁祝两位学子能不停下来给他们俩打声招呼?   招呼都打了,按照马太守的性格,能不留下他们两个寒暄几句?   就算他们不知道他们父子二人有矛盾,可是祝英台和马文才总归是相互看不顺眼吧?   一会儿他们俩万一要是吵起来了,马太守要是个爱子心切的,他就可以帮祝英台诚恳致歉;马太守要是一个惯爱做表面功夫的,只要能给他一个接触的机会,他也可以尽快摸索出最好的跟他交流的方法。   这一来二去的,马太守对他的印象不就深了吗?而且不出预料的话,大概率还会是好印象!   ——如果不出预料的话。   原本梁山伯还在心里感慨自己的幸运,一来就撞上了马太守痛苦地捂住心口的一幕。   不管他是身体不舒服,还是被儿子气得不舒服,这都是一个极好的切入点!   为了不显得刻意,梁山伯并没有刻意地挣脱出祝英台的手。   只是在“情不自禁”地关心和呐喊之后,才自己也没注意到地把祝英台的手挣开,然后焦急地感到马太守的身边。   甭管他是真的不舒服还是假的不舒服,他总不能对一个古道热肠的年轻人抱有坏印象吧?   ——马太守还真能!   原本他是不讨厌这样“积极进取”的年轻人的,必要的时候,还可以拿他来教育一下自己的儿子。   可是他刚刚才从儿子嘴里听到了那些匪夷所思的话——万松书院,他们杭州的第一书院!竟然会有男子和男子光明正大地在大庭广众之下亲亲我我、搂搂抱抱?   这可能吗?这肯定是这个逆子说出来气他的话啊!   马太守承认,自己被这个逆子深深地给气到了!他当他这个太守是白当的,一点儿属地的民风都不了解吗?   就在他这么想着、并且被这事儿气到捂着心口不说话的时候,就在他的面前!突然就出现了两个携手走来的学子!   说是携手走来,那都是他的美化!   这两个学子,一个壮得像头熊,一个秀气得堪比青楼里当家的花魁娘子!   马太守可不是在夸祝英台长得漂亮,主要是那股子讲究劲儿,这身上的味道,怕不是玫瑰香露?   这乍一眼看过去香嫩白皙的双手,怕不是从小娇养成的?   这一摇一摆的姿态、这喊着“山伯”二字的娇嗔劲儿,说他们两个不是那种关系,马太守他老人家都不带信的啊!   如果说刚刚捂上心口的时候,马太守还带着点夸张的成分。那这会儿,他的惶恐可就是真心实意的了,“你们两个!”   梁山伯在奔赴赶来的路上,祝英台在娇娇怯怯地追着梁山伯跑来的路上。   感谢他们刚刚升起的想要绕远路的想法,让梁山伯没办法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马太守的身上。   马太守几乎用了他放上太守以后最惊慌、最失措地语调,对着这两个人怒吼道,“不要过来啊!”   “噗——”哈哈哈哈哈!   场上,只有马文才一个人,是真心实意地、忍不住地笑出了声来。   ***   那一天,马太守到了最后——所谓的最后,其实也就是在原地坚持着说了几句寒暄的话,免得把可能的青年才俊给得罪死了罢了——可以说是落荒而逃。   没办法,他对自己还是挺自信的。   在风月场上,也是有不少男子是想要傍上他的,可惜他对此道是真的没有兴趣。那些个人精,不需要他把话说出来,自然就能看出这一点。看出来以后,不需要他多说什么,人家也自然不会纠缠了。   可是这里不一样啊!大家都是年轻气盛的年轻学子!   万一哪个就行差踏错、看上他这个权势不低、年纪不也算太大、长相——能有马文才这个儿子,怎么也算不上太差的长辈了呢?   不是他自恋,实在是梁山伯那日的神情,是真的叫他胆战心惊啊!   他们又没有什么旁的关系,他不过是他们的考察官罢了,要是他眼神里的情绪是阿谀奉承,那当时的他只会觉得心中欣慰、心里放松。   但是他不是啊!眼神里满满的情真意切!   可是他又没有发生什么事!只不过是捂了捂心口而已啊!他的脸色没有发白、他的人也没有昏过去!   怎么了?难道是他捂心口的情境让他联想到了西子捧心、让他兽性大发、让他难以自拔地爱上了他?   马太守心里怕啊!   尤其是他都表明自己没事了,可是那名学子还是环绕在他的周围,见缝插针地对他表示关心。   马太守在心里安慰自己吧——年轻人,可能只是耽于他的财富权势和他此次书院考察官的身份,所以在这里放下身段来讨好他呢?   可是没等他留下来确认这番情况,缓解一下自己心里的恐惧,那个秀气得好似一个女人的小子却忍不住了。   他就差没有明着嘲讽他,说他把黑脸学子的十分真心当歹意,真以为这世上人人都想讨好呢?   那名黑脸学子一边制止白脸学子,让他别再说了,一边难以抑制地流露出了受伤的表情。   马太守——他!更加!害怕了啊!   原本是想在书院里多留几天的,最好还能搞点小动作,拆穿儿子和他下定决心要在一起的未来情人。   现在——就还是算了吧。   年轻人可以行差踏错!当他已经老了啊!他可不能晚节不保啊!   不就是拆散一对有情人吗?何况现在他们还没有在一起呢,目前就只是他儿子一个人的单相思——妈哒,听着还有点心酸是怎么回事?   反正这种小事,完全不需要他亲自出手嘛!你且等他回去想想办法!   马太守在心里跟亡妻说了一声抱歉——对不起,清儿,现在我管不了这个逆子了!   然后火速改变心意,决定尽快结束这一次的考察。   不快点不行啊,那个年轻人他又双叒叕“真诚”地前来道歉,想要解开他们之间的误会了哇!   简直是玷污他老人家的清白!他和他之间能有什么误会!   这一次的考核,马太守没有动一点儿手脚,大家该是多少分,就是多少分,包括他的儿子!包括他儿子的心上人——毕竟人家不止是他儿子的心上人,还是书院山长看好的人呢。   唯有这个梁山伯,马太守在沉思过后,给他打了合理区间里边的最低分。   ——看清楚了,年轻人!   我对你没有半点想法,我们之间是没有好结果的!   然后他就火速骑着马下山了,连陈夫子的挽留都没有将人留下。   望着马太守远去的背影,陈夫子不由感叹道,“马太守可真是贵人事忙啊!”   “是啊。”亲眼目睹了他爹在梁山伯几天的围追堵截下差点崩溃失控的马文才忍不住赞同道。   可不是忙吗?寻常人至少七天的工作量,愣是让他爹压缩到了下一个休沐日到达之前。   多少年了?他没见他爹顶着烈日工作了?   书院当然不可能为考察官特意改课表,所以这文课在室内,考察官当然可以不分上午下午地考察。   武课可是要出门的,要是正好赶上了下午,考察官就只有先稍作休息,等到什么时候有上午的课程了。   偏偏梁山伯不知道自己怎么惹怒了马太守,这些天见缝插针地想要跟他解开误会。   被他吓到的马太守真是片刻也不敢耽误,甭管文课武课、上午下午,总之只要是能让他尽快离开这里的,那就是好课!他就一定要当场参与考核!   不到五天的功夫,人是肉眼可见地晒黑了一大圈!   马文才都没有想到,当初他随口编造的那番话搭配上梁山伯的性格,竟然能造成这么好的效果!   这些天里,他跟他爹和梁山伯罕见地没有了隔阂。   也愿意关心他爹了——见天地打听他爹最新的行程和下落。   也愿意跟同窗友好相处了——但凡是梁山伯上来向他打听他爹的下落的,他绝对没有二话!为他指路的时候,那鼓励的眼神简直不要太真诚、看好他的态度简直不能再明显!   反差大得连邱玉婵都忍不住发问了,马文才就毫无保留把前因后果都给她说了,于是这两个缺德冒泡的家伙,就这么一路吃着一枝花马太守跟老好人梁山伯的瓜,一直到马太守离开书院为止。   马太守临走的时候,邱玉婵还有点遗憾,“唉,这个梁山伯,大家都知道,这段时间里,他对马太守的关怀和照料肯定是发自内心的啊!   怎么成绩一出来,他就连送都不来送人家一程了?   我们这些知道他本性的好同窗当然不会误解,可万一别人要是误解,那可怎么办呀?”能说出这番论调的,一听就是瓜没吃够的样子。   “不妨事,”她是如此,马文才又何尝不是如此呢,“等将来我找个机会,请大家一起到杭州游玩,到时候他乡遇故知,惊喜程度岂非更上一层楼?”   邱玉婵和马文才对视一眼,默契地伸手击了个掌。   ***   考核结束以后,摆在大家眼前的、最要紧的事情,就成了即将到来的九月的比赛。   临近赛点,所有的文课都为他们停了下来。   不过他们也不需要再搞那些大规模的练习,只需要每天骑骑马、练练剑,保持一□□感和手感就好。   短短的几天时间里,祝英台险些又跟他们发生了一次冲突。   她本来就因为团体狩猎赛的事情,跟书院的其他学子有些不睦,甚至险些因此牵连到单人的马术比赛。   当时有梁山伯在一旁劝着她、哄着她。   如今梁山伯考核成绩不佳,没办法再哄他。反倒是她,也想如法炮制地哄人。   只是这最后几天吧,虽然不用正式训练,但为了保证几天以后的比赛不出错,很多确认参赛的学子依旧会到演武场和马场上练习。   甚至是一些没有参与比赛的学子,因为集体荣誉感,也会跟着到这两个地方,去为大家加油鼓劲或者陪同练习。   来是为了书院,不来的话,严格来说大家也没办法谴责她些什么。   可是书院的文课都停了,就为了他们能够好好练习,祝英台却拿着这段时间来谈情说爱?   法理上大家没办法惩治她,但是道义上大家真的觉得接受不了她。   祝家小小姐多么敏感的一个人?这些人看她不顺眼,她一下子就感觉到了,心里同样觉得这些人多管闲事。   武师兄都没要求他们一定要到场训练,而且这么几天时间,难道她训练了实力上就能有质的飞跃?   反观山伯,刚刚被马家父子俩背刺。她要是安慰不好他,让他留下了心理阴影可怎生是好?   也就好在比赛马上就要开始,双方虽然各自看不惯各自的,但是在这最后关头,到底也没有爆发出什么大的矛盾来。   三场比赛,第一场比的是剑术,日子就定在九月初三。   初一那天,所有学子就在书院的安排下来到了杭州的白云书院。   不错,万松书院不愧是杭州第一书院,不提朝廷的嘉奖、有出息的学长们的回馈、甚至是就读的这些富家子弟的赞助,美人山长自己就是一个不缺钱的。   于是他在征得大家的意见以后,就让梅仪婷把所有人都安排上了。   好在白云书院是杭州的老牌书院了,地方大、自带马场不说,书院周围的客栈更是不小。   跟他们比赛的松落书院很是看重这场“友谊赛”,早早地就派人将这次比赛的消息宣扬开了。   白云书院的院长突然之间收到了许多的拜帖,他合计了一下,索性和周围的客栈合作,让感兴趣的书院都能派出一定数量的夫子和学生们来参观这场比赛。   这里就能看出万松书院在杭州众书院中的地位了,类似的比赛,其它书院的其它书院之间也举办了不少了,能请到他们附近的几所学院的夫子或学生们来观赛,就已经是赛事盛大的表现了。   可是万松书院要和松落书院比赛的消息一传出来,杭州大大小小的书院都表示自己想要派人来。   不管他们是来参观比赛的,还是想要见证万松书院的卫冕或松落书院的加冕的,反正这都是其它书院没法拥有的排面。   相较之下,万松书院这个即将要参加比赛的书院,内里的学子却是比他们还要放松许多。   这些人初一的时候就下了山,傍晚时分赶到白云书院和白云书院周围的客栈,晚上就表示自己要出门闲逛、不是、是参观一二。   没有分毫比赛即将开始的紧张。   从松落书院到白云书院的距离,可比万松书院到白云书院之间的距离近多了,但是他们一律表示,自己要等到第二天正午时分才能到。   一来就为了保持纪律的严肃性,二来也是为了队伍里的“秘密武器”不被曝光。   虽然这些个所谓的秘密武器,早就被武师兄这个二五仔打听出来了也就是了。   剑术比赛上,他们书院要注意的是他那个天赋出众的表弟。   据说他的这位表弟,是他们闻人家天赋最高的人。   虽然迄今为止,还没打败过武开泰一次吧。但是武开泰这么多年也没回去过一次了,谁知道他如今进步到哪个地步了?   而且据传这小子年纪大了,还学人家时髦地来了一个离家出走,不对,是出门历练。   这小子的运道倒是不错,真让他在外头遇上了一个世外高人,归家以后,剑术简直是突飞猛进地进步。   据说这小子尝到了甜头,天天跃跃欲试地想要往外跑。   武开泰他舅、这小子的亲爹,是既想打断这皮小子的双腿,心里又觉得舍不得。   结果他爹不知从哪儿得来了这么一个消息,就写信给他的大舅哥,让他放心地把这皮小子放到自己的书院里来。   这本就是他们早就商议好的事情,武家和闻人家要是有适龄的小子——成绩又没好到能上万松书院,就把他们通通都赛到他爹的松落书院里。   家里的皮小子们有人管教了,也不用担心他会被书院里的其他人欺负。   只是他舅舅家的孩子,那个少年天才闻人瑾,他的年龄一直都没到,所以才一直没进书院来着。   如今他天赋显露,年纪也差不多了。武三羊心里盘算着他们松落书院跟万松书院的比试,可不就抢先把人给捞来了吗?   只是这小子一心惦记着他的高人师傅,刚刚入学的时候颇有些不情不愿,也不知道他爹使了什么手段,最后竟然叫他心甘情愿地代松落书院参赛了。   这条消息友情提供自武开泰的娘亲——闻人瑾的亲姑姑。   武开泰向他娘打听这个天才表弟的具体实力的时候,曾经问过他娘亲,美人娘亲答曰,你现在再来跟他比试,可就不见得能赢他了。   当时武开泰心里就觉得稳了:什么?他爹准备的秘密武器,实力竟然已经达到了能跟他这个万松书院的武夫子五五开的地步了?   ——那没事了,他打不过邱玉婵来着。   参加剑术比赛的其他人,他娘就不好帮着打听了,怎么说松落书院的院长也是她的亲亲丈夫不是?   不过武开泰从他娘的话里,倒是大抵听出了,他那个天才表弟的剑术水平,应该是他们松落书院顶尖的战力水平了。   武开泰转念想到他们书院至今也没测出真实水平究竟有多高的邱玉婵,在几个月的特训中进步巨大的马文才和孔书易,只觉得剑术比赛这一整局都是稳稳的了。   然后是马术,他爹这个不要脸的,竟然高价收入了一个学子。   那名学子很早就放弃学业,进了青松马场做小工,谁知道他在马术上,竟然有非同一般的天赋!   他在杭州去岁举办的马术比赛中获得了第一名的佳绩!还没想好以后的出路在哪儿,他爹的招揽就先一步到了。   有了平州太守之子的支持,他爹请一个马术大师进书院读书,竟然给出了一笔他平日里一年也挣不到的收入!   注意!划重点!是他得了马术大赛的冠军、身价暴涨以后的一整年的收入!   只需要他今年入学,培养一下书院里的学生。再在今年九月的时候,和万松书院的学子们比试一场。   以后不管他是想继续留在书院,还是想辍学回去,通通都由他。   当初两家书院规定,不准结业以后的学子回来帮忙,不准招收超越年龄的学子来帮忙比赛。   可是这名学子的年龄,刚好最卡在松落书院年龄要求的最后一年。   再加上他确实没在其它高等书院上过学,也不算结业出去的学子,但是让松落书院钻了这个空子。   而且他们松落书院招人一向没有成绩要求,这样操作,也是不怕被人笑话。   武开泰本来还有点忧心,毕竟人家的马术老师可是专业的,他们书院可别是因为他这个不专业的夫子而输掉比赛的。   谁知道许茂松听了这则消息以后,他抬起一张无辜的奶狗脸,“哦,你们说的是他呀。先前他在我们青松马场放过小工,他的马术还是我教出来的呢。”   武开泰就有点懵,“人家几岁开始学马术,那时候你才多大?”   许茂松羞涩挠头,“他也就比我大不了几岁,我和我哥都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呢。”   武开泰就问,“那去年的马术冠军怎么不是你?”他发誓,他真的没有要质疑的意思!   他就是乍一听到这个消息,所以有(相)点(当)震惊!   许茂松就还是轻描淡写道,“哦,我年龄不够来着。”   武开泰:“……”   许茂松:“……?”怎、怎么了吗?   武开泰:“……”没、没事。   武开泰震撼地抹了一把脸,好家伙!真的好家伙!   爹啊!亲爹!您听到了吗?儿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您了,您千辛万苦找回来的秘密武器,这、这……唉,不说了。【怜爱.jpg】   武开泰自认自己是一个“知人善用”的好夫子,他非常光棍地就把教导学子们马术的任务丢给了许茂松。   反正他兄弟也是这样做的!他这是在延续他们那一届学子的光荣传统!   许茂松果然不负众望,相较于邱玉婵,他甚至更加适合做好一个夫子。   万松书院所有的学子,不管是有天赋的还是没天赋的,在他的教导下,他们的马术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马术比赛备选的那两名学子,可都是他的得意学生。要不是马文才的实力过硬,祝英台的风格独特,最后鹿死谁手,结果还有待商榷呢。   团体比赛更是没有什么好说,他们有卢鸿远这样的大杀器,还有邱玉婵和马文才这两个全能天才,再有周卜易这个奇奇怪怪的、静态打靶已然出众、结果动态猎杀更是精确得吓人、真的就好像是蛇一样的学子……要是这样都不能战胜松落书院,那也是活该他们要输了。   不过比赛讲究的是三局两胜制,松落书院该不会一场也赢不下来吧?   ——武开泰已经真情实感地担心起他的亲爹来了。   在这样的实力、这样的阵容、这样的心态下,万松书院的学子们真的很难紧张起来啊!   别说是他们了,就连武开泰,比赛开始的前几天,他就不强制要求他们训练了。   都有了这样的实力了,放松调整一下心态不比努力训练有用啊?   提前来到白云书院以后,他更是对这些皮猴子们有求必应——什么?当天晚上就要在城中游玩?武师兄请客!咱们走起!   他们就这样优哉游哉地度过了赛前的倒数第二天,赛前的最后一天,松落书院的学子们终于姗姗来迟。   他们万松书院的校服颜色多变,外出见客的时候,多以白灰色校服为主。   你说巧不巧?白云书院的院服亦是以白色为主,只不过白云书院的院服偏白一些,他们万松书院的院服偏灰一些。   可谁让松落书院那些人的院服,是青天白日下显得异常扎眼的黑色呢?   松落书院未必没有打听到万松书院的动静,只是他们可能想要保密、可能想要压轴、可能想要表现出自己宠辱不惊的样子,所以即使他们早就打听到万松书院的学子们昨晚就到了白云书院,也没有要提前来到的意思。   可是就这么一晚的功夫,那些万松书院的奇葩们,就和白云书院的学子们混得不要太熟。   他们本来想营造出两院对峙,他们压轴出场的效果。   结果现在可倒好!万松书院的学子们根本就不如他们的愿!   别说是对峙了,别说是碾压了!他们三三俩俩地分散站在昨天才混熟的白云书院的学子们的身旁,身上的院服乍一眼看上去还是一样的!至少是同色系的!   如果要比人多,他们松落书院绝对可以以碾压的优势战胜万松书院!   可坏就坏在松落书院的学子实在是太多上了,除了正式参加比赛的学子和备选学子以外,他们根本就没有把人带出来。   拢共就这么几个参赛人员,还要减去在三场赛事中重合的部分,现场就算加上夫子,撑死了有二十个没有?   可是万松书院呢?全院出动,现场还莫名地拉上了白云书院的学子。   好家伙,别说是碾压了,松落书院的学子们只觉得自己好像是误入了猎人窝的大灰狼。   本来嗷呜嗷呜地为了追逐白色的小绵羊而来,结果到了现场,小绵羊们把羊皮一掀,拉着在场的东道主冲他们喊道:嘿嘿!你们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我真TM惊喜极了!   松落书院的学子们由楚峰青领头,他们本来阵容齐整、秩序井然,就等着万松书院的学子们走到他们面前来,他们好让他们领略一下他们的风貌呢。   结果他们竟然混进了围观群众的人堆里?   好家伙,这是把他们当成是什么来看待了?混迹在人群里边耍猴的吗?   作者有话说:   马太守:那天,我真的是害怕极了!   松落书院的学子们:那天,我们真的是惊喜极了!   万松书院的学子们:那天,我们真的是感动极了!(好兄弟!比赛还没开始,你们就来娱乐我们了?)感谢在2022-07-16 23:33:28~2022-07-17 23:57: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风起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2章   松落书院的学子, 就这样陷入白云书院的学子和万松书院的学子的包围中。   他们明明穿着冷峻的黑色院服,却比两院学子更像是一只只柔弱无辜的小绵羊。   胡光浩彻底受不了这样的氛围了,他抹了一把脸, 凑到楚峰青的身边, “楚公子,您看这?”   ——胡光浩就是松落书院的院长请回来的马术外援。   在楚峰青身边待着的人本来一向是鱼知乐, 但是这小子怕热怕得不得了,一到太阳底下就忍不住耷拉。   楚峰青嫌他如此容易影响到他们松落书院跟万松书院对峙时的气势, 便让他待在书院,傍晚时分再跟着闻人瑾一块儿过来。   闻人瑾便是武开泰的天才表弟, 他们还不知道书院的消息已经被自家师娘卖了个透彻——不过闻人瑾的存在本来也不好隐瞒就是了——为了那万分之一的、他们还不知道闻人瑾的存在的概率, 他们还是让人到了晚间的时候,再低调地入驻白云书院。   鱼知乐可得不用早早过来晒太阳, 美滋滋地应下了这活计。   不管是楚峰青的“嫌弃”,还是鱼知乐的乐得轻松,这都是二人的关系好到毫无嫌隙的表现。   这可情状落入心中早就打好了小算盘的齐文斌的眼中,可就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他只觉得这平州太守之子果然不出他所料, 跟马文才不同,他身边根本就不缺拥趸。甚至于每次出门, 身边都要换个跟随者的地步。   只要这位太守之子在松落书院的一天,他就永远也不用担心, 自己转入松落书院会没有出头之日!   这厢, 齐文斌愈发坚定了自己的决心;那厢, 楚峰青俊目扫过万松书院的这帮“乌合之众”, 只觉得自己出门前做下的种种准备、发出的种种动员, 简直是成了笑话一般!   他冷着脸, 对着松落书院的学子喊道, “我们走!”   松落万松两院在白云书院举办友谊赛,白云书院特地给两院的学子和带队的夫子准备了房间。   昨天万松书院的学子们之所以会跑出去住客栈,是因为他们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今日松落书院的学子们只到了参赛人员,自然是要集体入住到白云书院中的。   只是他们一边走,万松书院的学子们就一边拖着他们身边的白云书院的学子们,拉着他们对松落书院的学子们评头论足道,“天呐!真不愧是近些年来咱们杭州本地声名鹊起的书院呐!   瞧瞧人家这气势、瞧瞧人家这阵势!可真有大家书院的风范呐!”   单纯的白云书院的学子们重重点头,对他们的话以示赞同。   杭州每家高等书院招收学子,都有他们自己的要求跟风格。   万松书院重视成绩;松落书院看重权势;而想要进入白云书院呢,就必须要有自己的一技之长。   本来嘛,万松书院的生源质量高,大家有知识光环的加成,谈吐间总是言之有物,显得儒雅风流。   松落书院的学生家世好,不管性格好坏,总有一份养尊处优的气度在。   白云书院的学子各有各的所长,在自己的领域,难免会有几分恃才傲物的骄傲。因为家世爱好不同,所以性格也就各不相同,颇有点遍地开花的绚烂意味。   可是三家书院今年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忌讳,万松书院一个带坏一群。每一位学子单独放出来的时候,看着还挺能唬人的;可是大家群聚在一起,就像是那逗比聚会,没有一点儿自身身处杭州第一书院的逼格。   松落书院年年都有有权有势的学子进驻,可它到底不是杭州第一书院,学子的身份再高也是有限。   今年却来了一个太守之子!这样的生源就是放在杭州第一的万松书院里,同样也是不多见的。   有了打头的那名学子,松落书院的学子便前所未有地团结起来。   楚峰青心有不甘,想要跟马文才一争到底;松落书院的其他学子野心勃勃,想要自己所在的书院超越万松书院,成为杭州的第一书院!   短短的数月之间,便汇聚出了一团不容小觑的凝聚力!   本来吧,万松书院要还是曾经的那个万松书院,他们书院的对峙可就显得他们无比有排面了。   甚至不需要超越,只需要和万松书院的学子们形成对峙之势,万松书院杭州第一书院的名头就可以为他们所用,给他们抬高身价。   谁知道今年竟然遇到了这么一群逗比!他们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啊!   显得他们这些无比无比郑重地、想要跟逗比们争锋的松落书院的学子们,真的很呆啊!   还有这个今年显得异常古怪的白云书院!   明明他们上一届的学子们,还在跟他们松落书院出去的学长们把酒言欢,说他们万松书院只靠纸面成绩招收学子,光光靠着这么单薄的生源,也好意思称自己是杭州的第一书院?   一个个言语间骄傲到不行的样子,听得他们松落书院偶然路过的院长是心潮澎拜啊!   如若不是他还记得自己院长的身份,早就加入进去,跟白云书院的那群学子们一起说万松书院的山长和学子们的坏话了!   有了这样的偷听之缘,今年松落书院的院长是想也不想地就把比赛的地点定在了这里。   结果呢!白云书院今年的学子个个都乖得跟只小绵羊似的!   无论哪个书院的人想要跟他们结交,他们都会热情地咩咩叫。   武三羊因为这样的前缘把比赛定在白云书院,必然不可能会不派人来跟白云书院的人做接触。   他没想从白云书院的院长身上下手,只因为他是武三羊和梅宜年的共同好友,万一白云书院的院长不愿意,把事情捅破到梅宜年那儿,他的这张老脸还要得不要得了?   倒是从白云书院的学生身上下手,他们也不需要他们为他们做多少,只需要赛前的一个出赛名单,就能方便他们用上田忌赛马的手段了。   可是他们派来和白云书院接触的学子吧,那是苦着一张脸回得松落书院。   在白云书院的时候,无论他怎么跟那些人暗示结盟的问题,他们都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暗示得过分了,他们还会用怀疑的眼神盯着你——天呐!你们松落书院竟然是这样的坏书院!   明示……暗示得过分了,人家都要对你敬而远之了,他还敢明示吗?只能是灰溜溜地回来了。   之前他们还觉得世界上不可能有这么单纯的世家子弟——能掌握一项技能、有资本将其培养为自己的一技之长的,不是天赋异禀,就是世家子弟。   结果万松书院的学子们来了,他们也傻憨憨地热情招待。万松书院的学子跟他们夸奖他们松落书院的学子,他们也只会傻憨憨地点头说是。   然后用真诚的、热忱的、敬佩的目光盯着他们看!   松落书院的学子们只觉得自己的腿都要迈不开了,这么好糊弄,你们还叫什么白云书院?干脆改名叫白羊书院算了!   还有那些万松书院的学子,你们到底看够了没有!   还看!还评头论足!真当他们耍猴戏来的了?   万松书院继续保持严肃的阵型也不是,因为万松书院的学子的一两句话就改变阵型也不是。   这短短的一段路,他们简直走得无比煎熬。   与松落书院的学子们不同的是,混在白云书院的学子们,差点就把自己混成了东道主之一的万松书院的学子。   他们一路跟着松落书院的学子走到了白云书院给他们安排的住所处,把热闹看得足足的,不给松落留下一丝努力不被重视的遗憾!   松落书院的学子们:“……”听我说,谢谢你们……   然后他们就拍拍屁股,请白云书院的学子们吃饭去了。   少数心眼比较坏的,就凑到给松落书院引路的白云书院的学子旁边。   等松落书院的那些人安置好了,他还要招待他们一起去参观他们白云书院呢。   既是参观,也是熟悉他们书院和他们明日要比赛的地方。   那几个坏心眼的学子就缠着那名白云书院的学子说话,等到松落书院的学子大体安置好了自己的东西,准备去熟悉赛场了。   他们派出来的代表走出来一看——好家伙!万松书院那些缺德冒泡的学子们还在呢!   而且他们一个个,聊天还能聊得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不等他反应过来,想好接下来是该退回去请示,还是继续跟白云书院的学子接洽,他们就热情地涌了上来,说白云书院这旮瘩他们熟悉得很啊,要不就由他们一起跟白云书院的学子领着他们松落书院的学子们参观吧。   气得松落书院派出来的那名代表是一个倒仰啊!合着你们还真把自己混成了东道主是吧?   不提这些团结一心的学子们是怎么做的,只说那齐文斌。他跟着大部队一路来到白云书院安排给松落书院的居所,然后暗暗地记下了这个地方。   虽然他现在就很想冲上去跟落单的平州太守之子表殷勤,但是不行,这会儿人多眼杂,他又什么都没有准备。   既然决定好要当人家的狗腿子了,那他就要把这个狗腿子,当成主子身边最出色的狗腿子!   所以还是明日吧,明日再来。   今天——还不到他隆重登场的时候呢。   作者有话说:   这周,争取把比赛写完~   感谢在2022-07-17 23:57:42~2022-07-18 23:53: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3章   鱼知乐说是傍晚时分来, 还真就带着闻人瑾傍晚时分才出发,太阳都彻底落山了,才从松落书院赶到了白云书院。   白天, 他们松落书院黑色的院服醒目。到了晚上, 它就成了最好的保护色。   两个人一路从大门口大摇大摆地走回了自己的驻地,也没见几个学子对他们投以瞩目的目光。   如果不是武师兄早就从他娘那里打听到了闻人瑾的存在, 他们这个秘密武器确实是藏得挺好。   可是现在知道了嘛……为了两个书院之间的“友谊”,他们也可以当做是不知道就是了。   而且为了礼尚往来, 今天看热闹的时候,他们还特地给许茂松安排了一个客栈高层的高等席。   人的下意识就是这样奇怪, 可能会左顾右盼, 打量周围的环境,却等闲不会往高处去观察。   何况比赛的前一天, 其它书院的夫子和学生们也到得差不多了,看热闹的人那么多,松落书院的人怎么可能一个个地注意过去?当然是只会盯着近处的、万松书院的学子们看啦。   这孔夫子曰得好啊,这来而不往非礼也!   他们松落书院既然费尽心机地想要隐瞒他们的秘密武器, 那他们也跟着来一个呗。只希望到时候,马术比赛开始的时候, 对面的参赛选手可不要被待在他们万松书院里的他的老师给惊呆了呀。   嘿嘿,你们把职业选手拉下场算什么本事?咱们可是直接请来了评委席的评委啊!   万松书院摩拳擦掌地等着他们发现真相的那一天, 可惜三场比赛里面最先开始的是剑术比赛, 马术比赛和剑术之间还隔着一天呢。   他们只能唉声叹气, 勉强自己先来欣赏一下对面书院的参赛选手和围观群众们, 被震惊得阖不上自己的下巴的表情了。   开玩笑?明天要出场参加比赛的, 可是他们万松书院的剑神啊!   万松书院的学子们故作平淡, 其实心里早就激动得不要不要的了。   反观那些明天真正要参加比赛的选手, 他们心里才是真的淡定呢。   明日正式开始比赛,今晚他们就要把参赛名单递上去。   谁也没多费工夫去打听松落书院那边的出赛名单,武开泰找他们来商量这件事情的时候,三个人面面相觑,最后孔书易开玩笑地说了一句,“要不就抓阄来决定?”   邱玉婵和马文才对视一眼,立时便答应了下来。   瞎出主意的孔书易:“……”   找他们来商量正事儿的武开泰:“……”   ——行叭,反正他们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于是出赛名单就这样草率地决定了下来——邱玉婵、马文才、孔书易。   名单定下来以前,大家一个迷茫不过一个的,名单定下以后,孔书易有心玩笑道,“咱们书院的剑神竟然不是压轴出场?”   邱玉婵的语气里颇有一些无所谓,“那我跟你换换啊。”   “行!”孔书易爽快地答应下来。   围观了出赛名单是如何决定的的全程的武开泰:“……”   是以最后呈上去的名单就变成了这样——孔书易、马文才、邱玉婵。   你要说他们不认真吧,他们还有商有量地定了一次、改了一次;可你要说他们认真吧,那真是连武开泰都忍不住要为对家书院的认真准备道一声委屈了。   参赛名单是由武开泰送去的,昨天他们已经在白云书院周围转悠了一圈,今天许多书院的人都到了,他们也没有要出门让大家围观的爱好,索性就早早休息,第二天早早地来到了比赛现场。   这场由两院之间展开的友谊赛,本来还定得挺草率。可以经由松落书院的宣传,引起了不少书院的注意。   白云书院又是一家底蕴深厚的书院,两家书院本来只是想请他们书院的院长做个中间人,借他们的场地比个赛罢了,可是学生特长五花八门的白云书院却不愿意将比赛的场地草草地搭建了。   昨天万松书院的学子们就来参观过他们的赛场。按理来说,他们万松书院独占一山,场地已然是不小。   可是白云书院为他们腾出的比赛场地,足足有他们整个演武场那样大了。   入场处的拱门是全新搭建的、拱门上的招牌由擅长书写的学子们制作。   万松书院的学子们在自己的书院比试时,也不过是分类分区,在固定的区域里划出一块地盘,那就是他们的擂台了。   可是白云书院,却正儿八经地搭建了一个。   擂台的四面,分别是评委席——除了评委以外,还有各家书院的先生夫子们,就坐在最前方的评委席之后。   然后是对立的两家书院的学子和参赛者,分别位于擂台的两边。   本来区域内的座位是相当充足的,可谁让万松书院的学子们不按常理出牌呢?来了整整一个书院的学子!   好在这群自来熟有他们自己的办法——擂台的最后一面,是开放型的观赛席,提供给今日不上学的白云书院的学子们和其它书院的学子们。   本来是一个正正经经的方形设计,可谁知道今天来凑热闹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万松书院的学子们无愧于他们白云书院第二东道主的名号,积极主动要为他们搬来更多的长椅木凳,将方形的观众席生生拼凑到了一个半圆形。   参赛席的后方,都充满了他们的加塞。   按理来说,这群万松书院的的学子们应该会到万松书院的参赛席后边来就坐吧?   可是他们偏不,三三两两地混迹在各大书院的围观群众里边,说是比赛开始的时候,要好好地给他们加油。   邱玉婵:“……”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就多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呢。   今天一早,除去个别别的书院跑来的围观的学子们和白云书院派来的维持秩序的学子,万松书院的学子们是到的最早的。   他们先是到了公示栏那里,看了今日的对战安排。   孔书易——盛开阳   马文才——闻人瑾   邱玉婵——楚峰青   然后就开始热烈地讨论起来,“松落书院那个名叫盛开阳的学子,是谁来着?”   “闻人瑾是不是就是武师兄说的那匹黑马,咱们书院最该重视的剑术比赛的对手啊?他怎么会跟文才兄对上?”   “对啊,剑神对战的那个楚峰青,不是文才兄的死对头吗?”   说实话,万松书院的学子们的心里,其实是觉得有一丁点的可惜的。   已知邱玉婵是他们书院的最高战力,而那个武师兄的天才表弟闻人瑾,则是他们松落书院的最高战力。   对于邱玉婵,他们绝对是有着百分之百的充足的信心的。要是邱玉婵能跟闻人瑾对上,那不就能轻轻松松地搞倒了对家的秘密武器了吗?   剩下来的楚峰青——文才兄的手下败将。   盛开阳——这个人的名字他们都没有听说过。   那这场剑术比赛,他们就百分之百地稳了啊!   但是比赛的名单,都是由各家书院在前一晚统一上交,到了第二天才会公示出来。想要玩田忌赛马的那一套——难!   所以感叹过后,他们就快快乐乐地找白云书院的学子们玩耍去了。   只留下真正要参加比赛的选手,还停留在那块公示栏前。   邱玉婵皱着眉头,看向松落书院第一场出战的选手,“这个盛开阳……可能是我认识的人。”   闻言,马文才和孔书易都不由将目光转向她。   邱玉婵却不再说话了,她细细地回忆起回忆里的那个人。   她为什么会觉得梁山伯这样的伪君子讨厌?为什么会觉得他既然在外游历过、那剑术应该就不至于差成他在人前表现出的那样?   一切的印象,都源自于跟松落书院出战的这名学子同名的人物。   盛开阳同样也是她在外游历的时候,结交下的令人印象深刻的人物之一。   这家伙乍一眼看上去,就好像是一个谦谦君子。但你只要稍一了解他一点,就知道他这个人跟人格高尚、道德与品行俱佳这样的评语,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吧,只能说是毫、无、关、系。   只能说贬义的白莲花是怎么样的人,他就是怎么样的人。   邱玉婵曾经亲眼见到过他将一个意图碰瓷他的老人忽悠得团团转,最后老人家赔了夫人又折兵不算。这家伙叨叨着什么“孔子云:来而不往非礼也”,然后就花了大量时间踩点,确定他们一大家子人都不是什么好货以后,就联手邱玉婵,掏空了他们一家的存款,还斩草又除根地把人送进了牢里。   为什么要说这个家伙是个伪君子呢?   因为点是这个人踩点,骗局是他们俩一起设下的,“赃款”是他们两个一起分的。可是临到头了,都要进大牢了,那一大家子骗子还以为这家伙是什么好人呢。   就差没拉着他的手,哭一遭自己后悔啊、悔不该骗人啊什么的。   还有,人家都要进大牢了。按理来说,这个时候他应该表露出自己的真面目,让那些人大吃一惊,深深地懊恼自己这是惹了不该惹的人了吧?   ——他就不这样。   小东西掏出块帕子,情绪比这些人还要强烈,什么难以置信、不得不信、我虽然信了但我还是不怪你们、而且我相信你们出狱以后一定会重新做人哒!   总之这小花招是一套一套的,邱玉婵要不是跟他合谋,估计这会儿她也要麻爪了——感情和我一起网罗罪证、掏空他们的赃款、让他们连打点贿赂的资本都没有了、年纪大点的估计下半辈子都要待在牢里的人不是你小子是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18 23:53:35~2022-07-19 22:19: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双梦咸鱼琴娘、千清秋寒 10瓶;大风起兮 4瓶;墨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4章   一番唱作俱佳的表演, 那几个本来只是更多地感慨自己着了道的骗子,被他哄得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反观他呢?   从牢里一出来,小手帕子一掀——哪怕是凭借着邱玉婵的视力, 她也没办法从上面看见一星半点的水迹。   秀气的小白莲柔柔弱弱地笑了起来, “古语有云,男儿有泪不轻弹。为了几个骗子做到这个地步?那我未免也太过吃亏了一些。”   邱玉婵在心里给他竖起一个大拇指, 这种小白莲,只要他莲的对象不是自己, 但观他行事,看起来其实还挺有趣的。   这场骗局, 是小白莲主动找的邱玉婵合作的。   按照他的说法, 就是邱玉婵不出现,他也能找其他人合作。但是邱玉婵出现了, 这个合作对象就非他不可了。   因为他们都是同类人,跟邱玉婵一起行事,就算做不到一拍即合,起码也不用两头骗那么累。   对于他同类人的评价, 邱玉婵表示拒绝——她哪有这个小白莲面上那样白,切开那般黑?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 二人的第一次合作极为合拍。   因为这次愉快的合作,他们还短暂地结伴走了一段路。   也就是在这段短暂的旅途中, 邱玉婵变得愈发了解这朵小白莲。   他最喜欢在人前表现出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来, 不止是在那些单纯的人面前, 其实他还挺喜欢骗那些聪明人的。   用他的说法来说就是, 看到那些自以为聪明的人被他耍得团团转, 真的是一件极有意思的事情。   在识破他的真面目、但是他又看不顺眼的人面前, 盛开阳还挺喜欢用那副小白莲的样子来气他们的。   骗人的时候, 会很努力地把人骗过,即使是到了最后,也不会为了他眼中的低级趣味自己揭穿自己的真面目。   气人的时候,也会很努力地表现自己,有时候还会迷惑外人,让人替他说话。力求在人设不倒的同时,把看不惯他又干不掉他的人气死。   可能只有邱玉婵这样,既看穿了他的真面目、又不让他讨厌、同时也不讨厌他的这种性格的人,才能跟真正的他相处得这么合拍吧?   不管怎么样,只要他想,他就可以做到极其讨人喜欢。   哪怕你欣赏不来这样的性格,只要他有心想要伪装、欺骗、或者是表现自己,反正邱玉婵迄今为止,是没见过有谁能够逃得脱他的手掌心的。   她不一样,她一开始就待在人家的手掌心里——这小子愿意捧着她,她当然不会觉得他讨厌。   但那是做朋友的时候,要是双方成了对手……邱玉婵不由戴上痛苦面具。   “总之,如果这个盛开阳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盛开阳。”邱玉婵叮嘱孔书易道,“跟他对战的时候,你可千万要小心。那小子的剑法——还挺烦人的。”   邱玉婵很少以貌取人,可是在面对盛开阳的时候,却总是有些忍不住。   一则是他的外貌,确实是过于迷惑人了。总是一副弱不禁风的书生样,让人以为他很弱。   二则是因为他的性格,这小子就是玩心计的一把好手。总是让人以为,他这么喜欢玩心计,又这么擅长玩心计,是不是功夫很弱?   若是只有其一,邱玉婵还会在心里警示自己,在外行走的时候,看人看事都不要只看表面。   可是他二者兼备,哪怕邱玉婵心里还是会留心眼,脑海里也难免多了点刻板印象。   ——然后她就被这小子的武力值惊到了。   之前她就说过,这小子非但擅长玩弄心计,还很喜欢这一套。   而且二人一拍即合、狼狈为奸,俩俩合作之下,“犯案率”极具上升。走南闯北的时候,更是难免有恶名传出。   ——然后他俩就在一窝土匪窝里翻车了。   当时二人原想里应外合,一窝端了这些土匪。   邱玉婵主外,盛开阳主内。   计划是盛开阳被绑上山,成为他们的便宜军师,然后再怂恿他们犯事——当然这个事件,肯定是他们事先就计划好的。   邱玉婵呢?就在外边召集人手,给他们来一个瓮中捉鳖。   结果他俩恶名选扬,虽然他们之前算计的恶人吧,都栽在了他们的手里。这窝土匪的土匪头子也不知道这黑吃黑·甚至不知道多少人·组,究竟都是谁、都有谁,但是他派人出去的时候,还是多留了一个心眼。   他派人出去的阵仗虽然大,但是领头的只是一个三当家。   这大当家的、二当家的,还带着几个精英怪级别的兄弟守在他们的土匪窝里呢。   邱玉婵刚刚轻轻松松地把这些外派出来的土匪们给一网打尽,心里就道了一声——坏了!   虽然这大部分土匪都给他们捞着了,但是现在瓮子里边的鳖却不一定是谁了。   尽管她有在心里安慰自己——那小子竟然敢主动请缨、做了深入敌营的那一个,那他的功夫应该会像他说的那样有保障吧?   可是心里却仍然焦灼——邱玉婵的长相太女性化,是女扮男装时也相当明显的女性化。相较之下,小白莲的弱鸡长相,反而更能让那些土匪放松警惕。且在放松警惕的同时,不容易产生邪念。   所以说万一呢?万一这小子的功夫没那么好,只是不想她来涉险,所以才主动请缨的呢?   他们也在一起相处了一段不算短的时间了,邱玉婵自认她对这个家伙的性格还是有一些了解的——他对自己的计划和谋算,总是充满了自信。   可是万一呢?万一这一回,事态的发展就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了呢?他可千万别一翻车,就把自己给翻没了啊!   私心里,邱玉婵还是挺珍惜这个朋友的。   然后——等她紧赶慢赶地登上了那座建有土匪窝窝点的山头。   就看见这小子将腰间的一把软剑舞得是花里胡哨,当然,所谓的花里胡哨只是对于剑术专精、等同开挂的邱玉婵来说。   那些个穷凶极恶的土匪,想要在里面当上大当家的、二当家的,怎么说也得有几分本事才行。   但就是这样人高马大、拳头一个顶砂锅大的匪徒,就这样看似轻巧地被那把软得好像立都立不起来的软剑给抹了脖子。   大小boss都没了,精英怪被吓得止不住地往后退,既不敢往前进,又不想放过这个看起来弱里弱气的弱书生。   彼时邱玉婵就藏身在于山上的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上,因为盛开阳看起来游刃有余的样子,所以她的心情也没有来的时候那么紧张了,半蹲在树上的模样,颇有些懒洋洋的意味。   盛开阳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他,他的周围还有好些个人,虽然同他之间的距离变远了,但在阵型上,却更为谨慎地将他包围在人群之中了。   盛开阳却看也不看,手里的软剑被他挥舞得像是一条冷血危险的蛇类。但是他面上的表情,却是积极的、向上的,通过那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睛,完整地展现给了树上的邱玉婵。   “放心,”他秀气的面容不变,“事态还在我的掌握之中呢。”   说实在的,那情那景,看上去真的很容易让人觉得心动!   可惜邱玉婵是个用剑的行家,所以盛开阳一撇小白花的形象,痛击那两个土匪头子的时候。   邱玉婵在心里想——难怪这窝土匪不成气候,领头的这几个还是虚啊。   要是这两个人刚刚这样、那样、这样,这会儿被抹脖子的可就是那朵小白花了。   ——没错,反差萌什么的,根本就不存在。   小白花依旧是那朵小白花,任你心计再如何出众,你的整体配置也还是不行啊!   不过接连经历了万松书院的两位武夫子,以及那帮闲得没事干,天天在她耳边嚷嚷着“剑神”“剑神”的同窗们,如今邱玉婵已经不会再混淆自己对于自身的认知了。   从前,大概刘不是盛开阳不行,而是她太行了。【骄傲.jpg】【无奈摊手.jpg】   可是今天,和盛开阳做对手的可不是她邱玉婵,而是他们三个里面,完全可以说是剑术最差的孔书易啊!【猫猫秃头.jpg】   为什么许茂松马术最好,可以当上马术课的代理夫子。   可是邱玉婵剑术一样强悍,然而她除了在开学初的时候,因为梅师兄太忙而短暂地代了一段时间的课以外,就再也没被新任的武夫子抓过壮丁?   因为她的教学能力是真的差啊!   两份强弱有别的剑法摆在她的面前,除非是广播体操到九阳神功这样的差距,否则邱玉婵就很难看出难易。   为什么?   因为在她看来,它们学起来都是一样的简单。   至于这些个剑谱在实战中的威力?   什么?这玩意儿不是一直都掌控在执剑人的手里吗?   ——简单粗暴,是武师兄听了都想打人的程度。   同理,也可以用于对双方实力的探察上。   孔书易的剑耍得如何——就……不如何。   盛开阳的剑使得怎样——就……花里胡哨。   他们两个哪个更强?   什么?他们两个难道不是一样的弱吗?   作者有话说:   小白花为什么上不了位?因为他在婵婵子面前拿剑耍帅!【狗头.jpg】? 第155章   作为邱玉婵的朋友、邱玉婵短暂教导过的学子、跟邱玉婵一起训练、一起参赛的队友, 孔书易对于她的实力和性格已然是非常清楚。   所以他在询问邱玉婵有关于其对手的具体实力未果,只得到了一个“他会的是能杀人的剑法,我没跟他比试过, 不过他用的是软剑”的回答以后, 就自行给邱玉婵话里的意思加了注解。   在邱玉婵的观念里,用剑之人的强弱程度可以被现在的她勉强归类为四种:能杀人的、不能杀人的、能杀人却没资格跟她打的、有资格跟她打却打不过她的。   他今天的对手在邱玉婵面前展示剑术的时候, 对手的实力可能不怎么样,所以邱玉婵也不能肯定当时他掌握的剑术水平, 到底是属于第三阶段还是第四阶段。   不过有一个信息却非常关键——这个名叫盛开阳的松落书院的学子,用的居然是软剑么?   不同于硬剑的可刺、可劈、可撩、可挑……软剑最主要的伤人手法只有一个, 那就是割。   软剑的习练和硬剑相比, 不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吧,只能说是毫不相干。   孔书易对软剑最多的了解, 就是这玩意儿柔软如绢、灵活似鞭。一击不成,不需要什么大的动作,只需轻轻一抖,就可以用它继续作战。   因为它在剑器中, 完全可以算是高难度的类型了,所以迄今为止, 孔书易竟然只见过他今日对战的对手是使用这个软剑的。   所以即使是知道了消息也没用啊!孔书易不知道要怎么跟使用软剑的对手对战啊!   邱玉婵同情地拍了拍孔书易的肩膀,用硬剑的人可比用软剑的人多得多, 相较于这倒霉蛋, 对手至少不缺练手的对象。   不过, “你也不用太悲观, 这个盛开阳还不一定就是我认识的那一个呢。”   只是年龄和姓名都能对上, 所以邱玉婵才会试探性地给出这个消息。   不等孔书易面上的表情多云转晴, 赛场上突然出现了一道陌生的声音, “邱大哥!”   当然,这个所谓的陌生,只是针对于场上的其它书院的学子,以及除邱玉婵以外的万松书院的学子们罢了。   邱玉婵一听到这个熟悉的、哪怕过去的时间已经可以用年来计算的声音,就觉得自己头皮发麻、手上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除了邱玉婵以外,在场还有一个对这声音反应极大的人——那就是他们万松书院的带队夫子武开泰。   只是因为现场听到的声音和他印象里完全不相符的热情到黏腻的语气,让武开泰有些不太敢认人。   倒是一心惦念着自己对手的孔书易,反应倒是比他们俩都要快些。   孔书易不动声色地揉搓着自己的手臂,想要按下上面不断浮起的鸡皮疙瘩。   天可怜见,上次他听到这样让他感到浑身不适的声音,还是在上次——不是,被这声音刺激得糊涂了,是少年装扮的祝英台对着梁山伯撒娇卖痴。   只是祝英台和梁山伯之间那异乎寻常的亲近,他起码也是在认识他们之初的时候就开始不断适应的。   偶尔祝英台能够意识到自己的样子太过女气,她还会稍加收敛。   不像今日,这一听便知原音是相当清冷的少年音,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多不同书院的学子面前!生怕他口中的“邱大哥”听不到似的,大老远就用这种亲亲热热、黏黏糊糊的语气喊人。   然后热情的小鸟一样的、扑腾着翅膀飞过来。   孔书易一言难尽地凑到邱玉婵的身边,他低声道,“这个人——不会真的就是你认识的那个盛开阳吧?他就是我今天的对手?”   邱玉婵一脸沉痛地否认了,“他不是。”   与此同时,武开泰疑问的声音也响起了,“玉蟾呐,原来你是认识我们家小瑾的吗?”   武开泰总算从印象里高冷无比的表弟热情黏糊的语气的冲击下缓过神来,意识到了刚刚在赛场门口喊人、现在还在努力地向他们奔来的闻人瑾口中喊的“邱大哥”终于是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哪怕是比赛在即,武开泰心中的八卦之魂还是忍不住搁那儿熊熊燃烧。   这几个月的时间里,从他打听到闻人表弟的消息起,就有时不时地跟这些参赛人员分享他的信息。   可是每一次、每一次!邱玉婵都对这个名字、这个人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甚至还表现出一副极陌生、偶感兴趣想探究的样子。   但端看他闻人表弟对邱玉婵的反应,这可不像是素不相识的样子啊!   甚至于武开泰用这种程度的语句来描述,已经算是相当委婉的了。就冲着闻人瑾喊邱玉婵“邱大哥”的那份亲昵劲儿,是松落书院的院长听了都要疑心他会叛变、闻人瑾亲爹听了都要怀疑他儿子这是被人调包了的程度。   武开泰在万松书院待得久了,就算没有陈夫子那样八卦的属性,但到底性格爽朗、能跟学生们打成一片,所以邱玉婵的传言,他也是听过不少的。   因为他来万松书院来得晚,这段时间又因为比赛的事情,总是山上山下的来回跑,所以书院里有关于他和邱玉婵的风言风语,其实并不太多。   除了他以外,什么梅家兄妹俩——因为梅宜年是山长,所以他的八卦,学生们不敢在武开泰的面前提、马文才、周卜易……总之邱玉婵跟这些人的桃色传闻,书院里是传得有模有样的。   武开泰乍一看,好家伙,好兄弟怎么收了邱玉婵当徒弟?而且二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好像又不仅限于师傅跟徒弟。   梅妹妹怎么不顾男女有别,跟邱玉婵走得这般近?   马文才……这个人就不用武开泰特意拿出来强调了,他对邱玉婵的态度,已经是武开泰时不时琢磨着是不是要提醒他收敛一点的态度了。   然后是梅山长,因为学子们在他面前说得含糊,武开泰对其的关注本身就又不同寻常,所以梅宜年对邱玉婵跟对其他学子之间的一点细微差别,就会很敏锐地被武开泰捕捉进眼里。   讲道理,要不是邱玉婵颇有些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风采,武开泰其实更想把他约出来谈谈。   不是,你小子到底有什么特别的魅力啊?   不就是人长得美了点;剑术出彩了点;文学竟然也不错;武学更是有点全能的亚子……   武开泰:“……”这怎么还数不过来了呢?   算了,他还是别研究了。怎么还有种越研究,越觉得邱玉婵没什么问题,反倒是没有喜欢上邱玉婵的他自个儿有些问题的错觉?   虽然那些年武开泰在万松书院做过的魅力研究没有结果,但是在内心深处,他已然是承认了邱玉婵这个人的个人魅力的。   所以邱玉婵交际广泛,认出了松落书院未曾被他注意到过的一个对手,武开泰也不觉得这其间是有什么好稀奇的。   反倒是他家那个好似高岭之花、天山雪莲一般的高傲清冷的表弟,邱玉婵到底是怎么把他给折服了的啊!   话说这是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讨论的内容吗?他表弟今年是不是才只有十五岁来着?邱玉婵又是在他只有几岁的时候,就跟他有的“交情”啊!   这波他到底是要站表弟,还是站自己书院的学生啊?!   武开泰陷入了情与理的痛苦纠结中,邱玉婵的瞳孔深处却罕见地流露出了几分迷茫,“什么小瑾?”   说话间,闻人瑾已经近在他们几人的眼前,习武之人耳清目明,是足以听到他们并没有刻意压低的声音的距离。   于是邱玉婵问出的最后一个问题,就这么扎扎实实地落进了场上众人的耳朵里,“他不是叫阿瑜吗?”   这个时代,除了世家子弟起名喜欢引经据典,平民百姓的名字就算不俗气,也多跟生活中的常见事物有关。   这个热情的、喊她“邱大哥”、被武师兄盖章为其天才表弟的少年,就是邱玉婵曾经遇见过的那个小镖师。   那个以一敌数、跟她一起共同抗击山贼,在她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剑术天赋、短暂地燃起了对剑道的热情的时候、可劲儿缠着她,导致她再度失去对剑术的热爱、并且成功地让她误以为自己的剑术天赋其实并没有那么高的小少年。   当时众人就管他叫“阿瑜”,因为他隐瞒了自己的家世和身份,邱玉婵起初还误以为他只是一个平民,名字叫“阿鱼”或是“阿渔”。   后来在客栈里,他还特地跟她澄清了,他的那个“瑜”,是怀瑾握瑜的“瑜”。故而邱玉婵对“阿瑜”这个名字,实在是不可谓不深刻。   这也是她一开始,就没能反应过来,武师兄口中的天才表弟,就是她认识的那个少年“阿瑜”的原因之一。   还有一个原因嘛,就是——闻人瑾刚刚才惊喜地发现,原来对手书院的参赛人员之一,那个名叫“邱玉蟾”的学子,竟然真的就是他的邱大哥!   作者有话说:   时间来不及了,最后一小节只写了一半,大家看到原因之一就行,下章我会接着写下去~   PS:没有故意在水章节,大家看看前文就可以发现啦~我在人物刻画上一向喜欢写得很细~   不过这样有点耽误比赛,周末我给大家浅浅地加个更叭!么么哒~? 第156章   松落书院的学子们, 誓要将保持逼格的行动进行到底。   所以当万松书院的参赛人员早早地到了赛场上,查看自己今天的竞争对手都是谁的时候,松落书院的学子们是一个也没有出现。   ——楚峰青早早就安排好了, 让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到赛场上去查看名单, 然后再回来跟他们汇报。   那名学子进门的时候,他们书院剑术比赛的参赛者们, 难得地齐聚在了一起。   这次参加比赛的三个人,一个楚峰青, 不仅是这次比赛的参与者,甚至是这次这几场同万松书院的比试的倡议者。   更是平州太守之子, 他们这一届学子中身份最尊贵的人, 松落书院当之无愧的领头羊。   一个盛开阳,寒门子弟。因为其优异出色的成绩, 松落书院的院长亲自上门,特招他入学。   与之微末地位相反的,是他神奇的甚至能够跨越阶级的好人缘。   说实在的,要不是楚峰青的地位实在是太高, 自身的本事也不算差,身边带着的那位更不是什么猪队友。如今他们松落书院的领头羊, 还不一定是谁呢。   一个闻人瑾,天才少年、天赋出众、他们松落书院盖章认定的未来剑神——只是他自己老是不愿意承认, 反而还总是在推崇他的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师傅——不过这就同他在这里的介绍无关了、他们院长的亲戚。   三个人的家世背景、为人处世、爱好执念, 不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吧, 只能说是毫不相干!   楚峰青一心想要带领着他们松落书院战胜自己昔日的死对头, 取代万松书院, 成为杭州的第一书院。   盛开阳的态度总是暧昧不明, 没有人会觉得他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他们从来都不会只把他当成是楚峰青的追随者看待, 但他对楚峰青的行动方向在大多数时候又都是是支持的。   闻人瑾——这个天才少年总是一心想要从他们松落书院退学,然后去追寻他的世外高人师傅。最后也不知道盛开阳究竟是用了什么办法,不仅把人给劝下来了,还让人心甘情愿地同意了在这次的比赛里,要作为他们松落书院的代表之一出战。   只是同意归同意,他却极少跟那些正式参加比赛的队员们走在一块儿。   不同于万松书院,一届只招一个班的学子,悉心培养,成才率高到让朝廷都忍不住瞩目的地步。   他们松落书院走的是广撒网、多敛鱼的路线,一届学子之中分了好几个班。   天才少年剑术出众,学术水平却相当令人头秃。再加上他年纪小,高等书院的最低入学年龄是十六,可他今年才堪堪十五,他的最佳入学年龄,分明得是下一届。   两相结合之下,让他进那个同楚峰青和盛开阳一般的进度最快、最优秀的那个班级,反倒是拔苗助长了。   这小子和他背后的家庭,也不需要他牺牲自己的学习进度去换得人脉。在征得他的大舅哥——也就是这小子的亲爹的同意以后,武三羊便把外甥安排到了学习进度更慢、但却更加适合他的那个班级里边了。   课上,闻人瑾和楚峰青那一行人是错开的;课后,他又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知道练剑,从来都没有参与过这些人的战术讨论和信息收集之中。   也就是盛开阳能够和他交流几句,只是出于某种目的,他一直没有把自己心里的一个推测分享给闻人瑾。   这也就导致了,闻人瑾是一直到今天,才知道松落书院里,有一个名叫“邱玉蟾”的、又擅长剑术的学子的。   报信的学子进门的时候,还颇觉稀奇。   他们松落书院,马术的参赛人员之一,是另外两名学子的教练,三个人见天地在一块练习。   团体赛不在一起练习不行。   这也就导致了,经常不在一个画面中的剑术比赛的参赛人员在一起同框的画面,异常让人觉得珍惜。   谁让小少年不想待在书院,即使参加了比赛,也有一些不情不愿呢?   盛开阳又是用的软剑,没法也没必要跟楚峰青待在一起练习。   这也就导致了,那名学子在报信的时候,眼神是止不住地往三个人坐在一起的那张桌子上打量。   闻人瑾原本只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擦着他的宝剑,哪怕听到了自己的对战对手是谁,也没见他抬起头来多撩一下眼皮子。   孤高冷傲的剑术天才的形象,被他表现得是淋漓尽致。   因为邱玉蟾是楚峰青的对手,所以传信的学子只是转了下眼珠子的功夫,就见他们的少年天才突然从自己的座位上跳了起来!   “邱玉蟾!你说的那名万松书院的学子,他不是身形单薄、容貌秀丽!”   报信的学子被他突然爆发的热情惊得一呆,这么短短一秒钟的功夫,闻人瑾就等不下去了,“唉!算了,还是我自己去看吧!”   说完,他就推剑入鞘,留下一堆被惊掉了下巴的松落书院的学子们。   角落里,盛开阳早有预料地啜完最后一口清茶,“走吧,我们也跟着去看看。”   然后,就是刚刚的那一幕了。   武开泰口中的小冰棍,小奶糕似的围着邱玉婵打转,“那时候我在隐瞒身份、离家出走嘛。阿瑜是我的化名,邱大哥你要是习了惯的话,就继续这样称呼我也行。   我的真名叫闻人瑾,如果邱大哥愿意的话,叫我小瑾就行……”叽叽喳喳、叽叽喳喳,邱玉婵能把他跟武开泰口中的闻人瑾对照上才怪。   武开泰满脸郁闷地对上邱玉婵,“你不会就是这小子口中的那个世外高人吧?”   闻人瑾抢先解释道,“邱大哥你不愿意收我当徒弟,我寻思着,不能让他们待你那么不恭敬,所以就跟家里人这么介绍你了。”   闻人瑾在这里叽叽喳喳的时候,松落书院的其他人也跟着到了。   说实话,要不是这小子穿着他们松落书院标志性的黑色院服,众人真的十分不愿意相信,这个在邱玉婵面前黏黏糊糊的小奶糕,就是他们松落书院捧得高高的那朵高岭之花。   楚峰青望向邱玉婵的目光,足可谓是十分复杂了。   邱玉婵的名号,他们不是没有打听出来过。可是万松书院的那帮家伙,将她吹得神乎其神,其言语之夸张,都要令他们怀疑这个所谓的剑神,其实只是他们万松书院放出来的一个烟雾弹了。   楚峰青对她的实力将信将疑,更不会把她和院长辗转告诉过他、其实已经经历过不少版本的改编的、闻人瑾一心追逐的那位高人的形象联想起来。   因此只些微听见零星几点碎语的楚峰青,只觉得这名学子,还真像他小叔叔笔下画的、似是一个迷惑人心的妖精!   尤其是在他身边、对他来说颇有一些油盐不进的盛开阳也跟着出声以后,“唉,其实我早就在猜,万松书院那位名叫‘邱玉蟾’的学子究竟是不是你了,没想到还真的是啊。”   “巧了,今天在公示栏上看见‘盛开阳’这个名字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想的。”邱玉婵回应道。   二人的语气平淡温和,目光相接时,却似交情匪浅的样子。   楚峰青难以置信地捂住自己的心口,所以他们松落书院这一个两个的参赛者里面,竟然只有他!   是跟他无论是在画中、还是在现实中,都只有一面之缘的一见钟情的对象,是最不熟的那一个吗?   闻人瑾显然也对这样的情景有些接受不良,“盛开阳,你竟然早就知道邱大哥的存在!那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说?”   盛开阳一脸无辜,“你从来都没有跟我说过,你的邱大哥,他的全名就是邱玉蟾啊。”   松落书院里,闻人瑾和盛开阳的关系相对较好。世外高人的这个故事,盛开阳听过闻人瑾亲口说出的原滋原味的版本。   但从来也是出于某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心思,闻人瑾一直都暗戳戳地没有在盛开阳面前说出邱玉蟾的全名过。   “而且,”盛开阳的语气愈发温软,“你的邱大哥可从来都没有在我的面前用过剑。”   这话倒是真的。   邱玉婵和盛开阳相识于她和闻人瑾之后,彼时邱玉婵早就被这小子缠得烦了,一柄长剑被她锁在家里,身上只带了方便装逼的扇子和一把护身的利器——匕首。   反正她只是最擅长用剑,又不是只会用剑。   跟盛开阳在一起的时候,她好像确实没有用过剑器。   只不过凭借着盛开阳见微知着的本事,怕是早就从他跟邱玉婵昔日的相处、闻人瑾口中对邱玉婵的描述和万松书院那边传回来的信息里,推测出这三个邱某人是同一个人了。   他不说,只是不想这小子中途掉队,直接放弃比赛,找上万松书院去罢了。   要知道,他们可是用赢了比赛,就放他离开书院的借口哄得他。   反正武三羊让他提前入学,也不过就是为了这场比赛。   比赛结束以后把人放走,三年以后,他可以再把人招回来的嘛!   小冰糕还不知道,玩心计的人心都脏,他非常勉强地被盛开阳的话哄好。稍后,一对眼珠子更是就差没黏在邱玉婵身上了。   “嘶——”这边,孔书易捂住嘴巴嘶了一声。他两步走到马文才的身后,低声道,“文才兄,你说,他们松落书院的人是不是太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了?”咱们特指他们这边除了邱玉婵以外的所有人。   拜托,这里可是赛场啊!他们可是即将要进行比赛的双方书院的对手啊!怎么就被这些人整得跟认亲大会似的了?   作者有话说:   看到评论的时候,这章已经写了大半了。大家放心嗷,明天明天,明天一定开始比赛!   感谢在2022-07-21 23:50:59~2022-07-22 23:48: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泽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7章   马文才没想到, 孔书易这个据说是以广交天下好友为己志的家伙的竟然也会说出这样的话。   难道是集体荣誉感过强,所以见不得邱玉婵跟他们书院以外的人亲近?   要是放在以前,这会儿跳起来的人应该是马文才才对。   可自从他弄明白自己的心思开始, 虽然还是会不舒服, 这世上竟然有这么多人,都对邱玉婵动了不一样的心思。   可是他却不愿将这样的心情表露在明面上, 显得他跟个妒夫似的,难看不说, 对这些人精还不定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所以孔书易这会儿来找他,他也只是勾着唇角, 意味不明地浅笑了一声, “这话,你跟我说可没用。”   孔书易就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不等邱玉婵在松落书院的老熟人再度表示自己对她的亲近和想念,孔书易倏地走向前去,伸手搭在邱玉婵的肩膀上,“没想到我们今日的对手, 你竟然都认识啊?”   闻人瑾和盛开阳就不必说了,楚峰青上次来书院的时候, 他们可是都跟他打过交道的。   孔书易一边说话,一边不经意地往松落书院诸位选手所站的方位看去——楚峰青竟然才是变脸变得最明显的那一个?   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不好看, 只是不知道碍于什么, 并没有上前来制止, 只是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 谴责道, “大庭广众之下, 你们两个男子这般拉拉扯扯, 究竟成何体统?”   “哎?楚兄此言差矣!”没人怼他还好,一有人跟他在这儿唱反调,孔书易这个杠精可不就兴奋起来了?   其实平时邱玉婵确实不太喜欢勾肩搭背这样较为亲密的举止,可孔书易怎么说都跟她认识了有大半年了,事后怎么把这件事情找补回来,可以事后再说。在其它书院的学子面前,她肯定是不会落他们的颜面的。   大概就是考虑到了这一点,出于不愿意在跟对手书院的学子争辩时落下风的心理、和邱玉婵事后算账也许考虑到法不责众的小心思,孔书易扭头就cue起了马文才,“我们书院的学子们感情好,感情到了,不说勾肩搭背,就是抵足而眠,那也是常有的事情。文才兄,你说对吧?”   马文才在二人身后,露出了一个“感情到了”、经常跟邱玉婵一起“抵足而眠”的胜利者,肯定而含蓄的笑容。   这会儿,盛开阳的面色也肉眼可见地变得有些僵硬了起来。   他跟邱玉婵在外游历的时候,彼时邱玉婵心里更加重视的是与同行者之间的距离,而非是自己的真实性别的隐瞒。   以盛开阳的细心和机敏,他对邱玉婵的真实性别,其实心里是有所猜测的。   如今,虽然不知道邱玉婵怎么成了万松书院的学子。但是对于自己判断有误,盛开阳更愿意相信,其实她是隐瞒了身份入学,就像当初女扮男装在外行走时一样。   虽然他心里知道,女扮男装进了书院,就应该子隐瞒身份为第一要义。有时候甚至要牺牲相处时的距离,来证明自己的身份。   以他认识的那位奇女子的灵秀和聪慧,这个抵足而眠还不见得是怎么回事呢。   毕竟他们在外行走,偶尔来不及赶上进城找客栈的时候,不也一起幕天席地地睡过觉呢?   ——可是那个时候,他们俩之间的距离可没有抵足而眠那样亲密。   ——甚至要轮流守夜,甚至没有在同一时间的时候入睡过!   所以哪怕盛开阳猜到孔书易的话里,怕是有水分,这会儿也忍不住森森地嫉妒了。   【嫉妒了,但是我却不能说.jpg】【没有名分的阳阳委屈.jpg】   这还不止,赛场上可不止孔书易、邱玉婵和马文才三个万松书院的人。   闻人瑾飞奔而来的速度太快,但是既然被他们嗅到瓜味了,他们的行动又岂会落后太多?   早在盛开阳和楚峰青带着几个缺少话语权的学子们一并走进赛场的时候,他们就若有似无、抬头望天、低头看地地挪动到了邱玉婵这边了。   这会儿他们书院的人被对方书院的怼了,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沙雕哪里还忍得住?   一个个应和着孔书易说的话,“就是就是!”   “我们书院的同窗情谊,哪里是你们这些……距离感太强的书院的学子能领悟的?”   ——地方大、宿舍多、学子们不用一挤挤一窝,这距离可不就强了吗?   不过万松书院的学子,是不会把这句注解说给这些松落书院的学子们听的!   他们在正式选手身后充当背景板兼职做解说的同时,还不忘学着孔书易的样子,两两勾起肩膀搭起背来。   只恨赛场上不能给他们提供一张软床,不然这些戏精非得当场给对手书院的人表演一个同榻而眠不可!   不过抵足而眠扮演不了,他们之间的感情还是可以展示展示的。   只见两名活宝表情夸张地撅起了各自的嘴巴,眼看着就要贴在一起了——却始终差那么点意思。   他们周围的万松书院的学子们,起哄的起哄,劝阻的劝阻。   “使不得啊!两位大哥!”   “亲上去,亲上去!”   “过了过了,小心一会儿被白云书院的学子们以影响场上风气的理由给清出去啊。”   “亲啊!亲啊!不亲不是男人!”   ……   那两个家伙是不是男人他们不得而知,不过这种轻松的氛围,却是阶级分明的松落书院难得可以一见的。   楚峰青带来的那些没用话语权的、日常被差遣的、松落书院的几位学子,不由露出了羡慕且稀罕的表情。   不说他们了,就是盛开阳都表现出了一副好似若有所思的样子。   最终决定就读于松落书院之前,他也对杭州的几所书院做过调查。万松书院确实是杭州最好、也是对寒门子弟最为友好的一所书院,但是贫富之别、阶级之争是哪所书院都存在的,只是或大或小;或明显或隐蔽的区别罢了。   谁能想到,他竟然能在今日、能在赛场上,见到万松书院的学子们这样和谐共处、荣辱与共的一幕?   这可跟楚峰青描述过的那些人多了一个逞凶斗狠的领头人、内部会呈现出怎样分崩离析的情状不一样啊……   盛开阳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一点,楚峰青只觉得这帮耍宝的万松书院的学子们着实是可恨,闻人瑾……闻人瑾开心地往邱玉婵所在的方位扑了过去,“我也要,我也要!”   盛开阳眼皮子一跳,秉持着“就近原则”,一把捞住了这小子的后衣领,“你要干什么啊?你要?”   闻人瑾理直气壮道,“我也要跟邱大哥一起抵足而眠!”   闻人瑾一想到在夜里,他还可以和邱大哥一起探索剑术的奥秘,就觉得整个人都快乐起来了。   盛开阳冷哼一声,“那是万松书院的学生们的待遇。”   闻人瑾:“……”【晴天霹雳.jpg】   盛开阳持续在他耳边恶魔低语道,“就算你今天就从松落书院退学,万松书院的招生日期已经过了,你就只能等到下一届。可是下一届——”盛开阳特意顿了一秒,给足了他思考的空间,然后才在闻人瑾心声响起的同时,给他来了一个魔鬼二人奏,“你的邱大哥早就结业出去做官去了。”   闻人瑾:“……!”【奶糕融化.jpg】   邱玉婵眼睁睁地看着盛开阳两句话的功夫,就把黏人黏到不行的热情小奶糕,说成了被霜打过的茄子——厉害!   那边,盛开阳还在给闻人瑾洗脑、不是、是在做思想工作,“可是你要是可以忍住一时,好好比赛,你的愿望,说不定还可以成真。”   闻人瑾先是给他递了一个“你骗小孩儿呢”的眼神,盛开阳继续道,“你要是在这场赛事里,表现得无比优秀,指不定万松书院的山长就见猎心喜,把你挖进他们书院里了呢?   到时候,你对院长的承诺也实现了,他也不能拦着你、不让你上万松书院读书。   而且你表哥就在万松书院里边当夫子,届时,无论是让他帮你跟万松书院的山长求个情,还是帮你跟你爹做解释,只要你足够优秀,他都更好开口不是?”   闻人瑾的表情已然有些犹豫,他对剑之一道,说是爱得赤忱也不为过了。   邱玉婵是他在此道上遇见过的最优秀的人,盛开阳拿她来钓他,简直是一钓一个准。   只是,他还有一点顾虑……   恰巧,盛开阳此时就又道,“不单单是你的那一场比赛,如果松落书院能侥幸赢得全场,一跃成为杭州知名度最高的书院,你身为赢下这场比赛的大功臣之一,不就可以让院长发一张帖子,直接把邱玉婵招揽到我们松落书院来了?   就算她不愿意来,只要她想要带领万松书院重回巅峰,在松落书院的手上重新赢回第一书院的荣耀,就一定不会拒绝你这个超高战力的加入。   除非,你对自己没有信心,你觉得自己连邱玉婵以外的人都胜不过。所以现在,你才会这么心急地想要缠着她一时不放。”   不然他都这么跟他分析了——不管比赛是输是赢,他都把大饼给他画好了,他怎么可能不上当?   天真单纯的小奶糕,果然经不起心脏的大人的诱惑。   闻人瑾坚定了神色,不舍地对邱玉婵说道,“邱大哥!等我们比完赛,我再来找你叙旧!”   邱玉婵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他们真的没有什么旧可叙的了。那些天里,她真的被这家伙的热情给纠缠得害怕了。   好在最后关头,武开泰虎视眈眈的弟控眼神还是让她清醒过来,“比赛结束以后再说吧。”她含糊地留下了一句场面话,总算没提前勾起两院的战火。   相较于闻人瑾的直白,盛开阳就要含蓄多了,“我看比赛开始的时间好像也就要到了,我们就不在这里耽搁了。反正有旧——我们随时都能叙。”   在场众人一时分不清,他说的究竟是闻人瑾,还是他自己。   楚峰青最后发话道,“我们走吧。”一群松落书院的学子,就井然有序地走到了白云书院的学子们给他们安排的等候区域里。   他们一走,武开泰就狰狞了脸色,“邱玉婵!”老实交代,你怎么跟谁都有关系!   “我可以解释!”与此同时,邱玉婵飞快且自觉地道。   于是一群人快乐地八卦起了邱玉婵曾经的经历,邱玉婵自觉她和闻人瑾的那一段经历,是没有什么不好对人说的。甚至于,她还是受害者好不好?   为了防止那小子给她套上莫名其妙的滤镜、光环和感情线,她把他们之间的经历说得特别清楚。   因为中间涉及到了暴打山贼、解救无辜平民这样惊险刺激的经历;还有不明自己剑术水平,却又忠心小弟苦苦跟随这样的凡尔赛事迹;甚至闻人小弟性转一下,他的纠缠和被家人押解回去,不也可以看作是一段苦命鸳鸯痴情人的戏码吗?   反正他们迄今为止也没有搞懂邱玉婵的性向,因为是在书院,所以邱玉婵的蓝颜比红颜还要多!   他们也就把最后一段当做桃心西瓜来吃咯!   总之这一行人吃瓜吃得是不亦乐乎,时不时还要发出或捧哏、或惊呼、或啜泣的背景音。让本来完全没觉得这段经历有什么的邱玉婵都觉得奇奇怪怪的,更别说是对她严防死守的武开泰了。   虽然便宜表弟皮糙肉厚好玩弄,但是他今年才只有十五岁啊!这门亲事,他们老武家的人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这是听到故事后半段时,武师兄眼睛里明晃晃晃着的几个大字。   在听到闻人瑾被家人强行接走的时候,沙雕们做作地捏着小手帕做抽泣状。只有武师兄,暗戳戳地众人面前露出了一个恶毒婆母笑。   讲道理,要是周围的围观群众多,他们大多站的还是苦命鸳鸯的立(脑)场(补),邱玉婵都要怀疑,武开泰会按捺不住,当场就要跟她这个故事里的主角之一“好好谈谈”了。   不是,她冤不冤啊?   有了这些活宝们的配合,只是说完了一个故事罢了,赛场上就陆陆续续进了不少人。邱玉婵趁机将她和盛开阳的那一段经历草草带过,罪过罪过,这种黑心肝的黑吃黑的故事,还是不要说出来跟这些单蠢的小可爱们分享好了。   其他人倒是没什么意见,毕竟前一个瓜,已经够他们霍霍一段时间的了。   倒是马文才,若有所思地看了邱玉婵一眼。   有些事情她说得越详细,越可以说明:至少在她心里,她觉得自己在这件事情里面是清白坦荡的。   反倒是这样一笔带过的,反而有违她“事无不可对人言”的性子。   马文才把目光转向松落书院的等候区的盛开阳,盛开阳敏锐地回望过来,给他递了一个清清白白小白花一样的无辜又坦荡的眼神。   ——倒是和邱玉婵想要做坏事的时候挺像的。   啧——马文才心中暗道,早知如此,还不如他来跟邱玉婵交换比赛次序呢。   正好,他也想领略一下,这个难得一见的软剑的对战方法。   可惜一切已成定局,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众人只好将注意力放到即将开始的比赛上。   ***   古时候的赛事也是有“主持人”的,多是负责介绍评委、双方参赛人员、开场白和结束语……白云书院安排的“主持人”是跟这次赛事的评委一起来的。   众人此前曾打听过这次评委的阵容,据说是是由他们万松书院的山长、松落书院的院长、立场中立的白云书院的院长和一位官职不高的官员共同担任。   官员的官职虽然不高,但这件事情有了朝廷一方的参与,这场赛事的性质,可就不单单指的是两家书院的友谊赛了。   只能说松落书院真的是为此事筹谋日久、非常重视了。   比赛的评委一般不止有双数,剑术比赛的时候,还有再加一位擅长剑术的大家。马术比赛同样。至于最后一场团体赛,只需要清点双方猎物的数目即可,不需要多少技术含量,也没那么多难以平定的结果,所以就还是那固定的四位。   随着各家书院的夫子、评委席上的评委的到来,万松书院等候区这边优哉游哉的气氛都不由为之一变。   “哇,”这些学子不由自主地想要离开此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他们一边退场,还一边说道,“这回松落书院真的要跟咱们来真的啊!你们看,那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可是剑术大家苍木大师!”   “还有那位!”一名学子突然指着评委席最后入座的那名评委道。   在一群上了年纪的院长、山长和大师之间,他们美得不辨年龄的山长大人显得异常的年轻。   然而他自认自己已经是老人家了,行为举止间总是流露出一种茶杯里面泡枸杞的保养身体的气质来。   与之相对的,就是一群老人家里面,真正显得年轻的那位评委了。   他身着一点儿也不含蓄的桃红色的衣裳,却压得这艳色的衣服没有一丁点轻浮招摇的意思。   眼周像是晕上了桃花的汁水,氤氲出一片粉意,却是极其自然,没有一丝娘气的意味。   眼尾自然地上挑,像是一个勾人的小勾子。   浪荡不羁、风流蕴藉,本来是想要着重介绍他一番的那名学子突然神色一顿,抬眸疑惑道,“等等,我怎么觉得这位大人,跟……”邱玉婵有些相似啊喂!   相貌上可能就只有那一双桃花眼看起来比较相似,这两个人,一个生得貌若好女,一个美得风流倜傥。   可是他们身上的那股子气质,简直是一个模子里面刻画出来的啊喂!   如果此刻的邱玉婵可以听到他的心声,必然会赞这位学子一句——好眼力!   可不就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么?   怎么假扮一个男人不被周围的人发现,甚至是不被青楼里那些经验丰富、眼力非凡的姑娘们发现,她可都是跟他取的经。   后来进了万松书院,女扮男装更加不能被发现,邱玉婵更是下意识地模仿起来自己能够假扮得最像的那个男人。   倒不是说相貌,而是神态气质、行走坐卧时的姿态动作等等。   虽然因为在一起相处得久了,这些举动她做起来其实并不刻意,但是两个人站在一起的时候,却是能让周围的人轻易地看出其中的关联。   松落书院那边,楚峰青的神情已经在紧张了。   他生怕自己的小叔叔真的跟那个在他眼中充满魔性的男人有关联,虽然心里早就打定主意,回家以后一定要打听清楚,他们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但是邱玉婵在万松书院的事情,他们书院要跟邱玉婵所在的书院比试的事情,他可是一点儿也没跟他的小叔叔透露啊!   他们联系好的那位官员,更加不是他的小叔叔!   所以他小叔叔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这就悄悄地取代好了他们联系好的那位官员,以评委的身份来到了这里?   ——当然是邱玉婵说的。   楚峰青费尽苦心地打听他们的消息,他们难道不会打听回去?   打听他到底有什么本事的时候,那群八卦爱好者早就顺道也把他的祖宗八代扒拉清楚了。   在他的故事里,他小叔叔的存在就不弱。   再加上他初见邱玉婵时,表现出的那副奇怪的态度。   邱玉婵只肖几相结合,真的很难推测不出他们二人的关系啊。   知道关系事情还不好办一封问罪书加邀请函,楚东篱这个能对得上邱玉婵的胃口的家伙,还不快马加鞭地赶紧到来了啊?   邱玉婵把他邀请来,主要是为了以防万一,免得松落书院还是放心不下对她身份的质疑,在比赛的时候出什么损招。   楚东篱能给自己搞来一个评委的身份,属实是邱玉婵自己也没想到的。   邱玉婵好像有点明白,他在回信中说的“惊喜”是什么了。   还有刚刚那名学子,方才还有点疑惑,这平州太守的弟弟——松落书院领头羊楚峰青的小叔叔,怎么看起来会跟邱玉婵有些相似呢?   八成是他的错觉吧?   然后他就看见,楚东篱浑不在意周围众人的目光,对着他们万松书院——其实万松书院邱玉婵所在的位置,就抛了一个媚眼!   “呵——”那名学子震惊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他们书院,邱玉婵的魅力虽然上到夫子、再上到山长,可是梅师兄和武师兄不是还年轻着呢吗?   他们山长的魅力又大,邱玉婵和他,指不定谁被谁吸引了呢。   可是这个楚东篱,是松落书院的某位学子的小叔叔啊!   再加上武师兄的那个不够高等书院上学年龄的弟弟,邱玉婵的魅力还真就上到长辈、下到小辈了呗?   这边,本意想要介绍那位评委的学子觉得自己看破了太多。那边的等候区,武开泰同样有些不可思议,“怎么了,这就是你的‘旧相识’?”显然,他也注意到了那个“媚眼”。   “是吧……”邱玉婵的眼神颇有些一言难尽。   早知道今日赛场上会出现这么多她认识的人,她是打死也不会想要把楚东篱也找来的!   “嘶——”武开泰牙疼,“对手你认识,评委你也认识,别到时候我们还以为我们万松书院跟他们松落书院合起伙来演戏呢。”打个平局,展示一下双方书院的优秀学子,把两家书院的名声都往上抬抬之类的。   “我觉得,”邱玉婵委婉地说:“松落书院的人应该会比我们更加担心这个问题吧。”   那边,楚峰青的脸色都要变得跟他的名字一样青了。   好在选手评委都已经就位,比赛也马上就要开始了,不然邱玉婵真的担心他要跑过来跟她打一架。   擂台上,“主持人”已经在上边介绍双方的选手和比赛的规则了,孔书易和盛开阳提前到擂台两边就位。   邱玉婵趁机跟武开泰说了说楚东篱的身份,武开泰咂舌地看了看邱玉婵,又看了看评委席上的楚东篱,复又看了看对面的楚峰青。   他抹了一把脸,觉得自己可能不用太担心表弟的归宿问题了,在禁忌和追求刺激这一块,邱玉婵玩得是比他想得都要花啊!   感谢比赛马上就要开始!   邱玉婵总算没有感觉到众人奇异的目光太久,至于比赛结束以后她要怎么办——那就比赛结束以后再说叭。   相较于她的轻松,擂台上的孔书易可就不好过了。   随着主持人兼半个裁判的白云书院的学子的一声令下,盛开阳慢悠悠地抽出了腰间的软剑。   他们比赛的时候,用的是没有开过锋的真剑。   孔书易谨慎地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他知道,对手的动作看似缓慢,可他只要抢攻上去,对方就会极速抽出腰间的软剑,从最不可思议的方向上攻来,让他猝不及防、无力招架。   既然如此,倒不如事先观察观察他的路数。   果不其然,盛开阳发现孔书易没有上前的意思以后,他也就放弃用假动作唬人,倏地抽出了自己腰间的软剑。   腰带剑可以说是他的本命武器,只要是能带上它的地方,他就从来都没有让此剑离开过自己的身体过。   他跟万松书院的这名学子对战时使用的这把软剑,是完全按照他常用的那把软剑的规格仿制的。   比起这些因为比赛,才重新训练起剑术、拿起武器的人,在经验和日常的训练上,他有着近乎天然的优势。   “书易兄,”明明是今天早上才确认过跟自己对战的对手是谁,可是他却很自然地称呼起了孔书易的名字了,“在下要开始进攻了,你可要小心了。”   话音刚落,他手上的软剑就如同某种灵活但是带毒的蛇类一样,危险地晃动起自己的身体,冰冷地吐露出自己的“蛇信”。   盛开阳尚且跟他保持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孔书易就觉得有危险的预感不断袭上自己的心头。   可是软剑在摇摆的时候,孔书易根本就没有办法仅凭此就观察出他的路数,于是——只能对战!   可是硬剑和软剑一经交锋,孔书易才发现自己对软剑浅薄的了解,根本就没有办法形容出对方剑术的灵巧和奇诡之处。   他总是可以操纵着这把软剑,从这种不可思议的角度、用各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向他攻来。   每每他都已经觉得他足够灵活,防备着他的每一次变招的时候,他手腕一抖,那把已经像丝绢一样柔软下折的铁剑,就会变换姿势,重新像一个勇猛的战士、一条结实的钢鞭、一条阴冷的毒蛇一样向他袭来。   孔书易光是防备着那条多变的武器,就已经耗尽了他的精力,更别说是找个机会、找到他的破绽,将人一举击溃了。   虽然迄今为止,他们都还斗得有来有回,但是别说是邱玉婵了,就是普通的、懂些剑术的学子,都能看明白,孔书易若是再想不到制敌的方法,落败只会是迟早的事情。   就在此时,盛开阳那把尚未开过锋的软剑,轻轻地“割”过孔书易持剑的右手。   他们比试有个规矩,只要被对方的武器伤到要害、或是被对方打落手中的武器——毕竟武器都掉了,你还拿什么制敌?这场比赛,他们就算是输了。   当然,你的武器要是只落在你的脚边,你又可以在对方制住你之前,快速举剑反制,这可以只算作是武器离手。   不然你武器丢了,仗着灵活的身手溜着对方满场跑,比赛总不能因此就算是打平吧?   总之——武器离手和被对方打落武器这条规则里面,是大有文章可做的。   盛开阳用得又是软剑,对他来说,用尚未开锋的武器刺破对方的心脏或是打落对方的武器,这些举动都是相当困难的。   只有“割喉”,才可以帮助他轻松且明了地获胜。   所以一击“割”上孔书易的手腕以后,他并没有留恋,而是手腕一抖,重新寻找起了冲击的机会。   反倒是孔书易,他大义凛然地看了盛开阳一眼,就自觉地将手中的硬剑转换到了自己的左手。   ——他的手腕是被“割”上了,但是他还要一只手可以作战!   “唉,”台下的武开泰叹了一口气,“这场比赛,书易要输了。”   孔书易的左手确实可以勉力支撑起他用剑,但是他左右手的用剑水平却是天差地别。右手尚且应付不了盛开阳灵活的招式,更何况是左手呢?   但是他已经做得足够好了,既没有为了胜利,假装盛开阳这一击对他完全没有影响;也没有为了一时的意气,代表他们书院放弃比赛认输。   而是用自己的方式,勉力战斗到最后一刻!   不管结果如何,起码精神,是极其可嘉的!   果不其然,就如武开泰所料,“失去”了右手的孔书易很快落败。他们和松落书院的第一场比赛,算是分出了结果——是他们杭州“第一”书院输了。   “哦——”松落书院的学子们,士气高昂地欢呼起来。   说起盛开阳这手软剑来,其实他们也没见识过几次。   他武器特殊,没有参与松落书院的公开选拔,只是在私下里、在书院几个权威人物的见证下,和第三名参赛者比了一场。这次剑术比赛的比赛名额,就落到他头上去了。   要是这般操作是其他人搞出来的,怕是早就要被大家说成是有黑幕了。偏偏是这个盛开阳,其他人不说如何,只说被他“抢”了名额的那名参赛者,对他是心服口服。   直言这次比赛,只要有他们三个,他们松落书院必然能赢!   大家也就满怀期待地期待起比赛的结果来了,谁知道比赛结果竟然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精彩刺激!   让大家对盛开阳的好感,硬是在本来就有的期待上生生地拔高了一大截!   除了他们以外,观赛席上的那些其它书院的学子们,也被盛开阳这手神乎其神的剑法给震住了!   软剑一向难学,孔书易完全可以算得上是交友广泛、见多识广了,这都是他第一次正式地和使用软剑的对手对战,更别说是这些人了。   有些人对软剑的印象,甚至还停留在它又软又没用的误区里,这会儿乍然见到盛开阳这么优秀的软剑使用者,实在是忍不住为他大声喝彩起来。   一时之间,松落书院可以说是备受瞩目。   偏偏混迹在人堆里的那些万松书院的学子们,也跟着大声喝彩起来,“好!松落书院的学子果然优秀!”   他们先是这么夸了,然后就话锋一转,夸起了孔书易在擂台上的表现,“软剑竟然还可以用这种方式,迫使对方放弃武器,果真是灵活奇诡!”   “万松书院的学子立刻放弃右手,左手持剑,力战对手,不懈努力、不愿放弃,精神可嘉!”   他们坐在观众席上,盛开阳和孔书易混着夸,不像是在给自己的书院挽回颜面,倒像是一个个合格的捧哏。   尤其是不明真相,又被他们抑扬顿挫、慷慨激昂的语调激发起心中热血的其他书院的学子们。他们就算没有跟着捧哏,也激动地用力地拍起了自己的手掌,想要发泄一下自己心中的情绪!   这么多么精彩、多么值得传扬出去的比赛啊!   我尚在书院学习的同窗们啊!你们等着,我这就把瓜给你们运送回去!   万松书院的学子们深藏功与名地匿了;白云书院的学子们看着这一派热闹的景象,深深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努力筹备这场比赛的辛苦没有白费;其他书院的学子好歹吃到瓜了。   唯有松落书院的学子们,眼睁睁地看着输家分走了他们一半的光环,毁了他们初次告捷就能马上扬名的梦想。   他们对万松书院的这群学子,恨得是牙根都在痒痒。   你们怎么回事!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从第一天开始,就真的很不对劲了,你们知道吗?   能不能拿出你们现·第一书院的风骨和逼格来?混进吃瓜群众的人堆里,自己生产瓜、自己贩卖瓜,做人能不能单纯点?能不能要点脸?   有松落书院的学子恨恨地凑到楚峰青的面前,“楚兄,我们真的不用再从书院里招呼一点人过来吗?”   舆论可都被万松书院那些仗着人多欺负人少的家伙,给拿捏在手里了啊!   “急什么?”楚峰青在经历了自己的小叔叔当场跟一个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眉目传情以后,只觉得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将自己打倒了,他青着一张脸——是的,脸色都现在为止都还没有缓回来过呢。   谁让那个男人,还疑似自己的前(楚峰青在心里给这个字加重音)心上人呢?   他“心如止水”地对着松落书院的众人说道,“评委们都还没有发话呢。”   楚峰青冷笑,“赢了就是赢了,输了就是输了,想要仗着人多就扭转他们书院的口碑——哼,休想。”   果不其然,评委席上的评委们发话了。   先是他们各自书院的院长,他们倒是没有一点儿要做个面子情,夸夸对方书院的意思。   武三羊极力夸奖自己书院的学生,然后cue梅宜年。   美人山长本来津津有味地看着比赛呢,就等着下一场开始了,没想到这样分明的比赛结果,竟然还要评委来点评——怪他身体不好,以前没参加过类似的比赛。   后来又太咸鱼,这还是他第一次带领自己的书院参加活动,坐在这评委席上呢。   于是沉思片刻以后,他打算抄袭观众席上的评语,“嗯——精神可嘉?”   “哼!”武三羊梗着脖子冷笑一声,就当他这是在帮自己的书院说话了。   然后是那位年轻的官员和白云书院的院长,白云书院的院长先是把优先评价的资格让给了这位年轻的官员,想着等他说完话,自己可以在中间端一端水。   谁知道他端水端得比他还好,两个书院的人竟然是都夸了。   白云书院的院长联想到那位大师的性格,果断地多夸了两句万松书院的那名学子。   果不其然,那位大师接过话茬以后,只勉强给了孔书易“不错”二字的评价,就对着盛开阳大夸特夸了起来。   他一向欣赏这些剑术水平高的孩子,评价到了最后,甚至还遗憾起来,他对软剑的研究没有多少,不然还能当场收个关门弟子。   盛开阳谢过他的厚爱,主动和他寒暄了两句,结束了这次的话题,把时间和赛场留给了接下来要进行比赛的人——松落书院的少年天才闻人瑾;对方书院、我方领头羊始终忌惮着的对手——马文才。   相较于第一场比赛的盛开阳——正式比赛之前,他们尚且还有些不明他的实力。可是闻人瑾在剑术上的非凡天分,他们可是亲眼目睹甚至还亲身挑战过的!   至于对方书院的那位,虽然他们领头的人始终忌惮着,但是他也跟他们分享过他的消息——对方真正擅长的是弓箭,而非剑术!   如果他们松落书院能够连胜两场剑术比赛,直接将整场剑术大赛的胜利都奠定下来!   那任万松书院的那帮学子如何巧舌如簧,他们都休想再扭转乾坤!   一时之间,松落书院的氛围变得空前地热烈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1、比赛期间!凡事皆有可能发生!对方书院真的取得整场大赛的胜利,也不是不可能的哈~(大家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嗷)   2、今天写到比赛(目标达成)这周写完比赛(怕是搞不定QAQ)   感谢在2022-07-22 23:48:14~2022-07-23 23:49: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老婆 20瓶;墨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8章   相较于松落书院那边的气势冲天, 万松书院这边就显得有些气势低迷了。   其实他们这一届学子,相较于以往来说,已经是文治武功相当均衡的存在了。   当万松书院是按照学子们的成绩排名来招收学子的第一书院的时候, 此处所谓的均衡, 就显得相当有含金量了。   所以比赛开始之前,他们只对对方书院那个想捂却捂不住的天才少年闻人瑾有所忌惮。彼时也不是没有幻想过, 他们书院在安排出战的时候,正好就可以把剑神跟那个所谓的天才少年安排在一起。   然后他们万松书院三战三胜, 在众多书院之中,让他们万松书院再大大地扬名一回。   那作为贡献出了这样的成绩的这一届的学子, 他们的脸上得多有光彩啊?   结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书易兄竟然败在了对方书院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学子手里。不是他们不信任文才兄啊,只是对方书院随便出来一个学子, 他的剑术水平都似这般神鬼莫测,那他们大力宣扬的少年天才,又会有多强?   怎么偏偏就是马文才对上了他呢?他的那个死对头,不一直都是他的手下败将吗?要是文才兄对战的人是他, 把这个所谓的天才少年交给剑神,那他们书院的胜利, 不就稳了吗?   怎么回事儿啊?对方不会早就知道他们递上去的比赛名单了吧?这排列方式,得是按照田忌赛马的方式来的吧?   万松书院的学子们心中难掩焦灼, 而不同于邱玉婵全神贯注地盯着场上的马文才, 武开泰作为书院的带队夫子, 时刻都要关注场上对战学子的状态、对面对手的状况、还有场下那些小兔崽子们的情况。   趁着主持人还在台上说话, 他们书院的学子和他家书院的他表弟还在场下狗场, 武开泰的视线快速扫过观众席上那些不安分的家伙们。   结果就看见刚刚他们书院输了比赛时都还在嗨, 扯着嗓子不让他们书院的气势落入人后的家伙们, 现在竟然一个比一个迷茫,脸上的担忧都快呈现出易察觉的状态了。   武开泰都忍不住要笑出声来了,“不是,这群小子怎么还带赛前扰乱军心来的啊?”   邱玉婵这才飞快地往人群中扫了一眼,然后很快又转回视线,对着已经准备要上台的马文才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马文才回给了她一个平淡却胸有成竹的微笑,对面的闻人瑾权当她这是在给自己加油了,蹦跶地跳上了台,“谢谢你,邱大哥!我一定会加油哒!”   闻言,邱玉婵尚且还没有什么反应,坐在她身边的武开泰却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脸——弟啊,不带你这么倒贴的。   邱玉婵·虽然没有一丝丝防备·但是也没有丝毫的意外呢·冷漠脸,她习惯了一般地拍了拍明显还不太适应这样的表弟的武·家长·开泰的肩膀,然后才应和起武开泰刚刚说的话来,“他们估计是还不太了解文才兄的实力吧。”   谁让马文才在书院进行剑术比试的时候,接连输给了梅师兄和武师兄呢?   可是他们也不想想,之前马文才对剑术的兴趣,仅限于“别人会的我也要会”以及“就算是随便练练,我也不允许自己输给别人”。   就算是这样,他还是能让梅文轩失去游刃有余的状态;让在军营历练了好些年的武开泰,都忍不住对他心生感叹。   何况如今他为了这场比赛,还努力训练了这么久呢?   邱玉婵可能不是一个好老师、一个好的剑术水平评判机,但只要你有水平、有天赋,她一定会是个最好的对手。   她永远都可以从各种不同的方位和角度上碾压你,让你不断意识到自己的短板在哪里,然后飞速进步。   若不然的话,闻人瑾何须对她如此执着?   足够的天赋、努力的训练、最好的对手……这段时间,马文才的剑术水平和以前不能说是天差地别吧,怎么也能算是飞速进步了吧?   闻人瑾是少年天才,他又何尝不是?   武开泰上次和闻人瑾对战的时候,早就是他从军以前的事情了,从军以后,他甚少回家,更甚少和闻人瑾遇上。   ——毕竟黏人的表弟,已经有了他想要追寻的世外高人了嘛。   武师兄的娘亲调侃说,如今你可不一定能打败你表弟,对标的是他最近一次和他对战时的水平。   然而武师兄可是亲自、严谨地判断过的,学生时期的他,可敌不过学生时期的马文才。   是以邱玉婵全无担忧,甚至可以说是异常放松地观看起了比赛。   场上的情形确实是跟她所料想的相差不了太远,闻人瑾和他表哥武开泰一样,走的都是快剑的路子。   只是相较于武师兄用剑时的迅疾与凶猛,闻人瑾更偏向清灵和奇巧的路子。   力道可能没那么足,但是速度一快,伤害这一块,便由长剑的锋锐弥补了。虽然他们比赛时,用的都是没开过锋的硬剑,但是大家出招的技巧总是在那儿的。   而且闻人瑾身上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他的天赋足够高,对剑之一道对他自己的领悟和认识,在穷极思变、变则无穷这一块,目前只有邱玉婵能在经验同样不够丰富的时候胜过他。   而马文才呢?同样走得是快剑的路子。   他用剑时的快与狠、大概介于闻人瑾和武开泰之间。   天赋这种东西,大家说不来,但是要论起经验,整个书院书院可能只有武开泰能比得过他。毕竟这可是没事就在自家军队里,让别人往死里操练自己的狠人。   闻人瑾在面对邱玉婵的时候,看起来总是很不着调,好像一只面对其他人时傲娇、面对主人时撒娇的心机猫猫。   可是在用剑的时候,他心中对剑的执着、敬畏和喜爱,绝对超过了在场的任意一个人。   比赛从开始起,台上两个人的身份和心态,就只剩下了对手和我要赢!   两个人先是小心却不失勇猛地交击在了一起,相互试探彼此的实力。   马文才的天赋没有邱玉婵那么逆天,就算知道梅师兄的那种慢剑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克制像他们这样的剑法,他也很难将完全不同的剑法在顷刻间就化为己用。   私下里认真研习、改变路子,更是舍本逐末。   是以在几个月的训练中,他只专注地将自己的剑术提升到了他能够做到的极致。   试探过后,闻人瑾先初生牛犊不怕虎地拿出了自己的实力,发出了疾风骤雨一般猛烈的进攻。   马文才同样小心应对,却没有急着改变自己的攻势,他认真感受闻人瑾的剑法,边攻边守,将其防了个滴水不漏。   攻势受阻,闻人瑾少年意气,竟然没有心生急躁,而是维持着自己的攻势,专心地想要找到敌方身上的突破口。   两个人纠纠缠缠,顷刻间便走过了二三十招,众人看得目不暇接。   五十招,众人心中感叹喝彩。   七十招,感叹喝彩的时候,多了一丝心痒难耐。   九十招,心痒难耐逐渐转变成了焦躁。   过了百招以后,最着急的松落书院和万松书院的学子反而急到极致反成佛,其他书院的学子们都忍不住为他们感到焦虑起来。   评委席上,桃花眼的青年官员无聊地打了个哈欠;松落书院和白云书院的院长的掌心都布满了白毛汗,好像现在正在场上的学子是他们两家书院的一样;柔弱的万松书院的山长端正身姿,好像眼下才刚刚进入状态。   评委里面,能够始终如一地保持着兴奋的情绪,并且还越看越兴奋的,可能就只有醉心剑术的苍木大师了。   就在台下的人已经懒得数、或者说是根本就说不清他俩究竟过了多少招的时候,马文才突然抓住闻人瑾的破绽!   他没有一丝迟疑,飞速出手,手上的攻击开始变得更加迅猛起来!   于是台上的情形,瞬间攻守易势!   台下的人顿时惊呼起来,这都多少招了?那个万松书院的学子怎么就突然发起攻势来了?他还有余力吗?还是只是想要最后一搏?   因为马文才防守守了太久,他们这些不明其路数的其他书院的学子们,都要以为他走的就是这样拖着、防着、耗尽他人心力以后再攻击的路线了。   可是攻守易势以后,双方仍旧打斗了很长一段时间,足以看出,这两个人都还有对战的余力!   只是松落书院那位年纪小一些的学子,已经明显地变得有些吃力起来。   要不是他思维灵敏,懂得穷极思变,这会儿他就被人打下台去了。不过最后的结果也没差太多,又是十招过去,他终于被马文才横剑于颈。   “承让。”台上的胜利者这样说。   明明是胜利者的谦词,却硬生生地被他说出一股子骄傲的意味来!   闻人瑾不甘心地握紧了手中的剑,“再给我三年时间,我一定可以赢得过你的!”   再过三年,他才真正到了高等书院的入学年龄,跟眼前这位学子如今的年纪也差不了太多。   马文才耸了耸肩,刚刚还那么骄傲的人,如今却不介意捧起另外一个人,“有本事,三年后打赢你的邱大哥去啊。”   ——你大哥,我老婆!你永远都打不过,懂?   ——哇哇哇!   闻人瑾看不出马文才眼神里所表达出的意思,但这并不妨碍他敏锐地感觉到了对方的敌意,并且决定从单方面地看他不顺眼变成相互看彼此不顺眼!   他差一点就要问出声来了,我打不打得赢我邱大哥关你什么事?你凭什么这么说?   可是那边,被本来久久没有分出结果、结果最后马文才却雷霆一击、结束了这场比赛的情景震惊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的观众和主持者终于有了动作!   先是这场比赛的主持者,他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主持人先是宣布起了这场比赛的比赛结果,然后就cue起了台上的评委。   彼时,桃花眼青年官员的脸上完全看不出他方才的萎靡,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这是当评委来的吗?这是在镜头前(众人的视线下)当托来的吧?   他的评语倒是跟方才那场大差不差,一碗水端平,同样表扬了二者的天赋,然后着重点了点闻人少年的年纪和马文才当前的胜利。   对于松落书院的院长来说,闻人瑾不仅是他的学生,还是他的亲戚,所以此刻他终于有了点要谦虚、要避嫌的意思。   他意思意思地夸了夸万松书院的参赛者以后,就挡着自己的脸,看似不明显、实则是非常明显地疯狂给白云书院的院长使起了眼色。   ——快快快!快夸夸我们老武家、不是、是隔壁闻人家这个可怜的崽儿!   天可怜见的,这可是他们家族几百年才出了一个的天才少年啊!结果却被隔壁书院的学子仗着年龄和经验的优势,给打成了这个样子!   真是心疼死我了哇!   ——结果却抢先对上了坐在他身旁的梅宜年。   武三羊夸张的面部顿时僵在了脸上,其实他一直都有点分不清,这个他单方面跟他做对了这么些年的老对头,他到底是不是一个天然黑。   你说他要是吧,这会儿他突然冒出一句,“武院长您怎么了?您还好吗?你这面部肌肉,难道是抽筋了不成?”   那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他得多丢脸啊?   可你要说他不是吧——就像眼下这样,梅宜年只是对他毫无讽刺意味地笑了笑,就好像什么也没看到似的转过头去了。   ——那他既然看得懂人的脸色、分得清当下的场面,那他被他疑似天然黑的行为坑了这么些年!   梅宜年他怕不是故意的吧!   武三羊只觉得一股恶气顿时哽在了自己的心头上,而且是上不去也下不来。   所以说,他才会这么讨厌梅宜年!   白云书院的院长没有看到他的这两位老朋友之间的眉眼官司,他只是回应慢了梅宜年一步,又不是没有看见武三羊缺心眼、在大庭广众之下不要他们一院之长的面子的表现。   白云书院的院长沉默片刻,还是决定要像一个老朋友一样地把他原谅。   其实主要的原因还是,他是真的很欣赏台下的那两个孩子。   不过马文才已经有松落书院的院长夸了,目测还会被那名爱剑如痴的剑术大师夸。这样一想,白云书院的院长的心里,就对落败但同样天才的闻人瑾充满了怜爱之情。   他在略微点过这场比赛的胜利者以后,就好好地把这个孩子夸奖安抚好了一番。   然后是万松书院的院长的山长,他的发言——怎么说呢?   就是辞藻很华丽,让人感觉这真的是一个很有文化的人儿了,也是很认真的点评了。   可是他的话总结起来还是只有四个字——精神可嘉!   这不还是在套用观众的评论吗?而且还是大家对上一场比赛的评论!评论的内容简直就是换汤不换药!差评!   最后终于轮到剑术大师苍木,他已然是一副等待了许久的模样,而后竟然直接放弃点评,忍不住地向两名学子发出了收徒的邀请!   苍木大师的剑术,在整个杭州地带都极其出名,甚至还有其它州郡的人,特地赶到杭州来找他拜师。   两名学子能够仅凭一场比赛,就获得他老人家的青眼,这已经完全可以证明他们的优秀了!   更令人觉得诧异且不解的是,这两名学子竟然还齐齐拒绝了大师的招揽。   闻人瑾的理由倒是还说得过去,说他心里已经有了想要拜入其门下的先生了——虽然众人还是很好奇,究竟是哪位大师,竟然可以让他毫不犹豫地拒绝另一位剑术界的大师?   因为听他的意思,他还没能来得及拜入人家的名下呢。   比起苍木大师在众多书院的夫子和学子面前下的邀请,竟然还是他心目中的那位大师更加吸引他吗?   不过好奇归好奇,闻人瑾的回答,至少不似马文才的那般气人。   他倒是会说场面话,先是谢过了大师的厚爱,而后竟然表示,自己无心练剑!剑术竟然并非是他所长!   不是他所长,他还能打败这一特定领域内的天才。这若是他所长,他还不得上天啊?   众人心里齐齐地酸了,也就是这个时代的人还不知道什么叫凡尔赛,不然他们一定会将这样的评价成吨成吨地甩在他的脸上的!   只是赢下了一场比赛罢了,甚至不是首战告捷,可是万松书院的那帮人,却齐声高呼起来!好像已经赢得了比赛一样。   松落书院的学子们郁闷地看着他们的天才走下台,他脸上的表情虽然失落但却并不颓废。毕竟他的年纪小,在如今这个年纪就能取得这样的战绩,已经可以说明他的天赋非凡了。   可是他先一步回到自家书院的等候区,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一看,就看见刚刚胜过他的那个男人,在台下忽然被人迎走了!   ——这个人是谁?   ——还不就是他心心念念的邱大哥?   闻人瑾刹那间就跟被霜打过的茄子一样,彻底蔫了下来。   松落书院的学子们恨恨地看着这一幕,咬牙切齿地听着观众席那边传来的明显就属于万松书院的学子们的夸张的欢呼声,终于忍不住凑到下一场就要出战的楚峰青身边,“楚兄切莫心急,这一定是他们万松书院使出的扰乱人心的战术!”   “放心吧,”楚峰青声音淡淡地握住了自己手中的剑,“接下来,我一定会为我们书院拿下这场胜利的!”   他为人一向自傲,就是隔了一段时间再挑战,他都能忘记自己上一回惨败在马文才手下的凄惨战绩——虽然这跟他也确实优秀、除了箭术以外,他和马文才之间的差距不过是伯仲之间也不无关系就是了。   但是就以他的这种性格,万松书院那边传出的流言、如今他们提前庆祝胜利的欢呼、那边突然传来的难言的、节节拔高的气势,都只能让他更在对付邱玉婵的时候更为谨慎,而非是让他失去斗志。   与之正相反的,他性格中越挫越勇的那一面,反而激发了前所未有的斗志。   可是他的老对头马文才,却没有因为自己对他在性格上的了解,以至于对这场比赛产生一丝一毫的担忧。   他甚至没有提醒邱玉婵要小心注意,只是以近乎理所当然的态度对着邱玉婵说道,“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放心吧。”邱玉婵跟他错身而过,跟对面的楚峰青同一时间来到等候区中。   台上的主持者刚刚介绍完双方的参赛人员,他还在下台的路上,准备换这两个人上去呢,隐没在观众席中的万松书院的学子们就忍不住齐齐欢呼起来,“剑神!剑神!剑神!”   邱玉婵上台的脚步差点一个踉跄!   她哪能想到万松书院的的学子们竟然会让她当场社死啊?要是早知如此,上台前,她就先拿手中的硬家伙威胁一下他们了!   台上,白云书院近乎懵逼地看着万松书院的学子们突然爆发的热情,好在他们身边其他书院的学子们同样懵逼,这会儿已经抓着他们打听起邱玉婵的身份来了,于是他们口中的呼声短暂地歇了下去。   虽然社死在传播,但台上的邱玉婵好歹是感觉不到了。   松落书院的学子们憋着一口气,最终还是没能喊出声来为楚峰青应援。   他们没有万松书院的学子们那么没皮没脸、在赛前先给自己书院的参赛选手压力是一回事,最重要的,还是他们人少,完全喊不过他们!   竟然如此,他们还不如将高冷的形象维持到底呢!   于是场上一时只响起了对着邱玉婵一个人的欢呼声和支持声,评委席上的楚东篱心中遗憾,早知道万松书院的学子们这么有趣,他就不坐评委席、而且坐在台下跟着他们一起给小月亮加油了。   至于亲侄子楚峰青——管他呢!他不是他亲爹!而且侄子长大了,也该学会自己承担压力了。   只可惜事先不知道这一点,这会儿只好干巴巴地跟这些老古板一起坐在评委席上了。   楚东篱放眼望去,白云书院的院长的脸上初时还有一些震惊,这会儿已然平静下来,恢复一院之长的从容。   松落书院的院长可能是被万松书院的学子们的态度迷惑,当然事先他肯定也听了不少剑神的传言,这会儿正坐立难安呢。   但是他们万松书院的山长,此刻还是一如既往的从容——楚东篱的眼神刚要从这位万松书院的山长身上掠过,就发现不知道从何时起,他就敏锐地发现了他的注视,此刻正不带一丝锐利意味地回首看向他。   只是他的眼神虽然不可怕,但是他的反应和敏锐,还是吓了楚东篱一大跳。   草草地向对方微笑示意,表示自己没有恶意以后,楚东篱也升不起去打量最末尾的那一位大师的心情了,只一心盯着场上的心肝宝贝小月亮和白给的大侄子楚峰青看。   相较于楚东篱来说,楚峰青这个楚家人对于邱玉婵的恶意就要大得多了。   他的确是喜欢她的长相没有错,但是他更喜欢自己的家人,更执着于实力强大之人。就算邱玉婵的相貌每每都能引起他的关注,却很难改变他对她轻视的态度。   “哼,哗众取宠。”面对众人的欢呼和信任时,楚峰青却这样对邱玉婵说道。   他们松落接连出了一个剑术奇诡的盛开阳,凭借着一手神鬼莫测的剑术,成功地将万松书院的那名学子步步紧逼到了绝境之中。   一个少年天才闻人瑾,已经可以跟万松书院最出色的那名学子走过那么多招——楚峰青执着地认为马文才就是万松书院里最为出色的存在,邱玉婵只是他们丢出来的烟雾弹!   若是年龄或经验足够,闻人瑾未必不能在马文才手中取胜。就算不能好了,闻人瑾的年龄优势是天然的。   这三场比赛下来,只要他能胜下这一场,他们松落书院的名声必将以碾压万松书院之势上涨!   就算这一场不能赢,以后他们的声名也不会差就是了,前提是他在这场比赛里能够打得漂亮。   ——那么楚峰青究竟可不可以在这场比赛里打得漂亮,若是赢得漂亮呢?   面对楚峰青的挑衅,邱玉婵只是爽朗大度地轻笑了一下,“是不是哗众取宠,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台下的盛开阳登时皱起了眉头,他和邱玉婵同行过一段时间,因为他们俩都毫不在意在对方面前暴露出自身性格中阴暗的一面,所以他和邱玉婵短短一段时间内的交情,甚至可以说是比他们书院某些跟她同窗了大半年的学子还要深。   要知道,“爽朗大度”这四个字,跟邱玉婵的本性可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她只有在看不惯自己又干不掉的人的面前,才会这样表现,以欣赏他们事后无能狂怒的模样。   闻人瑾是很优秀没错,可是他确实也太过年轻。   楚峰青的剑术,是能和马文才打得不相上下的存在。   如果他熟悉了软剑的路数,他都不见得可以打过他。   所以盛开阳虽然总是在闻人瑾口中听说邱玉婵实力非凡,到他对其真正实力的评估,总归还是打过几分折扣的。   他尚且还有三分谨慎来,可是狂傲气盛的楚峰青?   盛开阳本来就不指望着楚峰青可以赢下这场比赛,只期他能打得漂亮。   带领一个书院超越一个闻名已久的第一书院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盛开阳身上有着充足的耐心。   只是之前他总觉得这次的三场比赛,会是他们松落书院扬名的起点。现在看来,难道还是他乐观了不成?   只是无论他怎么悲观,他都想不到,比赛开始时的情形竟然会是这样的。   相较于上一场比赛来说,这一场比赛的对手双方都对对方没有什么耐心。   几乎是裁判一喊了开始,他们就举剑冲向了对方!   盛开阳还想好好地观察一下邱玉婵的路数,判断一下楚峰青跟她对战究竟有没有取胜的可能。   可是这是两招还是三招,邱玉婵怎么就赢了呢!   何止是他不理解,台上的选手、台下的观众、评委席的个别评委,也觉得自己是相当不理解啊!   怎么楚峰青就是举剑一刺的功夫,邱玉婵就是看着简简单单的一横一竖,就把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了呢!   台下人看得简单,可是台上的楚峰青只觉得自己毫无招架之力。   他举剑刺过去的时候,邱玉婵的那一横却并非横挡,而是转换身形、躲避攻击,然后横着削了过来。   本来这个时候,他变招就是了。   可是邱玉婵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而且她举剑削过来的角度,正好刁钻地限制住了他手中的硬剑的发挥。   若是强行使力隔开也行,可是她的招式如此之精妙,如果他为了避过这第一招,就将自己的招式用老,那距离被她横剑下场,一定不会超过三招之数!   这样的念头,其实只在楚峰青的脑海中闪过了一瞬间。   而且在他的脑子思考出结果以前,他的身体就已经交出了最完美的答卷——他同样想利用转变身形的方式,将邱玉婵的这一招避过去。然后再提剑或攻或防,就此将这场比赛继续下去。   可稍后的事情,真就是连他也不清楚的了。   邱玉婵她到底是怎么,才能这么精准、这么让人无力、让人不可抗拒地把剑架在他的脖子上的呢?   评委席上,那位苍木大师第一次不用主持人主动cue他,就忍不住站起来,击掌喊了一声,“好!”   然后滔滔不绝地对着众人解说起了邱玉婵那两招的精妙之处。   在场的诸位学子本来无一不是对邱玉婵方才的那一剑感到懵逼的,不是,他们听了万松书院的学子们的科普,心里是知道邱玉婵是他们的剑神,邱玉婵她很强没错。   可是【哔——】【哔——】的这也太强了吧!   看不清有木有?看不懂有木有?台上的那名松落书院的学子,真的不是邱玉婵的托吗?   这一幕他们怕是在私下里排练了得有上千遍了吧?邱玉婵才能在最后的那一招里,如此丝滑地把对手给制服了。   直到苍木大师出声解答他们的疑惑,他们才一边在心里流泪忏悔——对不起剑神大人!是小的孤陋寡闻了!您何止是咱们杭州万松书院的剑神啊!您简直就是咱们杭州所有书院中的剑神啊!   ——大家都是杭州的书院,就不要分你我了嘛。   ——找个机会,跟其它州郡的书院比试一场,让他们见见咱们共同的剑神啊!   这些观众席上的学子们,已经在万松书院的学子们的感染下,逐渐往一家亲的方向上发展了。   一边感谢苍木大师!   对不起,刚刚我们还悱恻您在席上不是当评委来的,而是收徒来的呢!我们错了,我们不该腹诽您!   没有您,我们虽然能够明白剑神大人的强大,但也不会知道她这两招竟然使得这么神乎其神啊!   没有亲自吃过瓜、吃好瓜,如何能成为一个好的瓜的搬运工呢?   迄今为止还在书院上课的同窗们,你们一定要等着我们啊!我们又要来了!   ***   而在面临一代大师对其的夸奖时,邱玉婵表现得相当从容,她很是洒脱地朝着苍木大师的方向行了个礼,就算是谢过他的夸奖和他帮忙做的解说了。   然后才对着脸上仍然掺杂着些许不可置信之色和恍然之色的楚峰青问道,“怎么样?你可是心服口服,我们可还要再比过?”   邱玉婵面上的骄傲之色,让所有人都没有办法问出——结果已定,如何还要再比过的话。   他们只觉得,剑神大人真的是帅炸了!   瞧瞧这视胜利如理所当然,只在乎对手是不是对她心服口服的样子,真不愧是他们杭州书院的剑神大人!   其实从刚刚的那两招剑法之中,楚峰青心里已经完全认可了邱玉婵的实力。   只是如果他真是一个这么轻易就能“服”输的人,他也不会追着马文才跑了这么多年了。   众人只见楚峰青利落地在擂台上抬手挽了一个剑花,“输了就是输了,我楚峰青还不至于连这样显而易见的事实都要否认。但是——我要跟你再比试一场。”   言外之意,他承认邱玉婵在这场比赛中的胜果。以后的比赛,只作为他们个人的比试。   这要是放在以前,邱玉婵确认过比赛的胜利与否,此刻她早就不顾对手的挽留、跳下台去,以对手在台上跳脚的样子为乐了。   赢都赢了,我又没有耍什么小心机、小手段,谁耐烦再在台上,跟你进行一场私人的比赛?   可是她此刻代表的是万松书院,她愿意给这个有美人山长、有梅家姐妹花、啊不是、是梅家兄妹俩、有武师兄……有文才兄的书院扬这个名。   所以邱玉婵依旧站在台上,她沉稳地举起手中尚未开过锋的硬剑,众人却觉得有一道刺眼的华光划过自己的眼睛。   ——那是什么?   ——是剑神的光芒啊!by被万松书院的学子们传染得不要脸的各家书院的学子们。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他们简直是见证了一场又一场单方面的碾压。   每一次楚峰青向邱玉婵发起冲锋,她总是可以在十招内就把对手打败,有时候甚至是一招制敌,甚至用了许多种不同的剑法和手法。   场上的情况惨烈到,就连平时总是嚷嚷着要去找他的邱大哥、一遇到邱玉婵就不分场合地缠着她比剑的闻人瑾都不敢瞎嚷嚷的地步了。   邱玉婵原本只是想要展示一下自己的剑法,顺带帮万松书院扬个名,可是松落书院的楚峰青、那个文才兄的死对头好像魔怔了一样,哪怕是被她打败了一次又一次,也要眸光深沉地握紧手中的剑,掷地有声地说:“再来!”   再一次用了一招就将人制服以后,邱玉婵忽然任性道,“不比了!你跟我之间的剑术水平相差那么大,再比也只是浪费时间罢了。”   不等楚峰青的脸色屈辱地涨红,邱玉婵就突然道,“我让我们书院的其他人来和你比!”   “你什么意思!”羞辱我吗?楚峰青脸色难看地想到。   从小到大,就算是马文才,也从来没有这样将他碾压到尘埃里过。   只输一星半点,他心服口服、艰苦训练、争取下次见面的时候可以把胜利赢回来。   可是输成这样,好像连比试的机会都是别人施舍来的,那不是骄傲被折服,而是连傲骨都被打碎!   楚峰青不明白邱玉婵的意思,跟邱玉婵朝夕相处了这么久的万松书院的学子们却不会不明白。   马文才本来是想亲自上的,毕竟方才他的实力大家都见证过。由他来跟楚峰青对战,不需要刻意想让,场下的大家也会明白,楚峰青之所以会在邱玉婵的手下败得这么惨烈,不是因为他太弱,而是因为邱玉婵太强。   可惜对面阵营里还存在着一个一遇到事关楚峰青的事情,就偶尔会降智的鱼知乐。   虽然同样明白邱玉婵意思的盛开阳已经在拦人了,但是事情闹开了就不好看了,马文才只得过去帮忙。   但是葛子安,义不容辞地上了场,“剑神说得对,我来跟你打!”   邱玉婵就有些顾虑地看着他,这就是刚刚她为什么不指名的原因了,为了对方书院的学子心态,搭上自己书院学子的名声,没得这样做亏本买卖的。   邱玉婵还是希望马文才能够上场,只肖证实了他的实力,管他最后是不是又在文才兄手里输了一次呢。   葛子安就憨憨挠头,他知道邱玉婵的顾虑,不过他个人倒是不在意输掉这点儿名声。而他们万松书院,只要有邱玉婵在,他们的威名就不会堕!   这个时候,响应邱玉婵的召唤,把事情解决了才是正经。   葛子安自己不介意,邱玉婵也就没拦着。   那边,楚峰青眼看着就要炸了,邱玉婵没好气地同他说道,“喏,这名学子,要是今日我不在的话,他就是你的对手了。   你先把他击败,再来谈继续挑战我的事情吧。”   楚峰青的理智已经被邱玉婵的那句“先打败他,再来挑战我”给淹没了,他抄起手中的硬剑就向葛子安的方向斩落。   评委席上,楚东篱借着折扇的遮挡,状似牙疼地捂住了自己的牙——小月亮,那可是我的亲侄子啊!你就不能温柔点对待吗?   作者有话说:   1、婵婵子的举动其实是为了对方好来着,再打下去,难看的只会是楚峰青和他背后的松落书院。但就像离离说得那样,她对待敌对书院的选手的时候,可没有那么温柔,纯粹是不想把仇结死了。解决问题的时候,根本不会考虑对方的颜面是不是难看。   2、比赛再写一周,下周写不完就写到完为止。比赛完了一个小节、掉马一个小节,然后就是结局和番外了。   3、大家可以想想自己想看的番外,然后留在正文完结的那一章。不一定会写哈!可能一个都不写!(当然不写肯定是因为作者能力有限或者是jj它不允许!)但是万一呢、咳咳、给大家笔芯哦~? 第159章   葛子安的剑术水平虽然比起正式队员还是犹有不足, 但他身高体壮、力大无穷,一手剑术更是可圈可点。   楚峰青的水平和马文才相当,初时理智不是很清醒, 二人姑且算是打了个有来有回。   只是他也不是什么蠢人, 只是几招的功夫,理智就开始逐渐回来。   后来虽不能肯定邱玉婵这样做的用意, 好歹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再纠缠下去——那样就太难看了。   楚峰青耐着性子,姑且还算是漂亮地结束了他跟葛子安的这场争斗。   双方抱剑互敬时, 台下众人果然对他改观许多。   本来吧,虽然他们理智上清楚地知道, 楚峰青之所以会输得这样惨,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的对手太强、而并非是他太弱。   可就像楚峰青清醒时想过的那样,这几场比赛, 他委实是输得太难看了一些。就算大家不会因此就觉得他不行——毕竟能代表自家书院出战的,没有几个是不行的。对他的真实实力,却也是没什么概念的。   是日后他们宣扬起这场比赛时,都不太好带着玩儿的一块背景板。   现在他借着跟葛子安的比赛重新证明了自己, 大家在正视了他的实力的同时,就只会觉得他这是运气不太好——怎么三场比赛里面, 偏就是他遇上了邱玉婵?而不会将他当成是一个丑角看待了。   比过剑以后,葛子安自觉地下台。   他的剑术虽然当不得书院派出的三个正式选手, 但也远超在场的大部分人了。   他跟楚峰青对战一场, 哪怕输了, 众人也会说万松书院人才辈出。   ——结果勉强算是皆大欢喜吧。   邱玉婵心有计较地重新踏上擂台, 楚峰青单手持剑, 忍不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却是再不似刚刚那般、失去理智一样地想要挑战她了。   刚刚邱玉婵气势太强、楚峰青较真执着, 本来上台来宣布比赛结果的主持者在台下被他俩震得不敢说话。   这会儿好容易得了机会,他赶忙跑上台来,借机将比赛结果宣布了。然后按照流程,cue起了评委席上的几名评委。   场上几位评委的神色不是难看就是微妙——之前不管他们单个的立场如何,起码总体下来,是将双方书院的水端得很平的。   然后胜利者再额外增添一些荣耀。   可是现在,他们要怎么端水?怎么端水啊喂!   在这种时候,梅宜年反倒是显得格外地从容,他一番妙语连珠,精确地解释了何为——精神可嘉。   评委席的众位评委就像是拿到了什么标准答案似的,个个眼前一亮!   不管是一笔带过或是长篇大论地夸完剑术水平实在是高到让众人膜拜、令对手泪目的邱玉婵以后,轮到楚峰青了就是一番修饰过后的“精神可嘉”!   作为他的小叔叔,楚东篱评价起他来,本来是不需要有那么多顾忌的。   但是经过了前三位院长口径统一的“精神可嘉”过后,他促狭地笑了笑,在楚峰青脸上明摆着的“小叔叔不会又要对我使坏吧?”的神情中,先是天花乱坠地夸了邱玉婵一通,然后就慢慢悠悠地对小侄子吐出了四个字的评语,“至于选手楚峰青嘛,嗯——精神可嘉。”   楚峰青倏地攥紧了手中的剑——听我说,谢谢你……   最后是那位剑术大师,技巧性的点评,刚刚在对战的时候,他就已经忍不住地说完了。   到了这会儿,苍·收徒机·木大师只好玩笑道,“虽然我真的很想收一个天赋出众的关门弟子,但是若是真的要到了年轻的时候,我恐怕还要拜您为师呢。”   这就纯粹是在给邱玉婵扬名了,这也是松落书院那边在万千剑术大师中挑中苍木来做这个评委的原因。   在面对好苗子的时候,他是真的不吝于夸奖;也是真的不介意以自身为基,托对方一把啊!   只是他们本来是为了天赋卓绝的闻人瑾,这才费了老大的力气把这位大师给请来的。怎么如今,倒是全给万松书院的那位邱姓学子做了嫁衣呢!   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武院长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艰难地做起了深呼吸。   座位尾端,苍木大师的点评还在继续。   其实对于楚峰青,他是真的想像刚刚那几名优秀得还在常理范围内的学子一样,对他发出收徒的邀请的。   可是他刚刚才说了,邱玉婵甚至值得年轻时的他拜她为师。   那他现在在对楚峰青发出收徒邀请,不是当场把人的面子踩进地里吗?   于是爱护有剑术天赋的年轻人的苍木大师,他经过再三的考量,最后终于严肃地点评起了刚刚坚持不懈、想要挑战邱玉婵的楚峰青来,“旁边的那个小伙子你也不错!精神可嘉!”   楚峰青,“……谢谢大师。”【缓缓地流露出疲惫且虚弱的微笑.jpg】   两院之间的第一场比赛,勉强还算是圆满地落下了帷幕。   感谢楚峰青今日的惨况!   因为今日的他实在是表现得过于凄惨了,所以无论是身处松落书院的、身为他的同窗的闻人瑾和盛开阳;还是心里勉强还是对他存在着一丝亲情的楚峰青的亲叔叔楚东篱,这会儿都不好第一时间来找邱玉婵叙旧。   等他们意思意思地等到了第二天,没有比赛的邱玉婵早就已经颇有先见之明地溜了出去,就等着第三天一早,马术比赛开始的时候,她再直接来到赛场上呢。   值得一提的是,邱玉婵在走之前,还特意cue了马文才。   文才兄本来有一肚子疑惑、但又没有立场问,眼下正自己跟自己生了闷气呢,白云书院安排给他的房间就被人给敲响了。   他下意识地往大门的方向走了两步,然后才反应过来,声音响起的方向好像是在——窗户那边?   白云书院占地广、房间多。外来的书院学子太多,他们索性就联系好了外边的客栈,让人住到外边去。   等到了第二天,大家再一起集合看比赛。   不说他们,就是万松书院那些多来的学子,也一样是在外边住客栈。   匀出来的房间,正好给正式选手提供最好的比赛条件,让他们享受一人一间的待遇。   ——虽然有很多万松书院的学子都表示不习惯,最后不是选手互相串门,就是外头那些没用参加比试的学子,大摇大摆地蹭了自己出息室友的一半的房间。   不过邱玉婵和马文才,最后却是没有住在一起。   邱玉婵表示,自己不能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还去占文才兄的便宜。   而马文才呢?在最终的选择和结果出来之前,他还是希望自己在邱玉婵面前,可以不留下那些阴暗的一面。   所以即使是气得第一天晚上根本就没有睡着,第二天他也能跟没事人似的跟大家一起谈笑。   窗子被人敲响的那一刻,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邱玉婵。   不过随即他就又想起刚到白云书院的时候,邱玉婵对自己“冷漠”的态度。   还有——今天她在赛场上遇见了那么多的老熟人,此刻应该正在跟那些人叙旧吧?又怎么会想起自己朝夕相见、说不定现在已经见得厌了的前室友呢?   马文才抱着十二分的期待、和时时在心里提醒自己的八十八分消极的观念,快步走到窗户旁边去。   没等他毫不犹豫地把窗户推开,已经在外面听到动静的邱玉婵就“吱”地一声,自己把窗户给推开了。   在窗外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的那一瞬间,马文才只觉得自己心里的期待瞬间得到满足!所有消极的情绪都瞬间消融,转换成了百分之两百的惊喜!   “这么晚了,”他唇间止不住地笑,“你还来找我干嘛?”   他一笑,邱玉婵的眼神也忍不住变得温软了起来。   她朝他晃了晃手里的小包裹,“书院里的烦人精含量过高,我准备逃命去。怎么样,文才兄,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现在正是他们剑术比赛比完以后的当天,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马术比赛跟剑术比赛之间给隔着一天。   现在出发,他们可以在外边玩上一天一夜或者一天两夜。   ——只有他们两个人。   马文才瞬间心动!   他红着耳根,“等着!”然后就回屋收拾包裹去了。   邱玉婵莫名其妙地看着在她面前被紧紧关上的窗户。怎么了?以他俩的关系,他收拾东西的时候,她还不能进去了是吧?   邱玉婵来找马文才,本意是因为她喜欢他。   她喜欢的人,在她这里就是要有不一样的待遇!   ——比如说,在她遭遇烦人精的时候,充当她的玩伴,跟她一起到外面玩两天?   可是马文才这小决心一下、小窗户一关的阵仗——邱玉婵恍恍惚惚地想道,这怎么那么像她是来找这家伙私奔来的呢?   尤其是她本来是为了恶趣味,才选择敲窗来的。但是收拾好东西、顺便还给自己换了一身新衣服的文才兄,非常有仪式感地从窗户那里跳了出来。   他跟邱玉婵一样背着一个行囊,眼睛里是清澈且兴奋的光。说话的时候,语气越是镇定,耳根就忍不住地变得更红。   邱玉婵:“……”完了,即视感越来越强了。   他们躲着人流出门的时候,马文才突然道,“不行,我们还得把惊风带上。这两天刚刚才到了陌生的环境里,没有我在一旁安抚,它的情绪可能会变得失落。”   平时也就算了,可是后天就要比赛了。   “而且附近的客栈都被租出去了,我们带着惊风,可以让它载着我们去到更远的地方。”   不等邱玉婵发表意见,马文才就继续道,“放心吧,我在房间里给他们留了书信。走前我会再叮嘱曹率两句,不会让留在书院里的那些人担心的。   邱玉婵咽下那句,“其实我也给他们留了书信,而且阿实那里,我也嘱咐过了。”   不是,他们这样搞,真的愈发像是要私奔的样子了啊!   即便如此,她还是就像是任何一个被自己的宠妃迷得五迷三道、色令智昏的老昏君一样,晕晕乎乎地对着马文才说道,“听你的!”   马·宠妃·文才兄果真快活地笑了起来,“那我们一起到马厩里去接惊风?”   邱玉婵果断地紧了紧身上的小包裹,“走!”   第二天,望着人去房空的万松书院的学子们:“……”不是,你们去玩就去玩,能不能别搞得这么正式?我们是真的害怕啊!   尤其是你啊,剑神老大!文才兄明日可是还要上场参加比赛的,你可一定要悠着点啊!   作者有话说:   从前的万松书院的学子们:他们肯定有一腿!   现在的万松书院的学子们:攻受分明!感谢在2022-07-24 23:43:35~2022-07-25 23:57:50期间为我投出苡桥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恒兮 10瓶;大风起兮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0章   邱玉婵和马文才这一走, 就出走游玩了时间所能允许的最长的一天两夜。   等他们第三天一大早、牵着惊风优哉游哉地回到白云书院的时候,本以为会遭遇众人八卦揶揄的眼神;谁知道回来以后,竟然看到了一张张如丧考妣的脸。   “这是怎么回事?”   邱玉婵的声音惊醒了丧气的一干人等, “嗷, 剑神!”   “剑神,你终于回来了!”   “隔壁书院那群不要脸的, 他们对我们的赛马下手了嗷!”   “诶,鲁兄, 这无凭无据的,咱们还是先不要给他们定罪的好。”   “除了他们, 还有谁会对我们的赛马下手!”   ……   万松书院的大本营突然就炸成一团, 看他们争吵辩解反驳得如此熟练的样子,估计在他们回来以前, 就已经吵过不止一轮了。   邱玉婵将夹在人群里边、看着单薄无助的周卜易单独拉了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葛子安和卢鸿远呢,他们怎么没有跟在你的身边?”这么紧要的关头,他俩别是搞事去了吧。   邱玉婵将他从那些情绪激动的学子中拉了出来, 周卜易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他整整自己被扯皱的袖口、差点被扯掉的领口、因为身高倒是没有被波及太多的儒巾;一边规整,一边不耽误地同邱玉婵说起了前因后果。   说起来, 事情其实很简单。   今天早上,白云书院派去料理马匹的马夫突然惊慌失措地闯了进来, 说他们饲养在后院马厩的马匹突然就开始腹泻。   他们赶忙就开始检查事情的起因, 结果竟然在马匹的草料里面发现了番泻叶——一种本不应该出现在马匹的草料里、会导致马匹腹泻的某种草叶。   一匹中招便也罢了, 结果后院马厩的好几匹马都中招了, 其中甚至还包括某些学子骑来的普通坐骑。   可是那些普通的坐骑姑且先不论, 参加比赛要用的马匹中招, 那可是天大的事情!   这个念头, 马术比赛的评判标准被划分得又细又多。   其中不仅包括赛马者在马上的表演,还有赛马者跟所骑马匹的默契程度、其中马儿在奔跑时的动作和状态,也是要被计进评分里的。   他们不是不能再从其它地方搞来优秀的马匹,甚至这样的马匹在白云书院中就有。   但是选手和马匹的默契程度、马匹的服从度、配合度等等,却不是一朝一夕间就可以培养出来的。   他们对马匹其实已经足够重视,派了人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地守着。   可是学子的比赛中,会阴险到搞对方参赛马匹的实在是罕见。   那些马夫再是尽心劳力,到了本该安眠的夜间,难免也会有些松懈。   所以第二天一早,马匹刚刚出现反应的时候,他们才发现,昨天夜里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有几个暴脾气的当场就要到松落书院那边去找茬的,好险给尚还存有一丝理智的学子们给拦下了。   他们怒气冲冲地去找了白云书院的负责人,想要通过正规途经、合理地发出对松落书院的质疑。   结果他们得知此事以后,竟然一副比他们还火大的样子。   说他们万松书院心机深沉,知道他们将要出战的马术比赛的选手优秀。他们自知不敌,就搞这种小动作!   一来是担心他们在剑术比赛打下的名气被他们打破。   二来不愿意看见他们能够一雪前耻,所以特意想出了这样的法子来污蔑他们!   既可以不用跟他们对战,又能倒打他们一耙,抹黑他们书院的名声!   这话真是听得万松书院几个理智尚存的学子都要忍不住了,要不是白云书院的负责人在场上拦着,双方书院的学子们怕不是要当场打起来!   总之他们双方,一个咬死了对方阴险狡诈、一个怒喷对面心黑手狠。   白云书院的负责人艰难地夹在了中间,苦逼兮兮地开始了他们的调查。   万松书院的学子们之所以会聚集得这么齐、表现得这么萎靡,是因为他们刚刚从那场骂战中被白云书院的学子们给请了回来。   他们的调查虽然刚刚开始不久,但是形势却不太利于他们万松书院的人。   他们的物证只有马厩残余的些许番泻叶,可是这种东西,山上一抓一大把,甚至都不用出门去上药店采购。   人证的话,他们目前还没有,只能从利益既得者的方向来推测幕后的黑手。   但是这种论证手段,却是不会被大众所承认的。   舆论的方向,因为刚刚吵的那一大架,他们伤得五五开吧。   可是最后要是抓不到凶手,他们万松书院就要比对面那些不要脸的家伙多吃了一个哑巴亏了!   捎带一提,葛子安此刻之所以没有跟在周卜易的身边,就是被卢鸿远提溜着找凶手去了。   周卜易觉得他们之间应该留着一个人在这里等候邱玉婵,就没跟着去,只是嘱咐葛子安看着点卢鸿远,让他不要在这个时候添乱。   邱玉婵疑惑地看了看周卜易,难道不是让葛子安在这里等她、周卜易自己去看着卢鸿远的安排才是最好的吗?   那家伙想一出是一出,葛子安可不一定能压得住。   不过这样的疑惑也只是一闪而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搞清楚马匹集体腹泻事件的真相和他们之后的比赛安排。   邱玉婵只好一回来和马文才分开,她去找人打探消息,他去联络今天的参赛人员。   二人分开以后,邱玉婵深吸一口气——既然马厩那边已经有人调查,她又不是什么专业的推理人员,不如还是发挥专长、打听消息去吧。   不过话说起来,她这专长算什么?交友广泛吗?   邱玉婵沿路打听到评委席上那个年轻官员的住所——评委的待遇就是好啊,这怎么还自带小院的呢?   邱玉婵到这里的时候,楚东篱像是早有预料一般,他优哉游哉地走在小院子里,竟然还要心思泡茶!   邱玉婵一脸微妙地看向他,“所以你这是不知道白云书院里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事?还是这件事情,真的跟松落书院的那些人无关?”   邱玉婵跟楚东篱相识且相处的时间,可能也就只比家中的父母短了,有些事情,在他们之前甚至不存在寒暄与前言。   或许今天还是存在的,只见院子中间,那个本应风流倜傥、潇洒落拓的男人,突然就变得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坐在院子中间哼哼唧唧了起来,“哼,你就只有在有事的时候才会想到我。”   显然,这是还在记恨昨天他找上邱玉婵的时候,人家已经跟漂亮又傲娇的少年郎出游去了。   邱玉婵紧了紧自己的手腕,觉得自己最擅长的——果然还是揍人吧。   楚东篱开始秒懂——正事当前,小月亮的耐心不够了。   “算了,”他小声嘟囔道,“我就知道你这个家伙喜新厌旧,现在肯定是对我没耐心了。”   眼看着邱玉婵就要抬脚向他走过来了,楚东篱一秒正色!   他放下手中的茶盏,似模似样地举起方桌上的折扇,然后“啪”地一下将它展开——扇风——耍帅,“你有没有想过,动手的可能是你们的‘自己人’呢?”   邱玉婵眉头紧皱,楚东篱给她的这个答案,其实是有些荒谬的。   万松书院的学子,再是跟同窗之间有矛盾、再是不满书院的规章制度,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下暗手吧?   比赛事关书院的荣誉,有什么难处或好处,是值得他用书院给他自身镀的那一层金来换的呢?   可是不知为何,楚东篱刚刚对她说出这句话,她脑海中即刻就浮现出了一个对应的形象——齐文斌。   其实从书院闹出的那次有女子女扮男装混进书院读书的风波开始,她就觉得他找到那条月事带的行为十分之突兀。   不过后续他就没了什么动静,此举也算是阴差阳错地给她解决了一个麻烦,她也就没有且没有头绪再深究下去。   只是直觉还是让她把矛头对准了齐文斌和他背后可能的松落书院,为此甚至还找来了楚东篱,算作是以防万一的手段。   这次书院再出事,她也不是没有漫无边际地怀疑过,但是没有证据,那就什么可能性都有可能发生。   邱玉婵只好按下心中的偏见,前来找了楚东篱。   以她对他的了解,在这件事情上,他只会站在受害者的那一边。   也就是说,他极有可能已经先一步帮她在楚峰青那里打探了消息。   他们之间,不管是情谊还是利益关系,早已变得密不可分。邱玉婵没有半点怀疑他的意思,只是不知道他给出的消息到底有多少的准确性,“这是你自己的推测,还是已经拿到了切实的证据?楚大人,你应该不会被自己的大侄子当了枪使吧?”   “去去去!我有那么傻吗?”楚·看似风流·实则二傻子一个·东篱忿忿道,“消息是我自己推测出来的,但是就凭我对我家小侄子的了解,这则消息至少有八成真!”? 第161章   自家人知自家事, 小侄子跟他身边的那个伴读关系好,两个人从小兄弟一样地相处着长大,被彼此的性格影响得都有些深。   即使是在前日的剑术比赛上丢了面子, 侄子肯定也是不会专门命人到马厩里, 给万松书院的马匹下毒的。   不过要是有人专门送上门来,他也不见得会放过这个机会也就是了。   事情正如楚东篱所料想的一般, 邱玉婵和马文才出走的那天夜里,还有一个人也离开了万松书院的学子们应该待的领域。   其实这样的学子还不少, 谁让他们这一届都是一些闲不住的死猴子呢?   只是他们大多出门找得是自己这两天新交的朋友,唯有齐文斌, 直奔着松落书院的学子们的大本营就去了。   剑术比赛开始之前, 他就已经打听好了不少事儿。   比如说为了防止书院学子变卦、对出赛名单的事情纠缠不清,规定只有书院的带队夫子和领队可以作为代表、上交他们的出赛名单。   松落书院的带队夫子就是一个摆设, 一应事宜全都由楚峰青这个领队来负责。   齐文斌天没黑就苟在上交比赛名单处和松落书院的大本营之间的必经之路上,终于让他成功地蹲到了楚峰青。   值得一提的是,如果那天楚峰青身边不是恰好带着齐文斌很是看不起的鱼知乐,齐文斌早就心情正是不好的时候的楚峰青给丢出去了。   可惜鱼知乐在, 他不仅认出他来了,还对他今天的目的很感兴趣。   齐文斌心里默念鱼知乐狗仗人势、小人得志, 面上却神神秘秘地表示他想换个更加安全的地方跟他们商谈。   齐文斌今日出来是赌得运气,若是运气好了成功堵到人了, 他就按原计划走。   若是运气不好堵不到人, 直接进松落书院肯定是不行, 那边人多眼杂, 少不得就把他的消息走漏出去了。   没错, 即使是到了今天, 齐文斌还是想两头通吃。   如今他们万松书院赢得了第一场比赛, 松落书院的形势正是危急的时候。   如果他让他们赢了第二场比赛,那他这举动就叫做雪中送炭。   等到了最后一场比赛的时候,要是万松书院赢了,那第一的名头就还是他们书院的。   反正他也不是什么正式的比赛成员,只要书院赢了就行。赢得有多漂亮、赢得有多光彩、赢得有多传奇,那跟他有什么关系?风头不都是别人出的吗?   可要是松落书院最后赢了,那事情的性质可就变得不一样了。他帮他们赢下一整场的马术比赛,他不得成为松落书院这次获胜的最大功臣啊?   而且他就为自己找好后路了,松落书院的院长一向喜欢到其它书院那里撬墙角,怎么说他也是万松书院的学生,就是没有这次的交流,他加入他们松落书院也是绰绰有余的了吧?   所以只要楚峰青可以拿出一名无条件的招生帖,他就可以帮他们赢得这场比赛!   到时候,若是松落书院赢了,他马上就退学到松落书院读书!有了马术比赛的人情,他在楚峰青身边一定大有可为!   倘若最后是万松书院赢了,只要他毁掉那张帖子,他一样可以享受赢家书院的尊荣。   齐文斌全然不担心楚峰青会拒绝他的提议,因为整件事情里,他们真正要付出的只有一张招生贴而已。   就算第一次合作时那样,除此之外,他们不需要有任何多余的交流。这样不管是哪方攀咬,他们都可以保全自己。   只是一张喜欢到处挖人墙角的对家书院的院长发出的帖子罢了,就算真的被人发现,虽然名声上肯定是会有些折损,但是实质上的损失,他们谁都不会有。   整件事情里面,只会牺牲万松书院这一方罢了。   楚峰青果然对他的提议很感兴趣,或者说是对他这个人很感兴趣。   万松书院号称杭州第一书院,竟然也会出现这种蠢货?   难道他还真以为自己能够两头讨好不成?   首先是齐文斌心里最偏向的松落书院这一方,这家伙既没有出色的成绩、也没有拿得出手的武力,现在还在他——松落书院最大的领头羊面前暴露了自己目光短浅、不择手段的性格。   他到底是哪里来的信心,会觉得自己能在松落书院过得比如今更好?真当他们书院什么垃圾都收?   若是他们书院最后输了,万松书院可能的三连冠却被他破坏,他们学子身上的光环便由此弱了不止一层。   碾压式的胜利和赢了大半,个中的风采和传奇性可差了太多了。   而且有些事情,他只要做了就会有暴露的可能和风险。而且依照他今日在他面前表现出的智商,暴露的风险可能还不小。   只有一件事,他想得没错。楚峰青确实不介意用一张松落书院的招生帖,来换万松书院的学子和万松书院的选□□咬狗。   楚峰青和鱼知乐对视一眼,当天就把齐文斌想要的招生帖交到他手里了。   齐文斌是真的为这一天策划了太久太久了,这二天白天,他出门将招生帖以寄送的方式寄回落松镇。   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到镇子上帮他取回帖子。   这样,就算他这头暴露了,没有证据,谁也别想拿他怎么办。   然后他就耐心地等到了晚上,齐文斌知道自己一直都有梦游的毛病。那天晚上,他特意闭着眼睛装作睡着了的样子,可是到了后半夜,他却悄悄地起身出了门。   之后的行动,不被人发现当然最好。万一要是被人发现了,他还可以假装自己出门是因为他的梦游症犯了。   再之后的行动,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顺利得多。连他安排的后手都没有用上,他就绕过了夜间马厩中的守夜人,将番泻叶混进了马匹的饲料中。   他当然知道他们书院的赛马是哪两匹,可惜马文才带着他的赛马跟邱玉婵走了——这两个人赛前还这么肆无忌惮,这样的态度,凭什么可以放上正式选手?   要是马文才的赛马还在,他第一个不放过!可惜了……齐文斌将手上的番泻叶混进了不同的食槽中。   本书院的学子知道哪两匹是赛马,其它书院的学子就不一定会知道了,做戏——就得把它做全了!   这就是为什么,第二天万松书院附近的马厩里,遭殃的不止是那两匹赛马的原因。   当然这些事情,楚东篱肯定是没法知道得那么清楚的。   他只是在事情闹大并传出来以后,单独去找了楚峰青。楚峰青倒是没彻底把人卖了,但也给他透露出了不少东西,让他肯定了万松书院有内鬼的猜测。   楚峰青倒是不害怕楚东篱把消息透露给邱玉婵,他甚至希望他这么做,不然他怎么看着万松书院的学子们狗咬狗呢?   楚东篱头疼小侄子的恶趣味,但也为他连个从犯都很难算得上的事情松了口气。   谁让齐文斌当日怕谈判不成、反倒被人捏住把柄,所以语焉不详,楚峰青虽然心领神会,但要狡辩说完全不知道齐文斌的目的,只是误以为他仰慕他们书院的风采,想要成为他们松落书院的学生,倒也不是完全不行。   说到底还是亲侄子,楚家的人又是出了名的护短。   不过现在,既然侄子受不了连累,楚东篱也就能放心地把消息透露给邱玉婵了。   最后几句话的功夫,楚东篱手上的茶终于泡好,他先是给邱玉婵倒了一杯,“虽然给不了你具体的信息,但我还是能给你提供一个大概的方向的。现在极有可能是你们书院内部出了问题,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当然是找出证据、找出罪魁祸首,然后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了。”邱玉婵先是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就转过身去、给了楚东篱一个无情的挥手,“茶我就不喝了,我先去看看他们的比赛准备得怎么样了!”   “诶!”   万松书院出了这样的事情,比赛当然是要延迟啊!   只是不知道,最后究竟得要延迟多久。   想到这里,楚东篱到底没把人拦下。   他是三场比赛的固定评委之一,院方要是出了什么决议,消息最后肯定会传到他这里。邱玉婵又不是需要参加这场比赛的选手,楚东篱这才会想要邀请她留下来喝杯茶的。   谁知道这家伙,竟然说走就走!丝毫不留情面!   这这这!这分明就是喜新厌旧、用完就丢嘛!   楚东篱气得将桌面上的两杯茶都倒进自己的嘴里,然后就被烫得“嘶哈嘶哈”地叫了起来。   邱玉婵丝毫不知旧友的惨况,当然就算她知道了,楚东篱也极有可能会落得个被嘲笑的下场。   她匆忙赶回万松书院,恰逢他们商讨过后的结果出来。   只见那个经常在她面前红着耳根的少年,此刻正端坐在众人面前,气质沉稳、眸光不明地把玩着他腰间的佩玉,“幕后之人的目的,不就是想让我们参加不了比赛吗?那我们便如他所愿好了。”   作者有话说:   人物解析:齐文斌:他其实没有“那么”傻。齐文斌只是没搞懂楚峰青跟鱼知乐之间的关系,又在小镇上被鱼知乐误导了,以为只要自己有心机有手段,就能在楚峰青那里出头;同时又看不清自己的斤两,真的觉得自己是个有心机有手腕的人。   总结:是个蠢货,而且又蠢又毒,但是看不清自己,高估了自己的本事。   安排结局:比赛结束以后会处理他的。   感谢在2022-07-26 23:17:12~2022-07-27 23:08: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2章   万松书院的赛马出事, 如果想要继续参赛,眼下留给他们的选择只有两个。   一是,借助别的马匹来完成比赛。   万松书院的赛马, 只有被马文才带出去的惊风幸免于难。   祝英台明确表示, 自己没有把握在短短一个时辰之内,就和新来的马儿磨合好动作。眼下只能说是尽力一试了。   许茂松在马术的天赋和把握上, 倒是都比她强。但就算是他出马,想要做到全无影响, 就做出跟此前一样的高质量的动作,同时还要把握好跟新来的马儿之间的默契、配合、操纵等等, 这肯定是不可能的。   因为齐文斌的广撒网, 备选选手的赛马也跟着遭了殃。   只依靠着这几位正式选手,在强劲的对手面前临阵磨枪, 输赢不能保证不说,事后他们再追究起赛马被下毒的事情,世人指不定会以为他们这是在找借口,想要掩盖自己在赛场上不佳的表现。   当然他们还有更加符合常理的第二个选择, 他们完全可以借着这次意外事件,申请比赛延期。   只是早上跟松落书院对峙的时候, 他们一个劲儿地叫嚣,他们是怕了他们的选手, 这才选择用投毒这样的手段来污蔑他们, 顺便避开同他们的比赛。   一会儿他们要是跟主办方申请比赛延期, 这些人少不得要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 妄言他们真的是怕了他们!   只是这两个选择才是当前最恰当、最应当采用的选择, 尤其是第二个选择。   毕竟就算是说破天去了, 他们万松书院在这次的事件里, 也是最大的受害者。他们将要经受的风言风语,能有最大的嫌疑方——松落书院他们那边多?   可就是憋屈!   一想到他们松落书院的学子们,可能害了人还不承认,最后还要他们这些受害者为他们分担到一部分的流言,这些年轻气盛的学子们,哪里还能忍受得了?   到底是年少轻狂,竟然让他们折腾出了相当不理智的第三种选择——还是按照他们之前商量好的那样,由许茂松出战第一场。   马文才主动提出要将惊风借于许茂松,惊风服从性极高、这段时间又一直都在跟着他一起训练。比起那些陌生的马,马文才有信心,它至少可以让许茂松发挥出九成的水平。   依照他那份神乎其神的天赋,九成,足够吊打万松书院的那三个人了。   也就是说,他们不管是派谁上场,松落书院的第一局,只会是摧枯拉朽式的输。   后来的两场比赛,他们弃权,理由就用赛马被人下了毒。有了第一局比赛作为参照物,舆论这一局,松落书院只会输得透彻。   当然这其中还是有相当不理智的地方的,那就是不管他们的声名如何,比赛输了就是输了。如果在第三场比赛中,他们无法挽回败局,那这一次友谊赛的胜者就只会是松落书院了。   只这些学子们年少轻狂,就是更倾向于去赌它这一把。   武开泰又并非原来的武夫子那般迂腐守成之辈,他同学子们分析完利弊以后,见他们仍要行此险招,就去找比赛的主办方,准备正常地进行比赛的赛程去了。   许茂松平日里这么害羞的一个人,此刻却显得异常沉稳。万松书院的其他学子在他的带领下,个个都热血激昂地走到了赛场上。   马文才坠在众人的最后方,路过敞开的大门时,他轻轻地在门板的背面扣了扣,邱玉婵就机灵地探出头来了,“真是没想到啊,你竟然会愿意将惊风借出去?”   邱玉婵早就发现,霸道的马公子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属于他的活物尤甚。   当初万松书院的那帮学子费了好大的功夫,才看似悄悄、实则是在马文才的默许下,给惊风喂了一把胡萝卜。   今天他居然愿意将惊风借给别人去比赛,而自己却选择弃权?   啧啧啧,看来那些人的努力没有白费啊,还真就在马文才的心里累下了不少同窗之谊啊。   马文才也不知道是听懂了她的意思所以故意避而不谈,还是没听出她的意思来,只见他面色从容,“松落书院使出了这般阴险的手段,挫一挫他们的锐气比赢得比赛更重要。我借出惊风,不过不想让他们太过得意罢了。”   “走了走了,一起去赛场上看看,要是许茂松那小子发挥得不好……哼。”马文才先是把邱玉婵从门后彻底拽出来,再是向小朋友一样幼稚地推着她的肩膀,引着她一步一步地往赛场的方向走。   邱玉婵特别想听听大少爷会在那个“哼”后面加什么,但是为了不让他恼羞成怒,她还是艰难地克制住了自己的调侃欲。   这个点离比赛的时间点本来就已经更近了,邱玉婵和马文才来到赛场上以后,一个给自己找了一个不错的观赏位——马文才和祝英台作为选手,不跟他们坐在一块儿。   一个给惊风做好了思考工作,比赛就差不多要开始了。   对面的反应,怎么说呢?   松落书院派出的第一个对战的选手,正是当初拿了马术大赛的冠军的那一个。看起来跟他们打得是一样的主意,想要在第一场比赛中震慑住对方。   二人碰撞,结果显而易见。   邱玉婵是后来才到的赛场上,尚且还能看到那位选手的脸上那难看的面色。   比赛开始以后,二人的水平更是天差地别。   真不是那位冠军选手不够优秀,可是同样难度的动作做出来,他就是没有许茂松美观。许茂松能做出的一些高难度的动作,他又做不出来。   在赛马的服从性上,乖巧的惊风更是丝毫都没有掉链子。   松落书院的那位选手能够稳住心态,完完整整地比完这一场比赛,已经是赛时心态相当沉稳的一种表现了。   但就像此前的每一场比赛,只有冠军才能赢得最后的最多的褒奖。   尤其是这一场比赛过后,万松书院的两名学子双双弃权,弃权的理由是赛马被人下了毒,更将场上的舆论推至了一个高潮!   而且依照万松书院、松落书院和白云书院三方定下的规则,松落书院想要彻底拿到这场比赛的胜利,不是说万松书院的学子弃权了,他们就可以不参与的。   剩下来的两场比赛,要由他们一方的学子独立完成,评委打出评分,再和弃权得零的万松书院进行对比,然后才能赢得最终的胜利。   有前一阵比赛的冠军学子和能够力压冠军学子的许茂松珠玉在前,松落书院后面那两个学子最终的得分可想而知。   于是舆论再度爆发。   不管楚峰青接受齐文斌投诚的理由是什么,他这样行事的结果,都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除非他能带领松落书院的学子一举赢得最后一场狩猎大赛,估计还能在舆论场上挽回些许。   毕竟成王败寇,这世上还是有不少唯胜果论的人的。   比赛结束以后,邱玉婵就将自己得来的消息告知给了马文才。不是她不信夫子,实在是这种没有证据的事情,跟他们说了反而是在为难他们。   马文才倒是二话不说地就信了,甚至没向邱玉婵多打听一句她的消息来源到底靠不靠谱。   马术比赛和团体赛间隔的那一天,他们俩哪都没去,想看看齐文斌这两日还会不会有所行动。   他们不了解这种人想要两头通吃的念头,只按照他再不动手就没有机会的常规思路出发。可是观察了一天,这家伙也没有什么异动。   邱玉婵反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念头,首先是齐文斌这两天的情绪,委实跟万松书院的学子们的主流对不上钩。   虽然问他的时候,他也另有一套担心比赛的说辞,但是落在心有怀疑的人的眼里,他的借口就显得不太是那么一回事儿了。   而且他这东打一榔头、西敲一棒子的风格,跟他通过月事带事件来窥探她跟祝英台的底细、事后又没有什么动作的风格实在是太像了。   就像是一只蟑螂,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爬到你面前来恶心你一下。   好在有些事情做了就一定会留下证据,齐文斌是万松书院的人,仅仅是私愤的话,还不足以让他这种性格的人产生要亲自出手陷害她们和让书院输了比赛的想法。   他这样做,背后极有可能牵扯到一定的利益因素。   只肖回去以后,打听一下他近日的花销;麻烦跟他同寝的人帮他们探查一下东西;之后再花费点人力,派人盯梢;或者是使出什么手段诈一诈他……真相不愁没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倒是第三场团体赛,如今却迫在眉睫。   邱玉婵和马文才没有抓到齐文斌的现行,就准备回去以后再继续行动。现在,他们得优先将精力放在第三场的团体赛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眷顾,三家书院挑选的正式比赛的三天时间,天气无一日不好。   最后一天团体赛时亦是,秋高气爽、艳阳高照。   两家书院的学子穿着代表各自书院色彩的狩猎服,无一不是干净利落、气质出群。   双方书院一共二十个参赛学子,个个都身姿笔挺地跨坐在骏马之上,然后泾渭分明地分成两队。   带队学子位于最前,其他学子紧跟其后。   不管前些天里,他们之间究竟都闹出了什么龃龉。至少此刻,无论是他们的精神风貌,还是他们的身姿气度,都是很让在场的师者们感到骄傲和心喜的。   稍后,随着裁判的一声令下,他们便在各自领队的带领下,纷纷策马冲进了这次的赛场之中!? 第163章   这种狩猎比赛, 按照常规套路,两队人马会先从不同的路口进入围猎的场合。然后比赛双方一般又会出于对安全和效率的考量,将各自的大队分成两到三个小队, 之后再分散开来活动。   前期大家一般会各自游走, 遇到了也会相互错过。中后期就比较容易出现冲突,比方说对猎物的抢夺和认证之类的, 很容易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   所以同队之间,小队和小队之间不会分开太远, 有了冲突也好及时召唤队友。   万一出现了中型、大型的猎物,也好合作围猎, 或者是相互警戒、逃命。   最后大家再在规定时间内回到出发点, 清点双方的猎物,进行最后的评比。   但是松落书院这一次, 显然是不打算完按照常理来出牌了。   鉴于场上的学生,身份都不怎么一般。两院各自的领队的身份,更是数届以来,少有的重中之重。   这块区域虽然本就是白云书院日常提供给学子们狩猎的场所, 定期都会派人到这里控制猎物的数量和等级。但是赛前,白云书院的院长, 还是又派人将这块区域和区域周边的环境都排查了一番。   也就是说,这次狩猎, 起码在安全上, 他们是可以不用考量太多的。   万松书院的队伍里, 有马文才、邱玉婵和周卜易三个中心人物, 他们早就商议过, 要将队伍分成三、三、四的阵容。   只是地形一时还要探查, 还有队伍几时、在何处集合, 都要根据赛场的地形和范围来进行商议。   他们也就是耽误了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有两个松落书院的学子竟然就骑着马过来了。   二人小队,遇到猎物可能来不及反应不说,队伍和队伍之间也不好相互照应,于是几乎是在万松书院的学子们注意到他们的那一瞬间,大家心里就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儿。   随后,事情的发展果然没有出乎他们的意料。   那两个学子在看到他们的队伍的那一瞬间,眼中双双流露出了惊喜的意味。然后他们就一边聊着些不能说是和狩猎比赛无关的话,一边骑着马在他们周围打着转转。   其不怀好意的意图,简直就是写在了明面上。   卢鸿远这个暴脾气的当场就忍不住了,“不是!我说你们松落书院的人,不骑着马去找猎物也就罢了,干嘛跟苍蝇似的围着别人转啊?”   那两个松落书院的学子对他们的发问颇有一些爱搭不理的,“猎物这么大,你管我们在哪儿晃悠呢?这块地写了你的名字吗?不想看见我们,你们可以走啊。”   然后继续在他们周围打转,之后万松书院的学子们无论是挪开地界,还是压低声音说话,他们都会跟上来,或者说是毫不避讳地凑近他们。   有暴脾气地想要跟他们动手,他们就一脸怕怕地用比赛的规则来挑衅他们。   围猎比赛中误伤对手,那可是要根据对方的伤情,做出包括但不限于下场、扣分、禁赛等等的处罚的。   若是十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或明或暗地辱骂或者讥讽他们,他们也能厚着脸皮当做没听见。   总之就是两块黏上来就骂不走、他们还不能动手打的牛皮糖。   而且依照这两个人的心理承受能力,这牛皮糖怕不是对方书院专门为他们准备的吧?   好在他们两个策马找来之前,万松书院的学子们就已经把战术商量得差不多了。这会儿又花了点时间搞清楚了他们的属性,也就不用担心他们会下手搞些别的什么的小动作了。   那两个松落书院的学子,还以为自己的战术成功,非但在比赛刚开始的时候,就成功地搅乱了对手的心态,还来得及时,干扰了他们的作战计划。   殊不知就连表现得脾气最暴、最沉不住气的卢鸿远,都是接收到了邱玉婵的眼色,在出言试探他们俩呢!   于是上一秒,他们的心情还正得意。下一秒,万松书院的学子们就突然分成了三队,在马文才、邱玉婵和周卜易的带领下,分别往三个方向去了。   齐文斌在投诚的时候,还不忘提供了一些第三场比赛的信息。   只可惜他的水平离备选队员尚且都还有一段差距,别说是秘密武器卢鸿远了,就是周卜易射击活物和射击死物堪称天差地别的射击水平都没有打听出来。   虽然他的射击能力不似马文才那般逆天,甚至是反倒被现有的工具限制了自己的射击水平。   但是一个射击比赛,他猎杀活物的能力搭配上卢鸿远的特殊能力,两相结合,简直就是一个超级大杀器!   那两个松落书院的学子要是掌握了足够的信息量,这时候就应该跟上那支四人小队。到时候,就算不能阻止他们用奇招夺分,自己也能跟着在一旁捡点漏不是?   可是万松书院的学子们分成三队散开以后,他们却毫不犹豫地追着领队马文才和那个疑似射箭技术也非常出众的万松书院的“剑神”带领的两支队伍去了。   落在他们身后的卢鸿远好悬没有笑出声来,三选二都能选错,松落书院的这两个学生也不行啊!   “快走吧,我们的时间有限,还是不要浪费在这种地方为好。”   比赛总共就一个时辰——两个小时,其中还包括了进场和离场的时间。   要是不能在规定的时间内把猎物运送出去,手上猎物的分值就会大打折扣,并且随着时间愈晚、分值愈低。直到最后,就算是到了也不能计分。   “走走走!”卢鸿远兴奋地跟了上去。   ——终于到小爷我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   猎场的另外两个方向,马文才和邱玉婵走的是常规的狩猎路线,他们沿着山路、草地和流水,寻找自己的猎物,然后再将其一击拿下。   松落书院的那两个学子,虽然是来捣乱来的,但是他们的箭术水平却也不低。偏偏没能在马文才和邱玉婵带领的队伍手上,抢到一分的分值。   为了避免冲突,他们对猎物的猎杀也做了详细的规定。   只要眼前的猎物身上没有其它书院标志性的箭矢,他们就还能对其进行猎杀。最终得分,是根据他们的箭矢在猎物身上造成的伤口位置来定的。   也就是说,只要他们的反应够快、箭术水平够高,是完全可以在万松书院看中的猎物身上蹭到点分的。   再恶劣一点,他们甚至可以放弃得分,只在万松书院的学子静心瞄准的时候,放箭惊跑猎物。   就算万松书院的学子恼羞成怒,按照规定,他们也不能对他们如何。   这里又是山野树林,哪怕他们骑的是千里马,也休想摆脱他们!   如果他们被惹得恼了,想要如法炮制地对付他们,那就更好了!   他们是以有心算无心,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三人小队选择跟他们耗,只会让他们书院的另外两支四人小队占便宜。   他们若是想要从他们的四人小队入手,那也得找得到他们才行啊!   剩下的赛时里边,他们要是一心只想着找茬,反倒应了他们的心思,大大拉低了他们自己的比赛效率。   所以松落书院的这个战术虽说是恶心了心,但确实是实打实的好用!   可惜了,他们紧跟着的是马文才和邱玉婵——两个箭法bug。   之前就说过了,在命中相对较大的目标时,邱玉婵在不经思考的情况下,甚至还能比精心思考更加准确地命中。   这次她带出来的人,是除了三个小队的领队以外,十人小队中箭术最好的两个。   于是跟着邱玉婵这一队的学子,只觉得自己是投注了二十分的精力在一行人身上。可是往往,他眨个眼的功夫,地上就会多出一只带着万松书院的标志性箭矢的动物尸体。   讨人嫌学子一号:“……?”   花开两头,让我们表表讨人嫌学子二号。   他一路跟着马文才的队伍——马文才其人,他也就是愿意在邱玉婵面前装一装。   众人只见——不对,众人根本就没见着猎物啊!   他们就看见马文才骑着马,骑着骑着就抄起弓箭来,“咻”的一箭就是一只小动物。   别说是那个松落书院的讨人嫌学子了,就是跟着他的万松书院的学子,他们都要在马文才高深的目力、极快的反应和精准的箭术下捡漏。   生怕他们一箭还没有射出去呢,马文才就要把他箭篓子里的箭矢给射完了!   松落书院的学子的待遇就要更惨一点了,有时候因为方位的原因,会是他先发现远处的猎物。   可是他一箭出去吧,但凡他是想把猎物惊跑,那这花招基本没用。   马文才的箭甚至可以后发先至,命中想要逃跑的猎物。   他要是专心想打猎,马文才在命中猎物的同时,甚至可以腾出空来将他后发的箭矢射偏出去!   这还怎么玩儿啊?这还玩儿什么啊!   比起一号讨人嫌学子的迷茫,二号讨人嫌学子甚至还感到了深深的憋屈!   所以他这还是被敌人反过来搞了心态呗!   作者有话说:   明天应该就可以结束所有比赛啦!   PS:周一到周五一般不会加更,提早更新是因为小乌堆把休息的时间和码字的时间颠倒过来啦~? 第164章   一个时辰后, 双方人马于起点处汇合。   秋天的猎物,大多膘肥肉多,数量也多。但是要想在一个时辰、固定范围内, 供两队学子打够二百只的猎物, 那是决计不可能的!   除了猎杀猎物以外,如何找到更多的猎物, 也是两院领队需要头疼和操劳的问题之一。   对此,松落书院和万松书院的小队队长们各出其法, 采用围猎、追猎等多种方式来争取更多的猎物。   期间,万松书院的两队三人小队还几次三番地撞见了松落书院的两队四人小队。   他们特意派出两名学子, 就是为了干扰他们的狩猎进程。   两位学子每在万松书院的队伍里混得的一点分, 都是松落书院最后能够多出一分的胜算。   谁知道干扰无用不说,蹭分更是想都不用想, 他们简直是白白送了两个队员出去!赛程的后半段,楚峰青索性将屡次撞见的两名学子聚集在了一起,让他们单独出去帮忙捕猎,能真正地帮上一点儿忙是一点儿。   离比赛结束还有最后一刻钟的时候, 两院学子应到起点处汇合。   松落书院十人到齐,万松书院仍有四人未至。   楚峰青也不担心他们四个多耽误一会儿, 就能捕捉到更多的猎物了。耽误了比赛的时间,使得手上猎物的分值大打折扣, 这才得不偿失呢。   松落书院的人先到齐, 就先来清点松落书院狩猎到的猎物。   场上没有大型动物, 只有山鸡野兔之类的小型动物。一只十分, 若是超时, 所有猎物一律按照五分计算, 愈往后则分值愈低。超时一刻钟以上, 手上的猎物一概不计分。   松落书院的学子全员到齐,他们手上的猎物自然可以按照满分计算。   一队十六只,二队二十三只,后来参与打猎的那两名学子,也合作猎到了三只动物。   今年的狩猎比赛,倒是没有发生两名不同书院的学子,同时猎到一只猎物的戏剧性场面。   所以松落书院,共计得分四百二十分。   然后是万松书院在的两队学子,一队十三只,二队十五只。   看似不敌松落书院的两支队伍,可是他们这两只小队,只是三人小队。只要他们的四人小队发挥正常,猎到了松落书院一队那么多的猎物,这场比赛,他们都是稳赢。   是以邱玉婵和马文才很是放松,他们骑在马上闲聊,谁知道楚峰青竟然比他们两个还要放松。   “你们万松书院未免太过自大,真以为光是凭借着你们两个,就能赢得了我们了吗?竟然赛前临阵换下正式队员,派备选队员上场‘练兵’?”他骑马走近他们,用这两个人听得到,但场上的其他人却听不太清的语调同他们说话。   “练兵”是他们那里看不起对手的一种委婉说法,当你觉得你必然可以赢得三场比赛中两场比赛的胜利时,就可以派本队的备选队员上阵。   一来表示一下自己对对手的轻视,二来让实力不够,一般情况下上不了竞技场的备选队员见见世面、松松筋骨。   邱玉婵和马文才闻言,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你说你连卢鸿远是备选队员的消息都打听到了,怎么就打听不出跟他同队的周卜易的实力呢?   就算你不识卢鸿远这一“秘密武器”的作用,也不应该这么看不起他们万松书院的四人小队吧?   邱玉婵和马文才也不明白,这家伙到底是过于自信呢?还是想在结果出来以前,跟他们放放狠话、搞搞他们的心态?   因为一刻钟的时间转瞬即逝,万松书院的四人小队,简直是卡着最后的时间线来的。   他们骑马踏过比赛的红线,一路来到同队的队员面前,不等他们将猎物取出来,香炉里象征着最后的时间线的线香便燃尽了。   虽然只要带着猎物走过红线就不算他们迟到,可是由此可见,他们这些人究竟将时间线卡得有多死。   邱玉婵无可无不可地觑了一眼卢鸿远得意洋洋的样子,决定事后向周卜易打听一下。   他们来得这么晚,究竟有没有卢鸿远想要卡着时间压轴出场的因素在,如果有的话——虽然她倒是不怎么担心,毕竟有周卜易在,只要不是出了事,他就不会因小失大,耽误了比赛结束的时间。   但是不是人人都似她一般了解这些人的——如果今天真是卢鸿远卡了时间,先让他好好享受一把压轴出场的风光,然后再在事后把人揍上一顿好了——没得惹得大家伙都在这里,为他们的最终成绩感到担惊受怕的。   周卜易一行人骑着马出来的时候,手里都提着几只猎物,队员每人手里三只,队长手中四只。   从他们踏过红线开始,楚峰青的目光就在他们手上和身下骑着的马上来回扫了几遍。   待到确认了他们手中的猎物加起来只有十三之数的时候,他差点没忍住高兴的情绪,当场失态地笑出声来。   他们松落书院的两队四人小队皆是精英小队,猎到二十三只猎物的他们那队,更是安排进了一个奇人。   那人出身于口技世家,其人与其父皆善口技。   只是他们擅长的不是模仿难以形容的风声、雨声,也不是制造在外人听来神乎其神的重音叠浪,而是模仿小动物的叫声,例如山鸡田鼠。   其神异之处,甚至能够在山间“呼朋引伴”。   所以马文才和邱玉婵的成绩出了以后,他虽然做不到半点也不担心,但心下总算是稳了许多。   他们的四人小队之所以能猎杀到这么多的动物,是因为他们的队员尽皆精英。   又不是数十人的围猎队伍,没有箭术上的本事和马上的功夫,这两个人当真以为,他们的四人小队就能稳稳地达到他们的水平?   别是到头来,连他们自家的三人小队都比不过吧?   事实果真亦是如此,而且十三只!竟然刚好是一十三只!简直是天意注定!   别说是楚峰青了,就是场上的其他人,都觉得这是天意弄人。差距多点少点都好,怎么正好就是一只猎物呢?   万松书院的学子们,一会儿还不得哭昏过去啊?   只是还没等到松落书院的学子们高兴、其它书院的人扼腕、万松书院的学子们悔恨,清点猎物的裁判上前准备拖走猎物的时候,周卜易突然就来了一句,“等等。”   他刚一止住裁判的行动,卢鸿远就迫不及待地解下了自己的箭篓子,他“啪嗒啪嗒”地往外一倒,竟然又倒出一只山鸡和一只野兔来!   “这还有呢!”卢鸿远的表情是十足的快乐!   今天!他压轴出场、扮猪吃老虎的愿望!终于得到了满足!   反倒是万松书院的其他学子们,动作有些说不出来的磨蹭。但这毕竟是早晚的事,他们一狠心、一咬牙,也跟着解下了自己的箭篓子,然后亦跟着“啪嗒啪嗒”地往外倒猎物。   他们这么一倒,众人才发现,卢鸿远的箭篓子里的猎物,竟然还是最少的!   其他人的箭篓子里,大多都是三只。还要一个人才,背上背着的是个头相对较小的田鼠,他“哗啦啦”地往外一倒,竟然倒出了五只猎物来!   “这……”这场面,裁判看了都无语。   松落书院的学子们更是激动,“他们这是作弊了吧!”   其实他们心里清楚,两院学子在进入赛场之前,是会有专人来检查他们的马匹和装备的。   想在身上装点暗器,用弓箭以外的工具猎杀猎物——可能。   可是想要浑水摸鱼,将猎物装进箭篓子里带进猎场,这定然是不可能的。   只是胜利就在眼前,万松书院的学子们却突然从自己的箭篓子里倒出了这么多的猎物,一下子就将战局逆转。   他们心有不甘,所以忍不住恶意揣测罢了。   偏偏卢鸿远这个时候还“小人得志”起来,“作弊?什么作弊?我们是偷偷带猎物进了赛场啊?还是命人越过猎场周围的守备,让他们偷偷给我们运送猎物了?   你说我们作弊,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啊。别是输不起,所以就在众人面前随意地给我们扣了一顶大帽子,想要污蔑我们吧?”   “你!”   他这神态和语气,真是佛看了、佛听了,都会觉得心里冒火。   眼看着松落书院的学子们就要按捺不住,却是一直游离在外的盛开阳将人给拦下的,“对不起,是我们书院的人一时激动,失言了。我在这里代他向你道歉。”   “你们书院的人是没长眼呐,还是没长嘴啊?要你代他道歉?”   盛开阳也不恼,只是策马退到一边不说话了。   最后还是楚峰青,勒令这位学子把歉给道了。   只是他委实是想不通,万松书院这四位学子,是怎么打到连手里带箭篓子里一共二十六只猎物的?   竟然比他们队的二十三只还夸张!   显然白云书院的院长也很是好奇这个问题,“今天这场比赛,竟然有两队学子都打到了二十只以上的猎物。这可是我们这些东道主都做不到的事情啊。   不知老朽是不是可以探听一下,你们两家书院的秘密武器啊?”   “院长客气了。”楚峰青笑得实在难看。   他们书院非但输了这最后一场比赛,甚至还输了万松书院整整十二只猎物!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再加上第一场比赛,他们书院替万松书院捧出的那位剑神;第二场比赛,他们书院至今仍未洗清的嫌弃。   他们辛辛苦苦地策划了这场友谊赛,最后竟是全为了万松书院做嫁衣!   只是事已至此,他非但不能流露出半分不满,还得表现出自己的风度和不以为意。要让外人知道,不是他们松落书院的学子不行,只是他们万松书院的第一的名头确实是名副其实。   一来不能堕了他们书院的名声,二来是不能让其他书院起了心思,以为自己可以通过挑战万松书院,来力压杭州的老牌书院和发展势头强劲的松落书院。   这真真是被人打落了门牙,还要活血吞呐!   不过楚峰青确也怀疑万松书院最后的成绩,他先是向白云书院的院长介绍了他们队伍里、那名擅长口技的学子,然后就把目光转到了万松书院的队伍中。   这可大大地满足了卢鸿远的虚荣心啦!   只见他口若悬河,把自己本就不凡的本事夸得是神乎其神。   不提其他人听了他这话以后是怎样的反应,起码松落书院的学子们,是觉得自己就像是吞了好几只苍蝇一样!   他们自是明白,万松书院的人之所以能取得这样的佳绩,背后怕是离不开一些特殊的本事。   这次他们输归输了,能打听出对方的秘密武器,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儿。   结果!谁能告诉他们!为什么对方的秘密武器会是这么一个“关系户”啊!   据说他的骑射水平只能让他勉强混进备选的队伍中,要不是因为邱玉婵和马文才的关系,他连上场的希望都没有!   好了,现在他们知道,这只是一个流言了。人家能上赛场,是因为其特殊的作用。   但是这么一想,反而更气了啊!   就算他能上场,是跟他的特殊本领有关。可是刚刚,他的“小人得志”不是假的吧?他的“得理不饶人”不是假的吧?   为什么打败他们书院的关键,偏偏应在了这样的人的身上啊!   还有他的技能,或多或少,跟他们队伍里面的那位奇人的本事,其实是有一些重合的。然后他们的队伍,无论是猎物的总数,还是单队的最高猎物数,竟然都比不上人家!这可是妥妥的打脸啊!   一时之间,松落书院的学子们的脸上的表情,简直是如丧考妣!   就连本来以为自己能绷住的楚峰青,都在听说了对方制胜的关键是那名叫卢鸿远的学子以后,忍不住流露出了几欲呕血的表情。   怎会如此!哪怕是邱玉婵和马文才呢?是他们任何一个都好啊!   不论他如何懊悔,他们书院和万松书院所举行的第一场友谊赛都就此结束了。   谈论松落书院的,是各个书院都有。   有人说他们这一届实力不差,就是运气不好;有人说他们实力可以,但是人品好像不行;还有知道的不那么详细的,就只知道他们败在了万松书院手里,万松书院不愧是第一书院!   就如同他们先前料想的那样,大家只会记住赢家。   万松书院的声名,再一次空前地传播了出去。   梅宜年一开始倒是看热闹看得挺开心的,他还看出了邱玉婵的剑法,快攻的时候,倒是有一些他的影子。   梅宜年身体不好,却不是不能用剑的那种身体不好。   而是正因为身体不好,所以才要在自己支撑不住以前,将所有敌人都打败。   他的第一个孩子,就是这样被他从乱民堆里救出来的。   好好的一个孩子,是被那伙儿恶人当人牲养大的。像他这样的孩子还有很多,他们之中,只有最听话的那个,才可以最久地活下去。   所以梅宜年最初收养梅文轩的时候,梅文轩对他亲近依赖的同时,不乏深深的服从和敬畏。   可惜当时的梅宜年也是第一次养孩子,没能第一次时间纠正过他的思想观念。最后开始正确教养的时候,难免还是给这孩子留下了一些后遗症。   梅宜年在看到邱玉婵的剑法时,就知道梅文轩第一次见邱玉婵舞剑时,恐怕心情不会平静。   但随着楚峰青对邱玉婵挑战的次数的增加,邱玉婵展现出的剑法愈多,梅宜年就知道,他们俩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这样也好,这样一来,回去以后,他就不同操心孩子的心理问题了。   除去剑法比赛,第二场马术比赛虽然出了一点波折,但是同为迷弟的武开泰却一点儿要麻烦到他的意思都没有。   几乎就是等事情解决了以后,他才来跟他汇报了一下。   咸鱼美人一点儿不觉得自己不被尊重,只觉得这个武夫子是真的值得自己出门去请一趟的。   然后就是许茂松堪称艺术性的表演、第三场团体赛中卢鸿远奇奇怪怪但也令人大开眼界的技能……梅宜年看戏看得是不亦乐乎。   直到他们万松书院第一书院的名声再一次传了出去,不仅仅是那些已经毕业出去的优秀学子,还有尚在书院里的“剑神”,马术比赛中翩若惊鸿的马术大师,拥有神奇技能的神奇学生……   梅宜年的应酬突然就多了起来,各种活动请帖雪花一样地递到了他的手里,还有各种拜帖、参观帖……   可惜就算他们都出来了,万松书院也不能不留人,他的解决事情小能手——孩子一号、孩子二号,都还在留在万松书院里呢。   武开泰……武开泰被他惨败的亲爹拖回去教训了,目测要重阳以后才能回来。   等等,重阳!   被烦扰够了的美人山长灵机一动,请赢了比赛的万松书院的学子们登高游玩去了!   本来赢了比赛,就马上重新把人关回去读书就挺不近人情的。   这样可好了,九九重阳节近在眼前。请学子们登高玩乐,就当是给他们的奖励好了。   对于这个提议,万松书院的学子们都挺心动的。   还是那句话,登山他们登过,但他们几时被师长邀请请客登山过啊?   何况这次登高还那么有纪念意义!这可是他们带领万松书院扬名后的第一次集体活动诶!   于是大家都还挺开心的,只除了邱玉婵和马文才。   梅文轩、梅仪婷甚至是武开泰,他们三个人全都不在。身为学子之中,与美人山长最为亲近的学生,邱玉婵需要苦逼地牺牲自己的娱乐时间,防止他们登高的时候,把他们同样是名声正盛的山长给搞丢了。   白天,邱玉婵多跟梅宜年待在一块儿;晚上,知道了她和祝英台身份的梅宜年,虽然不至于逼她们住在一起吧,但是他财大气粗,在外游玩的时候,供大家一人一房还是没有问题的。   为了方便照顾,邱玉婵的房间离梅宜年还挺近。   别看梅宜年身体弱,但是他的武功可不差,马文才根本就不敢摸到他的房间附近,来偷香窃玉。   于是好不容易到外面玩了一趟,他们的距离反而变得比比赛的时候还要遥远了。   马文才知道梅宜年是长辈、也知道他不是“故意”的,可是随着跟邱玉婵的距离渐远,和梅宜年经常展现出的好似天然黑的性格和说话方式,马文才还是经常在这趟旅途中被他气得跳脚!   好在赛后的时间离重阳很近,附近又多了不少认出梅宜年的身份、或者是打听到梅宜年的行踪以后“偶遇”的人,他们在外游玩了三天以后,就启程回了万松书院。   回书院的过程中,邱玉婵还是一路都被美人山长缠着。   其他学子羡慕邱玉婵能够得到山长的爱重,马文才却被气得直磨牙。   好在在他们抵达了万松书院的山门口以后,书院那两个属性或严重或轻微的父控,就出来把他们的爹爹给接走了。   马文才还没来得及松了口气,就发现梅文轩甚至没有第一时间对他的山长爹爹嘘寒问暖,反而是接到人以后,就幸灾乐祸地一回头。   先是对着众人道,“你们比赛胜利的时候,我和仪婷都已经知道了。我们也跟陈夫子商量过了,下午不上课,晚上厨房加餐,今天就算是给你们的庆祝了。”   说罢,不等众人欢呼,他就假装不经意一般地转向马文才,“对了,马大公子,你的未婚妻也到了。虽然我们书院一向是不接待这些学生家属的,但是马太守特意写信过来交代过,你也算是这次比赛的大功臣,今年我们就勉强为你破例一次好了。   不过今年过年以前,你可一定要让你未婚妻的家里人把她给接回去啊。还有明年,明年就不能再来了哦。”   万松书院的其他学子们的眼珠子都要被这爆瓜刺激得绿了!   他们先是看看梅文轩,再去看看马文才,复又此地无银三百两在邱玉婵的周边三百六十度地转!   刺激!太刺激了!   他们还以为只有剑神一个人是男女通吃,原来文才兄早就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了么!竟然连未婚妻都有了!   真是太刺激了!接下来他们还要怎么玩儿?   是一人带着一个姑娘碰面,还是风流倜傥的邱兄会跟新来的姑娘上演争风吃醋的画面?   就在他们自由畅想的时候,马文才却已暴怒道,“一派胡言,我哪来的未婚妻?”   这次梅文轩聪明地没有上来就和他争锋相对,马文才望着邱玉婵一走神的功夫,他就给他秃噜出一个未婚妻来了。   要不是他后来提到了马太守,马文才还反应不过来他说的人就是自己——书院里又不止有他一个姓马的,反正他又没有什么未婚妻。   等他反应过来,这件事情可能是他爹搞的鬼以后,梅文轩已经在人前把消息都秃噜完了。   马文才只能咬牙否认这件事情,什么未婚妻?这本来就是莫须有的事情嘛!   他生气,梅文轩又何尝不生气?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啊,不是,是他是知道邱玉婵的身份的。身为她的师兄兼师父,他有责任保护她不被那些坏男人哄骗。   这个马文才,平日里和他斗得倒是如火如荼。他一个错眼,他就要占他宝贝师妹兼宝贝徒弟的便宜。   本来嘛,他也就是默认他们两个要在一起了。   只是现在,其中一个身份不明的,两个人的年纪都还挺小的、现在还是在书院里呢!他也就跟在他们两个身边多照看一二了,免得他们两个年少气盛的,做错什么事情来。   结果可倒好,他本来就是一百八十个不乐意,马文才这边竟然还敢给他搞出一个未婚妻来!   别说他不知情啊!就算他不知情,他能有邱玉婵无辜?   天天在别人的家长、不是、是师父面前晃悠,他这么有决心,他倒是先回去把他亲爹给搞定了啊!   现在在这里凶他又有什么用!   梅文轩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这姑娘可是马太守亲自送上山来的,现在还在万松书院里边住着呢。你说你没有未婚妻?哼!”   居然还是马太守亲自送上山来的?   马文才生生地给自己的亲爹气笑了,“师兄你有所不知,我娘还在世的时候,我爹就喜欢寻花问柳。   别看他如今官至太守,但是他在这方面要多不着调,就有多不着调。   什么未婚妻?我看他是耍花头耍得过了火,都玩到自己儿子头上和书院里来了!   麻烦您在这里等着,我现在就找那女人出来当面对峙!等把事情搞清楚以后,我立刻就送她下山!”   这下别说是那些吃瓜群众,就连跟他做对日久的梅文轩都经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儿子做得狠啊!   你一言不合为我定下未婚妻?   我不但不承认这门婚事,还要把锅烧上一层锅炉灰,然后再扣回你的头上!   马文才说走就走,在场众人甚至没能在第一时间内反应过来。   最后还是先做出不满发言的梅文轩,这会儿又第一个跳了脚,“邱玉婵,你还不赶快跟过去阻止他!”   不是他祸水东引啊!这小子要是当真发了疯,他们这里,除了邱玉婵以外,还有谁能治得住他?   “哦。”邱玉婵就慢半拍地应了。   实在是不能怪她反应不过来,这又是未婚妻,又是马太守,又是马太守耍的花头的……这会儿平日里跟马文才掐得最厉害的梅师兄,竟然还主动发话让她去阻止他了?   邱玉婵一边心道稀奇,一边马不停蹄地去了。   众学子一看——哦豁,这惊天大瓜,竟然当场就要发生在我身边了?   他们就是豁出命去,也要吃上第一口新鲜的瓜啊!   就有反应快的学子嘴皮子秃噜道,“我也去帮忙!”   梅文轩反应极快地将人扯住了,“你少给我添乱!”   然后他身边瞬间跑过无数学子,“梅师兄,我们也去帮忙!”   反应最快的学子:“……”【无辜.jpg】   反应极快的梅文轩:“……算了,你走吧。”反正有邱玉婵在,这些人应该也不至于会被迁怒。   倒是马文才,他不会当真喜欢男子吧?怎么对待起小姑娘来,没有一丝爱护怜惜之心的?   把人家姑娘连带着他爹一起骂了也就算了,竟然还要把她扯到人前来对峙,一会儿还要把人赶下山去?   马文才没有那姑娘住所的具体位置,但是马太守上回上山来,他知道万松书院的待客之所大概是在哪个方位。   他一路上怒气冲冲地赶了过去,邱玉婵是奔着救急的心情,才堪堪同时和他一起赶到那附近。   “文才兄!”   恰好马文才不知道那姑娘具体是住在哪间房,在拱门处犹豫了一会儿的功夫,就会邱玉婵叫住了。   刚刚他想到亲爹的恶心举止,心中只觉愤怒。可是这会儿见了邱玉婵,一股委屈的心绪却不经涌上心头。   他一边平复愤怒地急速喘息着,一边委屈地红了眼眶,“我真的没有什么未婚妻。”   邱玉婵本来也没觉得生气,最多就是跟马文才一样恶心他爹的行为,这会儿更是觉得心疼,“我知道。”   不等两人再在竖立在待客区域前的拱门前说些什么,拱门直通的一条石子路上,一个容貌秀美的青衣姑娘突然就温温柔柔地出声道,“崔公子?”   在场的两个人里面,可没有什么崔公子。于是邱玉婵和马文才,都无可无不可地望向了出声处。   只是这么一眼过去,邱玉婵顿时震惊道,“翠翠?翠翠姑娘!”   马文才心里那愤怒中夹杂着丝丝委屈的情绪都还没完全平复呢,这会儿就又被刺激到了,“怎么?难道你爹也给你送了一个未婚妻来!”   万松书院的众学子们,就是在这个时候陆陆续续地赶过来的。一来,就又让他们吃到了一个惊天大瓜!   怎么了?最近是有什么比赛赢了就送未婚妻的特别活动吗?他们的爹呢!怎么没见也给他们往山上送来一个未婚妻来?   众人暗戳戳地打量马文才口中的邱玉婵的未婚妻——嚯,看这年纪,可能也就只比梅姑娘大上一点儿?   这姑娘容貌水灵、看着却温温柔柔的、贼有气质!   该说不说,玉蟾兄的艳福是真的不浅啊!   崔翠翠方才就在拱门后不远的亭子里抚琴,一曲方歇,她却仿佛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虽然崔翠翠心觉在此处听到这个声音,是十分不可能的事情。可是她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就出来看看了。   谁知道这么一看,还真让她看到了一个“不可能”出现在此处的人。   好在马太守看中她,未尝没有看上她知情识趣的性格的成分在。崔翠翠没有贸然道出自己心中想的那个名字,只是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崔公子?”   邱玉婵一开始并没有认出这个人是谁,比起单个的形象,她倒是对她熟悉的眉眼感觉更加深刻。   该说不说,这个姑娘的眉眼之间,长得还有几分熟悉,像她娘。   于是电光火石之间,邱玉婵就想起来了,可不是像她娘吗?这姑娘不就是她娘那边的亲戚吗!   她记得她外祖母去年过寿的时候,她们俩好像还在清河崔家那边见过。叫什么来着?是不是叫,“翠翠?”   “果然是你呀,”崔翠翠十分惊喜,“在里面我好像就听到了您的声音,我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呢。好在我最后——还是走出来看了看。”   相较于邱玉婵对她的印象单薄,崔翠翠对邱玉婵的印象,却是极为深刻。   这位玉婵姑娘,离主家那边的关系很近。现在她们崔家当家做主的这一位,便是她的亲舅舅。   家世尊贵不说,更是生就一副花容月貌。   崔翠翠一只都十分羡慕她,身份的尊贵、家人的宠爱、容貌的艳绝……但凡她能拥有她所拥有的其中一样,她都不需要像今天这样过得辛苦。   但是邱玉婵身上最讨崔翠翠喜欢的一点,果然还是她的性格。   邱玉婵是一个很随性的人,她时不时就会在崔家出现,有时候身着女装,有时候顶着男儿的身份。   崔家的人都知道她的底细,但是因为她的几个哥哥宠着,所以每一次她以男儿的身份出现在崔家的时候,周围的人也会配合地将她当成是崔家的小公子。   崔翠翠一直都不讨厌这位备受宠爱的姑娘,只是有时候,可能会有一点儿羡慕。好吧,其实再早一些的时候,可能还有有些嫉妒。   很多女孩子之间,至少崔翠翠能接触到的很多女孩子之间,总是少不了扯头花的事情的发生。   这种事情,但凡是被这位邱姓、却是在她们崔家备受宠爱的“小小姐”撞见了,她总是会明火执仗地表达自己对于这种事情的不喜欢。   于是,至少在她能看得到的范围内,家底被那个没用的父亲败得差不多的、总是要算着时间、算着布料做新衣服的崔翠翠就不会被那些姑娘们嘲笑。   崔翠翠有时候会觉得这位大小姐挺天真的,难道她真以为只要她不喜欢,这种事情就不会存在了吗?   大家不过是碍于她受到的宠爱,所以将“战场”转移到了其它地方罢了。   直到有一天,她爹赌红了眼,竟然胆大包天到把她给赌输了出去!   按理来说,她们这些大家族,彼此之间都要相互帮扶,没得看着同为崔氏的姑娘,被卖到那种腌臜的地方去。   可是她们这一支,跟崔家主家的关系,早就薄弱到只剩下这个姓氏了。   就连参加那些宴会的资格,都是她舔着脸讨好其她姑娘们换来的。   他们住在主家附近,靠着祖上的一点儿薄产、母亲的辛苦支撑,偷偷地攀扯着跟崔家的关系,想要为自己谋一个好出路,想要借此支起一张虚假的虎皮不被人欺负。   可是这一切,全都被那个该死的男人给毁了!   崔翠翠恨意滔天,恨不得死了干净!更恨不得在死前弄死那个男人!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崔家的“小公子”从天而降。   她打倒了欺负她的那些人。   她说崔家同气连枝,她见不得她一个小姑娘被人欺负。   她帮忙赢回了她爹欠下的那些银子,拿着她爹按下手印的那张卖身契,偷偷对她说:“这样不行啊,我帮得了你一时,帮不了你一世。不然这样,我好人做到底,再帮你把你爹的腿给打断吧?”   崔翠翠也悄悄地回答道,“那就麻烦崔公子了,不够两条腿不够,能麻烦您帮我把我爹的手也给打断吗?   我娘她还挺会做生意的,您为我们赢回来的这些本钱,足够我们照顾好四肢残废的我阿爹了。”   那小公子就笑了起来,她笑得可真好看呐,“好啊。”   崔翠翠的日子渐渐地变得好过了起来。   她不仅可以定时拥有新衣服,甚至还可以打上一两件时新的首饰。   她本来就擅长交际,有了银子,那些姑娘们就是带她出去,也不会失了面子。   去岁主家母亲的那场生辰宴,她也跟着去了。   这次的生辰宴,来得是崔家的小小姐,她就端坐在老人家的身边,把老人家逗得开开心心的。   目光只偶尔会扫过她们这些客人中,偶尔——还会冲着她们笑一笑。   今年,杭州的太守突然来到了她们清河郡。   他曾经娶过他们崔氏的一个姑娘回家,这次来,据说是想要再跟他们崔家结一次两姓之好——为他儿子聘个姑娘回去。   然后挑来挑去,挑中了她。   崔翠翠其实挺讶异的,毕竟她家世不好、父亲虽然在世、但是形如一个废人、长得虽然还行、但也不是什么绝美妖姬……直到马太守跟她坦言,他儿子喜欢男人,聘她回家,一来是希望他儿子收心。   若是实在收不了心,那能给他们马家留下一个后代,那他在九泉之下,也有颜面去见他马家的列祖列宗了。   崔翠翠就明白过来了,这位马太守真正看上的就是她的家世低、跟主家的关系远。   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他明明想要的只是一个好拿捏的姑娘,却还是要找到她们清河崔氏来呢?   不过这也不是很重要就是了,正好她未来的丈夫心里边有个男人,她的心里边呢,同样也有个“男人”。   他们这就算是——扯平了?? 第165章   “昨天啾啾, 今天翠翠,邱玉婵,你到底还认识几个姑娘!”   “不是, 我这……哪来的啾啾?”   “就是七夕给你送荷包的那个!”   邱玉婵纠正道, “七夕带头给我送荷包的那位姑娘叫知秋——蔺知秋。”   “好啊你!你竟然还记得她的名字?你实话实说,你是不是很感动?她一个姑娘, 这么勇敢地在七夕这天给你送荷包?你是不是心里有她?”   “文才兄,你冷静点, 我只是记忆好了一点点嘛。你看翠翠姑娘,她刚刚喊我崔公子欸, 我们真的不熟, 她只是我表妹的表妹而已。”   崔家人个个沾亲带故,别说是表妹的表妹了, 真要扯起来,就是表妹的表妹的表妹,也不是不能扯上的。   但是邱玉婵怎么可能犯这种错误呢?只见她一脸真诚,好像当真如此。   从来没见过邱公子在数位姑娘中游刃有余地周旋的场面, 单纯的文才兄立马就相信了她的说辞。   他们看似攀谈了很久,但是一番快问快答下来, 其实也不过就是片刻的功夫。   就在这短暂的一段时间里面,崔翠翠一直静静地看着邱玉婵和马文才交流。   她想起了邱玉婵方才大声喊出的名字, 是“文才兄”吧?   那位太守是怎么称呼自己家的那位公子的来着, 我儿文才?   崔翠翠将自己获得的消息一一对应, 最后竟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   那位太守让她尽力勾搭的儿子, 怕是就是眼前这位, 在众人面前, 也敢肆意表达自己对崔……不对, 崔家这位“小小姐”的本名,其实是姓邱。   这位马公子,还真是不知避讳啊。   明明知道现在站在自己眼前的,其实是一个“男人”,他也敢当着众人的面,这样肆意地表达着自己对她的亲近和喜爱吗?   最让人嫉妒的,是他竟然可以得到对方的回应!   为什么?同样是喜欢着一个自己甚至都不应该喜欢的人,她连泄露出自己一丝一毫的心意都不敢,他却可以这样幸运,得到对方的回应呢?   在万松书院见到自己的“未婚夫”的第一天,崔翠翠对他的第一观感——嫉妒。   但是很快,她就收敛好自己面上的情绪。并且在那两个年轻人将注意力转向她之前,下定了决心——之前脑子里想过的那些有关于合作的想法,现在通通都可以丢了。   说到底,邱玉婵不是男儿,甚至是崔家主家真正的金尊玉贵的小小姐。   她姓邱,不姓崔又怎样?   只要崔家这任的继承人,下任的继承人,都愿意承认她的身份。那她就是崔家真正的小姐们、都要敬着捧着的崔家小小姐。   马太守早先不愿意找身份贵重的儿媳妇,是以为他儿子真心喜欢男人,担心找到一个强势的亲家,将来他会控制不住局面。   可是如果马文才喜欢的人是邱玉婵,那他就完全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儿媳妇的身份越高,他反而越开心,因为之后两家就可以强强联合、而全然不用担心后顾之忧了。   虽然现在她也不是不可以利用自己的身份和信息差,对眼前这对小情侣做些什么。可她一旦知道了马家的那位公子喜欢的那个人,就是她的小小姐、她的小公子,她哪里还会舍得?   等她在脑海中顷刻间思虑清楚自己接下来究竟该做些什么,眼前的两个人也结束了他们的快问快答。   本应算是她“未婚夫”的马家大公子,转过头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盯着她看。   看出来他真的很不想把时间和精力花费在她身上了,但还是要一帧一帧地打量过她,确定她对他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威胁。   反倒是本应该算做是她的“情敌”的邱玉婵,她眉眼带笑,眼神里尽是在远方重逢家人的欢喜,没有一丝一毫的陌生和害怕自己的身份会因此暴露的担忧。   “翠翠姑娘,我叫邱玉婵,姓邱不姓崔。我记得我们去岁在崔家老夫人的寿辰宴上见过对吧?当时我就是跟我表妹一块到崔家见见世面,其实并非崔家人。”她一边说,还一边狡黠地冲她眨眼睛。   比起提醒她什么,倒更像是在解释这些东西给外人听。显得她们二人之间,天然就多了一股子的信赖和亲近。   其实本来也是如此,邱玉婵回忆这个小姑娘是谁以后,就随之回忆起了更多。   其实她对她当初做出的选择,留下的印象还蛮深刻的。   只是这个小姑娘后来又一心扎到了跟她的小姐妹们扯头花的活动中,好像没有要跟她深交的意思,邱玉婵对她的印象,这才慢慢地淡了的。   不过解释清楚身份的问题以后,新的问题就来了,“翠翠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的?”其实她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猜测,只是没想到有些事情竟然会这样巧合。   果不其然,崔翠翠道,“其实,是杭州的马太守邀请我上山来的。”   “什么!”这回按捺不住出声的却是马文才了,“我爹竟然还给你安排了女人!”   邱玉婵当着崔翠翠的面,避过她们身后的那群学子,狠狠地踩了马文才一脚,“文才兄,这是我表妹的表妹,也就是我的表妹了,麻烦你说话注意点!”   什么叫还给她安排了女人啊?   翠翠是那种任人安排的女子吗?这话就是不传出去,只是落在身后那群学子的耳朵里,对小姑娘的名声也很不友好好伐?   邱玉婵虽然自己不大在意这些,但是时代所限,她还是要帮别的小姑娘注意一点类似的问题的。   “呵呵,不要紧的。”其实崔翠翠早在答应马太守要上山来的时候,就已经不在意这些问题了。   但是邱玉婵愿意为她操心,她真的很开心。   于是崔翠翠将视线转向已经准备要喝上三大缸的老陈醋的马文才,“不过,我大概不是马太守安排给邱公子的女人,而是他安排给您的——马文才——马公子。”   “什么?”少见的,马文才竟然没有马上反应过来崔翠翠的话。   看来邱玉婵对于崔翠翠的维护,是真的在他的心上重重地敲了一下。   好在凡事只要不过分涉及邱玉婵,他的脑子就还够用。   只见马文才嫌弃地拧紧眉头,但他显然还牢记着邱玉婵刚刚说过的话——要注意姑娘家的名声问题,所以他搬出了梅文轩,“你该不会就是梅师兄在山门口时说的那个,我爹给我送的未婚妻吧?”   所以她都上山来了,别人还能怎么帮她注意她的名声啊?   这果然是——他爹的问题吧!   他爹果然是一个老祸害!祸害了自己的儿子还不够,还要去祸害别人家的女儿!   马文才眼巴巴地看向邱玉婵——这事儿真的不怪我。   邱玉婵当然知道这样的道理,她借着宽大的袖口做遮掩,安抚性地拍了拍马文才的手——只要你说话注意一点,不要带着主观上的恶意,到时候我们就把账全都算到你爹头上叭!   马文才美滋滋地抓住了邱玉婵主动送上门的手,当场来了一个十指相扣——啧啧,这就是听话的奖励么?   邱玉婵:“……”我不是这个意思。   崔翠翠的视线仿若不经意一般地从她二人被衣袖遮挡着的、交握的双手的位置处划过,“马太守只不过是想趁公子回山以前,将你我二人的未婚夫妻的名头坐实罢了。   虽说婚姻大事乃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你我二人,一无文书为凭,二于信物为证,如何能算是真正的未婚夫妻?”   “哼,”马公子听了这话,被略微觉得自己的心情转好了些,“你知道就好。”   他爹的个性他还是了解的,行事虽然霸道,但是这种明显需要女方配合——不然怎么让女方放下矜持、主动过来勾引他——的事情,他爹肯定是不会掉链子,找来一个真正清高、或是完全不明内情的女子,将其送上山的。   只是崔翠翠方才那般话,已然是表达出了自己改变心意、不愿再按照马太守之前吩咐的那般行事的意思了。   不管她这是改邪归正了,还是因为——邱大公子,只要之后她不主动作死,马文才可以不在人前揭穿这一点。   就当是给邱玉婵一点面子,照顾一下女儿家的名声喽。   崔翠翠显然是从马文才的话里听出了他的意思,她原以为这只是一个狂妄自大、仅凭自己心意行事的臭男人,没想到他人虽然不在山上,但对于情况局势的把握,却是清楚透彻的。   一来就根据自己对他爹的了解,摸清了她的大半底细。   崔翠翠更加坚定了自己投诚的心思,“我身份低微,不得不在马太守的“暗示”之下上山。”   其实真的就只是暗示罢了,但崔翠翠这个语气,倒像是自己受了什么见不得的威胁一般。   这样,就算是再爱好打抱不平的人,也不会为了她话里的一句“暗示”,为她对上马太守。但是心中对她的怜悯和怜惜,却是少不了的。   “公子文武双全,翠翠自知不配,只求公子能让我留到十月以后再下山,也算是翠翠为此事尽了心力了。”   其实现在下山也不是不行,反正她都已经改变心意,这件事情的最终结果,端看他们父子二人之间的博弈了。   可是邱玉婵在这里,她们都已经大半年没有见面了。   如今她又有了心上人,嫁做人妇以后,定如六姑娘——邱玉婵的娘亲崔兰秀在崔家的排名——一般,娘亲都不一定常回,更何况是外祖家了。   崔翠翠想留下来,多看看她。   马文才没有意见,他虽然希望崔翠翠早点离开,但是走了一个崔翠翠,指不定他爹又要送来一个马翠翠、邱翠翠。   还不如留她下来,省得在他有时间回去跟他爹翻脸之前,他又要出什么昏招来恶心他和玉婵。   他们在这里交流寒暄的功夫,后面那群看热闹的学子们似乎也听明白了。   怎么?原来这位翠翠姑娘竟不是邱兄他爹给他送来的未婚妻,而是文才兄他爹给他送来的未婚妻吗?   结果送上山来才发现,这姑娘竟然又是邱兄的“旧相识”?   啧啧啧,看来他们这辈子,是别想看见邱兄在感情上吃一次亏了呀。   暧昧对象有了未婚妻又如何,谁又规定了暧昧对象的未婚妻不是我的又一个暧昧对象了?   这实在是——太刺激了!   可惜万松书院的学子们,此刻几乎都已经在这里聚集齐了。只能吃瓜,却不能分享瓜,这瓜的新鲜甜美,岂不是要大打折扣?   好在这次出门比赛,他们认识了不少其它书院的学子们。   现在,他们就要让他们万松书院出产的瓜走出院门、走出小镇,传遍整个杭州!   邱玉婵还不知道,自己在万松书院的基本已经没有了的风评,要让她这个名字在外界的名声也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刚刚比完赛、登完高、回到书院,她实在是没有那些有瓜万事足的家伙那么有活力。   她想休息,休息以前还要到梅师兄那里,跟他谈一谈翠翠姑娘的事情。   这姑娘是崔家的人,是知道她的身份的。而且按照她的想法,她还想在书院内再住一段时间……等到邱玉婵将这些事情都处理完,她也已经筋疲力尽。   尽管马文才真的很好奇,她曾经跟他许诺过的、想要告诉他的秘密究竟是什么,这会儿他也不好再提。   等到了第二天,不等马文才犹豫着、纠结着,不知道该怎么跟她提起之前的话题,邱玉婵就先一步激动地拉住了他的手,“文才兄!让我们一起去解决齐文斌这个败类吧!”   马文才:“……行吧。”QAQ   昨天傍晚,邱玉婵上医舍去找梅师兄谈翠翠姑娘的事情的时候,梅姑娘正好也在那里。   之前的月事带事件,她本来是想帮忙查查那条月事带是哪来的。虽然不一定能查得到,但是万一能够帮上一点儿忙呢?   结果月事带的来历还没查到太多,她就先查到了一件不太得了的事情——齐文斌带来的那个“书童”,好像是个女人!   说起齐文斌的书童,万松书院的学子们可能没有几个是对她有印象的。   反正邱玉婵就记得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初见的时候,邱玉婵甚至觉得齐文斌可能家庭贫寒到带不起书童。   但是这样的情况,书院还真是少有。   像齐文斌这样的情况,书院就更是少有了。   好在书院纨绔子弟多,邱玉婵随便挑了个话题带了带,他们就提到了当初。   齐文斌当初应该是最早上山的一名学子了,他就候在山门外,等遇到了合(富)适(贵)的学子,他就上前去结(巴)交(结)。   当时不乏有烦他或者看不起他的学子,嘲笑他连个书童都养不起,他就说他的书童早就进书院安置他俩的行李去了。   这大概就是万松书院所有的学子们,对齐文斌身边的书童的全部印象了。   因为书童进书院以后,是有自己的单独的区域要待的。   除了马公子这样娇生惯养的,总是要使唤身边的下人的,其他学子跟自己的书童要少有交流,就是偶尔会传唤他们出来做做事。   齐文斌传唤自己的书童的次数是——一次都没有。   别说是在这些公子哥的眼里了,就是在其他书童眼里,齐文斌这位书童的存在感都相当低。   邱玉婵和马文才把阿实和曹率都传来了,这才拼拼凑凑得到一点儿消息。   那个叫“来福”的书童,生就一副瘦瘦小小的样子。反应还慢,有时候你喊他的名字,他还要一小会儿的功夫才能反应过来。   只是他们着实是看不出“他”是一个女人,那个真名不知道是不是叫“来福”的书童,整个人生得干巴黑瘦,手上有不少茧子,皮肤更是粗糙。   比起她来,曹率这个整个人都白胖圆溜的,反而都要更像是一个女人。   梅仪婷也是在调查的时,才意外发现这件事情的。   这个叫“来福”的书童,“他”会绣花。   不是那种爱好式的、或者是迫于生计,不得不亲自动手为自己缝补衣物。“他”甚至会下山接些绣活儿回来做。   只是“他”连手心的肌肤都生得十分粗糙,绣楼里的老板娘不肯给“他”精细活儿做,“他”只能依靠走量来赚钱。   从开学初到如今,至今都没有断过。   “书童”的待遇不比那些学子们,他们只能住四人一间的通铺。   “来福”不想让人发现这件事情,只能夜里绣花,白天补觉。   夜里绣花费油,“他”就拿着那些花样在外面做。月光亮时,就就着月光做,月色不好的时候,就点灯做。   梅姑娘“他”绣花的地方是在一间杂物房的门口,那里甚少有人经过,还是她发现端倪让人去调查了,这才发现了这件事情。   夜里绣花费眼,白天的时候,那书童看人都困难,可“他”还是在绣楼里接了很多活儿。   “他”每次下山都没换衣服,可能是怕被人发现。到了绣楼,就谎称这些活计都是自己的娘子做的。   这么辛苦地赚钱,从开始到现在,“他”还是只有两件洗得发白的衣服。   白天除了补觉就是干活儿,夜里几乎夜夜都要出门。早先天气冷,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就是没有天气的因素,夜里在杂物房门口绣花也是够吓人的了。   还好跟“他”同住的那些个书童好奇心都不重,见“他”每天夜里出门,也没有探查什么。   倒是跟自己爱好八卦的主子们说了,但是那些人对书童的事情不感兴趣,又知道那书童的主子齐文斌有夜游症,还以为他们这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呢。   回过头来嘲笑一番齐文斌,这件事情也就过去了。   他们当然不知道那个辛苦在夜里绣花的书童,因为他们这番嘲笑,又受到了多少的迁怒。   总之梅姑娘查到了这些信息,就觉得齐文斌身边的这个书童着实是有些不对劲。但是有个爱绣花的老父亲在,她也不敢肯定自己的判断是不是正确,就多花了一点儿时间验证。   然后就得到了更多消息,那个书童跟男人相处的时候,始终都会有点儿不自在,在女子面前反而不会有什么。   那个书童,每个月总有几天时间会变得不太对劲儿。   梅姑娘猜“他”可能是来月事时反应比较大的人。   夜里“他”没有白天的时候那么注意,梅姑娘派去的那名胆大的大婶确确实实地发现了“他”换下来的月事带。   于是事情得到了验证,齐文斌带来的这个书童,她真的是个女人!   齐文斌找来污蔑她和祝英台的那条月事带,可能根本就是人家自己绣的。   只是事情弄清楚了以后,梅仪婷反而多了更多的疑惑。   齐文斌为什么要带一个女人上山,同样都是要养一个书童,带同性别的不是更加保险吗?   难道除了他们以外,齐文斌也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书童是个女的?   现在月事带是从哪儿来的,好像是有头绪了,可是齐文斌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梅仪婷头疼得不行,正好有一个邱玉婵在一旁兴致盎然的,她索性就把线索一股脑地丢给她,等个最终结果就行了。   邱玉婵果然不负她的期待,她对那个书童的身份做了一个更加细致的调查。不单单是从那些学子们和跟她共事的书童身上入手而已,她还派人回了齐文斌的老家查。   她不像梅仪婷这样单纯,她在现代的时候看过的奇葩事、知道的奇葩消息多了去了。她甚至怀疑,这个书童跟齐文斌可能是夫妻关系,她赚来的钱,全都供给了齐文斌。   不过事实没有调查出来以前,她没有跟任何人分享过自己的猜测,马文才倒是猜出来了,可是难得的,他有些不赞同她的想法。   书童的地位低微,要跟几个男人共住。夜里绣花的量再大,那种低等的手工活儿又可以挣多少钱?   他更倾向于是这个书童隐瞒了自己的身份,本来只是想给自己找个活儿干,结果反而被齐文斌抓住了把柄,非但要继续给他当书童,还要绣花挣回自己的卖身钱。   既然他已经猜到了自己的想法,邱玉婵也就不瞒着他了,他们俩各执己见,就等着最终的结果出来,好决定他们下一步究竟应该怎么做。   除此之外,他们也没有闲着,亲自下山去调查了不少的事情。   马太守没少借着父亲的身份坑儿子,马文才利用起他的身份来也丝毫不手软。   他们先是上了钱庄,在钱庄的一个伙计那里,查到了齐文斌在这里存过大笔的金子。   又到了其他店家那里,查到了齐文斌自几个月前起,就会间歇性地在几家店中进行报复性的消费。   他刚刚得到那笔金子和在书院里的时候,其实已经算得上谨慎,从来都没有花费银钱为自己行过方便。   但是时间一久,又是在山下,他就有一些忍不住了。   事情调查到这里,邱玉婵和马文才已经可以证实他有一笔来路不明的银钱,再加上时间线,更是可以证明当初他别有所图。   有了月事带事件打底,就可以使出一些过分的手段,来验证他有没有给书院的马匹下过毒了。   与此同时,他们调查的另外一件事情也有了结果。齐文斌在老家的时候,竟然就已经成了亲了,妻子的名字叫陈春来,这次他考上万松书院,就把自己的妻子也带走了,说要把她安置在书院附近的小镇里。   他们老家的那些亲戚,都还挺羡慕陈春来的,觉得她嫁了一个心里有她的金龟婿。   前去调查的人把“来福”的画像给那些人看了,当然,他们还特地为“他”换上了女性的装扮。   大家都说“他”现在穿得好了,他们差点都要认不出来了。但是她不是过好日子去了吗?怎么看着还瘦了些?   知道这则消息的马大公子顿时大受打击,他知道这世上有不少恶心的人。就是他,其实也并非纯白。   可是恶心到齐文斌这个境界的,当真是连他都要自愧不如!   让自己的妻子充当自己的书童?十天半个月不见他见她一面,可能一见面就要从她手里要钱。   他还让自己的妻子跟那些男人同住,他就一点儿都不担心她受欺负,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无能吗?   别说是他了,就连猜到了这种可能性的邱玉婵,都在事情的真相出来以后被恶心得够呛。   更恶心的是,他们回到书院,竟然还听到他们留在书院监督齐文斌这段时间的行为的人汇报说,近日齐文斌疑似在追求住在待客处的崔翠翠小姐?   邱玉婵当真是火冒三丈!就连马文才这个一心想把自己的情敌打发走的,此刻都对齐文斌的行为感到深恶痛绝。   崔翠翠的身份已经在万松书院中过了明路,她正值嫁龄、长得好看,又并非真是马文才的未婚妻。   虽然这件事情会给她的名声带来一点点的影响,但她可是清河崔氏的小姐啊!而且她和邱玉婵还有着七弯八拐的关系。   自从上次比赛,邱玉婵已经在整个杭州的范围内出了名,不提那些“裙带关系”,日后她必然也是前途无量的。   世家大族的那些公子哥,可能更愿意自己交好邱玉婵。可是对于一些寒门子弟来说,崔翠翠可以说是他们的登天梯也不为过了。   而且不同于对他们无意的梅仪婷,崔翠翠是有心回应他们的。   反正她早晚都要嫁人,嫁一个万松书院里的,不比嫁给那些不知底细的商人之子好吗?   在马太守选中她以前,她相看的就是那样的人家。虽然也有一些寒门书生,但是哪里的书生,能比得上万松书院里的呢?   之前邱玉婵在山上,这些动了心思的男人不敢在她面前表露出自己的想法,崔翠翠同样也不愿意让她看见自己市侩的一面。   现在她有事下了山,就有一些学子们行动起来了。   他们隐晦地表明自己的心思,崔翠翠也适当地给予回应。   梅仪婷这样刚刚成年、不想太早把自己嫁出去的小姑娘,身边都还有一些锲而不舍的追求者呢,更何况是崔翠翠?   齐文斌本来就混迹在那些想要跟她攀上关系的男子之中,然后崔翠翠给了他们回应,那些人在兴奋之余,攻势愈发猛烈。   齐文斌见状,不由开始着急,这追求的意图就表现得相当明显了。   邱玉婵气得连夜找到崔翠翠,跟她说明齐文斌的为人。   可是崔翠翠一听,就听出了更多的东西,“他曾经做过对不起公子的事情?公子现在想要对付他?”   “嗯,”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你可一定要保护好你自己啊,这世上的坏男人可是很多的。”这才是她来找她的目的。   “翠翠愿意襄助公子。”可是崔翠翠却想要为她做点事情。   “不需要!对付他的事情,我已经有了章程,翠翠你只需要离他远点,免得他狗急跳墙才好。”   “可是有些事情,公子您不是还没有找到证据吗?翠翠有办法,可以让他们自己把罪行说出来。”   言毕,崔翠翠不待邱玉婵再拒绝,便道,“放心吧,我会保护好我自己的。况且,我也不希望那个可怜的女人,一直受到那个男人的欺骗。”   崔翠翠都这么说了,邱玉婵也就没有再拒绝。   她们重新商议了一下后续的计划,其实相当简单,只需要把齐文斌正在追求崔翠翠的事情,透露给那个可怜的女人就行了。   她的第一反应当然是不信,但是她们不会给她向齐文斌验证、再让齐文斌继续哄骗她的机会的。   她们只需要适当地引导,引导她走到齐文斌向崔翠翠献殷勤的情景前。   他们盘算好那个可怜的女人所有的反应,可能会上前质问齐文斌,也可能会默默退后、当做所有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事情比她们想象中的更顺利一些,那个可怜的女人选择上前去质问。   齐文斌当然不会承认,他的反应很快,在那个女人暴露出更多消息以前,他就严厉地喝止住了她。   这个时候,崔翠翠就会做出一些在齐文斌看来是合理的、但是那个女人看了相当受刺激的举动。   甚至不是一些亲密的举止,只是短短两句话,“齐郎,你们家的下人怎么这么不懂规矩。怎么说我也出自于清河世家,你若真对我有心,日后……这种不懂事的下人,可一定不能在我家出现。”   这种程度的暗示,这些天若有似无地受到一点儿回应的齐文斌不会觉得奇怪,只会觉得欣喜若狂。   但是对于那个女人而言,无异于灭顶之灾,“什么下人?什么我家?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你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陈春来是傻,所以齐文斌哄她女扮男装来给他做书童的时候,她稀里糊涂地就答应了。   反正这些粗活,她都是做惯了的。   齐文斌的学费,就是她白天黑夜、日夜不停地干活儿,这才为他攒下的。   如今只是换个性别,帮相公挑两担书罢了,这有什么难的?   可是进了书院,陈春来才发现,所谓的一人一房,是学子们才能有的待遇。他们这些书童,就只能睡大通铺。   这怎么能行呢?让她干活儿可以,但是让她和几个男人同住一室?这太可怕了!   陈春来也行李都顾不上了,着急忙慌地到山门外找了齐文斌。   可是她要是早点反应过来,齐文斌说不定还会放她一马,眼下他们都已经到了万松书院,他将来的同窗可能已经近在眼前了,齐文斌哪里还有那么多功夫去跟陈春来掰扯?   放她下山,他再去人牙子那里买个书童回来?他们家哪里还有银两?   更何况,他打从心底里没把陈春来当做是自己的妻子看待,只是把她当成是一个免费的劳动力、提款机,现在可能因为她要跟几个男人同住,就让她坏了自己的好事?   同住就同住呗,反正等他从万松书院毕业出去,凭他的本事,日后必将飞黄腾达,怎么还会要这个要模样没模样、要家世没家世的黄脸婆当自己的妻子?   开学那日,齐文斌半是哄骗,半是用自己丈夫的身份和自己的学业当做筹码,逼着陈春来继续当他的书童。   陈春来半是不愿半是无法地应了。   给斌哥当书童的那段时间,她拼了命地绣花,一来是想缓解自己心中的不安,二来是想避开和那些人同住,三来是齐文斌的需要。   每次将绣好的花样换成银钱,再交给齐文斌,陈春来心里都会觉得非常地满足。   这是她清白的证明,同样也是她的骄傲。她有一个优秀的丈夫,数年努力,终于考上了万松书院。   他能来万松书院上学,也有自己一半的功劳!   但是这样的满足,只能建立在齐文斌愿意为了钱哄着她、齐文斌在书院、身边没有女人的基础上。   自从齐文斌得了鱼知乐给他的那笔银子,陈春来对于他来说,就是嫌弃厌恶大过于勉强需要了。   他日常贬低她,像从前那样贬低她的家世和相貌,现在又多了她赚钱的能力和清白可以贬低。   虽然没有她给的银子,他根本上不了万松书院,甚至早在读书的时候,他就要被饿死了。   虽然没有他的要求和胁迫,陈春来根本就不会来万松书院当这个书童、和男人同住,被他贬低。   家世和相貌的贬低,陈春来愿意受;可是她赚回来的银子和她的清白,那是她的骄傲,是她在平日里用来安慰自己的一种希望啊!   ——斌哥会相信你的,斌哥一定不会忘记你的付出,他会带你过上好日子的。   陈春来不敢跟齐文斌顶嘴,但是压抑和不安日益积攒在她的心里,直到崔翠翠出现,这个又有家世、又漂亮、又有钱、又清白的大家闺秀。   陈春来害怕了,陈春来彻底受不了了。   但是她还有一丝理智,知道自己女子的身份暴露,会影响到齐文斌在书院的品状排行评定——这个还是斌哥亲口跟她说的呢。   直到齐文斌彻底地否认了她的身份,还当着崔翠翠的面让她滚。   虽然说狠话之前,齐文斌给陈春来使了眼色。可是如今的陈春来,哪里还有理智去接收这些东西?   “滚,你竟然让我滚!就为了这个女人是吗!这个大家小姐!”   齐文斌看出陈春来状态的不对,他用力掐住陈春来的手。“你疯了!”   “你才疯了!”齐文斌一个书生,陈春来早在齐家干惯了力气活儿,只要她想,他又如何能困得住她?   只见她一把掀开齐文斌的手,左看看崔翠翠,右看看齐文斌,眼睛里透着一股神经质的疯狂,“你想把我逼疯?你以为你逼疯了我,就可以娶她进门了对不对?”   他们这边的动静闹得太大,书院里的“猹”忍不住一个接一个地滚了过来。   他们刚刚就位,陈春来就“语出惊人”道,“你休想!我才是你们齐家的媳妇儿!我是你齐文斌明媒正娶娶进门的!   当初,当初公公婆婆不行了,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地侍候着他们,让他们顺顺意意地走的。   现在公公婆婆走了,你就想休了我,把她娶进门?你休想!你读书的银子都是我一个子儿一个子儿攒下来的。   你休我!这你一辈子都得被人戳脊梁骨!   她就是想进门,她也只能做个妾!要给我端茶倒水,叫我姐姐!”   “这位姑娘可能误会了什么吧?”既然陈春来都已经跟齐文斌撕破脸了,观众们也都就位了,崔翠翠才懒得跟这对恶心的夫妻纠缠呢。   没错,她说来哄邱玉婵的话,都是假的。什么可怜人?天下第一大傻瓜才对!   她才不想为这样的蠢货赔上自己的名声,她只是想帮邱玉婵而已。   现在戏也演完了,目的也达到了,她是多看这夫妻俩一眼都觉得恶心,“什么娶进门不娶进门的?我跟这位齐公子清清白白,今天只是偶然在这里遇到而已。   女儿家的清白贵重、名声更是要紧,还请这位姑娘、不对、应该称之为夫人才对。还请这位夫人,在跟自己的夫君争吵的时候,还是不要攀扯上翠翠才是。”   作者有话说:   先把齐文斌搞下线,然后再掉马~   真的快了,下周不掉,也会写到掉的,就在八月第一周~感谢在2022-07-30 23:56:39~2022-07-31 23:52: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风起兮 2瓶;墨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6章   崔翠翠只是想要功成身退, 但是落在齐文斌的眼里,就是她被陈春来给气着了,所以这会儿才想着要跟他撇清关系, 这是在赌气呢。   齐文斌这个人, 在现实的磋磨和妻子的崇拜和供养下,颇有些自卑又自傲的意味。   他自知自己的家世比不过别人, 却极其信重自己的才华和自身的男性魅力。   崔翠翠只是没有拒绝他,他就连以后自己会如何借助岳家的势力、最终走上青云之路的画面都想好了。   如今的崔翠翠在他眼里就是一只煮熟的鸭子, 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任她飞走的。更何况,现在书院的人差不多都已经来齐了, 他如何能让他们知道, 他是一个养不起书童、还要让自己的妻子进书院给自己当书童的没用的男人?   齐文斌当时就想要动手打人,“你这个贱人!当初男不男女不女地骗我买你做书童, 如今竟然还敢攀扯于我,企图败坏我的名声!   你也不看看自己的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我齐文斌就是瞎了眼,也不会把你娶进我齐家的大门!   还想让崔小姐给你端茶递水, 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生就一副癞□□的丑样,还敢妄想自己能……啊啊啊疼疼疼!”   齐文斌边走边骂, 走到陈春来面前就想动手,却被突然出现的马文才拧着手臂反折到身后去了。   他这一巴掌要是落实了, 陈春来指不定得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翻脸不认人给吓到, 可是他骂人骂得虽然难听, 但他在马文才手中苦苦挣扎的样子实在是难看得很。   邱玉婵不想把他的姿态形容得太难听, 纯粹是因为她心疼现在正在动手的文才兄。   齐文斌这样弱小又丑恶的姿态, 像是给了那个可怜的女人无穷的勇气。如果说刚刚她的那一番发言, 只是因为现场没有外人——在她眼里, 书院里只有那些读书人需要她避讳和敬重。那个大小姐的身份再高,也是被她相公迷昏了头、想要进门跟她抢男人的狐媚子。   但是现在,她的火气却是真的上来了。别说是顾及齐文斌的前程了——以前她顾及这些,是指望着齐文斌日后能带自己过上好日子。   陈春来是傻、是蠢、是好哄,不然她也不会信了齐文斌的鬼话,但是她可并不怯弱。   如今她上无公婆,想要保住齐家的家底,挣钱供齐文斌上学,她就必须强硬彪悍起来。   齐文斌愿意哄着她,她就愿意做一个以夫为天的小媳妇儿;齐文斌想休了她,她就会是这天底下最为彪悍的悍妇!   “我真的是他的娘子,我有证据!”   “哗——”这是吃瓜群众们发出的兴奋的哗然声。   “你在——胡说些什么?”齐文斌在马文才手里艰难地挣扎着。   马文才对其嫌弃至极,索性抓住机会,把人丢到了地上。   陈春来见到齐文斌已然摆脱那位看起来很是尊贵的大人的束缚,赶忙出声为自己证明道,“我们两个的关系,有婚书为凭!我真的是他的娘子,我们的婚书,一定就藏在他的床底下,他最喜欢把重要的东西藏在自己的床底下了!”   齐文斌闻言,面上有一瞬间的放松,但是他很快就装出自己被污蔑了的样子,“一派胡言!什么婚书?我从未与人结过亲,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存在?你污蔑……”   “有或没有,”邱玉婵却已经不想再看他演下去了,“到你房里看看不就知道了?”   昔日他拿着一条不知为何而来的月事带,对她步步紧逼;如今这情况,倒像是倒转过来了。   都是住人的地方,待客处和学子们的寝室,离得其实并不算远。   以邱玉婵如今的威望,发言更是容易得到其他人的响应。何况这些人本来也好奇心重得跟只猫似的,不用邱玉婵发话,他们一样蠢蠢欲动。   齐文斌的反应却很大,“不行,我怎么说也是书院学子,我的成绩,是要记录在品状排行榜上的!将来,我极有可能为皇上效力!   如今,你们为了一个小小的书童,一个疯妇,一个女扮男装、不知为何混进书院里来的人,就这样对我大动干戈!   你们这样,究竟是将我的颜面置于何地?   若是一会儿搜不出东西来,你们谁能负责?”   “你吗?”他怼到一个刚刚叫得最欢的学子面前。   “还是你!”又怼到一个家世贫寒、此刻只是围观、根本就没有响应谁说的话的学子面前。   众人虽然很是看不上齐文斌平日里攀亲附贵的行为,此刻也信那位可怜的妇人的话多过于信齐文斌,可是还真没有几个人敢拿自己的品状排行成绩出来赌的。   就在齐文斌忍不住得意,想要唱作俱佳地表演一番,主动让他们前去搜查的时候,刚刚钳制住他的马文才,此刻从容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袖,“我来负责。”   “什么?”齐文斌甚至没法在第一时间内反应过来。   马文才却多看他一眼都懒得,只是对着那些看戏的学子们说道,“你们尽管去搜。”   “是!”于是群情响应,大家直奔齐文斌的住所。   齐文斌的面容都不禁扭曲了一瞬,他内涵道,“不愧是太守家的公子,就算最后你们什么都查不出来,我也确实是奈何不了您……”   马文才同方才的邱玉婵一般,直接无视了他说的话,“我们也过去看看吧。”   “嗯。”邱玉婵先是看向崔翠翠,崔翠翠却冲他们告辞道,“我就不过去了,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情,真是有些吓到我了,我想回去歇息一下。”   万松书院的热闹,哪里是那么好看的?   况且今日她出场的戏份已经够多了,之后的事情,她还是隐身比较好。   邱玉婵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她目送崔翠翠离开——免得齐文斌贼心不死,还要上前纠缠一二,然后才跟着马文才一起往学子们寝室的方向去了。   那些可怜的女人,早就不甘心地跟在最先过去的那个学子后头,誓要亲手找出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证据了。   被忽略至此的齐文斌神色扭曲、几欲暴怒,可是他确实也不敢在这里多耽误,虽然他对自己藏东西的地方很有信心,但是那个疯婆子要是发现他把婚书处理了,又暴露出了更多的东西可怎么办?   齐文斌到寝室的时候,陈春来已经把他的床翻了个底朝天,她也确实翻出了一些东西,是他们老家房子的房契和地契。   此前为了给齐文斌筹学费,他们连家里的田都卖了。   家里的破土屋,一是值不了什么钱,二来是怕卖了自己的祖屋会遭人耻笑,死去的公婆的灵位也会因此没了落脚之处。   所以思来想去,他们还是没卖,只是将房契、地契、婚书、户籍之类的重要的凭证一起打包带来了万松书院。   家里的银子、重要的凭证都是齐文斌负责管的,谁让他是这个家的“大男人”呢?   陈春来只在齐文斌的枕头底下的布包里找到了一张房契和一张地契,其实还有一本户籍册。   她嫁了齐文斌,户籍理应在他们老齐家的户籍上才对,但是这本户籍里面,竟然没有她!   “我的户籍呢?我的婚书了?哪去了,哪去了?”此时,她看见了走进寝室的齐文斌,“哪去了!你是不是把它们给撕了!”   “好了,你个疯婆子!”趁着陈春来此刻的精神状态不稳定,齐文斌一把把人掀翻在地,“寝室你也找了,我的床你也翻了,你说的婚书呢?户籍呢?究竟都在哪呢?”   “在、在——怎么可能没有呢?你们,你们可以去问的呀,我家、我们的老家就在……”   “好了!”齐文斌打断她的碎碎念,然后在屋子里搜索起马文才的踪迹来,“我说,文才兄……”   “文……才兄。”齐文斌打好的腹稿全都隐没在了他的口中,因为他看到了,马文才就站在这个房间里安置的书架旁,嫌弃地用帕子捏起了一张浅薄的信封。   齐文斌的室友——一个杭州本地人,他苦着脸对马文才笑了笑,“算了,文才兄,还是我来吧,反正我的手都已经脏成了这个样子了。”   也不知道齐文斌究竟在这张信封上都糊了些什么,现在都还有些黏糊黑糊的一大片,这名学子只要想到这样东西是自己亲自从书架底部撕下来的,就忍不住想要作呕。   马文才闻言,非常客气但却完全不拒绝地把信封递了过去,“那就有劳了。”   和齐文斌同寝的那位学子:“……”行叭,都怪我这张破嘴,刚刚干嘛要主动接过这份苦差事来做呢?   他苦着脸,到底是把信封给接过来了,嫌弃地捏着信封还算干净的一小角,将整张信封都拆开了。   “住手!你们要干什么?你们知不知道,你们这是……”齐文斌面色狰狞地想要扑上来,可是他今日其实是把这些学子们给得罪死了。   刚刚在崔翠翠面前,他那般嚣张,好像自己真是被冤枉的一样。   可是如今,他这反应?   说是信封里什么都没有,大家也不会信呐!   于是也不知道是哪位缺德冒泡的学子,在他一边说话阻止,一边想要往这边赶的时候,伸出脚来将人一绊,齐文斌就叽里咕噜地摔了个底朝天。   等他好不容易挣扎起来,跟他同寝的那名学子已经动作麻利地把那张信封给撕开了,露出一角信函,上面隐约印了一个“松”字。? 第167章   那张信封里确实也没装着什么婚书和被撕下的户籍, 却有几张小面额的金票,票面上的金额,加起来正好是九十两金。   九十两金, 对于在场的一些家世不算低的人, 都不是入学第一年就能从家里带出来挥霍的数额。更何况是对于一个浑身上下、最值钱的物件只有一张乡下破土屋的房契和地契的齐文斌了。   马文才他们只肖以这几张金票为凭,再佐以齐文斌存金散银的时间线记录, 就足以给院方一个交代,在齐文斌身上做更多的怀疑和调查了。   那张松落书院的无条件邀请入学信函, 对他们来说,就更是一个意外之喜了!   也不知道齐文斌是过于信任自己藏东西的技巧了, 还是心有盘算, 之后还打算继续利用这东西,他竟然没把通过出卖书院、出卖同窗、对书院出赛的赛马动了手脚才换来的这张邀请函处理掉!   要知道这些东西单出一件, 说不定还能给他留下一些狡辩的空间。可是几样罪证一并躺在这里,傻子都可以推测出他究竟犯下哪些事儿。   没见在场的万松书院的学子们的神情,已经逐渐由惊讶惊愕转变为了然黑脸了吗?   就算齐文斌还想死撑着,咬牙把这件事情闹到官府, 不让书院通过开除他的方式将这件事情定性。   有了这些证据,官府也完全可以采取一些强硬的手段, 对其进行逼供了。   虽然这家伙确实是把东西藏得挺好,非专业人员, 最多把书架上的书一本本地翻过去, 又有多少人会想到, 这家伙竟然会把这些东西跟他的房契地契、和以往那些重要的习惯分开, 将之紧紧地贴在书架下方呢?   也就是他的这个倒霉室友, 得了马文才的嘱咐以后, 对他耐心观察了一阵。   这家伙又是一个虽会藏东西、却又爱疑神疑鬼的。   从他得了那些金子开始, 他的“好学”程度就直线上升,时不时就要到书架旁边来晃一晃。你说他好学吧,他偶尔看个书还会走神,室友多在书柜旁边站一会儿,他就要紧张起来。   锁定了房间内疑点最大的地方,他们又是早就开始行动、今天在众人面前才开始找证据不过走个过场,那翻到齐文斌信心十足地收藏起的东西、揭露了他的真面目,不就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事情了么?   有了充足的证据,齐文斌再想垂死挣扎,反而还要担心他们把事情闹大、闹到官府,他不仅没有书读、还要留下案底、金票没收、额外赔偿书院几匹宝马被他下药的损失了。   所以齐文斌只是在人前垂死挣扎了那么一会儿要就蔫蔫地在陈夫子面前认了这件事情。   陈夫子理所当然地暴怒了,让自己的妻子女扮男装、将她当做自己的书童、将其塞进书院;翻出一条月事带,污蔑同窗;跟敌方书院勾结,大赛当前,毒害自家书院的马匹?   真是听了一件就要暴怒、两件就要失去理智、三件简直是要让古板的陈夫子白眼一翻、当场昏厥过去的污糟事啊!   开除!开除!他一定要开除这样恶劣的学子!   还有!他们书院永不再录用!   以后,他还要把齐文斌做出的蠢事写在校规上、贴在公示栏上,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恶劣!   九十两的赃款通通没收,就当是赔偿给书院的损失。   出塞用的马匹,可都是至少价值百金的宝马,一下子给他药翻了那么多!还害得他们万松书院输掉了一场大赛!   齐文斌的房契和地契,他们倒是没扣。   但是他这么多年的努力和将来的事业如今全都毁于一旦,乡下破土屋的房契和地契,此刻看起来倒更像是一种嘲讽了。   常言道:富贵不归乡,如锦衣夜行。   当初齐文斌大张旗鼓地带着他仅有的家人到第一书院读书,如今却要灰头土脸地回来?   对于他这种喜好攀权附贵的小人,只会是一种折磨。   还有陈春来苦寻而不得的婚书——齐文斌早就花了点小钱,到他们家同样不做人的族长那里,用一张休书把它给作废了。   因为是落后的乡下,所以婚书并不正规,只在族中做了记录,没有到官府那里备案。   但是除非齐文斌不准备回老家,否则陈春来要是在大家面前把这件事情嚷嚷出来,在知晓齐家家事的村人面前,齐文斌只有被戳脊梁骨的份。   尤其是齐家之前的开销,还都是陈春来挣回来的,现在齐文斌把人休了,自己也没了前程,以后的日子还不知该如何过活呢。   之后的事情,邱玉婵便没有再关注了。因为近段时间,朝堂上发生了一件勉强可以说是跟她有关的大事。   当今圣上是个不着调的,他能因为楚东篱收集的美人图,将他封为一个职能原本为到民间特地去搜集当地特色风俗,然后将其记录在案的一个风俗官。   说是风俗官,但是明眼人谁不知,楚东篱这是得了皇上的青眼,从此以后,就可以“奉旨寻美”了。   能力排众议,将一个百官眼中不着调的浪荡子弟封官,虽说只是一个小官吧,但也能大概看出咱们这位当朝圣上的秉性了。   听说她们万松书院对战松落书院一事,已经在杭州甚至杭州以外的范围都流传甚广了。当地甚至还有教育相关的官员,准备将此事整理成文,往上汇报。   只是今上不知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赛后没几日就把楚东篱召上了京,问他这几场比赛的详细经过。   楚东篱只能照实说了,毕竟有些事情,就算是他不说,最后也一定会传到皇上的耳朵里——比如说当地官员的上报,还有不务正业的那位莫名其妙的消息来源。   皇上一听,心里就喜啊!   他这个人,非但爱美色、还爱“人才”、爱看热闹。   皇上一听他们杭州出了个剑神、出了个马术表演大师、出了个神奇口技拥有者,即刻就想把这些人召来看个热闹。   好在这些人是正儿八经的学子,说不定哪个就会成为将来的国之栋梁了,皇上虽然心里痒痒,但到底不想召见那些优伶一样地轻浮地对待他们。   只是以楚东篱在这短短一段时间的接触中对其的了解,皇上最后一定会想辙完成自己的所愿的!   邱玉婵这个情况吧,若是只是在书院里,就是待到结业都不妨事。   可她一旦面见了圣上,莫名其妙就要背上一个“欺君”的风险了啊!   他们的皇上虽然不着调,但是他们的郭嘉可是有着不少的能臣的。   可别到时候皇帝的一个随心之举,倒要让邱玉婵身后的邱大人、甚至是其整个家族,都因此而背上风险。   楚东篱非常仗义地给邱玉婵提前去了封信,朝上的大臣们看他不爽久矣,皇上想要得偿所愿还不被念叨,就要对自己的消息来源加以修饰。   也就是说,邱玉婵还有底下官员层层上报的时间,来应付他们不着调的圣上的心血来潮。   邱玉婵她——是真的很烦他们郭嘉这个不着调的皇帝啊!   但是她也没办法,只能写信回家,在信中给邱父说明情况,让他寄一封“家书”过来,给“邱玉蟾”他爹来个重病,好让她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请假回去,然后再慢慢探听朝中的风声。   本来她还有点纠结,要怎么跟文才兄坦白她的秘密”,这下好了,什么都不用“说”了。   邱玉婵拿着邱父寄来的家书,先去找了马文才,“文才兄,你还记不记得,比赛之前,我曾经跟你说过,等到比赛结束以后,我要告诉你一个有关于我的秘密?”   “当然记得!”马文才紧张且飞快地道。   他二人相互羁绊,相互了解。马文才虽然因为惧怕否定的结果,而一直没有向邱玉婵表明自己的心意,可是他那么聪明,看起来又那么精通风月,马文才总觉得,说不定他早就猜出自己心思了。   只是比赛在前,有些事情他不好那么快、那么直白地说出来,免得干扰他的情绪,影响他在赛场上的发挥。毕竟比赛的结果,同样也事关他的前程不是?   但是他要说出怎样的“秘密”,才能让他的情绪震荡、甚至影响到最终的比赛结果呢?   马文才虽然抱有期望,然而还是觉得,最后的结果可能不是那么地符合他的心意。   回来以后,他一心追逐于此,一是为了他在赛前对邱玉婵的承诺,二是心里还隐隐抱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三是——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有些事情、有些决定,总得等到有了最终的结局是才能做不是?   然后好不容易在心里下定了决心,就被齐文斌这个搅屎棍给毁了。   而后好不容易又找到了一个机会,又被因为在揭发齐文斌事件中“帮助”了他们,而顺理成章地拉近了和“邱公子”的关系的崔翠翠给打断了。   最后没再给马文才犹豫不决的机会,邱玉婵竟然主动开口提了这事儿!   作者有话说:   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掉马。所以在文才兄的心理和想法中,先恢复玉蟾兄的性别。   本来之前就应该用“他”来区分掉马前后了,但是掉马在大后期,感觉这恋爱谈起来怪怪的,所以就在掉马之前意思意思好啦~感谢在2022-08-01 23:57:59~2022-08-02 23:45: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故意 9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8章   “你准备好, ”马文才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要告诉我那个秘密了吗?”   “哦,没有, ”邱玉婵却漫不经心地丢出了一个大雷, “我是想要回家一趟,所以最先过来跟你告个别而已。”   “嗯?”情绪转换得太快, 马文才的思维难得有些跟不上邱玉婵口中的话题的跳跃。   怎么就主动提了秘密又不说,还有什么要回家一趟?   邱玉婵家住会稽, 距离万松书院足有千里之遥。平日里就算书院放假,若非年假, 她也不得回家探望, 所以现在怎么突然就要回家了?   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所以现在他是不是不应该纠结那个秘密?她这一走,又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马文才心乱如麻, 邱玉婵却十分“不体贴”地乱上加乱道,“既然你还记得那个秘密,那我就直说了?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跟我一起回家, 等到了我家以后,我立刻就把那个秘密告诉你。   二是你让我自己回去, 等我到家以后,我就会给你写信, 把我要告诉你的那个秘密附在信中。   当然你若是不急的话, 也可以等我回来, 等我回来方面告诉你。”   只是这三个选择之下, 他能获取的信息有所不同罢了。   如果他愿意跟她一起走, 她就会把自己的身份和心意尽数告知;如果他只想等到她的来信, 她会把自己的心意和编造好的不能在一起的借口告诉他;如果他想等她回来, 若是她真能回来,想来那时,她的身份危机必然是已经得到解决。既然如此,告诉他她的身份,那也就没有什么大碍了。   但是心意……邱玉婵不觉得马文才会一点儿都意识不到,她究竟想要同他表达些什么。   如果他不愿意跟她走,她就会默认他这是还有顾虑,不能跨越身份和性别的障碍去喜欢她。   不管他是在顾虑什么,是跟她心意不能相通也好,是在意自己家中独子的身份也好。邱玉婵从来都不觉得,自己会因为外界的流言蜚语而选择嫁人、会为了给夫家传宗接代而选择生子。   她的婚姻和生命的孕育,必然是建立在她对一个人的爱和自己的心甘情愿上的。   如果马文才对她的喜欢,不可以跨越这些的话,就算邱玉婵现在喜欢他、将来可能依旧还会喜欢他、会喜欢他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她也绝不会勉强自己和他在一起的。   喜欢不一定要是两个人的事情。   如果马文才愿意,那他们就可以是两情相悦。如果马文才犹豫,她会将自己的心意告知,然后为他们这段有缘无分的感情划上一个句点。如果马文才放弃,那将来有机会的时候,她将自己的身份告知,就算是给如今的这份情谊的一个交代了。   她隐瞒自己的身份并非刻意,只是求学所需。如果他在意这一点,最后他也可以做出自己的选择。   可是在这种情况下,邱玉婵不会退让,这就是她的爱情观。   马文才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我可以跟你一起回去?”语气说不上究竟是紧张还是欣喜。   邱玉婵一个没忍住,就“噗”地一声笑了起来,“文——才——兄,你知不知道,你用跟我回家的理由请假,校方是不会体恤的?等你回来以后,品状排行的第一可就跟你无关了哦。”   书院对事假、病假、丧假、探亲假的时间都有规定,只要你能在规定的假期时间内,这段时间,你的品状排名就不会因此受到影响。   反之,无故请假,你的品状排行就算不跌到下下,至少第一是肯定做不到的了。因为勤奋好学,也是品状排行榜的评定条件之一。   之前书院里的第一不是邱玉婵就是马文才,别看邱玉婵上榜的时候马文才没有什么反应,她可不信他能接受书院里还有除了她以外的人可以压在他的头上。   马文才就无语地看着她,最后还是他,再受不了她调侃的目光,主动道,“走了,上陈夫子那儿请假去。”   区区一个品状排行榜,跟她连可比性都没有,她居然会在这种时候拿这些小事来调侃他。这么无聊,看来家里应该是没出什么大事了。   然而出乎马文才的意料的,邱玉婵请假的理由却是家父重病——这关系得有多不好啊?邱玉婵才会在得知她爹病重以后,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之意?   当然这只是在马文才面前的表现,在马文才做出了第一个选择以后,邱玉婵就好像在他面前放弃了不少伪装似的。   离开书院以前,她跟书院所有人都告别了一遍——邱玉婵这次请的是长假,超过了探亲假规定的时间,必然会影响其品状排行的那一种。   这一刻,马文才由衷地庆幸,自己刚刚选择了要跟邱玉婵一起回去。   为了不被发现端倪,邱玉婵摸着并不存在的良心,对著书院不知道她身份的人进行了一番唱作俱佳的表演。   她也并没有很夸张,只需要在向别人谈起自己离开的原因——自己父亲的病情的时候,装出一副强颜欢笑的样子就好。   陈夫子为此心疼得不行,这可是他门下最出色、最优秀的一个学生了哇!   卢鸿远本来还哭得泪眼汪汪,一副失去了老大以后我该怎么办的天崩地裂的样子。直到他知道马文才要跟她一起离开书院一段时间,顿时整个人就跟知道主人接下来不在家、自己可以自由拆家的傻狗一样地嗨了起来。   邱玉婵只能暗示周卜易,让他看着点卢鸿远,别她一不在,他就在书院里玩嗨了。之后文才兄可能会比她更早回来,那到时候……   梅家人知道她的身份,解释起来倒是方便。只是梅文轩难得别扭,看上去竟然有点舍不得她,倒是让邱玉婵觉得挺稀奇的。   她还以为,梅姑娘心思细腻,会对她的离开更有感触一些呢。   比起梅文轩的别扭,美人山长看上去更像是闹了别扭。当初朝廷插手他的书院,他就已经很不高兴了,结果皇上现在又要来搞他的学生!   他决定了,明年!明年他一定要光明正大地批准女性学子入学!   这是他的书院,凭什么不能是他做主?   咸鱼山长的事业心难得地熊熊燃起,邱玉婵生怕自己再在书院里多待一会儿,他的这份心思就要散了,于是赶忙借着这个契机,飞快地溜出了书院。   而原本想要留在书院,跟邱玉婵多多相处的崔翠翠,最近终于相中了一位学子。邱玉婵走了,她也能集中精力跟人家发展了。   他们二人,一个需要一个贤妻,一个想结一门不走心的亲事,之后倒是一拍即合,进展飞快,成功地赶在年前,达成了心意相通的成就。   崔翠翠借着马太守给她的机会,在书院里找了一段好姻缘。   因为儿子跟着邱玉婵跑了!马太守也没心思为难她,崔翠翠只需回家待嫁即可。   至于同为女子的祝英台,因为一些阴差阳错的际遇,她在这次的比赛中倒是碰巧没有冒头。   可惜,她外出经商大半年的八哥回来了,一回来就见到邱玉婵写给他的信件,又得知这两个胆大包天的青梅和妹妹,竟然在一家二人同寝的书院分开来待了如此之久!   他登时就气得七窍生烟,当天就从家里出发,赶来了万松书院。可惜正巧与邱玉婵错过,只逮到了自家的小妹。   他勒令祝英台回家,祝英台不肯依从。   这兄妹俩一个爱妹心切、一个执拗倔强,在书院里很是僵持了一番。   直到祝家那个老谋深算的祝夫人,从儿子临出发前的态度中看出不对,便派人到邱家去打探消息。   邱家——在邱玉婵的糊弄下,他们知道得也不多。   最后还是从被祝老爷藏起来的邱玉婵写给祝英亭的那封信中看出端倪,祝夫人在暴怒之下,当场写下一封血书来逼迫祝英台回家。   祝英台见信后,只好凄凄切切地暂时先跟梁山伯分开。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咱们只说刚刚从书院里出来的邱玉婵和马文才。   他们快马加鞭,休息时大多也是在水路上,几乎是在以他们所能达到的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会稽。   邱玉婵领着他直奔自家府邸,不过回府的时候,走的是侧门。   “委屈你跟我从侧门进来了,我想先收拾好了,再去见我爹娘。”以马文才的身份,就算不以邱玉婵同窗的身份进府,他也有资格从正门处进门拜访。   可是邱玉婵想先用另外一个身份跟他见面,再让他考虑,他到底要不要跟她一起见她的爹娘。   只是马文才现在哪里都有余力思考,他进门到底是要从正门还是往侧门?   光是得知邱玉婵不打算让他住进客栈,而是想要直接带他回家,他就已经紧张地都不知道该先迈左脚进她的家门、还是右脚了,更别说是哪个门了。   他这傻乎乎的样子,当真是尤为可爱!   邱玉婵忍了好久,才忍住没有当场就当着自家下人的面,调戏咱们这位一碰就害羞、一亲就脸红的马大公子。   只是一边迫不及待地拉着他往自己的院子里走,一边叮嘱下人,先不要把她回来的消息告诉家里人。   反正信中说的父亲重病什么的,也全都是假的,他们家里根本就没有什么需要见她的急事。   反倒是她,如今已经有点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文才兄接下来的表情了!所以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她可不希望看到有人来打扰!   作者有话说:   1、本来是想一口气写到掉马的,但是明天就是七夕了!我看看能不能连夜赶出一章新的章节,不行就晚点把写好的内容放出来,可能会很晚,大家别等。   2、其实婵婵子和文才兄是相互契合、相互包容。没动心之前,文才兄很敏感,动心了以后,他是个小醋包。但是婵婵子呢,她很难动心,动心了以后,有一些莫名其妙的需要人来契合的点,不然很容易就达成相忘于江湖、相交莫逆、有缘无分等让另一当事人欲哭无泪的成就。   3、我这就继续写文去!? 第169章   邱玉婵相当豪爽地把马文才交给了底下的下人, 让他们领着他梳洗一番,然后就异常洒脱地离开了。   好在邱家的下人还是相当靠谱的,他们以最高的效率、最快的速度, 将马大公子服侍得妥妥帖帖, 然后按照大小姐的吩咐,把洗得喷香的马公子送进了她的房间。   相当于马文才那边, 好多东西都得另外安排和准备,邱玉婵在事先就给自己的亲亲娘亲传递了要回来的消息的情况下, 收拾起自己来,简直是十二分的自如。   她先洗去身上的一身尘灰, 换上女装, 簪上绒花。妆容倒是没有特意描摹,只是目的性极强地给自己点上了水蜜桃味儿的口脂——感谢当初一心扩充商业版图的自己, 好看又好吃的口脂这不就来了吗?   马文才虽然极少上别人家的家门做客,但是邱玉婵一从他身边离开,他的脑子立刻就清醒了过来。   不管怎么样,在别人家的一家之主病重的情况下, 他到别人家里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借用别人家里的浴房沐浴!   不对,就是这户人家的家主没有病重, 这个流程也是不太对的吧?   还有,出门在外, 他的衣服总是带够的。就算不够, 路上也会买齐。   但是奉了邱玉婵的命令、带他到客房梳洗的管事, 却是相当自来熟地翻看了一番他带来的衣服。   然后对他的审美啧啧称奇——衣服虽然花了些, 但是这位公子的长相, 实在是过于俊俏了。   只要一想到这样的衣服是穿在了他的身上, 就让人觉得品味非凡!   在心里称赞完这位公子的品味以后, 那位管事极其自然地换下了马文才的里衣。   管事新送来的里衣面料光滑又细腻、单薄又贴身,在美观度和舒适度上,马文才原先的那件同样也是高价买回来的里衣也要自愧不如。   但咱就是说,秋天穿这个是不是凉快了点?这衣服上是不是还熏上了某种暧昧的暖香?   被人冒犯到这种地方,马文才本应生气才对,可他就是鬼使神差地什么也没说,只是配合地穿上了管事新送来的那件里衣。   自打他自愿穿上那身衣服以后,虽然给他换衣服的管事自己是看不见吧,但是如今他看他的眼神,如同是在看新上门的姑爷一般,充满了满意与欣慰。   他也不觉得邱玉婵的吩咐有什么不对,自然而然地就把马文才往邱玉婵的闺房一送。   到底是郡守府邸,还跟富可敌国的祝家庄有着一定程度的商业往来,邱玉婵更是夸张地在不耽误玩乐的时候,打下了自己的商业帝国。   经过再三的合并和整修,她的院子已经比一般人家的宅子都大了。   只是一间卧房,竟然还特意安置了一间待客的小厅。   马文才进到这里以后,就安安静静地坐在凳子上喝茶。厅堂的布置相对雅致,马文才竟然没有看出更多的细节来。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无数的可能性,有关于邱玉蟾要跟他说的秘密、有关于邱玉蟾他爹的“病”,有关于邱玉蟾将他带进他家的目的……他连邱玉蟾是已经意识到他的心意,要带他回家见父母;和父亲关系不好,准备带他回来直接把人给气……咳咳、那个什么都想过了,就是没有怀疑过他的性别。   倒也不是邱玉婵的伪装真就那么天衣无缝,只是马文才最初试探的时候,被她完美躲过。之后马文才喜欢上了她,便潜意识地不会再这么怀疑她。   因为每一次怀疑她,都好像是对自己纯粹感情的一种亵渎一般。   所以当邱玉婵毫无征兆地从内室转出——她身上穿着的是极为娇俏的粉色罗裙,三根珠链的末端都连在两朵粉色的小花上,斜斜地簪在她精美的发髻的两端。   邱玉婵的眼睛是极为勾人的桃花眼,做男儿打扮的时候,自有一股风流之意;做女儿打扮的时候,便变得欲说还休、勾人至极。   肌肤不需要铅粉涂色,就是一种天然的粉白;两颊粉晕浅浅、眼周粉光点点,可是她的红唇,却呈现出一种偏暖的、枫糖一样的颜色。   “你来啦。”就连声调,也变得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嗯。”马文才努力镇定,他稳稳地端住手上的茶杯、稳稳地放下。   尽管心中几乎已经被震惊的心情和惊艳的感觉割裂、填满,可他面上却一点儿也没有表现出来,他尽量严肃自己的神情,从圆凳上站了起来,“这就是你要跟我说的秘密吗?”   邱玉婵迟疑地点了点头,“……嗯。”   ——怎么回事?!   她难得有些崩溃地想到,文才兄这反应——跟她想象中的有(很)点(!)儿不一样啊。   既不像是无动于衷的样子,也不像是因为她的隐瞒而生气了的样子,该不会——他原本真的是喜欢男人的吧!   所以她给他的选择方向完全是错的?   她不应该问他是不是可以不顾身份和性别地爱她,而应该纠结他是不是喜欢一个女人?   不对,她好像有点乱了……所以到底为什么,身份揭晓以后,震惊犹豫的人反而变成她了啊!   就在邱玉婵站在原地,难得地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马文才却好像是误会了什么似的。   他郑重地往她所在的方向跨越了两步,“没关系的,我知道的。有些人,他就是有着这样的……爱好,但是没关系!这很正常!   你完全不用把它当成是什么秘密来告诉我,当然,这件事情我肯定是不会说出去的。   我是说,这是正常的。但是我希望,它可以是我们两个的秘密。   不对,如果你愿意的话,想要把这身衣服穿出去也行,就是穿回书院也没关系。放心吧,不会有人敢在你面前胡言乱语的,我保证……”   马文才绞尽脑计地想要表达出,只要你喜欢,我就一定不会介意;你喜欢的东西,就是世间的真理;你想把它当成秘密,它就是秘密;可是如果有一天,你想要穿成这样面对世人,我也一定会给你创造出一个绝对“正常”的环境的。   他说话的时候,眼中的情感是那样的真挚。   邱玉婵那么喜欢他的这双眼睛,有那么一瞬间,都会觉得他眼中炽热的光辉的感情,简直要比这近乎完美的轮廓还要动人。   她很慢很慢地才理解了他的意思——马文才以为“他”是女装爱好者。   然后近乎哭笑不得地接受了这份感情,“文、才、兄!”   “什么?”马文才觉得邱玉婵好像有点不开心。   为什么?难道是因为他不够真诚吗?   冤枉啊!虽然刚开始的时候,他确实是有点震惊、好吧、其实是很震惊,但他真的在最短的时间内调整好了自己的想法,是真诚地想要接纳邱玉婵的这个爱好的啊!   邱玉婵原本想告诉他——我真的不是女装癖。   可是话到嘴边,她实在是忍不住不甘心!   她足足两辈子的经历!两辈子啊!这种事情她还真是第一次经历!   所以到底为什么会有“男主”,在“女主”散下头发,甚至精心打扮了以后,会觉得“他”是一个女装癖,而不是一眼就认出她的女儿身啊!   她该感谢他,至少没有把她认成是“他”的龙凤胎姊妹吗!好歹还知道她是谁是吧?   ——邱玉婵没好气又不甘心地想着。   她完全是郁闷又不甘心地问道,“所以——”她低头看向她自以为不小、甚至一度因为它而隐瞒得极其艰难的起伏,“它是一、点、儿存在感都没有吗!”   “嗯?”   此刻,依旧没有反应过来的马文才顺着邱玉婵视线,往一个他本不应该这样认真、仔细地打量的地方划过。   老天作证,他真的是没有在第一时间内反应过来。   于是反应过来以后,简直是把邱玉婵从室内走出来开始,他就应该有的反应,通通都成倍地爆发了一遍。   马文才的耳根几乎是瞬间就变得通红,而且这股红还以极致的速度蔓延开来,先是耳后、再是脸颊、最后竟然连脖子根处都带上了一点儿红晕。   “喂,”邱玉婵被他的反应吓了一大跳,“文才兄?”生怕他这是又意识到了什么奇怪的地方。   可是马文才却没办法再像方才那样从容,“你——是、女……”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被他说得结结巴巴。   要是她刚进门的时候,这家伙就是这样的反应,她早就抱着他亲上了。   可惜了,邱玉婵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点了点头。   她原以为这家伙的反应应该到此为止了,最多再为之后的事情尴尬一下。可是往日里,就算真的碰到地裂山崩,最多也只会皱一下眉头的马文才,他捂住自己的脸,“不行,不好意思,我可能需要冷静一下。”   还没等邱玉婵考虑好自己究竟是要老老实实地等着他冷静下来,还是逗一逗他,这家伙就顶着一张“我也没那么震惊,我离冷静好只有一步之遥”的脸,一头扎进了她的房间里。   然后不等邱玉婵发话或跟进,他就一边捂着自己的眼睛、一边近乎狼狈地从邱玉婵的房间里面退了出来,“对、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的!”他极力想要稳住自己的声线,但是……   哇哦,这种隐隐带着哭腔的、好像急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未免也太过美味了吧?   邱玉婵感觉心里那种想要逗弄他的恶趣味,好像又变得蠢蠢欲动起来,“真的吗?”   作者有话说:   1、哇,打上这章的标题,真的超爽哒!   2、本来想定5:20或者07:07的点,但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像我这样的夜猫子在等更新,索性直接发了,就在作话里跟大家比个心叭~   3、晚上没有更新了哦~提前祝大家七夕快乐~   4、掉马以后很快就是大结局,正文的剧情线已经写得差不多了,再让他们甜几章,然后直接开番外。   5、最后,给新文求个预收《我求你别再炼丹了!》   下面是新文文案和感谢名单~   厉丹阳原本是一本龙傲天小说中的女炮灰,出场三十回,连名字都没有一个的炮灰中的炮灰。   她的主要作用,就是欺负男主、被男主打脸;勾搭厉害的男人欺负男主,被男主打脸;勾搭更厉害的男人欺负男主……   幸也不幸的,时空穿越管理局执行任务的时候,不小心让她的灵魂误入异界。   好在管理局及时发现,将人捞回来的时候,还给她附赠了一个系统,保证她可以幸福地过完后半生。   系统:   一个女炮灰,没气运、没天赋、没实力,最佳的逆袭方式,不就是把她将要勾搭的男人换成男主了吗?   确定好执行方式以后,系统信心满满地上了:看到这个上品筑基丹了吗?只要你能成功地让男主收下它,我将奖励你一个极品筑基丹!   厉丹阳:   天呐,这个系统的奖励库里面,有我最想要的完美丹方!   什么,完美丹方的奖励排在第101!任务一是给男主送上品筑基丹,奖励极品筑基丹。   厉丹阳给了能拿出完美丹方的小伙伴一个慈爱的眼神,“这样太慢啦!”   然后就在系统懵逼的眼神中原地筑基!   厉丹阳:“好啦,现在,让我来看看任务二是什么。”阻止男主被欺负,奖励一品炼丹炉?   厉丹阳:“一品炼丹炉而已,哪里就要这么麻烦啦。”   然后就在系统一脸懵逼的表情中,当场开炉点火,练成了一个二品炼丹炉!   任务三,奖励百年份的清灵草。   厉丹阳木系灵力发动,当场蕴养出一株更加珍贵的净灵草。   ……   系统渐渐发现,这哪里是什么女炮灰?   这本书里的龙傲天是个炼丹天才,可是厉丹阳简直就是除了炼丹一途以外的全能天才!这是个全能凤傲天啊!   所以你到底什么时候才准备去练剑、画符、修炼、摆阵、炼器啊!我求你别再炼丹了!   感谢在2022-08-03 23:54:19~2022-08-04 03:24: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庄生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0章   “什么?”   这并不是一个邱玉婵应该问出的问题, 因为她理应了解他、相信他的人品。   所以当她在这个时候,对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的目的就有且只会有这一个, 那就是——她要开始逗弄他了。   虽然她的目的马文才并不难猜出来、她的因为模式, 马文才也应该很了解了,但那并不意味着, 他就可以应付得了她了。   几乎是在意识到这一点的第一时间,马文才就狼狈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每每不安地往身后退上一步, 邱玉婵就会游刃有余地往他身前凑近一步,“文才兄, 你这是怎么了?”   “你该不会是害羞了吧?”   “嗯?没必要吧?在书院里的时候, 我们可是在一间房里住了许久的啊。”   “你在我的房间里面看到了什么?竟然让你变得如此紧张?”   “文才兄,你怎么不说话啊?”   也就幸好方才马文才退出邱玉婵房间的脚步显得狼狈了一些、所以就往后多退了那么一点。   如今就算邱玉婵步步紧逼, 他好歹是在往远离少女闺房的那个方向退,倒是不至于被“两面夹击”,显得更加狼狈。   只是他们身处室内,马文才再是往后退, 最后也会被逼到无处可退的境地的。   而且这样的场景,还比他们想象中的要来得早得多。   马文才退到了刚刚他在喝茶的那张桌子前, 这张桌子是根据邱玉婵的喜好来挑选的,拦在马文才身后的时候, 甚至还没有他的腰高。   退到此处时, 被圆桌横亘拦住的马文才, 终于不能再往后退了。   他一手撑在桌后, 一只手似挡非挡地拦在邱玉婵身前, 他的声音里带点一丁点的、些微的喘息, “玉蟾, 你、你先别……”   邱玉婵当时就在原地轻轻地愣了一下,她发誓,刚刚她真的只是想要逗弄一下文才兄。但是现在,她也是真的很心动啊……   “文才兄,”她的语气又开始变得软和起来,马文才见过无数次但依旧无法抵抗的漂亮的眼睛闪动着熠熠的光彩,“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我的真名?”   “嗯。”   如果不是邱玉婵眼下正在看着他,马文才真的好像转身端起刚刚的那杯茶水,然后不顾形象地将它一口气喝完。   因为不知如何,此刻好像有烈焰在烧灼他的喉咙一般,让他干渴、让他无力、让他紧张。   “其实我本名也叫邱玉婵,”邱玉婵动作分外自然地向马文才靠近,“只是跟蟾宫折桂的蟾同音不同字罢了。”   “我的那个婵,”随着邱玉婵的渐渐逼近,马文才像是无意识又像是自然地往后折了折腰,然后就“无可奈何”地停了下来,邱玉婵伸出手来描摹他近在眼前的凤眼,“是千里共婵娟的婵。”   “玉婵——”   “答对了,有奖励哦。”   邱玉婵开开心心地贴了上去,她先是极轻极轻地在马文才害羞闭眼的时候,飞快地啄了一下他的眼睛,然后就认认真真地贴上了他的唇。   邱玉婵虽然可以记住醉酒以后的记忆,但那些事情对她而言,就像是隔上了一层朦胧的轻纱。   所以别看这次的亲吻中,明明她才是主动大胆的那一个,但是唇瓣相贴以后,她反而对接下来的动作感到有些生涩了。   反观马文才,从邱玉婵吻上他的眼睛开始,他的耳根就开始红了,眼睛也害羞地开阖了两下,然后才彻底睁开。   但是从邱玉婵吻上他的唇开始,明明耳根上的热度都还没有消退,他就极大胆、极热情、像是按捺不住一般地变得主动了起来。   动作虽然是以含吮居多,但邱玉婵总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好像是一只落入狼口的小绵羊,一个不注意,就要被狼连皮带骨地拆吃入腹了。   房间里明明没有人说话,琐碎的暧昧声响却始终没有间断过。   装修风格偏向雅致的厅堂,无端地就变得暖融暧昧起来。   马文才都要调整身体的角度,将自己变成压制的一方了,门外却突然想起了一道兴奋的声音,“姐姐、姐姐、姐姐!姐姐,你回来了!”   甚至不给房里的两个人留下一点点的分开以后整理各自形象的时间,邱玉婵的房门就被人像炮弹一样地冲开了。   本来吧,邱玉涵这个小朋友虽然十分地爱粘人,但在崔兰秀的教育下,还是知道自己是要恪守礼仪的。   他会在邱玉婵房外叽叽喳喳地乱喊、咣当咣当地敲门,但是他绝不会在邱玉婵没有允许的情况,就擅自打开她的房门的。   可谁让邱玉婵这一走就是大半年,邱玉涵同以往每次邱玉婵游学离家很久才归家时一样,心情不是一般的激动。   他倒是没想强行闯入,就是心情太过激动,于是上台阶的时候就被狠狠地绊了一下。   他是稳了又稳,最后还是没有稳住,先是叽里咕噜地从门外摔了进来,然后还狼狈地在地上打了个滚,最后一脸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伏爬在地上。   一看这样子就知道,他这是被摔懵了。   好在他在对姐姐的盲目崇拜下、一心想要好好练武、以后跟姐姐一起“走江湖”,小小年纪,就学会了一些卸力翻滚的手段。   摔跤这阵仗看着虽然大,但现在是没有受什么伤。   只不过跟在他身后的崔兰秀,她手无缚鸡之力的,可看不了这般仔细,可不就着急忙慌地赶上来了?   然后摔成扁扁的一团的儿子还没有看到,就先看到了离家许久、刚刚回来、甚至还没到他们夫妇俩面前拜见的大女儿,正把一个陌生的男子压在她房里的圆桌上边亲?!   两个大人当然不会缺德到有一个小朋友摔到他们俩面前了,他们还难舍难分地在那里亲吻。   可是反应不及,所以留下了太多的痕迹也是真的。   这会儿两个人的嘴唇都是又红又润、气喘微微。   由于邱玉涵来得太是时候,马文才还维持着刚刚那个被邱玉婵逼迫到圆桌旁边的姿态。   这会儿来了人,他本是下意识地要将邱玉婵护在自己的身后的,可谁让进来的只是一个小孩子,进门前嘴里还喊着“姐姐”呢?   这又不是长辈,又不是陌生人的,马文才不觉邱玉婵会因此受到斥责与伤害,方才涌上的害羞窘迫之感,如今便成倍成倍地翻上了他的心头。   这厢,马文才刚害羞地往邱玉婵身后一躲;那厢,崔兰秀紧跟着就进来了。   崔兰秀可还没忘记,邱玉婵这么多年不回家,不乏有不想嫁人的原因在呢。   邱书集又担心她,知道了女儿在书院引起了最高领导人注意的事情会紧张,正准备等邱玉婵回来以后,再细细跟她分说。   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崔兰秀也不知道女儿为什么要突然回来了,虽然相公让她别担心,但是她回来以后,也不见她出来见他们。还叮嘱下人们,先不要告诉他们。   邱玉婵的意思是,自己整理好了以后会主动去见他们,在此之前,他们先不要特意去提,倒是没有非要保密的意思。   所以下人们在小公子那里露了端倪以后,也没想着非要瞒,只是如实转述了邱玉婵的意思。   邱玉涵迫不及待地想要见人,所以就先拉着邱母来了。   以上一系列流程,但凡崔兰秀没在邱玉婵的房里撞见这样的场景,那一切就都是没问题的。   可惜邱母撞见了,她登时就倒吸一口凉气!脑海中不由冒出了种种不太好的猜测,最终莫名其妙地就定格在了一个上,“闺女啊!咱没有看得上的男人,可以先不嫁;有了喜欢的,也可以好好跟人家培养感情,但咱们可不兴强抢民男的啊!”   “没有,”邱玉婵抽了抽嘴角,“我就只是在跟他培养感情而已。”   所以穿越而来的邱玉婵之所以能跟邱母处得那般和谐,这其中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当初她能二话不说,就准备带着受委屈的闺女离开;后来她性格几经转变,她总是可以满足她的各种在这个时代几乎可以算作是出格的要求;有些时候,想法还会有些脱线……   就说眼下吧,虽然邱玉婵跟她做了解释,可她还是将信将疑地看着马文才。   直到这家伙反应过来,面前这位,竟然就是玉婵的娘亲!   所以他这是在人家闺女的房里亲了人家的闺女,事后还躲在人家闺女的身后,不打算承担责任吗?   马文才分析了一通面前的情形,顿时深深地为自己的处境感到担忧,不过现在,能挽回一点儿印象就是一点儿吧。   他干脆地从邱玉婵身后走了出来,并且同崔兰秀寒暄了起来,邱玉婵则趁机关心起了地上的小团子。   邱玉涵刚刚一不小心摔了一跤,倒是正好避开了房间里的某些少儿不宜的画面。   他从来是想泪眼汪汪地跟姐姐哭诉一下委屈,然后就听见母亲说姐姐抢了一个男人回来!天呐!这就是话本子里常说的压寨夫君吗?   小团子登时被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他乖乖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好奇地对着邱玉婵身后的马文才喊了一声,“姐夫?”   作者有话说:   1、之后大概会再写一点这样的日常,然后就开始写番外。   2、大家要想看他们谈恋爱,可以看看番外,这篇文章的恋爱向是暧昧向,掉马以后反而不会有太多恋爱内容了,大概会确定关系、成亲这样。   感谢在2022-08-04 03:24:14~2022-08-05 23:23: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腓腓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1章   崔兰秀本来还拿不准要怎么对待这个年轻人。   虽然她很相信自家闺女的眼光——她也只能相信啊, 毕竟她家闺女这么有主意。   可是这两个孩子,别说是三书六聘了,就是双方长辈都还没有见过呢, 行事竟敢如此出格!   她身为玉婵的母亲, 若是不警示这年轻人一二,他可会认为她的女儿是个轻浮女子?   没想到没用的小儿子却率先投了敌, 崔兰秀左思右想、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不是那等不开明的父母,所以最后还是让他们家最不开明的老头子出马来对付这个年轻人吧。   下定了决心以后, 崔兰秀终于可以用纯粹的“丈母娘看女婿”的目光来看待这位年轻人了。   这么一看,她才真正发现, 这位后生长得还真是俊俏啊!   而且仪态也好, 谈吐更是不俗。说实话,要不是她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是这般模样, 被女儿的婚事愁了这么久的崔兰秀,肯定第一时间就欢欢喜喜地把他迎进门了!   不过现在也不迟嘛。   年轻人,年轻的时候情难自禁,又不是一件不能理解的事情。   只要他们把握得了分寸, 这反倒是他们情到浓时的一种表现嘛。   知母莫若女,方才崔兰秀跟马文才交谈的时候, 邱玉婵是一点儿要阻止或者是要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这会儿他凭借着自己的态度和真诚,总算是初步打动了崔兰秀, 邱玉婵就爱娇地走到母亲身边去帮他解围了。   “娘, 您就放心吧, 他有分寸着呢, 忍不住的是您女儿。”她说话的声音很小, 别说是小团子了, 就连马文才这个习武之人都听不清。   崔兰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怎么了,她这样“沉迷美色”,如今还骄傲上了不成?   “你啊你,”崔兰秀轻轻地把手指头点在邱玉婵的额头上,“哪有像你这样,带客人回家,一来就往自己房间带的道理?”   言毕,她又转过头来,对着众人、实则是对着马文才说道,“这也快到饭点了,大家准备准备,出来吃饭吧。”   邱玉婵给马文才使了个眼色,然后就抱住崔兰秀的手说:“早就准备好了,我们一起出去吧。”   崔兰秀觉得就这么把马文才撇在身后不好,但是邱小弟已然兴致勃勃地缠了上去。   马文才回想起邱玉婵刚刚的那个眼神,和这个小朋友刚刚那一声清脆的“姐夫”,他很是体贴地低下头来,跟人聊到一块儿去了。   有邱玉婵跟着,崔兰秀也没法提前跟邱树集打声招呼。重要的信息传达不到,崔兰秀也懒得派人去跟老头子说今日女儿便到家了——权当是给他一个惊喜好了。   于是等我们的郡守大人忙完公务到家,是既不见他贴心听话的小儿子出来迎接,又不见他温柔似水的娇妻站在儿子身后、充满爱意地看着他们父子俩。   邱树集眼皮子一跳,怀疑前些天写信说要回来的那个逆女应该到家了。   跟寻常人家不一样,他们家的生物链总是处于一种正在变动的状态。   在非特殊情况下——特殊情况即指邱玉婵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父女两个起了冲突,知道闺女受了委屈的崔兰秀当即表示要带自家闺女回娘家。   当时,邱玉婵刚刚穿越,她的社会身份仅限于原主提供给她的这户人家的女儿。   彼时的崔兰秀是这个家地位最高的人,邱玉婵需要她的庇护,私底下是个耙耳朵的邱大人也根本就接受不了爱妻的离开。   可是脱离特殊情况,仅从日常生活上来说,崔兰秀还是很乐意在人前给她的亲亲相公留点面子的。   不仅仅是在外人面前,还有下人和孩子面前,她都愿意充当一个以夫为天的小女人的人设。   也就是说,在邱玉婵穿越过来以前、在这个家里、在大部分的情况下,邱树集的地位,俨然是这个整个家里最高的一个。   儿子出生以前,他享受着妻子的温柔体贴和女儿的温顺听话。   儿子出身以后,他培养这个家的继承人,对宗族祖上都有了交代。   但是邱玉婵穿越过来以后,他所有的命运轨迹都因此而产生了变化。   女儿不在家的时候还好,他还是妻子最爱和儿子最崇拜的人。   但是女儿一旦回家,久未归家、又会哄人的闺女就会成为崔兰秀的心头宝,连家里最小的孩子都要因此而退居二线,更不要说是私底下其实是个耙耳朵的邱树集了。   小儿子也是,姐姐不在家的时候,身形高大、一家之主的父亲就是他最崇拜的人。   可是姐姐一旦回家——父亲是谁?   这家庭地位的转变,何止是一个骤降啊?简直是从天堂跌入了地狱!   尤其是在你们家这个地位格外高的闺女还是一个“逆女”的情况下!   她是会哄人没错,但谁让邱树集在这个家里的地位还不如她呢?所以人家根本懒得费工夫在他身上,有什么想要达成的目的,直接找到这个家里实际上最有话语权的她娘那里去撒娇。   幼崽弟弟因为生得可爱,偶尔也能得到她的温言软语。   只有没有利用价值又硬邦邦的邱树集,在她那里是什么特殊的待遇都得不到!   ——当然,以上只是出自于邱树集自己的感官而已。   在邱玉婵眼里,他们俩就是这个家里的竞争者。   这老男人一心想要把她培养成一个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没有自己的独立思想的女人,还想要她不抗争?   他又不是她的支持者,只是她的这场抗争中的失败者而已。凭什么他失败了,她还要温言软语地来哄他啊?   哼,真是长得丑、想得美!   于是,在这种家庭地位的不断竞争、二人的思想从来也走不到一起去的情况下,虽然有崔兰秀的维系,父女俩也不能算是没感情吧,但是这感情表现得就奇奇怪怪的。   比如说,邱父送邱玉婵上万松书院上学,决不是为了满足女儿的心愿,只是他没法阻止邱玉婵外出游历,所以这才想了一个折中的、让双方都能接受的办法罢了。   比如说,邱父现在虽然不会想着要掌控女儿的婚姻了。   但是介于这个家里有你没我——一家之主的地位、有我没你——早晚有一天要把你嫁出去的情况,邱父还是很为她的婚姻状况感到操心的。   这么说吧,邱玉婵在这个家里,不像是邱树集的贴心小棉袄,倒像是跟他争老婆的现代的那些“天才宝贝”。   所以邱树集进门看到邱玉婵的第一眼,虽然在门口的时候就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呼吸困难地感觉到了摇摇欲坠。   这个逆女!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呢!   等他注意到了大厅里那个新来的后生,崔兰秀又亲昵地贴到他的耳边去说了些什么以后,邱树集当时就是眼睛一亮啊!   真是玉皇大帝、王母娘娘、漫天神佛保佑啊!这个逆女终于要嫁出去了吗!   邱树集心里是这么想的,外在更是这么表现的。他看向马文才的目光,简直要比崔兰秀这个丈母娘还满意!   简单地问过马文才的家世成绩、姓名祖籍以后,就开始委婉地暗示亲家什么时候上门提亲家了。   邱玉婵当时就在饭桌上冷笑了一声,果不其然,下一秒咱们的邱大人就被他的爱妻在桌下狠狠地掐中了他腰间的软肉。   邱树集登时就倒吸了一大口凉气,之后的交谈总算是稍微正常了一点了。   马文才说家父乃杭州太守,夫妇二人的面色顿时就变得不太好看了。   邱树集虽说是不太喜欢这个逆女吧,但是他被她欺压了这么多年,哪怕是出于自尊心呢?他也不是那么希望她一嫁出去就受苦。   那这个杭州太守的家世,未免就有点太高了。   邱树集都忍不住会这么想,更何况是崔兰秀?   而且她和女儿来往得更密切一些,知道她心里那些不容于世的想法,她不想生孩子,可是马文才是家中的独子啊!   而且他家世又高,万一到时候……   这个时候,黏着姐姐,非得坐在姐姐和“姐夫”身边的小崽子也反应过来了。   这个大哥哥,根本就不是姐姐抢回来的压寨夫君!他是要娶走姐姐、把姐姐抢走的人!   于是友善的小崽子一下子就变得不友善了起来。他再也不想坐在两个人的中间,欣赏这份绝美的爱情了!而是目露警惕,开始利用自己的地理优势,暗戳戳地防备着马文才。   马文才:“……”是,他确实是觉得邱大人方才的态度太过轻浮。   拥有邱玉婵这样的女儿却不知道要好好爱惜,对待他简直比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还要热情。   可是现在是怎么回事?他怎么突然就成为了这个家的万恶之源了?   马文才可怜兮兮地看向邱玉婵,却被对他防备至极的邱玉涵狠狠地挡住了!虽然这小崽子的身高不够,但是他防备的姿势真的是相当明显了。   马文才忍不住开始回想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话,所以果然还是你的错吧!   他的亲爹!真正的万恶之源——马太守!   作者有话说:   1、这章本来写得老长老正经,最后删删改改,成了现在的版本。结局了,就让文才兄轻松一点叭。   2、既然已经写到掉马,周末就不日万了哈,我也要开始快乐了hhh。? 第172章   邱氏夫妇心里存了意见, 接下来的问话就变得刁钻了许多。   可是马文才的优秀亦不是吹出来的,除了让他们心有顾虑的家世问题,他的品貌、才学、武学……无一不是当世顶尖。   这样看来, 家世问题——就变得更加可惜了啊!   邱玉婵眼看着邱父邱母眼中的抵触之情渐渐变成惋惜, 就知道现在是自己应该出场的时候了。   她倒是也不羞涩,直接就对着马文才明言道, “我爹娘这是在担心你家世太好,以后你万一要是不喜欢我了、欺负我了, 他们没办法帮我做主。”   “怎么可能!”马文才甚至忽略了在坐的邱父邱母邱小弟等一行人,急忙对着邱玉婵表明心意道, “我不喜欢谁都不会不喜欢你的!还要欺负, 以后绝对只会有你欺负我的份儿!我绝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以马文才的性格,让他在人前这么直白地跟邱玉婵表明自己的心意, 可见他是真的着急了。   邱玉婵忍不住翘了一下嘴角,“还有,我不喜欢孩子的,以后我可能不会自己生哦。”   这题完全可以算作是这个时代的陷阱题了, 在三妻四妾合乎常理的情况下,心上人不想自己生孩子, 男方下意识的反应是不生就不生,还是以后会有别人来替她生呢?   马文才可以说是毫不犹豫, “不生就不生, 反正我也不会教孩子。当然, 万一你以后要是喜欢孩子了, 我一定会努力做一个好父亲的!”   马文才说这些, 完全是脱口而出, 说完了以后才反应过来, 自己究竟都说了些什么。   虽然在这个时代,见家长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但他完全是赶鸭子上架,一步一步被人架上来的。   他一没有事先问过玉婵的心意,二没有通知家里人,让家长亲自上门。现在就应下这些话,会不会显得他这是在花言巧语、太过轻浮?   谁说不是呢?   邱树集和崔兰秀在一旁听得牙都疼了,他们已然算是这个时代少有的恩爱夫妻了,可是别说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就是在私底下,邱树集也不见得会经常跟崔兰秀说这样的话。   从他想把自己的女儿培养成一个遵从三从四德的大家闺秀这一点,就可以看出他性格中的一些古板之处了。   不过鉴于现在白给的不是他们家闺女,而是别人家的小子,邱郡守心里还是有几分满意的。   满意之余,他看向马文才的眼神里,还夹杂着三分的佩服和七分的恨铁不成钢。   这个没用的小子,真是丢尽了他们男人的脸面!   哪有婚前就这么上赶着被自己的心仪女子拿捏的?喜欢的话现在说来倒也没事,毕竟此时肯定真心。   可是香火一事,他都能毫不犹豫地拿来卖好?   这要是自己的儿子,邱郡守非得打断他的腿不可!   不过既然是别人家的儿子嘛,咳咳,两个小年轻的事情,他们这些大人还是不要瞎操心了。   就在邱郡守下定决心的下一秒,马文才紧张的眼神就递了过来。   还是崔兰秀率先反应过来,“你这孩子,在大人面前瞎说什么呢?害臊不害臊?跟娘下去,娘有话要对你说。”这话是跟邱玉婵说的。   “哦。”邱玉婵给马文才递了一个安抚的眼神,就没有异议地跟崔兰秀下了饭桌。   反正就凭她爹的段位,必然是为难不了文才兄的。   反倒是她娘,下了饭桌就将邱玉婵一顿说。   按照常理来说,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个孩子就是私底下是有感情的,到了长辈和外人面前也要庄重。   就是走到了议亲这一步,商谈他俩婚事的也是她们这些长辈,哪有他们这些小辈说话的份儿?   偏偏邱玉婵一言不发地就把对象给带回来了。   来就来了吧,他们就当做是提前考察了,要是不合适,也省得劳动一州太守的大驾。   谁知道两个孩子倒是自己在饭桌上把话给谈好了,把决心给表了。   崔兰秀就着邱玉婵方才在饭桌上出格的表现,略微说了她两句,然后就开始步入正题,“玉婵你还小,不知道年轻时候的海誓山盟,那都是空话一场。   你们还年轻,哪里知道子嗣的重要性。   就算他真的爱你爱到愿意不要孩子,可他的长辈难道也可以由着你们这样做吗?   等日后你们两个的感情被时间消磨得渐渐平淡,他可会怨怪于你?”   邱玉婵倒是没跟崔兰秀说些什么“我相信他”之类的蠢话,只是坦然道,“无所谓,若是他哪日变了心,大不了我们再分开就是。   反正我有家人、有银子,不怕和离以后过不上好日子。   他爹是一州太守,可是成为家人以后,难道他还能用官威压我不成?   要我说,家业越是大的人家,忌惮就越是多。   在他们眼里,咱们就是那瓦罐,为了瓦罐碰碎瓷器?没有那个必要。   女儿的性格您也知道,我是不是那易碎的瓦罐还是两说呢。   若是他来日负我,就算我没法让他难过,也会让自己好过的。   再说他今日的心意,不管他日他会不会变心,起码他现在对我有这份用心,就已经胜过无数人远矣了。   唉,女儿倒是没想那么早就同他成亲的,但这不是让您给逮着了吗?”不然她肯定要先跟文才兄谈一场甜甜的恋爱啊!   不过现在谈也不算晚,只是要给家里人一个不出格的交代罢了。   崔兰秀本来就容易被邱玉婵的“歪理”说服,听到她的最后一句话以后,崔兰秀更是动摇。   闺女选择的人靠不靠谱,可能还需要时间的验证。   但是她要是不盯得紧一点,她闺女乐不乐意负责任,那可是很快就能验证得了的了!   隔壁的英亭可是到了现在,都还没有对他们家闺女彻底死心呢!   要不,就先给那孩子一个名分?   崔兰秀的思维,已然被邱玉婵带得有些歪了。   饭桌上的马文才就更是稀里糊涂,他和邱父已经聊到了提亲的各种细节上了。   邱父的心思很好理解,他本来就想把邱玉婵嫁出去。经过刚刚的一番考验,这个后生也不是不能托付的人——何止是能托付,简直是被自家闺女拿捏得死死的。   于是邱树集最后的一丝后顾之忧也没有了,他快乐地跟马文才商谈起了各种细节。   因为邱玉婵曾经跟他提到过一点自己家里的事情,马文才虽然并不觉得邱郡守可以在邱玉婵的婚事上做主,但出于对邱玉婵的心意,他也不想在这些话题上敷衍对待。   于是两个人越聊越深,等崔兰秀带着邱玉婵回来的时候,瘪了半天嘴巴的邱玉涵终于忍不住号啕大哭,“娘、姐姐,爹爹是个大叛徒!他想把姐姐买给别人!”   马文才:“……?”这话从何说起啊?他们讨论的可都是很正经的话题。   邱树集:“……!”你个小兔崽子!我们两个之间,到底谁是叛徒!   经过邱玉涵这么一闹,这顿饭是再也吃不下去了。   崔兰秀用尽自己最后的涵养,“哄”走了这一大一小,免得闺女的心上人还以为他们家是多没规矩的人。   然后该打的打,该训的训,清楚地展现了何为特殊情况下、这个家里生物链最顶端的形象。   马文才倒是很紧张地跟着邱玉婵走了。   一出门,他就忍不住向她解释道,“我没有尚未问过你的心意、就要跟你的家人决定你的归属的意思,我只是想向他们证明我的心意。   虽然这个时候问,可能已经有些晚了。但是玉婵,你愿意嫁给我吗?”   问出这句话以后,邱玉婵尚未有什么反应,马文才就“腾”的一下先红了脸。   就在一天前,他还没有弄清楚心上人的性别,还在忧心她会不会喜欢他、愿不愿意跟他在一起的问题。   怎么今日进度就突然快进到求亲一事上了?   他当然不是不开心、不愿意,就是太开心、太顺意了,反而给他一种如在梦中的惶然的感觉。   别说是他了,就连想一出是一出的邱玉婵,也都觉得他们之间的进度未免跳转得太快了。   其实她只是想跟马文才坦白一下自己的性别和心意,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还能心意相通地谈一场小恋爱。   可谁让计划赶不上变化,她才刚刚偷了一点儿腥,就被邱母抓了个正着。   本来老姜够辣,邱母不是没有机会装疯卖傻,可惜家里的傻儿子傻乎乎地把“姐夫”的名分送了出去,后头又有一个拖后腿的邱郡守。   这事情连着事情、话头赶着话头的,事情就进展到了这个地步。   马文才倒是真没有要借着小朋友的懵懂和邱树集对邱玉婵的“敌意”借机推动的意思,但是在邱玉婵的家人面前,他怎么也没法说出一星半点的对邱玉婵无意的话。   两相配合之下,不管两个小年轻的心意如何,反正他们是被架到一个架子上下不来了。   当然,想要下来也不是没有办法。   但问题是,谁来当先下的那一个?   如若是邱玉婵来开口说自己不想嫁,那她带个年轻男子回家,还跟他在家里亲亲热热一事,那可就太出格了。   如若是马文才开口说自己不想娶,他可能不会被邱家父母念叨,可从此之后,他怕是要被邱树集和崔兰秀拉进女儿择婿的黑名单里。   所以邱玉婵是真的好奇,“如果我说,我不想这么早就跟你成亲呢?”那你会怎么做?   作者有话说:   嚯呀,立秋来不及了哇,等我看看之后还有什么节日~   感谢在2022-08-06 22:43:11~2022-08-07 23:58: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泽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3章   马文才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就回答道, “那就先不成亲,一会儿我就去跟伯父伯母道歉,说我想先完成学业, 立业以后再成家。”   “你就不怕我爹我娘对你留下不好的印象。”   “没事, 等你想跟我……了。”“成亲”两个字,方才还在侃侃而谈的马文才竟然害羞得在邱玉婵面前说不出来, 于是他含糊地咕哝了一声,就假装自己已经说过了, “到时候,我一定会努力寻求伯父伯母的原谅和认同, 让他们同意、同意将你许配给我的。”   “万一我爹娘到时候就不肯同意了呢?”   “我一定会坚持到他们同意为止的。”   “万一……他们不肯让我见你了呢?”   “玉婵——”马文才无奈了。   马文才对邱家父母的敬意, 一分体面出自于自己受过的教养,九分真心完全是因为他对邱玉婵的爱意。   邱家父母的阻挠他会好好化解, 可是邱玉婵要是想跟着他们一起胡闹,他可就完全没了办法了。   就凭他对邱玉婵的了解,到时候若是真的出现了上述这种情形,不是邱玉婵对他失了兴趣, 想借邱父邱母的刁难将他逼退;就是恶趣味发作,又想逗弄他取乐了。   她何尝是那种乖巧听话、会完全受制于家人的人?   既然如此, 那她问出这样的问题,其心就可想而知了, 无非是为了逗他罢了。   果不其然, 被他揭开了目的以后, 邱玉婵立即举手做投降状, “好了好了, 我不逗你了。不就是成亲吗?这事儿我应了, 回去搞定你爹去吧。”其实仔细想想, 先婚后爱也不失为一种刺激啊。   她的语气轻松得像是要跟他出门玩乐一天,马文才乍听之下,甚至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不过理智开始发挥作用,让他明白了邱玉婵的话究竟意味着什么以后,他黑白分明的凤眼瞬间明亮起来,“真的?”   邱玉婵都不忍心再逗他了,“真的真的真的,刚刚你不是都跟我爹说好了吗?怎么了,想反悔啊?那好——”   “玉婵——”马文才现下是完全学乖啊,他直接忽略邱玉婵的语言陷阱,一个激动就上前去把小姑娘抱进了怀里,“我只是太高兴了。你等我!我现在就回杭州,我去把我爹找来!”   整件事情里面他唯一的遗憾,就是他被邱玉婵的性别之谜困扰了这么久。虽然从没迟疑过是不是要跟他在一起,但总担心他会因为性别的原因而拒绝他。   好不容易等他得知了真相,竟然还要把这个难得的惊喜分享给他的·万恶之源·爹,真是太便宜他了!   马文才心思深沉地想着,把老婆娶回家实在是一件耽误不得的大事!不过他也不能让他爹太过高兴了。   他爹在书院里给他整出的那个未婚妻,差点儿把他的老婆都给拐走了!   眼下心上人的性别,可谓是正正好地合了他爹的心意,帮他把给他找来一个新的未婚妻的功夫都省了!   这样回去,岂不是让他得意?   果然,还是让人给梁山伯发去一张推荐信,推荐他日后结业,就来杭州任职好了。   免得他爹老来无人“关怀”,就总是把过剩的精力投注到他的身上。   得到邱玉婵的许可以后,马文才只最后跟邱父邱母拜别了一遭,就快马加鞭地赶回了杭州。   马太守本来本来很不满,他对自己给他挑中的人选不假辞色,还在本应好好在书院念书的时间点,毫不犹豫地跟邱玉婵走了。   只是他消息收到得晚,等他发现这些事情的时候,崔翠翠都已经找到新一春准备订婚、马文才甚至都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了。   就在马太守气得准备上邱家抓人的时候,马文才自己回来了,还一回来就给马太守带来了一个惊天大消息!   儿子喜欢上的那个人,那个名叫邱玉婵的学子,她竟然是个女扮男装至书院上学的姑娘!   这个姑娘不仅成绩优异,生得貌美,她的家世竟然也是分毫不差的!   父亲是会稽郡的郡守,那片地界可是出了名的地大物博又有钱。   母亲出身自清河崔氏,还不是崔翠翠那样旁的不能再旁的旁支,而是嫡系出身。现任清河崔氏的掌权者,就是其母的亲哥哥!   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马太守都要怀疑自己这是不是在做梦了!   等他验明真相,不用马文才催促,他就迫不及待地想要上门去提亲了。多好的一桩婚事啊!可千万不能被别人捷足先登了去!   既然两家人都对这门亲事表示认同和满意,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相当简单了。   邱玉婵只是在家里休息了一段时间,顺便等等回家报信的文才兄,等他们再相遇的时候,彼此之间的身份很快就变成了未婚夫妻。   之后马太守看向她的眼神里,简直就像是在看自个儿的亲闺女似的。   说来也是好笑,要不是两家人的长相摆在那里,光是从双方家长的态度上来看,指不定要以为马文才才是邱家的亲儿子,邱玉婵才是太守大人的亲闺女呢。   当然,马文才邱家亲儿子的待遇,仅限于邱郡守处。   崔兰秀在对待他的态度上,始终还是有些顾虑。   一来她跟闺女的关系好,闺女不嫁人吧,她担心;闺女要嫁人了,她又舍不得起来了。   二来两家的婚事进展得太快,总让她觉得这心里有些不得劲。   虽然婚事只是暂时定下,成亲之事还得放在日后马文才学业完成。   ——是的,马文才的学业。   两家定下婚事以后,双方家长都默契地表示,要让马文才在书院继续学业,而邱玉婵呢,则在家待嫁。   邱树集纯粹是为了报复邱玉婵这几年来到处跑的行径,所以故意拿婚事来压她呢。   当然寻常情况下,他也不敢把事情做得太过分。可谁让邱玉婵在万松书院那般高调,竟然把圣上的注意力都给吸引过来了?   不让她回去,也是为了她好。   马太守的心思就简单得多了,他纯粹是大男子主义作祟,觉得女儿家家的,最好就还是不要到外头去抛头露面。   跟一群大男人在一起求学?那就更是万万不可了。   双方家长谁也没想到,第一个提出反对意见的人,竟然会是马文才。   他不知道邱玉婵已经在皇帝那里挂了号,只是单纯地不想跟她分开那么久,同样也是愤怒于看到两家家长竟然一拍即合地想要做邱玉婵的主。   他先是提出,想让邱玉婵继续跟自己一块上学。   第一个驳斥他的自然是他的亲爹,反对的理由大概就是那些:之前你们两个没有关系,自然可以一心求学。   之后你们万一要是情难自禁,在书院里闹出什么丑事来……   就算退一万步来说,你们真能发乎情、止乎礼,可是事情一旦暴露,有谁能够相信,你们两个住在一起的时候什么也没做?   这不仅是对你们自己的打击,也是对书院的不负责任!   反正马太守若是想要讲起大道理来,那还真是一套接着一套的。   马文才也不想跟他争执,只是非常平静且真心地向双方提出了一个解决的办法来。那就是他来退学,把一方能够留在书院的资格让给邱玉婵。   如今他们求学,其实求官的意义大于求才。   马文才愿意放弃这个轻松省力又名正言顺的捷径,换给邱玉婵以一个完整的书院生活。   马太守本来还想斥他胡闹,可是马文才很快就接着道,他们的婚期还是定在学业完成以后。只不过这一次,是邱玉婵的学业完成以后。   在这期间,他会以其它途经奋斗。   如若两年以后——也就是邱玉婵于书院结业之时,他还没有奋斗到从六品,这门婚事,他们邱家随时可以取消。   从六品的官职,已经是从书院毕业的学子毕业出来时,能获得的一个很好的官衔了。马文才要是能在两年的时间内,升到从六品,一来可以证明他的能力;二来给了邱家反悔的机会,这是在证明他的心意。   正如邱玉婵所说,不论他日后如何,如今他对女儿能有这份心,崔兰秀对于把女儿交给他一事,倒也没有那么排斥了。   在邱树集眼中,从书院退学一事虽然很感情用事,但是马文才之后对自己的安排和打算,无一不是言之有物、信心满满,听起来就完全不像是被感情冲昏了头脑的样子。   别说是女方的家人了,就是马太守听了这样的安排,都觉得不是不可以这样为之。   虽然他对未来儿媳妇一个人在书院里跟一群大男人上学的事情意见很大,但是他的意见,反正也不会被马文才放在眼里。所以他的反对,其实是可以直接无视的。【摊手.jpg】   其实何止是这些人,就连邱玉婵都没想到,马文才竟然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而且在长辈面前成熟理智地提出建议,并且规划完自己之后的路线以后,马文才就相当诚实地在邱玉婵面前露出了亮晶晶的眼神——求夸夸!   好像失去两年的躺赢时间、少了书院里的这么多人脉,是一句夸奖就能轻松抵销、并且令他甘之如饴的事情似的。   邱玉婵可没有忘记,在书院的时候,马文才是多么喜欢黏着她、且不开心看见她跟别人走得过近的,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他却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邱玉婵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自己出来——去他的先婚后爱,她要先跟文才兄玩一局偷偷摸摸的游戏!   作者有话说:   1、正文写完啦!完结撒花!   2、不过这条故事线还没完!之后的故事会以番外的形式呈现,大家注意看标题哈。   3、目前想好的番外有这几个:   ①回书院、一起结业、成亲。   ②不回书院、之后成亲。   ③梁山伯和祝英台的后续。   ④新周目,开青梅竹马支线,女主会跟小时候的文才兄和文才兄的娘有交集,然后给文才兄一个快乐的童年~(童年内容多、恋爱内容不多)   ⑤新周目,女主穿越到长大后,会离家、被马太守带回家,之后的内容还没想好。   ⑥新周目,女主穿越到原故事线,穿越结点和后续内容还没想好。   ……   4、大家想看哪一个?又或是有别的想看的?可以在这一章或者第一章的评论区里留言,方便小乌堆找。有灵感我就写。   5、上述几个番外里面,只有青梅竹马线的想法比较成熟,可能会先写那个。第一个番外明天就可以确定,大家记得看标题,不感兴趣就别买哈。   6、以上几个番外不会按顺序写,写着写着灵感没了可能就不写了,都是有可能的!不过开了的番外一定会写完。   7、感兴趣的话,可以收藏一下小乌堆的预收文哦~笔芯芯~   8、最后,因为番外大家不一定会喜欢、会继续追,所以就在这里跟大家说啦~感谢大家的陪伴~因为有你们,所以这本书也可以这么快乐地完结!【爱了爱了.jpg】   感谢在2022-08-07 23:58:17~2022-08-08 22:10: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泽、girl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4章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在外游历这么久, 邱玉婵早已习惯了分别。   除了有些舍不得刚刚出炉的未婚夫以外,邱玉婵对于一定要回到书院读书这件事,属实是没有什么执念。   她又不缺自由、亦不缺学识, 虽然并不排斥、甚至是有些想要在书院中过一个完整的校园生活, 但这不是存在着不可抗力的因素吗?   以世家的势力,只要她不是当场就在书院被人拆穿是女扮男装, 就算退学以后,她光明正大地穿着女装到曾经的同窗面前去晃悠, 他们也是投诉无门的。   可是眼下不是被上面的人注意到了么?总是要低调一些才好。   于是经过再三衡量,邱玉婵最终还是决定先不回书院了。   她以父丧为由, 给自己请了一个长假。   因为身上挂着婚约, 再过两年就要嫁人,所以这段时间, 她在家里的地位是空前的高。   邱父不敢同她大小声不说,就连邱母也不会时不时地就跑过来“关心”她。就是邱小弟,变得愈发黏人起来。   不过这体验倒是挺新奇的,为了欣赏邱父想怒又不想怒的样子, 邱玉婵在家里待了老长一段时间。   在这期间,马文才按部就班地上学去了。   万松书院里有许多人, 一开始都接受不了邱玉婵要请长假的事情。   她不仅是书院的风云人物,还是书院中无数大瓜的提供者, 没了她, 这日子过得得有多无趣啊?   除她以外, 还有被祝夫人勒令回家的祝英台。   她在书院虽然只同梁山伯交好, 但因其神奇的脑回路, 他们总是可以在她周边看到好戏。   这怎么就一去去俩, 且归期不定了?   只是他们再不习惯, 邱玉婵和祝英台也不会马上回来,只好努力挖掘新的乐子了。   然后书院里就发生了一件大事!他们万松书院,可能即将要有贵人来访!这贵人究竟有多贵呢?陈夫子只敢跟他们透露,反正是要比他们书院今年的考察官来得贵。   可是他们书院今年的考察官,可是杭州的太守啊!   这下好了,一群人也不无聊了、也不想、或者说是根本就没精力去想找新的乐子的事情了。在书院文武夫子的共同督促和原本就是书院顶尖人物的马文才的带动下,他们不得不疯狂地内卷了起来!   这些事情都是邱玉婵从信中知道的,离开书院前,她向书院所有的夫子和学生公开了自己的地址——其实一开始只要想要留给交好的人,谁知道比赛过后,她在书院的人气空前的高,偶然有人听到她在给自己的朋友通讯的地址,就大胆地在一旁打听了起来。   这个地址是她自己挣钱以后,买的第一所私宅。他们寄来的信件,会被人定期送到邱府的府上,是以邱玉婵也不怕他们得了一个地址就找上门来,也就很大方地把地址交出去了。   刚开始的时候,会给她寄信的还只是几个好朋友。   那些人要联系方式的时候倒是大胆,事后却一个比一个羞涩地不敢写信上门。   事情的转折大概发生在马文才回到书院以后,没有邱玉婵在书院,他也懒得在那群信赖度、好感度和声望度都挺高的同窗那里跟他们拉关系。   索性直接开始内卷,期待结业的时候,可以用高一点的身份娶到老婆。   怎么说玉婵也是郡守家的女儿,他跟他爹的关系又不好,马文才既不想用他爹的那份产业养老婆、也不希望自己的老婆受委屈,只好在尘埃落定以前先努力了。   只是他的起点高、动静小,一开始谁也没发现他在卷。   直到书院里要来贵人的消息传了出来,彼时书院的氛围,简直比那场友谊赛的赛前还要肃穆!   而且要求也不再仅限于参赛学子,而是全书院的学子!大家都要卷!   万松书院这群散漫的学子们,先是茫然和不适应。然后他们就发现,马文才早就先了他们不知道多少步地卷了起来。   别人的内卷最多也就只是滚筒洗衣机,这家伙简直是要把自己卷成沙尘暴啊!   本来起点就高,他还那么努力、那么不知疲惫,这还要不要让人活了?   于是就有了第一个被马文才卷到神志不清,死马当作活马医地给邱玉婵写信求劝阻的人。   第一封信来了以后,后面的信件就像滚雪球一样,一封一封地滚了过来。   比起让她写信规劝马文才,他们写来的信件里,更多的还是吐槽。这大概是他们在内卷之下发泄压力的一种方式?或者是他们新找的乐子?   邱玉婵不知道他们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态,才陆陆续续地给她寄来了这么多的信件。可是她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又觉得从这个视角了解起文才兄来,竟然还挺有趣?也就有来有回地把这个活动进行了下去。   学子们寄来的信件中,总是有些非常多的内容,文才兄是必须要提的,除了他以外,信中至少还有提到邱玉婵的另一帮朋友中的一个。   邱玉婵回信的内容就短,但是她见多识广、为人幽默风趣,就算人不在书院,也可以轻松制住位于食物链顶端的马文才和时常想一出是一出的卢鸿远。所以她的回信,总是相当受这些学子们的欢迎。   这些人都可以找到机会跟邱玉婵互通有无,更别说是本就跟邱玉婵交好的那些人了。   美人山长直接给她发来一封任命书,说贵人走后,她想回书院上学就回书院上学;不想当学生了,就来书院当夫子好了。   反正他们万松书院的配置简单,像松落书院,光是武夫子就有一十八个,让她有空的时候,尽管回来给学生们上课。   邱玉婵把任命书留下了,她还是挺喜欢书院的生活的,危机一旦解除,说不定她就会重返书院。   到时候若是能以夫子的身份折返,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陈夫子也给她寄来两封信过,信里大意是对她的关心和劝她节哀。   邱玉婵坏心眼地把信给邱父看了,气得邱树集炸开胡子想要揍她!   说“邱玉蟾”丧父,是想给她一个合理的请假借口,有她这样消遣她亲爹的吗!   然后就被崔兰秀和邱玉涵合力镇压了,崔兰秀皱着眉头说他,女儿都要嫁人了,你怎么还这么对她?   邱树集:“……?”我怎么对她了?这一遭到底是谁对着谁啊?   邱玉涵泪眼汪汪地看着他,“阿爹是坏人!不但要卖了姐姐,还要打姐姐!呜哇,姐姐咱们走,咱们不嫁人,以后玉涵养着你!”   邱树集:“……”明白了,这个家里,只有我里外不是人。   ***   除了美人山长和陈夫子之外,武师兄写信的频率少,却连以后要来会稽看她的约定都做好了。   梅姑娘很是舍不得她,经常写信来跟她聊书院里的情况。   梅师兄的频率最高,因为她的医术才刚刚学了个开头。信里又要操心她的医学进度,又要忧愁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有时候还会有一些别扭的关心——就跟养女儿似的。   学子之中,除了从前那些不相熟的,许茂松寄来的信少,但是总有会很多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儿。   孔书易要当他的陪客,所以邱玉婵收到的礼物总是双份。除此之外,他也跟武师兄一样,跟她约好了以后要来看她。   周卜易的信非常多,但信中说的大多都是其他人的事情,其中以卢鸿远为最。倒是大家都会同她提的文才兄,他反而很少会提到。   卢鸿远的信件频率最奇怪,时多时少的。   马文才自不用说,无论是信件还是小玩意儿,他都得是独一份的那个才行。他倒是不介意邱玉婵收别人的东西和信,只是喜欢自己跟自己较劲儿,决不准自己对邱玉婵的关心和心意比别人对她的少了。   这样的情形大概持续到那位贵人到书院为止。没有了邱玉婵,马文才在书院里简直就是风头无两,他不仅课业成绩好、品状排名高、就连学生和老师对他的评价,那都是一等一的。   虽然性格得不到那位喜好玩乐和享受的客人的青睐,但却是给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不出意外的话,结业以后,他的起点怕是不会低。   贵人离开以后,书院里卷生卷死的氛围终于得到了改善!   学子们普天同庆!倒是给邱玉婵写信的习惯,被一直保留了下来。   这个时候,离这届学子结业,只有一年多一点的时间了。   彼时邱玉婵正准备将自己的商业版图拓展到杭州,等她没有那么忙碌了,时间也就只剩下不到一年了。   她跟马文才说好结业以后就成亲,之后能留在家里的时间便不多了。   反倒是万松书院,地址就在杭州。美人山长也跟她承诺了,任命书永远有效,她随时都可以回去。   邱玉婵权衡一二,还是决定不回书院,就在会稽和杭州两地来回往返,往返途中兼顾生意。   在家的时候,她就可以好好陪陪家里人;在杭州的时候,她不用回书院,也可以邀请书院的夫子学子们到名下的产业下来做客。   嗯——姑且可以算得上是两全其美吧。   作者有话说:   下章可能是回书院后续,或者是成亲和他们的婚后生活~   感谢在2022-08-08 22:10:18~2022-08-09 23:55: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风起兮、girl 10瓶;墨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5章   马文才在书院的最后一年, 邱玉婵终于完成了自己对商业版图的扩张,以后不用担心自己在杭州过得不舒服,也可以经常跟自己的亲亲未婚夫见面了。   她在会稽常住的时候, 其实偶尔也会到杭州来。   只是婚约定了以后, 邱母和邱小弟是愈发地喜欢黏着她,既舍不得让她离家, 偶尔出来的时候,也不愿意见到她离开太久。   邱玉婵能够体会他们的心情, 也愿意陪着他们。所以一直到了第二年,马文才见邱玉婵的机会才变得多了些。寻常时候, 他们都是书信往来的多。   原以为从会稽常驻到从会稽到杭州两地往返, 文才应该会更开心一些才对。   谁知道只有书信往来的时候,他还能熬一熬。见了面以后, 就跟紧绷着的弹簧触底了一样,马文才发现自己愈发地不想邱玉婵离开。   最后一年的上半年,邱玉婵每来杭州一次,马文才休沐的时候, 就会离开书院一次。   上半年好歹还有官员考核要准备,马文才虽然舍不得邱玉婵, 但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因此而耽误了正事。   下半年的时候,考核结束, 他们虽然仍旧待在书院, 但是其实只需要等朝廷的最终录取结果出来就好。   去年, 马文才在圣上心里挂了号;就是不提这一茬, 他在书院的成绩也是历届学子中数一数二的优秀。   所有学子中, 估计只有他的前程, 是百分百不用担心的, 甚至不需要动用到他背后的家世。   在这样的条件下,马文才简直是难以克制心中的某些念头,他迫切地想要把邱玉婵给娶回家。   可惜邱家就是不愿意放人,说是从书院毕业后就是从书院毕业后,甚至随着邱玉婵待在家里的时间渐多,不舍的崔兰秀和根本就不想姐姐嫁人的邱玉涵,他们甚至还想把婚期延后呢!   马文才只好提前开始跟未来的岳家和小舅子斗智斗勇,因为邱玉婵的两不相帮,最后这想对休闲的半年,他过得简直不是一般的热闹!   直到书院生活真正结束,马文才竟然一出仕就取得了一个五品官的官衔!   不论万松书院出过多少人才,他真的是其中起点最高的一个了。   最后半年里,他跟邱家的斗智斗勇,大抵是以平局的方式结束吧。   他没法在结业之前就把邱玉婵娶回家,邱家也没法让他等太久。   从他接到朝廷正式派下的任命书开始,他和邱玉婵的婚事就被正式地提上日程了。   婚期定的是最近的吉日,婚宴准备的是最大的规模,只有婚礼上要邀请的宾客——马文才是相当纠结。   他既想要自己的那些情敌亲眼看着邱玉婵被他娶回家,又担心那些不省心的家伙,会在他和心上人的婚礼上乱来。   这么美好的日子,真希望他们一个也不要来!   可惜这事情他最后说了不算,马文才的同窗,同样也是邱玉婵当年的同窗。普通的学生可以请,关系好的不就更要请了吗?   所以请帖最后还是发出去了,大家的反应就很奇怪。   知道她身份的,明白马文才这是得偿所愿;不知道她身份的,那真是猜什么的都有。   什么马文才爱而不得,最后找了一个同名的姑娘做替身;什么此“邱玉婵”就是彼“邱玉蟾”,他们这是突破了世俗的阻碍,但又不得不在世俗的偏见下,做出一点点小小的妥协……   不过这些猜测都是他们私底下做的,毕竟是第一次成亲,就是邱玉婵,也准备得颇有一些手忙脚乱。   管他们心里是怎么猜的?反正到时候他们人来了就好,以后有机会总有他们知道真相的时候;没机会的话,大家天南海北、估计此生都难见,一点儿小小的八卦,就当是留给他们的小纪念好了。   反正婚礼现场,他们总不至于胆子大到当场上来掀新娘的盖头吧?   万松书院的帖子由马文才来发;同僚那里,马太守给他们送了帖子,里面自然包涵跟他交好的平州太守和他们的家人;闻人瑾是迷弟、是武师兄的表弟,盛开阳是以前就认识的朋友……   是以帖子发出去以后,马文才才发现,这是该来的、不该来的,是全都来了啊!   行叭,既然如此,你们就通通乖乖地坐在席面上,看我把我们的心上人娶进门好了。   同年八月,杭州主城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婚宴。   浩浩荡荡的嫁妆队伍蜿蜒了起码有数里之遥,八个人抬的大轿子上饰有雕花和金箔,远远看来,简直就像是一座微型的宫殿!   新娘子的娘子大家看不到,但是那大红底色的婚服,上面用金丝绣线绣着栩栩如生的牡丹花样。   太守府中,络绎不绝的是他们这辈子都见不上的贵人。   大红色的灯笼和绸缎高挂,鞭炮和锣鼓的声响混着喧闹的人声,整个杭州城,好像都陷入了喜庆的红色海洋之中。   比起爱看热闹的百姓们,太守府中的氛围就要更规矩一些。   虽然大多数人的脸上都还是带着笑脸,但是喧闹的声音明显小了下去,只有各种礼貌的祝福和恭维,见或夹杂着一些熟人之间的寒暄。   直到新娘子进了门,成熟稳重的新郎官顿时就端不住了,人群中才陆陆续续地响起了许多善意的哄笑声。   婚礼的步骤其实繁复又复杂,但是心系对方又偷偷坏了点小规矩的当事人只觉得欢喜和愉悦。   他们拜天地、拜高堂,彼此相对的时候,两颗心似乎也跟着连成一条线。   夫妻对拜之后,紧接着就是送入洞房。   按照当地的习俗,马文才得先到洞房里和新娘喝完交杯酒,然后还要继续出来招呼客人。   等到来宾全都被他送走和安置好,他才能真正地“入洞房”。   事实上刚刚走到送入洞房这一步的时候,马文才就已经眼皮子直跳,深觉自己今晚的洞房恐怕不会好过了。   果不其然,他们这边的礼一成,平辈那边就要卢鸿远这个搅事精的带动下,提起了要闹洞房的事儿。   这事儿马文才根本就拦不住,他们只肖跟他们一起拥入其中,接下来就可以直接开始闹洞房了。   好在他也不是一点儿准备都没有的。   马文才先是在人群中扫过,好消息是来的人里面,梅文轩、梅仪婷、武开泰、闻人瑾和盛开阳,这些难缠的对手都不在。   武开泰和梅文轩既可以算作是平辈、也可以算作是长辈,马文才给他们发请帖的时候动了点小心眼,这会儿他们困在长辈的席面上不好跟过来。   没有了梅文轩,梅仪婷根本不好意思凑这个热闹。年纪稍小、但是关系却不够的闻人瑾大概是被人叮嘱过,这会儿正郁郁地坐在自己的桌子上喝果子饮。   盛开阳……马文才猜他是不愿意进来。   这很正常,不是每个情敌都有勇气见证自己的心上人要成为别人的新娘的。   除此之外,就是比较倒霉的部分了。   万松书院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学子们,竟然差不多都到齐了!   还有那个楚东篱,他不是也被他安排到长辈的席面上了吗?   他怎么也来了?来就来了吧,还把他那个讨人厌的侄子也带来了。   马文才大致看过现场的情况,就大概对自己接下来要做的行动有数了。   此时他和邱玉婵已经完成了引入洞房的步骤,接下来要进行的是“坐帐”,即新郎用自己的左衣襟压住新娘的右衣襟,示男尊女卑之意。   马文才目不斜视,先帮邱玉婵将衣襟整理好,然后就乖乖地把自己的衣襟贴到了她的身边——他们夫妻俩相互扶持,用不着谁压着谁。   这个步骤是由新郎官自己完成的,一旁的喜娘虽觉不妥,却也不敢出声指导什么,只能装作没看见一般,开始了下一步。   下一步就是揭新娘的盖头了,马文才再次环顾四周。   人群中,楚东篱对此兴致盎然,楚峰青则兴致缺缺地守在他身边。比起凑热闹,看起来他跟进来更像是想要看着自己这位心里没数的小叔叔,不让他在别人的婚礼上捣乱。   不过这一切仅限于盖头揭开以前,盖头揭开以后,他会有什么举动,那可就一切都不好说了。   不过他们站得远,站在所有人最前方的,是他在万松书院里的那些同窗,其中以邱玉婵交好的那些人为最。   看起来他们是真的很好奇,这个新娘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谁让书院里面,知道邱玉婵女子身份的人只是少数呢?   周卜易是一个,他很聪明,邱玉婵不再刻意隐瞒以后,他很轻易就能猜出来。   孔书易是一个,他得知邱玉婵身份的过程很是简单。发现帖子上的主角之一是“邱玉婵”,他就写信给了“邱玉蟾”,然后就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发现这一点以后,他很是有些头疼,不知道该怎么安抚许茂松。   对于许茂松对邱玉婵的迷恋,他一向持以鼓励态度,倒不是不看好马文才和邱玉婵之间的感情,只是直觉他们俩的定位可能不是那么合适。   结果——定位个【哔——】啊!玉蟾兄是个女的啊!所以之前他都干了些啥糟心事儿啊?现在他该怎么安抚心碎的小迷弟啊?   唯有卢鸿远,这个傻憨憨,一心以为马文才对不起他的邱大哥,这会儿是找了一个跟“他”同名的替身来了。   这会儿倒是挺不怕死地准备捣乱来了,就是不知道揭开盖头以后,他又会有什么样的表现了。   作者有话说:   1、jj不让涩涩,只能写点婚礼流程了。qaq   2、下章是后续和婚后,行文风格大概跟这章是一样的,涩涩跳过。【唉.jpg】   感谢在2022-08-09 23:55:56~2022-08-10 23:32: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6章   揭开盖头的那一刹那, 饶是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的马文才,都不由地有了一瞬间的恍神。   邱玉婵天生丽质,平时仅仅只是点点口脂, 外人看来, 就已经是艳丽不可方物了。   遑论今日她还盛装打扮了?   金丝和红宝石累成的头饰,不能夺走她面上的半分光彩。   蛾眉上细细地添了青黛、秋水一般的眼波轻漾、两腮被扫上了淡淡的桃红、最明艳的却是她娇艳欲滴的红唇。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要是这群碍事的家伙没有跟来,马文才说不定就要当场吻上去了。   可惜……   围观群众之中, 传来不止一声的倒吸凉气的声音。   “她、他、她她她……”卢鸿远脑子里边全乱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在说些什么。   葛子安早就得了周卜易的嘱咐, 捂着卢鸿远的嘴巴, 将已经确认过新娘长相的卢鸿远拖到了人群中的最后边。   周卜易淡淡地看了眼还沉浸在新娘的容色中的新郎官,也跟着退到后边去了。   孔书易如今完全不敢面对邱玉婵和许茂松, 两个人从一开始就没有凑到人前来。   反倒是跟着进来看着自家小叔叔、生怕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的楚峰青,整个人是震惊至极!   “你、他、她真的是个女人!”   这本应是一句针对邱玉婵的疑问句,但谁让我们的平州太守之子刚刚要端着不肯上前去呢?   这会儿邱玉婵根本就注意不到人群最后边的他,反倒是听他这么感叹了一句的楚东篱, 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来。   他家的这个小侄子,是不是曾经对小月亮的画像一见钟情来着?   因为时间其实已经相对久远, 侄子后来见了真人以后,好像也没产生什么过激的反应。   虽然他被邱玉婵打败以后, 是在家里消沉了好久;后来也是重新振奋, 想要找上人家。可当时小月亮不是已经从万松书院退学了吗?   这一来二去、阴差阳错的, 楚东篱也就渐渐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了。   可是看看小侄子眼下这震撼又惊艳、难以置信又动摇不已的表情, 这不会是还没放下吧?   楚东篱本来的确是计划着, 要在邱玉婵的婚礼上好好闹一闹。   但是这闹洞房和大闹婚礼, 那可是不可同日而语的两件事情啊!   是以楚东篱眼下哪里还敢计划着一会儿要怎么闹一闹小月亮?光是想个借口, 把小侄子支出去冷静冷静这一点,就已经足够他头秃的了。   所以马文才最担心的、跟进来的这一群人里面的其中三个——一是孔书易,他实在是太能活跃气氛,有时候还带着点大家看不出来的自然黑;一个是卢鸿远,他实在是太不会看人眼色了;一个是周卜易,这小子心机深沉,他总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看不出他对邱玉婵的具体且确切的心思。   还有意外到来的楚东篱和楚峰青,这些最能也是最有可能捣乱的人,竟然都因为各自的理由而败退或选择后退了?   马文才快乐地和邱玉婵喝起了交杯酒,两个人交缠的视线,让屋子里的单身狗们泪流满面。   交杯酒过后是结发——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等完成最后的结发仪式以后,平辈和晚辈们就可以开始闹洞房了。   大户人家闹洞房的方式就比较雅致,先是由男方的女性长辈养新娘子身上丢桂圆瓜子,一边丢一边说一些吉利话,讨个彩头就能过去。   放肆一点的,跟进来的宾客会闹一闹新娘子。   马文才是家中独子,没有嫡亲的兄长嫂子。来帮忙的表嫂不敢大闹,只敢竭尽所能地对新娘子说几句吉利话。   开场没有大动静,那些或惊或疑的书院学子就更不敢动了。   一群大男人,本来是抱着凑热闹的心思来的,要是有人带动,指不定一会儿得闹得多过分呢。   可是现场的一个个,无一不是乖得跟个鹌鹑似的。反倒是本该被闹的新娘子,看起来简直比他们从容了不要太多。   这种情况下,几个非邱玉婵和马文才同窗的平辈就更是不敢胡来了。   于是马文才最担心的闹洞房的环节,竟然就这么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可是很快,他就明白过来,原来不是他过关过得太轻松,而是他放心放得太早了。   完成仪式以后,马文才需要继续到外面去招呼客人,直到饮宴结束,才能回来跟新娘子洞房。   那些人或是不舍或是不敢,总之到了最后,也没有一个人选择在闹洞房的环节上站出来让邱玉婵为难。可是对于能够把邱玉婵娶回家的马文才,他们可就没有那么体贴了。   马文才总觉得,在今日这场婚宴上,他能把自己这辈子需要应对的祝酒词都听完。   在洞房里不声不响的周卜易,出了门倒是活跃,出来以后,第一个敬文才兄酒的人就是他!   他和葛子安、卢鸿远开了个头,场子上的气氛就被他们吵热了。   普通学子想要知道屋子里那个跟“邱玉蟾”同姓同音、甚至还同相貌的新娘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不明所以的客人们跟着敬酒。   刚刚没把洞房闹开的其他年轻人,也跟着想要在这里找回场子。   楚峰青本来就跟他不对付,今日更是红着眼睛要跟他拼酒,好像被他抢了老婆似的。   盛开阳不进洞房,却愿意来参加宴会,未尝没有赌着一口气,要让马文才醉得进不了洞房的意思。   闻人瑾被压制得狠了,反弹起来,甚至不肯听他表哥说他小小年纪、让他不要饮酒的劝。   许茂松跟他的长相一样,奶奶的,没有半点战斗力。在下定决心要把马文才灌酒以前,就把自己喝得稀里哗啦的。   好在场上可不止有他一个青松马场的人,许茂青对自家弟弟的心思还是有一些了解的。虽然他很清楚,感情这种事情,没有人人都能得偿所愿、幸福美满的说法,但是弟弟可怜兮兮地倒在那里,作为哥哥,他怎么能不下场帮他找回场子呢?   再加上发帖时就被马文才用小心思阴了一把的梅文轩、武开泰……   总之当马文才终于送走所有宾客、得以回到自己的婚房的时候,他虽然没有失去行动能力,但是也十分夸张地醉到可以说是神志不清的地步了。   对此,邱玉婵可以说是——万分满意!   醉后美人跟灯下美人一样,跟他在寻常时候的状态比起来,简直就是别有一番风味。   而且在一起以后,邱玉婵才发现,这家伙的性格,简直就是看似乖狗狗、实则一匹狼嘛!   确认了关系、亲密程度升级以后,他是越来越不好逗了,但是喝醉了以后,可就是另外一种说法了!   邱玉婵快乐地度过了她的新婚之夜。   虽然事情的发展跟她最初料想的有些许不同之处——她原以为马文才喝醉以后,她是可以开心快乐一整夜的。   谁知道到了后半夜,滴酒未沾的她也变得有些如堕烟海、茫然迷醉起来。   咳咳,但是问题总归是不大的。她的这个新婚之夜,总的来说,还是过得非常满意的!   第二天马文才酒醒以后,是如何满足又茫然、快乐又害羞的,那就都是后话了。   ***   他们可以说是卡着马文才上任之前的这段时间将婚礼举办好了,然后半个月在马家、半个月在邱家,一半一半地度过了他们的蜜月期,而后邱玉婵就跟着马文才一起去上任了。   马文才领的是武官的官衔。   他身为太守之子,还要用功读书,从书院出仕,自然是有其道理的。   在这个时代,官员是可以拥有自己的私军的;他们的属地上,也会有朝廷派下的一定量的、可供他们驱使的军队。   马文才如果是想通过自己的家世取得官衔、还是武官的官衔,那他名下所辖的,也就只能是这些军队了。   因为当今吏治不清,各地都有暴民乱起。   如果马文才想要依靠马太守,那他的主要工作,可就是清理这些暴民了。跟他想要当上大将军、在战场上杀伐征战的梦想,不能说是背道而驰吧,那也完全可以说是毫无关系了。   而暴民一旦被安抚好或者是除尽,那他跟顶着这个官职混日子的膏粱子弟,恐怕也没什么分别了。   好在凭他的成绩和本事,倒是不至于跌入如此境地。   他取得的武官之职本就不低,还是朝廷特别任命,一来就可以上战场上冲锋陷阵。   他虽喜征战杀伐,却也精通官场上的那些弯弯绕绕。   等到战事尽除的时候,该他得的军功,他是一分也没少地跟上面清算了。   邱玉婵的武功不低,但是她对战场上血流成河的画面,是天然的不适应。   马文才领兵作战的时候,她是半点也没有闲着。邱玉婵将自己的商业版图不断扩大,就算朝廷的供应一时跟不上,她甚至也都可以帮忙保证那些将士们能够吃饱穿暖。   不过帮助为国捐躯的将士们是应该,她可没打算帮那些克扣军粮的贪官污吏们兜底。   邱玉婵和马文才默契地把事情搞大,拉下一大批贪官污吏的同时,还给邱玉婵挣来一块“为国为民”的牌子和“女中豪杰”的称号。   今后的生意有顺风车可以搭乘不说,她以女性的身份做出这样的成果,也是变相地提高了女性的地位了。   远的地方他们不敢保证,但就邱玉婵名下的产业、她生活的地区周边和她所能看得到的一些地方,就有越来越多的女性挣脱了身上的一些束缚,变得轻松自由了许多。   战事平息以后,她和马文才幸福快乐地度过了余生。   作者有话说:   1、快乐撒花~   2、下章本文的梁祝结局,be,喜欢梁祝故事的小可耐们勿入啊!? 第177章   祝英台被祝夫人用一封血书召了回去。   祝英台在祝家虽然受宠, 但是祝夫人对她还是有底线要求在的。   她在书院和一个陌生男子同住,非但没有第一时间写信回来告知父母,还在这段时间里与人暗生情愫。   没错, 归家不久之后, 祝英台就向祝母坦白了自己对于梁山伯的感情。   但与邱玉婵的情况不一样的是——一是据祝英台所言,梁山伯到了现在都还没有意识到她的身份。所以倾心于他这件事, 完全是女方的单相思。   祝夫人在这方面本来就对祝英台有着不一样的要求,这样的“单相思”, 只会让祝夫人感到愈发的愤怒。   遑论梁山伯出身寒门,这样的身份, 简直就不在祝家人的嫁女标准之中。   别说是祝夫人了, 就是疼祝英台至深的祝老爷,在了解到女儿的这份心思的时候, 也只是尽力地在劝祝夫人不要生气和让女儿赶紧打消这份心思!   完全没有要帮祝英台促成这段姻缘的意思。   祝家人虽然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用祝英台的婚姻去换取什么利益,而是祝英台从小就被他们捧在手心里长大,在他们眼里, 世上就没有几个男人是能配得上他们的宝贝女儿了。   就是不需要完全对等的门当户对,这男方起码也得是家庭富裕、士族出身吧?   哪有从小宝贝到大的女儿嫁出去, 反而要让她受苦的道理?   偏偏他们越是阻挠,祝英台就对梁山伯愈发放不下。   尤其是书院放假以后, 梁山伯竟然还千里迢迢地来找了她。   其实早在离开书院的时候, 祝英台就给梁山伯留下过一封书信, 内里暗示自己的真实性别。   可是这个呆子, 愣是没能看出她所想要表达的意思!可饶是如此, 他依然愿意跋山涉水地前来找她、关心她。   祝英台觉得, 如果自己一旦错过了他, 她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遇上一个这么好的、这么让她心动的男人了!   于是甫一见面,祝英台就做女装打扮,向梁山伯坦白了自己的性别。   二人火速心意相通,在接下来的短短的、不到半个时辰的相会中,相互许下了海枯石烂、至死不渝的诺言。   他们是这么相互许诺的,之后也是这么做的。   梁山伯试图上门向祝老爷和祝夫人表明自己的心意,学业有成以后求娶祝英台。   祝夫人拿话将他和祝英台哄住,然后背地里为祝英台寻觅合适的人家,想要教会两个年轻人,什么叫“明修暗道、暗度陈仓”。   最后当然是被“疼爱女儿”的祝老爷给出卖咯。   祝英台从得知祝夫人真正打算的那天起,就同她绝食抗议。   祝夫人软硬兼施,女儿绝食,她也跟着绝食。只是嘴上却威胁道,你不吃饭正好,到时候正好将你饿着肚子抬上花桥,省得你花招众多、逃婚反抗。   然后当场命人将其看管起来,绝了她逃婚自残的心思。   只可惜她的“狠辣”手段,很快就遭到了祝家从老到少的所有男儿的一致反对。   祝英台的形容一天天地憔悴下去,祝家的老爷和少爷们对妻子和母亲的态度,也逐渐从求情劝解变成了责怪埋怨。   祝夫人掌家多年、为这个家劳心劳力,就因为对小女儿的宠爱并非是无原则、无底线,就遭到了这样的对待!   她一方面是心灰意冷,一方面是真的见不得女儿拿身体跟她耗,最后只得无奈妥协。   祝家的儿媳妇们乐得在一旁看好戏,她们可没少因为“祝小公主”受过这样的委屈、吃过这样的苦头。   她们之中,有一个性子刚烈、一个娘家有底气的,早就跟祝家的这群只管妹妹、不顾媳妇儿的奇葩男人和离再嫁去了!   只可惜了几个或性子懦弱、或娘家不强势、或膝下有孩子的嫂子们,只能捏着鼻子,继续跟这家人相处下去。   好在事情也不是完全没有转机的,一切还得从回到书院的梁山伯身上说起。   马文才说要给他一封推荐信,让马太守不再孤单寂寞,还真就给梁山伯递了一封推荐信。   “憨厚老实”的少年没有拒绝,他甚至还带着推荐信找到了马太守。   马太守的心里那叫一个慌啊!   一方面没想到儿子过河拆桥,自己的婚约一定,就准备卖老子了。一方面也是了解家里的这个逆子!   梁山伯没有带著书信找上门还好,既然他有了这个意思,那就算马太守现在把人拒绝了,下一次,那个逆子一定会安排一个更加隐晦、更加不送拒绝的方式,把梁山伯送到他面前来膈应他的!   看透了所有的马太守,只能捏着鼻子,另外给了梁山伯一封推荐信,抢先把他打发得远远的。   梁山伯几经权衡,最终还是决定放弃学业、先书院的学子们一步入仕。   这个书院前有邱玉婵、后有马文才,他们是夫子眼中最好的学生、学生眼中最厉害的同窗。留在这里,别说是发光发热了,最后他能不能得到举荐、当上官员都是一个问题。   如今好不容易得了机会,虽然官阶不高,但他也应该好好把握。   外面再难,总不会比在邱玉婵和马文才的手底下出头更难了吧?   何况——何况他还有着祝家庄的助力。   梁山伯在忙着处理自己的学业和事业的时候,祝英台已经体贴地帮他把她们家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   等梁山伯做出决定,要开始上任工作,他们正好可以直接完婚。   梁山伯就职的地方,实乃一个穷苦之地。   穷到什么地步呢?   就是风调雨顺的时节,地里也不见得能长出多少的粮食。   年轻的劳动力通通都跑到其他地方发展,老人的数量甚至比年轻人和孩子加起来的数量都多。   交通问题上没有优势,甚至还要面临匪徒的劫掠……   好在这些问题,在银子的面前,就通通都算不上问题了。   没有粮食?只肖象征性地取出一点儿碎银,祝家庄就会成车成车地运送过来。   没有劳动力?当地的粮食通通都是白送,不需要干活,只需要定时定点地去领取,别说是当初跑出去的那些劳动力了,周边多少村庄、县城的劳动力,想要跑到这里来混?   匪徒的劫掠……不说了,土匪头子已经下山领粮食去了。   这个地方本来就穷,他们拼死拼活、拼着官府日后可能的清算,能抢到手的也不过就是一些粮食罢了。   梁山伯亲自上山招安,承诺他们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他们还可以享有他属地百姓那样的待遇,傻子才会拒绝呢!   ……   只是他们这样做,消耗的却是祝家庄的家底。   任他祝家庄再是富可敌国,他们也经不起一个这样的无底洞啊!   祝夫人最先做出反应,不准祝英台这样挖娘家的东西补贴那个没用的男人!   是的,彼时祝英台已经出嫁,成了梁山伯的梁夫人。   她的嫁妆虽多,但却全然不会打理,到了梁家以后,就全权交给了梁山伯的寡母处理。   但要说梁家母子两个算计她吧,倒也并不完全。   梁母只会织点布匹挣钱,全然不懂做生意这么一回事儿。   祝英台的巨额嫁妆落在她的手里,她就跟握了一个烫手的山芋似的,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祝英台受不了梁家的清贫,拿出大笔嫁妆来改善家境、重建旧宅、添置家具……梁母看见银子流水一样从自己的手里花出去,只觉得自己的心肝都在震颤。   要知道,昔年她可是为了儿子上学要用的九两金,纺布纺得眼睛都要瞎了。现在可好,无数个九两金从她手里花出去了。   问题是这笔银钱还是儿媳妇的嫁妆,她根本就没有置喙的余地。   偶尔忍不住了,想要给祝英台传授一些治家的经验吧,这闺女的态度倒是好,但是她盘算完了她教给她的“必备”的花销以后,银子还是流水一样地花了出去。   梁母也不能谴责她,只能自己心梗了。   可还有一点,祝家庄能供得起祝英台这般奢靡的花销,是因为它本身就是无数只能下金蛋的鸡。   现在它把攒下的金蛋分了一大部分给祝英台,祝英台却孵不出新的金鸡来。   那这些金蛋,又能供得起祝英台多久的花销呢?   祝英台不是算不清这笔账,只是她从小就被宠爱,就算嫁出去了,也不觉得那些金鸡就跟自己没关系了。   就比如说这一次,梁山伯想要筹备粮食。   他既没有门路,又不想利用妻子的嫁妆到市面上高价收购粮食,祝英台就拍着胸脯,将这事儿揽了下来。   没有门路怎么办?   ——找她哥去啊!   不想利用妻子的嫁妆,但是又没有银子怎么办?   ——让她哥把粮食低价卖给她啊!   一次还好,祝夫人心疼女儿,只当做是没有察觉。   第二次运粮,祝夫人是当场撞见。未免儿子们说她偏心,也担心天真单纯的小女儿拎不清,祝夫人当时就把女儿给狠狠地教训了一顿。   祝英台登时就面呈郁色,看得祝老爷和哥哥们心疼不已,倒是让祝夫人枉做小人了。? 第178章   祝英台当时就要离开, 连粮食都不准备要了。   反正就凭她的嫁妆底子,还真不用在家里受这份闲气。   祝老爷和祝家哥哥们慌啊,本来就连半卖半送都算不上的粮食, 这下子是彻底白给了。不止要给, 还要亲自送上门去,连哄带安慰地求祝英台收下。   落得个里外不是人的下场的祝夫人, 是彻底被这些人给气乐了。   祝老爷和祝家的几个哥哥知道心疼女儿和妹妹,难道她就不知道心疼了吗?   问题是她再心疼女儿, 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为了一个男人,把娘家的底子都给掏空了啊!   祝英台不善经营, 因此她出嫁, 祝夫人给她陪了许多的田产、房产和金银。   祝家八个儿子,只得了祝英台这么一个小闺女, 她更是祝家三代之中,唯一的一个女孩,受宠程度何止局限于他们一家?   祝夫人给她准备嫁妆,几乎把他们祝家泰半可以流动的资金、积攒的金银和收藏的古董都给随了进去。还给祝英台在梁山伯的族地和属地附近, 置办了不少的田产和房产。   担心她嫁了人以后没有归属感,非但家里那栋独属于她的小楼日日都有人打扫, 还给她在祝家周边分了一部分房产。   不善经营,所以铺子给得不多, 但是大多都在祝家庄的周边, 他们可以帮着照看一二。   ……   可以说, 如果不算邱玉婵自己奋斗出来的产业, 那真是隔壁郡守家嫁女儿的阵仗都没有她们家的大了。   祝夫人此举已经惹了家中众儿媳的不少微词, 只是她是这个家的掌家人, 尚且还能弹压得住。   而且因为不方便和没有先例的缘故, 这年头相当金贵的粮食和祝家人赖以生存的土地,祝英台却是没有分得多少的,又有祝家哥哥们的维护,家里那些不和谐的声音才被渐渐地压制了下去。   如今女儿连置办粮食,都要回娘家来打秋风。祝夫人一是不想女儿被她的那个穷鬼丈夫蒙骗,二是不想几个儿子的家庭因此不睦。   结果可倒好,女儿为了她那个没担当的丈夫记恨上了她,几个儿子也觉得她不慈。   想要甩手不管这些人吧,女儿运走的那些粮食的亏空却要她来填补!   ——谁让她是这个家的掌家人呢?   祝夫人就这么被自己最亲近的这些人气得病了。   这要是放在从前,祝老爷哄完了女儿,就会回来继续哄老婆,哄得祝夫人心情转好、勉强不跟他们计较。   只是这一次,朝廷却率先出手,料理起了他们这些垄断田地的世家大族。   他们收拢的那些流民,每一个都要被编制入户、开始纳税。   祝家庄之前借着收拢流民的举动,攒下了不少家业。   之前朝廷会给流民分田分地,因为只是一点薄田,流民完全无法借此支撑起自己的生计。   世家大族就借此机会出手,收拢流民和田地,得到免费的劳动力和积少成多的田地。   其中便以祝家为最,收拢的流民竟能以数万计!   如今要为这些流民入户缴税,弃之,恐流民暴动;置之,祝家嫁女已经耗去他们泰半的流动资金,他们哪来的银子?   祝夫人为了这件事情忙前忙后,忙得嘴角都要起泡了。   可是她的相公和儿子们呢?竟然在那个邪门的女婿和她自幼宠爱长大的女儿的带动下,置家中的家业于不顾,在梁山伯的任地上为那些百姓免费分发食物!   祝夫人气得病得更加严重了,最后还是她往日里薄待的那些儿媳妇们,对她照顾的照顾,帮忙给儿子去信、骂醒他们的骂醒他们,还有帮忙跑腿的,帮忙料理家务的……   虽然她们这样待她,并非出自于所谓的孝心和宽容——当然这些美好的品德肯定也是占了一部分的,可是她和祝老爷此前不贤,安能要求她们此时完全真心以待?   这些儿媳妇们,其实更多的还是怕大厦将倾,之后她们会失去容身之所。   但是不管她们的出发点如何,起码比那些在嘴上都要谴责她不慈和心狠的相公、女儿、儿子们好多了吧?   所以等祝家庄的那些男人们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陆陆续续地赶回家里来以后,祝夫人心中已经有了决议——她要跟他们分家。   这不仅仅是出于失望和赌气,这也是面对此前危机的并非最好、但却是最合适的办法。   分家以后,他们家的产业进行拆分,目标小了,朝廷的针对性就没有这么强了。   之后他们愿意为那些流民纳税,就变卖产业;不愿意为那些流民纳税,就承担风险。   总之,她是再不想管这些事情了。   因为朝廷新颁布的政策,祝家的这些孩子里面,祝英台竟然成了最大的赢家。   现在人手和田地,都成了烫手山芋。而祝家,竟然只剩下了这些东西。   其它的产业和家底当然也不至于一分不剩,但是八个儿子分呢!而且祝老爷和祝夫人如今亦在世,他们当然也要给自己留下一份。   粮食倒是不烫手,但是被祝英台用几两碎银源源不断地换走了不知道多少车!   祝家的哥哥们曾经宠爱她,一是因为家里真的就只有她这么一个妹妹,还是他们这些孩子里面最小的。   二是因为祝夫人和祝老爷的潜移默化。祝家的儿子多,父母不一定能看得见,但是最小的妹妹他们肯定能看得见吧?   越是宠爱祝英台的,就越是能得到祝家夫妇俩,尤其是祝老爷的满意和看重。   他一满意了,就会跟自家夫人吹枕头风。   祝夫人在管理家业上,是被磨出来的头一份,但是在感情上,她却相当依赖祝老爷。所以这枕头风的效果,就变得愈发显著。   说句不客气的话,对妹妹好,他们能过上比好的生活还要更好、更奢靡的生活,家里的产业也会愈发多的被移交到他们的手里。   可是他们一旦对妹妹不好,就会被亲爹当做仇人一样的教训。   久而久之,在情感和利益的双重驱动下,他们就成了无脑宠妹妹的脑残哥哥们。   可是现在,利益被分薄至此,虽然感情上一时还是转不过弯来,但是他们心里,难免还是埋下了一些埋怨妹妹的种子。   世家大族当然不会轻易地被朝廷定下的一个政策击垮,他们可以阳奉阴违、相互拥护,最后甚至可以反过来逼着朝廷废掉这个政策。   可惜祝家虽然豪富,可是底蕴却不够深厚。   未免树大招风,祝夫人甚至不敢让儿子们入朝为官,只敢以钱袋子的身份维系家族。   本来吧,这一次只要她应对得当,就算祝家会因此而大伤筋骨,也不是没有可以重新起复的机会,可是她却选择甩手不管了。   祝家的几个儿子虽然早早就开始接触家里的生意,但是压力的大头都总是由祝夫人扛着的。   他们借着家族的人脉和底蕴在生意场上顺风顺水;稍有不顺,就有全家想帮;实在不行,还有祝夫人帮他们兜底。   现在甫一全面接手事务,将要面临的就是这样的地狱级别的难度。每一个兄弟都有各自的难关要度,他们帮不上自己的忙。   娘亲虽然还在,但是麻烦就是她亲自甩手丢过来的。   他们拼尽全力挽救,祝家的产业还是疯狂地缩水下去!   如今的祝家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庞然大物,几个儿媳妇就有逆境之中、襄助婆母的恩情。   祝夫人发话,如果她们想要和离,祝家会给她们一笔安置费,保管她们后半辈子生活无虞——怎么说也是曾经的庞然大物,就算遭遇了重击,这一点还是能够保证的。   当然,这笔安置费,要从几个儿子分出去的家产里面扣。   儿子不同意?那你的那份我就不给了。   祝家的几个儿媳妇大喜!   她们常年生活在这种不正常的环境里,身边只有彼此可以倾诉,感情简直不要太好。   这次帮助祝夫人度过难关,是由这个家的大儿媳妇为她们牵头做出的决定,她们各自的任务,也是由她帮忙协调分配的。   但是她们想着,看着姐妹和家人的份上,做了也就做了。哪里会想到,事后竟然还会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祝家八个儿子,只有老八祝英亭没有娶妻。   之前和离的那两个公子,之后也跟着续娶了。   因为有祝夫人的支持,七个儿媳妇里面,有四个都表示自己想要和离!   剩下的三个里面,有两个是舍不得孩子,只有一个,是跟丈夫的感情大于她这些年受到的委屈的。   祝家的男人们惊讶又不解,不明白家里贤惠又体贴的妻子们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祝夫人竟然还是站在她们那一边的!   那一阵子,祝家简直是闹得鸡飞狗跳,家家都在争吵、分离和冷战。就连祝夫人,都被她的几个儿子记恨上了。   最后还是这个家的大儿媳妇,临走之前拿着祝夫人给她的安置费,表示自己愿意最后为这个家分一点忧——她想接收走几个流民。   祝夫人答应给她们的补偿,是这个家里都算稀缺的流通金银和房契。大儿媳妇自愿放弃了一小部分,换来几个已经入了籍、在祝家多年、都是老实本分的流民。   她雇佣他们,为他们纳税,也算是给孤身在外的自己一份保障。   祝家的大儿子还真以为事情有了可以回旋的余地——现在流民就是祝家的烫手山芋,他妻子愿意接收几个,就算已经给了合适的理由,但是多年夫妻,他还是愿意一厢情愿地以为她这是在为他分担压力。   谁知道不等他想出办法跟老婆谈谈、试图挽回这段婚姻,祝家的大儿媳妇就命令已经确认是属于她的那些伙计、把她曾经的相公——祝家的大儿子按住,然后自己亲自上手,狠狠地打了这家伙一顿。   她一边打,一边歇斯底里地倾诉自己多年来受过的委屈。   因为祝夫人在最后关头对她的帮助,大儿媳妇的话里,主要还是骂了祝老爷、祝英台和她那个拎不清的丈夫。   祝家大公子听到妻子谈到妹妹,瞬间就条件反射地想要维护祝英台。   祝家的大儿媳妇跟他相处了这么多年、可以说是这些姑娘媳妇中最早嫁进祝家的那一个了,要不是清楚他们的德行,怎么会轻易码准后来嫁进来的那些小媳妇们的脉门,给她们提供她们需要的理解和帮助、最后还成为了这些受害者中的领头羊?   她根本就不听祝家大儿子逼逼,一见他有想说话的趋势,就命人堵住他的嘴——然后继续打!   祝家的大儿媳妇——对了,现在应该叫她魏琪英。魏琪英最后可以说是神清气爽地出了祝家的门!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12 22:35:31~2022-08-13 22:29: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9章   有了魏琪英这个先例, 后头出门的儿媳妇们就算不敢像她那样彪悍地雇上下人来打人,最次也在离开之前,同那些心里没数的男人们诉尽了心中的委屈。   那一阵子, 祝家的男儿们非但要应付朝廷的风波、生意场上的变动、还要面临家庭的变故。   祝家的儿媳妇就没有不好的, 不好的早被这些妹妹的好哥哥们给休弃了。   这少则数年、多达十数年的生活中,她们就算不是最好、最优秀的, 也是被修剪得和这个家里最契合的。   另外再说一句不好听的,如今祝家已然没落, 就算祝家的这几个儿子里面有格外头铁的,觉得这就是曾经的老婆自己的问题, 而非他和妹妹之故的, 现在他想娶回一个更好的来证明自己也难了。   于是大家的生活质量肉眼可见地下降,生活中大大小小的问题却雪花一样冒了出来。   几个哥哥把日子过得手忙脚乱, 剩下三家没有和离的、祝家的男人们是心有余悸地受到了教训,此后在面对妻子的时候,就多了些说不清的心虚和妥协。   这三家的媳妇愿意留下,不是为了感情就是为了孩子, 丈夫愿意退步,她们也愿意尝试着以后好好跟他们过日子。   于是祝家的气象就被分成了四派。   一派已经和离的, 生意忙碌受阻、家里又没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烦恼日渐增多的时候, 他们对家里人的怨怼也跟着增多了。   就连过得好的几个弟弟的家庭都会被他们迁怒, 更别说是首当其冲的、骄纵蛮横、不加收敛的祝英台了。   一派得了妻子给的机会, 在慢慢地熬过难关的, 在自己的小家庭的羁绊也跟着变得更加深刻, 并且开始反省起自己往日的作为来。   祝英亭自成一派, 他还没有娶妻呢。   不过有了邱玉婵的干扰, 在宠爱祝英台的时候,他本来就留有底线——虽然这个底线,不过是跟他的其他家人对比起来的罢了。   如今有四个哥哥的家庭因此而分崩离析,他们还动不动地就要上门来找他喝酒诉苦。   祝英亭费尽心力安慰他们之余,也对他们往日的行为有了更加深刻的认知。   第四派,就是祝夫人和祝老爷了。   谁也没想到,在感情上如此依赖祝老爷的祝夫人,竟然会选择与他和离。   朝廷政策变动,几个儿子都陆陆续续地赶了回来,祝老爷却仍然留在女儿的身边,跟女婿唠嗑、给跟他们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儿去的百姓们分发粮食、甚至还关照起梁山伯寡居多年的母亲来了。   祝夫人已然不关心,祝老爷到底为什么迟迟不肯回来。   她的这个丈夫,一向都是个没本事的男人。年轻的时候她图他对她好,她为他生儿育女、保持家务、甚至连生意上的事情、她都帮忙一起打理了。   可是临到老了,他却有了比她更重要的人。   祝夫人也是到了眼下才看清,不是不娶妻、不纳妾,男人就是对你好的。   祝英台是她千辛万苦、十月怀胎才生下的女儿,她当然疼爱她,当然也希望自己的丈夫可以像她一样地疼爱她。   可是她的丈夫却将女儿看得比她还要重要,她的儿子们也把妹妹看得比她更重要。   以前祝夫人从来都没有思量过这个问题,毕竟这个世界上,哪有娘亲会跟自己生下的女儿争宠的?   可是他们近日这一去,她大病一场,却是看得清楚了。   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哪个做娘的会跟自己的女儿争宠;可是又有哪个做娘的,会在教训自己的闺女的时候,被家里所有的男人当做是敌人一样的看待呢?   祝老爷哄她是为了女儿,冷落她是为了女儿,抛下她一去不回也是为了女儿。既然如此,那他就跟自己的女儿过去好了!   她不伺候了!   祝夫人是个一旦下定决心,就不会再回头的人。   所以祝老爷不回来,她也不会再写信去催他,只是把家里几个可怜的儿媳妇们的退路给安排好了。   最后还是祝英亭,给祝老爷写了一封信,把家中的变故告知了,让他赶紧回来陪陪母亲。   祝老爷只是最爱祝英台,又不是一点儿都不爱祝夫人了,他就心急火燎地赶回来了。   可是他一回来,将要面临的竟然就是祝夫人提出的和离。   祝老爷整个懵了,祝夫人却异常坚决。   先前她分家、帮助几个儿媳妇和离的事情,到底给几个儿子的心里留下了一点隔阂,所以祝老爷才只是祝英亭一个人叫回来的。   现在他们哪里还顾得上心里的一点隔阂?纷纷上门来劝。   祝夫人知道几个儿子之所以会养成这样的性子,跟自己的教育也是有着分不开的关系的,所以她也没拦着几个儿子上门来。   只是你上门叙旧可以、谴责可以、孝敬可以,唯有让她不要和丈夫和离一事——免谈!   就在祝家分崩离析、祝夫人和祝老爷两相僵持的时候,祝英台她又来了。   而且还是为了那么一件事儿——要粮!   这回不等祝夫人反应,祝老爷纠结,憋了这么久的气的祝家哥哥们终于忍不住了!   祝英台刚嫁出去没多久,朝廷的风向就变了,祝英台手里的嫁妆可以说是祝家最值钱、最没有风险的东西了。   本来她分走的嫁妆就多,少许铺子、大量金银、珠宝、古董……   是,祝家的立身之本是还在,可是那是他们剩下来八个人分的!   嫁妆银子是祝夫人一个人定的,那时候他们还没分家,就是几个哥哥当场清醒了,至多也只能道祝夫人一句偏心。   他们对妹妹的嫁妆心里没数,祝英台她自己还没数吗?   她哪来的脸?在拿走那么多东西以后,还上娘家这来打秋风的?   因为她每次上门都只拿了那一点点银子,几个哥哥还以为她嫁妆银子不够——肯定不是祝夫人给的少了,只是没想到祝夫人给了那么多,多到可以支撑她大手大脚的生活。   所以之前祝英台上门求援的时候,他们可以说是表现得异常大气。   到了梁山伯的任地才知道妹妹一家到底有多有钱!那大鱼大肉、那翻新过的府邸、那根本就没有改变过的生活习惯……   只是他们当时习惯了祝英台在家里独一份的宠爱、祝家也还没经历什么波折、之后要平账的也不是他们。他们也就没有意见,甚至还在那边帮起忙来了。   分家的时候,祝夫人直接公布了祝英台的嫁妆单子,他们才知道妹妹分走的远不止他们的想象。   碍于当时还存在着的兄妹情和放不下的面子,他们一没跟祝英台计较,二没让她补足那些粮食的差价,三没求她帮家里度过这个难关。   可是这都什么时候了?   以前他们对她不好过吗?她对这个家里没有感情吗?她是不知道她自己既得了嫁人的那一份好处、又来家里抠走了一部分他们应得的吗?   她到底是怎么敢的呀?   怎么敢在家里出事的时候,一不想着回报、二不想着帮他们度过难关,竟然还敢来找他们要粮!   八个哥哥,就连受气最少的祝英亭都忍不住说了她两句,更别说是那些间接地被她牵连得妻离子散的了。   祝老爷倒是想帮忙,甚至还近墨者黑地对祝夫人用起了道德绑架的那一套——你知道那些没饭吃的百姓有多可怜吗?   看透了一切的祝夫人对他没有半点耐心。你想帮忙?行!看到这份和离书了吗?签了它,你就有粮食可以帮到你的亲亲女儿了。   祝夫人真正如他所说地变得“铁心石肠”起来,祝老爷反而萎了,一个字不敢多说,只敢让祝英台先拿自己的嫁妆银子顶着。   祝英台哪里想得到?自己不过是一段时间没有回家,家里就发生了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倒是没有注意到几个哥哥的家庭情况、家里的生意状况、爹娘的感情问题。对于这些问题,她自有自己的一套理解。   哥哥们跟嫂嫂们和离了?这怎么能怪我呢?当初也不是我逼着哥哥们站在我这一边的啊!何况我从来都没有做错什么事不是吗?   那些嫂子摆明了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冷血无情、没有大爱,哥哥们怎么可以迁怒她呢?   家里的生意?田地什么的不是都在吗?不就是缴税吗?那就交啊!家里的粮食呢?什么时候可以给我啊?   娘要跟爹和离?他们俩都一大把年纪了,到底是在胡闹些什么啊!   这要是放在以前,祝英台虽然漏风、但也不失为一条合格的棉袄,起码哄一下祝夫人这样的小事儿,她还是可以做到的。   但是这一次不行!这一次她等着粮食救命呢!   梁山伯上任以来,靠着祝家庄的帮助为自己刷了不少的政绩。   他用的银子都是公家的合理支出——从祝家运粮,消耗的是祝英台和祝家之间的情谊。   银子用得少、粮食却得得多。   他用粮食安抚住了当地的百姓,鸡鸣狗盗、当街抢劫、劳动力流失的情况发生得多了。   不止如此,他还将周围的山匪招安、收拢其他县城里的流民……   不算成本,只看政绩,梁山伯要是可以撑到年底,升官绝对是妥妥的!   可是事情哪有这么容易?他任地的人越来越多,就算他没有傻到那个份上,还知道要安排他们种植生产,但是短期内,他还是要源源不断地为他们提供粮食的供给。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梁山伯还知道不能太过冒进,给祝英台银子的时候他就想好了,多余的钱可能要用祝英台的嫁妆银子来填。   他说得不那么明显,只是为了自己在祝英台心中的形象罢了。   谁知道祝家庄的人,竟然疼爱祝英台到了如此的地步。她都嫁了人了,却还是可以凭借着一块碎银,从祝家庄换来大车大车的粮食。   第一次的时候,梁山伯还知道要控制人数,不敢托大。   可是第二次,她又成功了!   这一次甚至用不着银子,是祝家人亲自把粮食送到,然后苦口婆心地劝她收下的。   梁山伯用最后的理智试探了一下祝老爷的为人——没问题,是个傻的。   而且根据他的观察和英台的表述来看,祝老爷是个能拿捏得住祝家的当事人的。   梁山伯的心一下子就放稳了!他开始广发粮草,穷凶极恶的匪徒——招安!别地的流民——收拢!   随着他任地的人口越来越多,“收购”来的粮食也变得越来越少。   但是没关系,他都已经想好了。   这一次,他给祝老爷灌了不少的心灵鸡汤。所以起码一次,他是可以为他提供大批量的粮食的吧?   之后祝老爷回家去,能够把祝夫人忽悠瘸了最好。实在不行,娘子的嫁妆银子有那么多,只要她回家几趟,能按低于市场或者是市场的价格将粮食收购回来,那依照他任地现有的人口数量,他撑到年底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他是提前结业出来做官,今年年底报上政绩,明年他的官位就可以调动活络。   到时候,下任官员要怎么经营这个已经被他养大了胃口的属地,那就不关他的事情了。   在这期间,地方暴动,可以让这些流民为他拼命。流民没有入籍,死多少都不影响他的政绩,还能帮他节约一点粮食。   在这之后,他会留下一点粮食,不多,但是肯定可以支撑到他离开为止。   到时候,就算新任的官员万一出了什么事,朝廷追究下来,难道还能怪他一个父母官,在职的时候尽心尽力,甚至自己出钱来养活这些百姓吗?   所以,只要能撑过今年——荣华富贵,于他来说不过是指日可待!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13 22:29:26~2022-08-14 21:41: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irl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0章   梁山伯只觉得自己是万无一失、算无遗策, 谁知道终究还是人算不如天算。祝英台再又一次回家运粮的时候,一点儿粮食都没有运回来。   梁山伯起初还能镇定,言:“是我思虑不周了, 我早该想到, 那么一点银子,哪能买到那么多的粮食?   就算父亲、母亲和哥哥们心系百姓, 愿意帮助大家,咱们也不能这么占他们的便宜。   这样吧, 英台……”梁山伯想用一个合理的借口,向祝英台“借”一点嫁妆银子。   可是他一转头, 就看见祝英台已经哭得泪流满面, “英台,你怎么了?”   “山伯……”祝英台未语泪先流, 她想到了自己这次回家所受到的种种委屈。   枉山伯对他们如此信任,可是那些人哪有半点慈悲心肠?   祝英台回娘家的时机不妙,当然这也有可能跟她上门打秋风的频率太高了有关。   她甫一回去、刚一道出自己的目的,几个哥哥和爹娘的面色就变得不好看起来。   祝英亭没有家室, 在这一次的风波里受到的伤害大抵是最小的,跟小妹之间的疙瘩也就没有那么深。   大家面色不好、默默不言的时候, 是他硬着头皮跟祝英台说清了眼前的状况——家里的情况实在不好,爹娘还要闹和离呢。   那些陌生人说到底也跟他们祝家没有关系, 梁山伯也只是他们的父母官, 而不是他们的亲爹亲妈。   何况这年头, 就算是亲爹亲妈, 也不一定能做到让自家孩子顿顿都吃上饱饭的啊!   祝英亭已经竭力将劝解的话说得委婉, 谁知道祝英台一听到他们说梁山伯的决策不好、那些百姓与他们无关的话, 就一下子炸了。   什么冷酷无情、什么冷血残酷, 这样伤人的话,是一句接着一句,听得几个此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的哥哥们都受不了了。   几个哥哥们把这段时间的不满和怒意,通通都发泄出来了。祝英台在祝家一向备受宠爱,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   她把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祝老爷身上,祝老爷看着祝夫人冷漠的表情不敢吭声,最后祝英台只得心碎遁走。   回来以后,她本来是想同梁山伯诉苦,可是她一见到丈夫满脸信任的表情,丧气的话顿时就说不出口了。   “放心吧,”祝英台同他承诺道,“粮食的问题,我一定会帮你解决的!”   有了祝英台的承诺,梁山伯自然不用再操心粮食的问题,是以他诚心诚意地把心意放在了安慰妻子上,“英台,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回了趟家,就变得这么难过?是我连累你了?岳母大人因为我的事情冲你发火了吗?”   祝英台流着泪把事情从头到尾地跟梁山伯说了一遍,梁山伯真诚的表情顿时僵在了脸上,他还以为这次的问题是出在祝家那个精明的夫人身上,怎么祝家竟然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吗?   家里出了这样的变故,英台不打算帮助家里人度过难关,反而还视而不见地找他们要粮?   梁山伯真是不用代入祝家的几个哥哥,都已经觉得窒息了。   可是她又是全心全意地站在他这一边的……梁山伯抱着妻子好好地安慰了一番。   既然朝廷都已经出手了,那祝家庄的衰败就注定已成定局。以它的体量,再多的银子丢进去也不过就是听个响罢了,祝英台此时跟家里闹翻,说不定反而还是一件好事。   梁山伯心里是这么想的,可是嘴上却不是这么说的。   他说可惜家里的存粮已然不多,目前的当务之急是安顿好投奔而来的百姓,祝家那边,有空他一定带着祝英台亲自上门去跟他们解释、取得他们的谅解和体谅。   有梁山伯的这一句话,祝英台终于能够彻底地将心中的委屈和祝家目前的危难暂时先放到一边去了。   祝家再难,也不过就是少过几天的富贵日子罢了。可是百姓要是没了粮食,等待他们的该是多么凄惨的结局啊!   有了这样的觉悟,祝英台便将自己的全部身心都投入到了找粮的行动中。   可要是说之前粮食只是贵如黄金,没钱就没粮的话,朝廷的一个政策下来,粮食充裕的世家收到了最大的冲击。   虽说他们并非没有与朝廷抗衡之力,但是怎么也需要一点时间,给朝廷一点面子不是?   所以粮食的价格再次水涨船高,一是为了弥补他们的损失,二是为了屯粮。没错,他们非但涨价,他们还限量!   想要以一己之力,购得数百、不、现在应该有近千人了吧?近千人一段时间要吃的粮食,就连分走祝家庄最多财富的祝英台都觉得够呛。   毕竟他们不止是要管这些老百姓一天两天,而是一年半载,直到新的粮食从土地里面生长出来——这是梁山伯用来哄她的话。   事实上,就算粮食种出来了,除去税款,一户人家种的粮食也不够一户人家吃的。万一要是再遇到什么极端天气,他们说不定还要额外花钱来赈灾。   所以供给所有百姓的粮食,听起来像是一件大好事,其实根本就是一件顾头不顾尾、吃力不讨好的大傻事!   要不是祝家庄底蕴深厚,梁山伯哪里敢耍这个心眼儿?   这下可好,他在家里守着已然见底的粮食,只觉得周身的冷汗都要下来了。   断粮的第一天,只有极个别的百姓不满,那些白眼狼还被其他人大声喷回去了。因为梁山伯跟他们承诺,他的妻子已经回娘家去寻求富可敌国的祝家庄的支援了,他日就会运来大车大车的粮食。   老百姓们心潮澎拜,他们谁没听过上虞祝家的富庶程度?   然后是第二天、第三天……   第七天、第八天……   老百姓们单纯信任的目光里,已然掺杂进了一些别的东西。   第十天的时候,祝英台终于带着两小车的粮食回来了。这是她在别的地方采购回来应急的,就这么两小车的粮食,都是他们祝家曾经运来的粮食加起来的价格的千百倍还不止了。   ——当然,这是以梁山伯曾经给出去的价格计算的。   祝英台运来粮食的时候,还在安抚众人,明天她就会到更远的地方去帮大家买粮。   ——一来是因为周边粮食限量,二来是梁山伯任地和任地周围的地区,实在是太缺粮食了,粮价已经涨到了一个饶是祝英台都会觉得肉疼的地步了。   大部分人都没有吭声,即使是有少部分的人在那里抱怨,他们也没有开口帮祝家夫妻俩说话。   祝英台差点就要怒怼回去了,做人是要心地善良没错,但是她们帮扶的对象可是那些可怜的老百姓们,白眼狼可不算!   却被梁山伯脸色苍白地拦了回去,他照旧用那些话术哄骗祝英台,心里却是跟漏了个大洞似的,一点儿底都没有。   比起那些只会在嘴皮子上较劲的蠢货,他更担心其他人。   梁山伯收拢回来的这批流民和百姓中,大部分都不是什么好人,好吃懒做、想占便宜的不在少数,甚至还有那些招安回来的暴匪。   之前他能养着他们,源源不断的粮食来自祝家庄,他们反水没有好处。   可是祝英台这一次回来,不但暴露了他们的困境,还无意间漏了他们家的家底!   梁山伯甚至连谴责祝英台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想尽快脱身。   断粮的那几天,那些人吃光了原也是梁家——是的,他们只认梁家——发给他们的存货,还有梁山伯府上自己的粮食。   现在所有人只剩下了这么两小车的存粮,没有人知道在场这些人的心思,只是当天晚上,梁山伯的府上就遇袭了!   好在近千个人里面,也不是一个好人都没有的,在一些好心的百姓的帮助下,梁山伯总算带着自己的妻子和母亲逃了出来。   他甚至连从小他小时候就在照顾他们一家的婶子、不要工钱也愿意奉他为主的下人、和妻子从小一起长大的丫鬟都不敢带出来,因为人越大目标也越大。   可他还是会做人的,给了他们一个合理的理由,就让他们带着许多值钱的东西跑了。   不给也是便宜了那些贼子!给了——梁山伯摸了摸袖袋里卷好的金票和银票,他们还能帮他们吸引一点儿注意力。   带头抢梁府的是昔日的那帮暴徒,他们原本只有小几十个人,彼时在利益的催动下,成功地集结起了一个人数过百的大队!   他们抢劫、杀人、放火……非但要钱,还想要杀人灭口!   梁山伯家里只剩下值钱的东西,没有他们近期就迫切需要的粮食?   先占了这块地方,分配好他们的战果,将最后两车粮食吃完,就去抢劫军粮!   他们这个地方,都要有近千的人口了!被梁山伯骗回来的劳动力还占了很大的一部分,别说是抢劫了,就是造反,也都是一个有模有样的雏形了!   而且眼下他们还有了钱!   这下梁山伯的乱子可惹得大了!在他的任地,竟然发生了如此骇人听闻的状况!偏偏他自己毫发无损,却给地方带来了这么大的损失,不用年底,他的事情就被汇报到了朝堂之上。   要只是他自己倒霉,朝廷革了他的官身也就算了,可他这不是纯纯害人呢吗?皇帝气得令他三代之内、不得入朝为官!   这下可好,他不仅自己前途断绝,而且有生之年,还无法看到儿孙为他带来荣耀!   这对半生都心系官途、并非为它付出了极大心力的梁山伯来说,说是毁天灭地都不为过了!   更惨的事情还在后头,虽然他任地的乱子,已经有了朝廷的人接手,但是他失去的钱财,朝廷肯定是无法帮他补回的。   也就是说,祝英台带来的大笔身家,如今他们只剩下了袖袋里的一叠金银票和老家翻新过的屋子。   这些钱对于梁母来说,可能已经相当多了,但是对于雄心满满的梁山伯来说,他只觉得不舍又难堪。   有谁会想要永远哄着一个娇小姐?   尤其是这个娇小姐看似好哄,其实相当有着自己的一套的时候。   就像是这次逃亡,明明分开逃的主意当初她也是赞同的,可是她的那个小丫鬟到现在也没有传来消息,她就开始急了。   她也不说自己当初赞成的想法是错的,只是拼命地催梁山伯帮她把丫鬟找回来,梁山伯要上哪儿去给她找丫鬟?   还有她如今的嫁妆,失去的何止十之八九?   剩下的银钱虽然足够他们富足地过完下半生,但是如今他们接下去两代都要官途断绝,他们不得为他们找一个新的出路吗?   可是这些东西,祝英台全然不考虑,她甚至还想要维持自己原先的生活水平。   虽然梁山伯同她讲道理,她也会听。   但是没了这个她就睡不着,没了那个她就吃不下饭。   她还是那个善解人意、一说就听的祝英台,可是梁山伯只要一不顺着她的意,他就不是一个疼爱妻子的好丈夫。   梁山伯就冷眼给她花钱,反正她身后还有一个疼她宠她的祝家庄不是?   于是银子竟然在不到半年的时间内,就全被耗光了!   这实在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梁山伯不似祝家庄那般富庶,有很多东西,他甚至都没有采购的渠道。想买,就只能花费更多更大的价钱。   试探性开着的那个小铺子也倒了,商场和官场,实在是没有太多共通的地方。何况,他在官场上也并非是一帆风顺,而是一塌糊涂。   生活水平刚刚下降的时候,祝英台还不以为意,对她来说,跟相公一起过苦日子,其实还挺浪漫的。   可是“苦日子”真的来了,她才知道什么是真的“苦”。   其实彼时他们家过的日子,还是比梁山伯当年要好很多的,但是对于祝英台来说,这简直是难以想象得可怕!   于是她灰头土脸地回娘家“看望”爹娘去了。   这小半年,其实她们断断续续依然有着联系,毕竟当初任地暴动那件事,闹得实在是太可怕了。   可是祝英台当初那般狠心,如今他们最多管管她的死活,怎么可能会为了她公主一般的生活,牺牲自家的生活水准?   几个哥哥里面,也不是个个都会做生意的。帮那些曾经一起共患难的兄弟,不比帮她好?   于是几个哥哥不管她,祝老爷是有心无力——他本来就不是一个会经营生意的,当初他死赖着不肯和离,祝夫人倒是也纵着他。   留在这个家里,他就有一口饭吃。想要钱?那就和离分家产。   所以如今的祝老爷,是一个字也不敢在祝夫人面前多说,流动资金少得甚至让祝英台想要反过来给他钱。   但是到了最后,最疼爱闺女的祝老爷也没有要为了闺女破釜沉舟、和夫人和离换钱的意思;祝英台心疼着心疼着,最后也还是在祝老爷的劝说中,收回了那点银子。   祝夫人就更干脆了,她让祝英台回家,她保证她饿不死,多余的半点没有。   可是祝英台看了祝老爷的“惨况”,真就只有一口饭吃呗?那她还不如回梁家呢!   可是回到梁家以后,她的待遇就又变了,她的生活水平已经下滑到了这个家固有的水平。   梁山伯倒是没有混账到那个地步,还知道帮人抄书给家里挣点钱,但是他拒绝出门为人服务,只肯做这些文雅的工作。   就算他能一直接到活儿,抄书的工程量如此之大,他怎么才能赚到全家够用的钱?   不得已,梁母又开始织起布来。   祝英台一开始什么也不打算做,她的开销就由梁山伯帮她挣,他赚多少,她就吃多少。   祝英台很快就受不了这样的生活,已经做一些自己能干的事情,比如说绣花。   可日子过得越苦,她就越怀念闺阁时的生活,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她带来梁家的那些巨额嫁妆。   终于有一天,她忍不住跟梁山伯翻起了旧账。   这就像是一个信号,之前不论日子怎么苦,她和梁山伯始终维持着恩爱的假面。   如今她率先开始撕破脸皮,梁山伯也就不打算忍了,他们吵得翻天覆地。   祝英台让这个家没有宁日,梁山伯让祝英台心中的童话破碎。   可是吵得再厉害,祝英台也不敢提和离,因为她已经没有退路。   梁山伯又何尝不是呢?他的揣摩人心虽然无法用在官场上,但是骗起小姑娘来还不是一勾一个准?   不管是谁,总比祝英台好吧?   可是她就是阴魂不散!死都不肯和离!   偏偏梁山伯败掉了她的大笔嫁妆,她身后又还有八个哥哥,虽然他们已经闹掰了,但是梁山伯不傻,到了一定程度,他们肯定还是会出来为自己的妹妹做主的。   所以他们相互怨怼、彼此仇视,却还是不得不同对方纠缠着度过余生。   对他们来说,余生的每一天——都是煎熬。   作者有话说:   搞定!下个番外应该是青梅竹马·文才兄和婵婵子?小孩子不谈恋爱,这个番外以快乐童年为主,可能长大了就突然在一起了哦~感谢在2022-08-14 21:41:43~2022-08-15 23:10: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irl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1章   邱玉婵穿越了, 穿越到了一个八岁的小姑娘身上。   她穿越过来之前,小姑娘因为管不住隔壁的小伙伴去凫水,在已经采取了足够的及时的援救措施以后, 还被隔壁那一大家子甩锅, 然后被自己的亲爹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回家以后,小姑娘伤心委屈, 高烧发热走了,然后她就出现在了这个身体里。   了解了前因后果, 邱姑娘顿时就觉得受不了了,在她原来的那个世界, 她也是被人宠着长大的。   就是穿越到了异世, 也断然没有让人无理取闹到“自己”头上的道理。   而且原身的记忆也在,她甚至不需要在适应和打探上多费功夫。   当天夜里, 邱玉婵就和原身的娘亲告了状。告状的过程中,她单方面地把黑锅全都扣到了渣爹的头上。   谁让他才是那个动手打了这个身体的原主人、加剧了原主心里的惊惧和委屈、直接导致原主发起高热、最后支撑不过去而离世的人呢?   温柔而秀美的原主的娘亲,在听完这一系列事件之后,就如同被伤害了幼崽的母狮子一般, 出离地愤怒起来。   她连夜派人收拾行李、联系渡船,第二天一早就带着邱玉婵回了娘家。   邱玉婵没想到那个为了利益而对亲身女儿使用暴力的家伙, 竟然是一个爱妻成痴的。   崔兰秀温柔可亲的时候,他尚且不显。如今崔兰秀生了气, 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她。   令邱玉婵觉得意外的是, 她在这个世界的娘亲, 分明也是爱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的。可是再面对他的痴心挽留的时候, 她却显得异常的清醒。   崔兰秀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离开, 这次的事件里谁才是真正受了委屈的人, 所以就算是邱树集认错的态度再诚恳, 在他搞清楚自己真正对不起的对象、并且拿出实际行动来取得她的原谅以前,崔兰秀是不会站在他的那一边的。   所以崔兰秀最后还是带着邱玉婵回了娘家。   邱玉婵估摸着,就凭她这一世的便宜爹的傻【哔——】大男子主义思想,要等他自主地想通这一切,并且付出实际行动来取得她的原谅,她应该得在亲亲娘亲的娘家住上不短的一段时间了。   可以远离这渣爹一段时间不说,经过这次的教训,日后她那渣爹应该不会再敢轻易拿她的事情来置换利益了。   亲亲娘亲此举,简直就是一(干)举(得)两(漂)得(亮)啊!   在渣爹认错并做出实际行动弥补之前,邱玉婵跟着亲亲娘亲来到了她的娘家。   来到都了,邱玉婵就顺道介绍一下这里好了。   她好像穿到了一个架空的世界里来了,这个时代、这个国家,有点类似于她原世界的古代时期,但却并非她所熟知的任何一个国家。   这个世界的清河崔氏,她在历史书上也读过,但是两者却并不全然相似。   两者同为世家,此世的清河世家已经绵延过百年、历经了整整三个朝代。完全可以说是流水的王朝、铁打的世家了。   邱玉婵一路跟着崔兰秀来到了崔氏族地,这里十姓九崔,凡是能叫得上名号的官员,无一不是由崔家自家人担任。   说是地方世家,其实已经完全可以算是一个土皇帝了。   亲亲娘亲在这里的地位还挺高的,崔家的上一任掌权人是她的亲爹,崔家的现任掌权者是她的亲哥哥。只要这位的儿子不是太废,不出意外的话,崔家的下一任家主就会是她的某位亲侄子。   所以至少在她这一代,她在整个崔家的地位是不一般的高。   这样的宠爱,甚至惠及到了小玉婵。   她刚刚来到崔家,就受到了上至外祖父外祖母、下至各位表哥表姐们的热烈欢迎。   对于这样的场景,邱玉婵应付起来可谓是游刃有余,不出一个月,就把外祖父母对她爱屋及乌的感情化为了自己的,表哥表姐们对她的强烈好奇稳定成了非同一般的好感。   这个时代交通不便,崔兰秀也是三五年才能回家探望二老一次。小玉婵出生以后,她一共就回过三次家,这其中,邱玉婵就只跟着她来过两次清河崔氏,回回都是很小的时候。   所以这一次来,众人早先对她的感官仍是新鲜好奇居多,但是后来,就成了好感度爆棚。   不过就算是这样,邱玉婵也开心不太起来。   原主的性格跟她的性格,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吧,只能说是完全相反。   这次的事情虽然可以成为她性格转变的一个契机,但是也不能上来就判若两人吧?只能是作为一个改变的方向,然后邱玉婵就得辛苦了。   因为无论如何,起码这一次她的性格是不能改变太多的。   其实邱玉婵倒是并不排斥装乖,这可是她的性格状态之一,可是被迫压制着本性跟人相处,这可就难受了啊。   何况邱玉婵上辈子的生活过得并不差,穿越对她来说,其实并不是一件值得兴奋的事情。倒不如说是正相反的,她根本就舍不得她上辈子的家人。   来到这里、让自己适应,只不过是没得选择而已。   所以当邱玉婵被崔兰秀带着出门,遇到了一个和自己上辈子的娘亲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人的时候,邱玉婵还是没忍住地觉得开心和激动了。   她倒是不至于时髦到要给自己找一个妈妈替身,但是几分移情的作用还是难免的。   这个跟她上辈子的娘亲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名叫崔兰清,说来也是巧了,她和她这辈子的娘亲还是闺中密友。   这个时代宣扬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是在世家之中,自有自己的一套规则。   在清河崔氏,女子的地位还是相对较高的,族中甚至还有特地为女子开设的女学。   崔兰秀和崔兰清的年纪相仿、名字竟然也相似,一脉相承的柳眉杏眼、让她们在容貌上也多了几分共通之处。   是以女学开学的第一天,连先生带不少学生,都以为她们俩是亲姐妹来着。   奇妙的缘分令她们相互结识,互补的性格让她们成为了彼此的朋友。两人曾经亲密地度过了很长的一段闺中少女的时光,只是嫁人以后,她们之间的联系几乎是呈断崖式下降。   距离远了、成立了各自的家庭是其一,其二的问题便是出在了她们各自的婚姻上。   崔兰秀嫁邱树集其实也可以算是低嫁了,但是邱树集好歹还是世家子弟,跟崔兰秀成亲的时候,身上挂了个七品的官职,也通过了崔家对他的考验。   可是崔兰清看上的那个人,光是一个庶族的出身,就足以让崔家人判他的死刑了。   只是崔兰清骨子里就有一股一往无前的韧性,她喜欢他、她相信自己的眼光,所以她就嫁了他。   嫁人以后,崔兰清跟娘家几乎是断绝了一切情感上的来往。   每每过年过节,她都会往崔家寄不少东西回来,但是她自己,却很少会回到这里来。   起码崔兰秀出嫁以前,是一次也没再在崔家的族地中见过她。   后来两人各自成了家,联系就更少了。   这一次崔兰秀能在崔家见到崔兰清,其实她还觉得挺惊喜的,如果她不是看到了崔兰清脸上的伤痕的话。   世家女子尤重自己的容貌,眉毛要定期修剪、肌肤要细细保养、执笔执久了都要仔细地涂上软膏,以免手上留下茧子,更别说是身上留疤了。   她们轻易不会有受伤的机会,一旦受伤,那必定是人人小心呵护。最贵、最值钱的祛疤药从不间断地供应,直到可能的、细小的伤口一点儿也看不出痕迹为止。   可是崔兰清脸上的伤口,从眼角到脸上最明显的位置,是长长的一大条!看着是又危险、又狰狞。   她应该还是有好好地养护过的,所以伤痕的颜色其实并不重。但大概是当时的伤势太重、伤得过深了些,愈合以后的伤口看着崎岖不平,在原本秀丽的容颜上,有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崔兰秀实在是忍不住震惊,目光便显得直白了一些,就被崔兰清注意到了,“前些日子不小心伤了脸、伤口没呵护好、留下痕迹了。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吧。”   “不会,”崔兰秀心疼地看着她的脸,“可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她们俩在闺中时的关系好,崔兰秀这样说话,也不会引起崔兰清的恶感,反倒是勾起了她们俩少时的时光。   崔兰清年轻的时候性子活泼,时不时就会在身上磕出些青紫来。她自己不在意,崔兰秀却是每每都如临大敌,回回都要催着她给自己上药。   在外人眼里,她们俩关系好、长得像,处起来就跟亲姐妹似的,但是崔兰秀的家世却是要比崔兰清好得多。   她不仅会催她给自己上药,还会从自己家里给她拿来最好的药膏。   曾经,她们是最要好的朋友。   如今,她竟然还能从这段友情中汲取到些许暖意。   崔兰清的目光柔和下来,“不聊这些糟心事了,这是你的孩子吧?”她温柔的目光投注到了邱玉婵的身上。   “姨姨好,”邱玉婵非常上道,崔兰秀“嗯”过一声以后,她就立马接过话头,甜甜跟在场的另一位美人娘亲套近乎道,“我叫邱玉婵,姨姨可以跟娘亲一样,喊我玉婵或阿婵。”   崔兰清的目光愈发温软,“真乖。”曾经她也是非常想要生一个贴心的小棉袄的。   不过,“这是文才哥哥,是姨姨的孩子,玉婵要跟哥哥一起玩吗?”文儿也是一个贴心又乖巧的好孩子呢。   作者有话说:   1、关于开头:背景就是本文前两章,不过这周目的婵婵子醒得早,没有遇到拎不清的罪魁祸首,她就把账算到便宜爹一个人的头上了。   设定便宜爹没拦住母女俩,所以她们会回清河崔氏啦~遇到了这个时候的文才兄他娘。   2、关于结尾:没错,文才兄一直都在hhh。不过这周目他还没长开,目前还处于子凭母贵的状态。   感谢在2022-08-15 23:10:10~2022-08-16 23:46: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irl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2章   清姨的这个孩子, 给邱玉婵的感觉——怎么说呢?大概是虎头虎脑的?   虽然鼻梁高挺、嘴唇也肉嘟嘟的,看着很可爱的样子。   可是这个小朋友生得着实是圆润了一些,脸上的肉肉, 多到甚至都微微影响到了眼形。   而且这小子大概是易胖体质?   清姨后来介绍的时候可是说了, 她儿子是习武之人,练习的频率高到她都有点担心、希望他放下担子、可以多出去跟小朋友玩玩的地步了。   可是邱玉婵纵观他的圆脸和圆胳膊, 发现他身上的肉肉还是比肌肉多。   也就是这小子的底子不错,才没有过分被这些肉肉影响到自己的颜值。   但是没有被过分影响, 也是被影响很多了。而且邱玉婵乍一眼看过去,发现这家伙的五官, 跟清姨就没有几处相似的地方。   这是多不会遗传啊?   所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邱玉婵对这个“文才哥哥”的观感就一般。   也就是他是清姨的儿子——崔兰秀和崔兰清多年未见,这会儿是久别重逢、所以才显得热情了一些, 想要修复关系,肯定是需要更多的时间和契机的。   现在邱玉婵的心里对崔兰清有着移情的作用,她想要多多跟她接触,就不能只依靠自己的母亲。   所以结交一个新的、合适的小伙伴, 对她来说就是一件尤为合适的心情了。   在有所求的情况下,邱玉婵还是相当会做人的。   只见她抬起头来, 丝毫也不害羞地利用自己的那张甜妹脸卖萌,“姨姨, 今年我已经有八岁大了, 文才哥哥他——有没有可能是文才弟弟呢?”   和其他人略微有些不一样的是, 邱玉婵她不喜欢当团宠妹妹, 她比较喜欢当能够指挥别人的大姐姐。   眼前这个小孩虽然比她壮、但是他不比她高啊!   邱玉婵今年虽然只有八岁, 但是她是一月出生的, 这个月份足以让她在八岁或八岁以下的孩子里面“傲视群雄”!   然后崔兰清就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 “是吗?我们家文儿是十月出生的呢。”   邱玉婵眼睛一亮,然后就听见那个小圆脸闷闷地接话道,“但是我今年九岁,所以妹妹你还是妹妹呢。”   邱玉婵脸上的笑容登时就是一僵,这是什么冤孽?她竟然正好就比这小子小了三个月!   她杀气腾腾地瞪向这小子,怀疑他刚刚接了那句话,纯粹就是为了向她“示威”。   谁知道这个圆胳膊接收到她的视线以后,既没有向她示威、也没有向她示好的意思,只是异常沉稳地向她点了点头,目光中充满了“这个妹妹我没见过,但是母亲让我找个招呼、我就打个招呼好了”的索然无味的感觉。   真不是邱玉婵自恋,穿越过来以后,她就发现,原主的这张脸跟她上辈子小时候长得简直是一模一样。   而无论是她上辈子的记忆,还是她这辈子从原主身上接收到的记忆,无论男女,就没有几个人可以像这个小鬼一般无视她的相貌的。   这要是一个和她不相干的陌生人也就算了,但他可是她打定主意接下来就要去结交的小伙伴啊!这般冷淡可还行?   邱玉婵心里猛然升腾起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她试着跟这个小鬼寒暄道,“文才哥哥,你身上挂着的这块玉佩好好看啊。”   “是吗?”小圆脸抿起他那玫瑰色的唇瓣,然后很快就声音平淡道,“你要是喜欢的话,那就送你好了。”说到最后半句话的时候,他已经把玉佩从身上解下来,递到了邱玉婵的眼前。   邱玉婵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是该装作任性的样子收下,之后再以此为借口进行回礼好?   ——这一来一往的,关系不就进步了吗?   还是应该客气地拒绝,给眼前这个小崽子和清姨留下一个礼貌的印象好。   好在她犹豫了没多会儿,崔兰清就代她做了决定,“看来文才是真的很喜欢我们的玉婵妹妹了。”   邱玉婵:哦?真的吗?我怎么没看出来?   “那我们的玉婵妹妹,请问你愿意收下这块玉佩吗?”虽然是个问句,但是倾向性真的很明显了。   邱玉婵没说话,只是抬头去看崔兰秀——原主的性格羞涩内向,这个动作已经能够表达出她对这块玉佩或者说是她对这个小伙伴的喜爱了。   崔兰秀果然get到了她发出的信号,寒暄着示意她将这块玉佩收下。   “谢谢哥哥!”邱玉婵就快乐地将信物拿走,然后犹豫了一下,还是解下了脖子上的那个玉蝉吊坠。   那是一块水墨风格的玉饰,被雕刻成了玉蝉的形状,是邱玉婵穿越过来以后的新宠。不过现在么,舍不得玉蝉套不着孩子。   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要往来和礼貌兼得!   难得遇到了一个长得这么像她上辈子的妈妈、目前看来性格也相当讨人喜欢的长辈,邱玉婵还是相当想要给人留下一个好印象的。   至于这个“文才哥哥”么,就当是顺带的好了。   马文才大概也看出了她对这个玉蝉的喜爱之处,他身上佩戴的玉佩并不便宜,小姑娘身上大概只有这一个跟它价值相抵的物件了。   不过他对这样的身外之物又不喜欢,没必要夺人所爱,马文才就摆摆手,准备拒绝邱玉婵的回礼。   开玩笑——邱玉婵脸上的笑意都变成表面式儿的了,我下了这么大决心,难道就是为了让你拒绝我来的吗?   她趁马文才动作比脑子快,还没来得及开口拒绝,火速抱住了小圆脸的那条小圆胳膊,然后用本来是挂脖子的红绳在他手上缠了三四圈,“文才哥哥,这可是我最喜欢的吊坠了!现在我把它送给你,你可一定要好好对它呀。”   她的笑容羞怯、语气羞涩,不是被她抱着胳膊缠手的当事人只会觉得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小伙伴了,倒是不会特别怀疑她这是崩了人设。   大概也跟她在崔家这一个多月以来慢慢活跃起来的性格有关吧,反正崔兰秀是没怎么怀疑。   就是马文才看着她和她那不容拒绝的动作完全不相符的羞涩表情,不由对她产生了深深的怀疑——难道,他新认识的这个妹妹,其实是个怪力萝莉?   (被迫)接受了她送给他的玉蝉以后,马文才的表情总算是没有那么冷淡了,到也就是仅此而已了。   之后邱玉婵跟他套近乎吧,他是有问必答,但不管邱玉婵找出了多么适合延伸的话题,他必然会在三句话之内,把所有话题都聊死!   表情倒是也没有多不耐烦,你问他问题他也是认认真真地答了的,但他就是不想跟你再进一步。   没有什么多余的好奇心,对小孩子日常喜欢的那些玩乐项目不感兴趣,也对崔兰清说得他日日习练的诗书和武艺没什么兴趣。   可你要说他自闭吧,他这情况看起来也不是太像。感觉更像是邱玉婵get不到他的点,所以始终无法让他真正地感兴趣起来。   于是聊天聊到了最后,邱玉婵都不由地沉默了——喵了个咪的,这么难搞的小孩子,她真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不过她这样艰难地找话题,最后也不是一点儿成效都没有也就是了。   首先是崔兰清,今天她的情绪波动属实不是太高。   大概也就是跟崔兰秀初见的时候吧,还有二人的交谈中,每每能够涉及到那些能够触动她的过往的时候。   但就算是这样,邱玉婵还是觉得,这个漂亮姨姨的身上,好像总是环绕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沉郁和悲伤。   虽然从她的表情上和语气中都看不出来、听不出来,但是那种感觉,那种说不出的感觉,邱玉婵敢肯定,不止是自己,她这辈子的亲亲娘亲肯定也是意识到了的。   所以之后她主导话题的时候,总是想要弄明白自己这个闺中密友的身上,到底是发生了那些情况。   但是性格里的周全和婉转,又让她不好意思直接把话问出口,最终的结果就跟她可怜的女儿一般,可谓是毫无进展。   但是邱玉婵跟马文才聊得多了——虽然她单方面认为,她跟这个小胖墩(没错,被刺激得够呛的邱玉婵决定在心里默默地人身攻击他!)之间,实在是没有什么有效的进展。   但是这一切落在崔兰清的眼里,已经足以让她感到惊喜了。   自从她出了事,本就被丈夫束缚压抑得够狠的儿子,甚至开始了自我束缚。   以往他的成绩得不到丈夫的认可的时候,他只是正常地会觉得伤心和难过。而在她的鼓励下,他也总是可以重新振奋起来。   可是如今,不需要丈夫过分的督促,文儿自己就会把自己逼迫到极限。   到了极限还没有办法满足丈夫的要求?那就继续给自己施加压力。   崔兰清总觉得这孩子就好像是一根被压迫到极限的弓弦,让人不由自主地担心:今天、明天、是不是突然就会有哪一天?他就要将自己绷断了?   作者有话说:   1、如今的崔兰清在自我毁灭倒计时的阶段。   2、如今的文才兄虽然有个不正常的爹,但是他有一个世界上最好的娘亲!——对于文才兄来说。   所以他不缺温情,但是总有一种莫名的急迫,婵婵子现在还没有get到他的这个情绪。   感谢在2022-08-16 23:46:20~2022-08-17 23:57: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201314^(oo)^?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3章   如果不是这样, 她也不会放下心里那股子莫名其妙的执拗,带着文儿回到了她的娘家。   嫁人以后,不管崔兰清往家里寄了多少东西, 她本人总是不会出现在这里。   早先是赌着一口气, 想要证明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结果时间却验证了她当初的选择是错误的,她的丈夫可能真的如她所想的那般, 是个有能力的人,可他却不是一个良配。   于是赌气就变成了羞愧, 让崔兰清再也不敢踏足当初她毅然决然选择要离开的那个家。   直到几天前,她为了儿子, 不得不选择回来。   前段时间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面, 等她反应过来,文儿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一直逼迫着自己,片刻也不敢停下来。   以往她招呼他休息、“偷偷”带着他偷懒的时候,他总是会很快乐,圆圆的小脸特别不可爱地笑得拧巴起来。可在崔兰清眼中, 他却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孩子了。   可是如今,她越是让他放松, 他就越是紧迫。   崔兰清甚至都搞不清楚,这其中的症结究竟是在哪里。   但是不管怎么样, 先将孩子从他那个暴躁易怒的爹身上接走总是没有错的吧?   崔兰清刚回娘家的时候, 不管是爹娘还是兄嫂, 对她的态度都挺不自然的。倒也不是不欢迎, 就是有一种——小心翼翼的感觉?   崔兰清本来就处于敏感多思的时期, 感受到大家小心翼的、好像是在对待并不熟悉的、上门的客人一样的态度以后, 她就更加感到不安和拘束了。   尤其是她厚着脸皮、下定决心回到娘家, 本意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可是就算是处在一个陌生的、没有他爹在的环境里,文儿的情况也丝毫都没有好转过来。   她兄嫂膝下有一个大文儿四岁的孩子,文儿跟在他爹身边的时候,周围从来都没有什么同龄的玩伴。   她原以为这个孩子的存在,可以让文儿的状况变得好起来。   谁知道两个孩子接触过后,轩儿倒是没什么不好的反应,可是文儿——愣是从他每日本就紧凑的时间里生生挤出了两刻钟,牺牲这些睡眠的时间在早晨进行锻炼。   面对如此自觉地孩子,崔兰清不觉欣慰,只觉得头疼。   所以今天她亲自出马,让孩子陪她到旧地去逛逛——这当然只是一个借口,她只是想要创造一个机会,让孩子松口气罢了。   起初的时候,事情好像一直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孩子二话不说,就放下手中的课业陪她出门。刚刚出门没多久,就遇到了往日的故旧。   当年那个温软可爱的小姑娘现在也嫁为人妇了,交流的时候,虽然她总是在抱怨她的另一半,但是眼底那快乐的光辉是骗不了人的。   崔兰清只觉十分欣慰,她们两个里面,总算有一个人,是可以自始至终都幸福着的。   好友带来的那个小女孩,亦是十分之可爱。文儿跟那孩子的交流也十分之顺畅,虽然没有主动开启过什么话题,但至少没有再三句话不离他的课业了。   当时崔兰清还十分欢欣地想着,也许不是给他找同龄玩伴的这个法子不起作用,只是兄嫂的孩子跟他的年龄差距太大了呢?   然后她刚跟旧友告别、回到家中,文儿就跟她请辞,然后继续回屋补足今日的课业去了。因为她白天带他出了门的缘故,当晚文儿愣是多熬了一个时辰以后才睡下。   难言的,崔兰清既然既不感到悲伤,也不觉得失望,只觉得有种深深的疲惫袭上了自己的心头。   ***   虽然初见的经历实属一言难尽,但邱玉婵总算是成功地勾搭上了这个小伙伴。   她有没有真正成功不重要,只要双方家长觉得这是成功的就行了。   邱玉婵只在家里待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抱着糕点表示自己要去找新认识的小哥哥玩儿。   在崔兰秀的认知里,这种小孩子单独上别人家里去串门的事情,本来是不太符合礼仪规范的。   可也不知道她是想到了什么,还是觉得她跟崔兰清曾经是闺中密友、如此也不需要太过于在意这些条条框框,总之她犹豫了片刻,就大手一挥,放邱玉婵走了。   在崔家做客的马文才收到自己有小伙伴上门的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逼的。见了邱玉婵以后,他就更加觉得懵了。   昨天他刻意不跟这小姑娘搭话,就是怕她觉得有意思,然后就要黏上来。   马文才不是没有结交过同龄的小伙伴,只是最好的结果都不太好罢了。   地位低的人,他父亲会直接羞辱;地位跟他差不多的,他父亲就会把他设置成他要超越的对象。   就算他心里不在意,只要过量的练习和训练消磨掉他所有的时间,他跟对方的友情,自然而然地也就会变得淡了。   虽然眼下他的父亲不在他的身边,但是他对母亲要带他回外祖父外祖母家的事情,一直都颇有微词。   马文才费了很大的劲儿,才用手上的这些课业换来了他不对母亲生气。   这些课业每天都要消耗掉他相当一部分时间,剩下来的这些时间,他想多陪陪最近情绪有着低迷的娘亲,所以他实在是不耐烦跟这个小姑娘打交道。   邱玉婵第一次上门的时候,他好歹还耐着性子跟人寒暄了两句。后来她再来,马文才索性跟面都不跟她见了,只说自己手上还有课业未完成。   小小年纪,就是这样一番冷漠的作态,这简直是——大大地契合了邱玉婵的心意哇!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邱玉婵还觉得这小子有些不好相处来着。   可自打她上门找他开始,她便觉得他这性子真真是再符合她的心意不过了!   她只需要到他面前报到一下,后来甚至都不需要,就可以装出一副“小哥哥真是冷漠、我简直是被小哥哥伤透了心”的样子,获得清姨的安慰跟贴贴。   清姨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的女人,相处得越久,邱玉婵越发现,她不太像自己上辈子的妈妈。   她的母上大人外柔内刚,她爸别说是要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两个人仅仅只是在为人处事方面有分歧,她妈就要据理力争。如果不是他们三观契合,邱玉婵怀疑她妈是宁愿选择分开,都不会选择忍让和妥协。   她很擅长排解苦闷、寻找快乐。   清姨就不一样了,她有些容易自伤。   邱玉婵不想去评价这两种性格的优劣与好坏,她只知道一点:就算没有了移情作用,她也不希望这个人这样伤害自己。   既然如此,干就完了!   邱玉婵总共到崔家做客三次,三次都是崔兰清出面招待的她。   她倒是从来都不会对她不耐烦,就算她仗着小孩子的外壳说她儿子的坏话,她也只会在她同样也赞同这一点的时候,跟她一起说她儿子的坏话。   等两个人都说得舒坦了,她就会跟她拉勾勾,把这次的茶话会变成她们两个人的秘密。真就是既开心了自己,也不伤害儿子呗。   可是邱玉婵又不是真的小孩子,她能够看出来,崔兰清真正的情绪远没有她表现出来的这么乐观。   每一次那小子拒绝她、把她晾在外头、自己在房里完成课业的时候,崔兰清总是会不经意地对著书房的方向,露出忧心忡忡的表情。   邱玉婵不耐烦跟那些小鬼头相处,但要是为了哄美人姨姨,帮她带带小鬼也不是不行。   所以第四次上门的时候,邱玉婵就在崔兰清的视线下几次走神。   她是“小孩子”嘛,不会掩盖自己的情绪是正常的。   所以崔兰清一下子就看出来了,这孩子是想跟文儿一块玩耍了。到底是小孩子,虽然被拒绝了这么多次也还是还不放弃,但总归还是会失望的。   不,其实她被拒绝了几次却还是愿意上门来找文儿玩耍,已经足够崔兰清觉得惊讶的了。在她的印象里,小孩子总是没什么耐心的。   尤其小玉婵还这般好看,她的身边应该不缺玩伴才对。   正好文儿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好几天了,崔兰清觉得自己应该满足这孩子的心愿一次,也好让自己的孩子放松一下。   于是崔兰清对着邱玉婵招招手,然后就拉着她软软糯糯的小手来到了书房门口。   ***   马文才今天难得情绪失控,在下定决心要保护好娘亲以后,久违地觉得有些不开心起来。   这些天里,跟他互换了玉饰的那个小姑娘天天都上门来找她。   马文才一来不想花时间跟她玩那些小孩子家家的把戏,二来这几天正好集中精力赶赶功课,最好能腾出一点时间,陪母亲出门逛逛。   他总觉得娘亲那天出门,心情就久违地变得有些舒畅起来。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刚刚回家没多久,她就又变得很是落寞。   真·小孩儿不懂得那些复杂的思绪,只想尽自己所能,努力完成功课,腾出半天时间来再陪她出去走一走。   结果他这边计划得好好的,进度条也好不容易走到最后了,那个天天来找他的小姑娘却突然跳出来截了他娘亲的胡!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开始,文才兄就要开始真香啦!? 第184章   马文才郁闷不已, 可是娘亲说了,至少应该好好陪小姑娘一次,然后把话跟人家说清楚。   马文才其实并不讨厌这个小姑娘, 他只是想要把有限的时间优先提供给更重要的人而已。   但是现在既然娘亲都已经发话了, 而且马文才也不想压榨跟邱玉婵玩耍的时间,然后挤出时间来陪伴母亲。   虽然他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抉择, 但是想也知道,这样只会让她们两个人都觉得不开心。   不过陪她玩归陪她玩, 马文才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等今天的陪玩活动到了最后, 他一定要跟这个小妹妹说清楚, 让她不要再上门找他来了!   只是这边马文才才刚刚下定决心,那边他就迎来了一个新的问题——他没有陪小姑娘玩过啊!   如今的小姑娘都喜欢玩些什么?他总不能想跟他曾经的小伙伴一样, 跟她玩抽陀螺和竹马戏吧?   马文才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将这个问题丢回给邱玉婵。   邱玉婵在一旁等他思考玩些什么等了半晌,最终他也没思考出一个所以然来,邱玉婵却也不恼, 只是在他把问题丢回来的时候对他甜甜地笑了一下,“那文才哥哥, 你来教我射箭吧。我早就想要学射箭了,可是我娘总是不让。”   这确实是她眼下感兴趣的东西之一, 而且正如她所料的, 马文才听见她想要“玩”的项目是射箭以后, 立时就流露出了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   虽然他对教小姑娘射箭一事没什么兴趣, 但总比他之前所想象的、要跟小姑娘一起玩过家家好多了。   况且他被她玩耍的时候, 正好可以把傍晚的射箭练习做了。这样就相当于他用了下午的时间来练习, 晚上一样可以陪伴娘亲!   是以小文才对邱玉婵的好感一下子就飞涨起来, 陪她玩可以当做是练习,不陪她玩,她就会代替他陪在母亲身边!   这是哪里来的神仙妹妹!   出于这般美好的印象,马文才在教导邱玉婵练习射箭的时候,可谓是尽心尽力。而且两个人玩了一下午,马文才也没对她说出些“以后你不要再来了”的狠心话。   学习箭术的时候,邱玉婵亦是一个不得闲的,一会儿要马文才教她习练技巧、一会儿邀请马文才跟她掰手腕、说是要测试一下自己的力量……   但是她每次提出这些古灵精怪的要求的时候,总是会用上正当的理由,而且每次搞小活动的时间也都不长。真正开始训练的时候,更是认认真真、从不乱来。   而轮到马文才给她做示范、其实也就是他自己练箭的时候,邱玉婵也不会上前去干扰,只是会在他的箭矢命中箭靶的时候,惊喜地站在一旁鼓掌,大声欢呼道,“文才哥哥好棒!”   一个甜美可爱、会在你努力训练的时候给你正向的反馈、会崇拜地看着你、会在一旁甜甜地夸奖你好棒的甜妹,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能拒绝吗?   反正马文才是拒绝不了,他不仅拒绝不了今天,甚至开始期盼起了明天。   其实——只要妹妹能跟着他一起训练,那就是她天天都上门来找他,那也是没关系的吧?   崔兰清同样觉得十分惊喜,一开始她还不知道,儿子心里已经默默计划着要将休息时间和练箭时间对调。   彼时她看着文儿和好友家的小姑娘在空地上玩箭的时候,心里还一个咯噔!   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完了,儿子彻底没救了!   然后才后知后觉地然后担忧起来,儿子没救了的事情已成定局,好友家的小姑娘可别再被他带歪了啊!   崔兰清就抱着此种担忧的心情,一直在一旁看着他们俩玩耍,然后就看到了好友家的小姑娘将她儿子轻松拿捏的一幕。   不得不说,起初她的心里还是有些复杂的,虽然她也不知道这样复杂的心情究竟出自于何处。   但是很快,她就由衷地感到开心起来。   其实她并不反对儿子修习那些技能,她只是不希望儿子在练习的过程中渐渐麻木,她更希望文儿可以像最初单纯地喜欢射箭这门技艺一般,从箭术的习练上找到快乐。   可是自从丈夫毫不犹豫地将他身边的玩伴打发走,一次又一次地因为文儿的箭术比不过其他的孩子就动手打他,她都有多久没有在文儿练习的时候看到笑脸了?   虽然两个孩子的游戏内容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但只要文儿可以从中找到快乐、咳咳、当然好友家的小姑娘之后也千万不要疯魔地迷上这些练习,崔兰清就已然觉得心满意足了。   而后,马文才在正常应该练箭的时间选择休息。这点对崔兰清来说,绝对算是一个意外的惊喜了。   不约而同的,母子二人同时提高了邱玉婵在自己心里的好感度。   之后邱玉婵又上崔家这来了两次,次次都是来找马文才练习射箭的。   他虽然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匀给她,但是正常练习的时候,却总是会默许她杵在一边,或者是跟他一块练习。   两次过后,邱玉婵觉得差不多了。   于是今日的练习走到了尾声以后,邱玉婵突然对着马文才夸赞道,“文才哥哥,你真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师傅啦!你才教导了我三次,现在我射箭的时候,已经可以稳稳地射中箭靶了!”   对于一个八岁的、从来没有练习过射击和力量的小姑娘来说,这确实是一个相当亮眼的成绩了。   而且邱玉婵的精确度还不低,只是她的力量不太够、所以续航能力欠佳罢了。   这还是邱玉婵第一次开口夸赞马文才的教学技术,以往她夸赞的一般都是他的射击技术来着。   马文才却抿了抿唇,一副不想吓到邱玉婵但确实不是很开心的样子,他焦灼地转动着手上的那张小弓,“没有,这是玉婵妹妹你自己厉害。”   从前,他从来不会为了小伙伴的天赋和进步感到嫉妒和难过。但被他爹那样狠狠地教训过了几次以后,如今他做什么都有一种紧迫感,只有身边存在着什么优秀的人,他就很容易感到紧张,很想要超越他们。   邱玉婵如今的箭术水平的确是比不过他,但是她进步得真的太快了,如果不是现下她叫住他了的话,等邱玉婵走后,他肯定会给自己加练、以驱赶那种要被人追上了的紧迫感的。   虽然彼时他的这个念头也没有取消,只是想把这项活动延后,但是邱玉婵很快就神神秘秘地凑到了他的耳边,“不是我厉害,是我的哥哥厉害。”   “什么?”心里念着别的念头的马文才乍一下还没有反应过来邱玉婵她究竟说了些什么。   邱玉婵也不介意,她只是朝着马文才勾了勾手指头,“我哥他教了我一个另类的练习箭术的方法,我把它分享给你呀,文才哥哥。”   马文才倒是没有特别想要知道的样子,“你哥教给你的法子,你却要教给我,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他心里的迫切感主要还是源自于心理压力,应该算是一种心理疾病?   目前还处于压榨自己的阶段,还没有到不择手段地夺得那些有用的进步方法和毁掉比他更加优秀的对手的阶段。   他对小玉婵,也是纯粹的真心、外加一小些些的希望她可以多来找他的私心。   面对马文才的担忧,邱玉婵的回应是——她豪横地挥了挥手,“别担心,我哥他不会介意的!”有本事他穿越到这里来找她算账啊!   “而且我哥说了,这个方法也不是对每一个人都适用的。”所以没用了你也别担心,到时候,我会教你更多的“训练方法”的。   “所以,”邱玉婵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马文才也就放任了自己的好奇心,他憨憨挠头,肉嘟嘟的小脸因为生动的表情而略微鼓起,“这个方法究竟是什么啊?”   邱玉婵又开始神神秘秘地指引起了他,“跟我过来。”   然后一路将其带到了水边,她用地上拾起一个扁圆的石子,之后便当着马文才的面,把石子飙进了水里。   是的,没错,邱玉婵她这是在教马文才——打、水、漂!   她连马文才见没见过这个游戏的两种反应都想好了,令人惊喜又略微有些心酸的是,他还真没见识过这个游戏。   马文才惊讶地看着妹妹捡起来的那块小石头,接连在水面上打了几个转,然后才炸开成一朵漂亮的水花落进水中。   与此同时,石子之前漂过的地方仿若成了蜻蜓点过的水面,从大到小的圆形波纹瞬间沿着水面散开。   马文才也具体形容不出来自己此刻的心情,如果一定要说的话,那一定就是——这个练习方法可真酷!   邱玉婵心情复杂地看着他亮晶晶的双眼,达到目的的同时还微微有些郁闷地想到:前些天她在他身旁夸赞他说“文才哥哥好棒!”的时候,这小子的眼睛可没这么亮啊!   难道真就被她上辈子那个不靠谱的老哥给说中了?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哪个孩子可以拒绝打水漂的魅力?   哦,不对,现在的她已经身在另外一个世界了啊……   作者有话说:   小彩蛋:文中清姨的复杂感受大概是——竟然会有水灵灵的白菜主动来拱她们家的小香猪,这怕不是生物学奇迹叭?感谢在2022-08-18 22:24:33~2022-08-19 23:46: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irl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5章   “可以这样, ”被酷炫的技能迷惑住了一会儿的心神,但是马文才很快反应过来,“又是为什么能够锻炼到我们的箭术水平呢?”   “嗯——”邱玉婵随口胡诌道, “哥哥你看啊, 这学习箭术呢,需要一定的力量和技巧。而这个打水漂呢, 也需要掌握一定的力量和技巧。   我哥教我这个技巧的时候就跟我说了,学习需要专注力, 但切不可盲目和麻木的学习。   练习打水漂,其实就是在掌握其中的力量和技巧。   等你成功地掌握了这项技能, 自然就会在如何掌握一门新的技巧上增加经验。   触类旁通, 说不定就能提升你的箭术水平呢?   就算不能,学习一门新的技能, 转换一下心情,才能让学习不那么麻木嘛。”   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当然都是由邱玉婵瞎编的。   马文才也不是一点儿判断能力都没有的小孩子,当时就有些犹疑道,“这样——真的能成吗?”   邱玉婵也不多劝, 只是耸了耸肩道,“我也不知道啊, 可我就是这么学的,箭术和打水漂两相结合, 就目前看来嘛, 效果也就还不错吧。”   马文才就略微有些心动起来, 他本来就对这个游戏颇感兴趣, 更别说如今邱玉婵还给他提供了一个相当正经的理由了。   邱玉婵见状, 她也不多劝, 只是又从地上拾起一个小石子, 这回她刻意没有按照技巧行事,石子只在水面上弹动了一下,就“扑通”一声沉了下去。   “哎呀,”她故意道,“怎么又失败了?”   马文才迫不及待地接过话头,“玉婵妹妹,你还没有学会要怎么、额、打水漂吗?”   “没有呀,”邱玉婵捧着脸说道,“哥哥他没有教我,他只是给我示范了一下,就让我自己摸索了。直到今天为止,我还是时而可以成功,时而不能成功的。   文才哥哥,你要不要来试试啊?   你这么聪明,一定可以很快摸索出规律来的吧?到时候你可一定要教教我呀。”   马文才没想到转眼之间,他就被甜妹赋予了一个这样的重任。   进一步洗去这项游戏身上的玩乐色彩以后,马文才终于成功地落入了邱玉婵的游戏陷阱。他一本正经地板着个脸,眼神和语气中,却充满了跃跃欲试的意味,“我会尽力的。”   然后就从地上精心地挑选出了一个美丽却圆润的石子,在邱玉婵充满看好戏意味的眼神中,开始了他的第一次的打水漂尝试。   会打水漂的孩子们大概都知道,在这项游戏里,打出去的石子的挑选也是相当有讲究的。石子最好呈扁平状,而非是那种圆而滑的鹅卵石。   光有力道没有技巧、挑选的石头更是犯了大忌的“文才哥哥”,成功地打出了一发“哑炮”。   当然如若只是论起石头入水的声音的话,那这个一接触水面就炸起一大片水花的圆石头的声势,还是相当惊人的。   尤其是这画面还正好就落入了发现两个孩子没有在练箭、于是匆匆来寻的崔兰清的眼中,一直都跟个闷葫芦一样的马文才终于“腾”的一下——脸红了。   不过崔兰清很快就促狭地退了回去,徒留两个玩疯了的小孩子,在水边待了大半天,甚至耽误了马文才下一项练习的时间,还惊动了崔兰秀亲自过来接人。   邱玉婵在崔家见到崔兰秀的那一刻,就心知不妙。   她和马文才在水边玩得兴起,甚至还衔接上了泼水的活动,这会儿十分不优雅地弄湿了身上的衣服。   两个小孩子这才终于玩够了,马文才送邱玉婵回到崔兰清的院子里,小姑娘准备和大人告别回去了。   谁知道刚刚进门就发现两个漂亮娘亲在一起喝茶吃点心,邱玉婵用力一拉,就把准备打招呼的马文才压到了门板后边。   “完了完了,”她说:“今天玩得太疯了,娘亲回去以后肯定是要说我的。还有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我大概是不能过来了。”   “那怎么办?”马文才对于这种可能来自大人的惩处,表现得极为紧张,“要不我帮你去跟秀姨解释一下,就说都是我缠着你,你才一直都不能回去的?”   邱玉婵对这小鬼仗义的表现表现得极为满意,然后她就说道,“文才哥哥你真好,不过还是不用了,我只是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马文才极为认真道,“你说吧。”能办到的,我一定答应你!   “是这样的,”邱玉婵清了清嗓子,“你也知道,清姨一直都觉得,你的课业太多、负担太重了。   今天我们练习打水漂,耽误了你这么多的时间,你事后肯定又要偷偷给自己加训了对不对?”   马文才以为邱玉婵是想要自己放弃学习,不由露出了相当纠结的表情。   邱玉婵仔细地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然后才道,“你看,打水漂是我们为了箭术做的练习嘛。   你要是实在想把这段时间的课业补回来,可以从以后练箭的时间里面抽取啊?不要再另外加训了,拜托了,我真的不想清姨讨厌我。   马文才先是条件反射地反驳了一句,“我娘她一定不会讨厌你的!””   然后才郑重地思考了片刻,最后道,“好吧、我答应你。”短短的一句话,他说得犹犹豫豫的。   邱玉婵却似听不出他的纠结一般,“好,就这么说定了!谢谢你,文才哥哥——   那我就先跟我娘回去了?我没找你的这段时间,你可千万不要落下打水漂的练习哦。也就是箭术特训,你可千万别给自己加训呀。”   最后这一段话,邱玉婵说得飞快,随后她不给马文才讨价还价的机会,就“哒哒哒”地跑进了清姨的院子里。   崔兰秀果然对她湿了水的形象感到相当窒息,不过邱玉婵的衣服还只是能看得出湿痕,跟在她后面进门的马文才,几乎都快成了半个小水人了。   崔兰秀飞快地咽下她原本看到女儿形象时想要发出的惊呼,在了解到两个小朋友下午究竟都玩了些什么以后,就火速地带着女儿告辞了。   打水漂就算了,怎么还打起水仗来了?   虽然两个小朋友管这叫泼水游戏,但是看着好友的孩子身上还在滴水的湿痕,没有怀疑这是一场由自家女儿发起的压倒性的欺凌,是崔兰秀对女儿曾经那温婉的性子的最大的尊重了。   回去的路上,崔兰秀果然对邱玉婵的举动提出了质疑。   毕竟两个孩子,都不像是这么活泼主动的人啊。   不过她的情绪里,还是疑问居多,显然还是没有往借尸还魂这么离奇古怪的地方去想。   邱玉婵又将此次的行为合理化了——这些天文才哥哥在教我练箭呢,我就教他玩打水漂啦。   打水漂哪儿学的?   祝家庄的哥哥教我哒!   崔兰秀就委婉地提点她,女孩子还是应该更优雅温婉一些。   邱玉婵受教地点点头——改变形象也要一步一步地来嘛。   然后她就乖乖地在崔家待了两天,当了两天崔家的哥哥姐姐们捧在手心里的掌心宝以后,她就像一个真正的小孩子一样,“忘性大”的、自然而然地提出了她要去找“文才哥哥”玩儿。   崔兰秀心累地叹了口气,还是挥挥手让她去了。   在夫家的时候,女儿也是这样,经常到隔壁祝家庄去找小伙伴玩耍的。所以崔兰秀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只是偶尔会忍不住感叹,好友家的那个小崽子就这么好?值得她放下崔家的这么多哥哥姐姐,三天两头就要去找他玩儿?   如果邱玉婵能够听到她心里的疑问的话,她肯定会双手叉腰,肯定地告诉崔兰秀,“文才哥哥当然好啦!”哥哥好、哥哥妙、哥哥有个漂亮的娘亲——美得呱呱叫!   邱玉婵再来崔家的时候,得到了崔兰清的热烈欢迎。   小哥哥果然是个信守诺言的好孩子,那日邱玉婵走后,马文才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忍着没有给自己加训。   这就相当于,他们俩是真的扎扎实实地玩了大半天。   以往邱玉婵能让马文才在训练时变得快乐一些,崔兰清就已然觉得十分欣慰了,但那是好友家的孩子,她又没有办法打包带走。   等到她不得不带着孩子回去的那一天,孩子一样会陷入无尽的紧张和压迫之中。然后就在昨天,邱玉婵直接打破了马文才的惯性,让他真真正正地像个小孩子一样,快乐地玩了一下午!   对于其他小孩子来说,这是一件相当寻常的事情,但是对于彼时的马文才和彼时的崔兰清来说,这就是一个大大的改变!一个小小的奇迹!   尤其是马文才还根据邱玉婵走之前留下的话,为自己做了新的课程安排。   他先是跟邱玉婵玩了大半天,然后在自己本该练箭的时间,分出一部分时间去练习打水漂。   后来又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最终还是决定了要保留正常的课业和练习项目,把他新加入的课程——在见了崔家比他大四岁的表哥,然后自己给自己定下的晨间训练给取消了。   利用这段时间,来练习打水漂。   可是这一切落在崔兰清的眼里,那就是——我儿子终于愿意玩乐了!我儿子终于懂得劳逸结合了!天呐,我儿子把他自己定下的课程给取消了!   这如何能让她不感到激动和喜悦?   她本来就喜欢好友家的这个小姑娘,如今更是一见便觉欢喜。   这也是邱玉婵几日不见崔兰清,再来就受到了她相当热烈的欢迎的一大原因!   邱玉婵陶醉于美人姨姨的温柔,竟然有点不太想去找那个小鬼头了。   作者有话说:   惨·文才兄·惨? 第186章   邱玉婵难得想要偷懒一天, 可惜她之前的那么多好感度却不是白刷的——马文才竟然主动出来找她了。   这是这小子最近几天新养成的习惯,每天到了往日里她快要上门的点,他就会迫不及待地来到母亲的院子里等待她。   之前几天自然是没有等到人的, 马文才便带着自己感受不到、可身为旁观者的崔兰清却看得明明白白的失落眼神退了回去。   是以今天儿子一出现, 崔兰清就用鼓励和期待的眼神看向了邱玉婵。   想和美人姨姨贴贴的邱玉婵:“……”行叭,既然是美人姨姨的要求……   马文才还不知道, 自己在无形之中又得到了一次助攻。   看到邱玉婵出现在娘亲的小院子里时,他的眸光瞬间变得晶亮, “玉婵妹妹!”   “文才哥哥~”在崔兰清面前,邱玉婵表现得一向乖巧。   马文才本来是想跟她分享自己这几日的训练成果的, 但是他很快反应过来, 母亲不是很喜欢听自己谈论和学习有关的事物。   所以他及时止住话头,只是不住地望向邱玉婵的方向。   看得崔兰清是又好气又好笑, 这“有了媳妇儿忘了娘”的即视感怎么就这么强呢?   好在这个“儿媳妇”她也喜欢,崔兰清招呼两个小朋友吃完了点心,然后就目送她们离开院子,出门玩耍去了。   马文才相当没有创意地带着邱玉婵来到了练武场——他原想领着邱玉婵到水边去的, 但演武场这不是更近吗?   只见他兴致勃勃地举起了自己的专属小弓,“玉婵妹妹, 你看!你教我的那个方法真的有用!我用箭的精准度又提高了!”   说着,他就往空地上的箭靶处射了一箭, 然后不出意外地命中了靶心。   于是这会儿就轮到邱玉婵感到意外了, 她没想到自己信口胡诌的那个办法真的有用。   想来这小鬼日积月累的练习量, 已经足够支撑他由量变转到质变。只是不知道是心理问题, 还是时机凑巧, 竟然真就让她的那个办法赶上了呗。   她原以为这种胡诌出来的办法肯定是没有用的, 所以还在私底下准备了一箩筐的游戏方式等着这小鬼, 就等着他一个一个地试(玩),直到试出“有用”的为止来呢。   不过这个办法有用的话,有些安排反而可以提前了呢。   邱玉婵自诩自己也不是什么魔鬼,所以在小朋友兴致勃勃的第一天,她还是没有打断他快乐的心绪,反倒是顺着他的意思,将人好好地夸奖了一通。   一直到这害羞的小鬼的耳朵都红了,邱玉婵才故(意)作(犹)不(未)知(尽)地放过了他。   马文才的这个哥哥还是当得很负责任的,分享过自己的训练成果以后,他就带着邱玉婵来到了池塘边上,准备把这几天自己独自摸索出的可以让石子漂得更多更远的方法教给她。   两个人快快乐乐地玩了一下午,邱玉婵还注意着没有弄湿了自己的衣服。   第二天的时候,邱玉婵一反常态地将上门拜访的时间放到了早上。这个点,一般是马文才完成自己文学课业的时间。   她为自己改变行程的举动和自己接下来要进行的计划找了个借口——教她打水漂的那个哥哥的生日快要到了。   她想着马文才同样也是那个方法的受益人;又是男孩子,应该更懂男孩子的心事。所以上门来找他,希望接下来他可以跟自己一起出门,为那个大哥哥挑选礼物。   马文才是犹豫地看向了自己桌面上堆积如山的课业一秒,就答应要跟着邱玉婵一起出门了。   反倒是邱玉婵,明知故问地指着他收起来的那些课业,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啊?”   马文才闷闷道,“这些都是我爹布置给我的功课。”   每天都要一大早起来,起来就对着这些烦人的功课,做到中午都做不完,还要利用晚上的时间。   相比之下,他给自己安排的武术训练,都成了少有的可以放松的时刻了。   邱玉婵就向他打听,这些功课具体都有什么。   马文才就说了:每天一百张写字的练习、中等书院功课的预习、课外知识的阅读和感悟——这里要配上不少于五百字阅读感悟文章……   饶是邱玉婵已经做好了“既然能让清姨感到这样的烦恼、她那人渣丈夫给这小鬼头布置的课业怕不是不会少”的心理准备,此刻也忍不住想在心里狠狠地骂上一句,这年头就孩子需要考试?为人父母不需要学习、培训、考试就可以直接上岗了吗?   这么多功课,怕不是要贯穿孩子所有的放松时间?   等小鬼回去以后,他还要根据课业内容对孩子进行测试?   中等学院的功课明显超纲了吧?这是孩子不学习就能自学得上的?真以为人人都是小天才啊?   所有课业都要超越同龄人、甚至一些比他大的孩子保持第一?他怎么不去竞争一下皇位,当上世界上最有权利的大人、给孩子和妻子提供最高规格的生活环境呢?   还有一百张大字、不准不好看、不准有涂改、要用不同的字体、要写出自己的风格……邱玉婵已经懒得吐槽这位家长了,清姨和他的感情问题邱玉婵只是隐隐有所察觉,她又是一个成年人了,邱玉婵不好给意见。   但是马文才这边就……亲亲,这边建议您早点跟这位家长断绝关系呢。   要求高就算了,无理取闹就不好了吧?还得不到第一就要被打,这要是在现代,她就帮忙报警了!   邱玉婵心中的怒火正熊熊燃烧着,若不是她来这里更多的其实是为了清姨,她真的要撺掇这小鬼离家出走啦!   但是现在……她闷下心中的那口气,用一种近乎天真的语气道,“文才哥哥,我觉得你完成功课的方式好像有点问题诶。”   毕竟是刚刚认识,现在她又只是一个说话没有权威性的小孩子,挑拨离间这种事情,还是得一点一点地来呀!   鉴于邱玉婵之前帮他提升了他的箭术技巧,现在邱玉婵的话在马文才的心目中还是很值得重视的。   他给邱玉婵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邱玉婵就开始诌了,“文才哥哥,你真的可以一天不落地完成这些课业吗?”   马文才疑惑道,“我可以啊。”虽然完成这些功课以后,他基本上就只剩下吃饭和睡觉的时间了。   偶尔想要陪一陪娘亲,还要从几天之前就开始赶工。   “那你真的好厉害啊!”邱玉婵真是习惯性地夸了夸他,然后才道,“但这真的不是正常的小孩子应该完成的课业量。”   马文才欲言又止,现在他还没有完全对马太守失望,所以他不知道该如何委婉而又不失准确地跟邱玉婵说明——我爹他老人家也不是什么正常的爹啊!   马文才不知道该怎么说,邱玉婵她可太知道了!   于是她继续道,“所以伯父他有特别跟你说明,这些课业都是需要分开完成的东西吗?”   “什么意思?”从来都没有跟爹娘耍过心眼儿、偷过懒的马文才懵了。   这回轮到邱玉婵兴致勃勃地来跟他分享自己的经验了,“咱就比如说这个大字好了,他规定了你要练习的字数,可他规定了你要练习的内容吗?”   马文才懵懵摇头。   “这就对了嘛!”邱玉婵一拍桌子,“刚刚那个阅读感悟,他是不是也要求了你不能错字、不能涂改?”   “是啊。”马文才好像明白邱玉婵的意思了。   果不其然,她将桌子上的相关课业合并成两份,然后充满鼓励意味地递给了他。   马文才只觉得自己头皮发麻,“这样真的可行吗?”   邱玉婵肯定地点头,“可行!”   她虽然不了解这小鬼的父亲是什么人,可是她了解清姨啊!   现在这小子的爹跟娘的教育观念明显出现了分歧,崔兰清都愿意为他从夫家转移到多年不回的娘家来了,邱玉婵说什么也要打好这个助攻,不能让清姨的心血白费了!   要是单纯的观念分歧也就罢了,这小鬼的爹爹是在养孩子吗?她会让这小孩儿顺着他的心意来才有鬼呢!   把练字和观后感的课业分配好以后,邱玉婵又盯上了预习的功课,“哇,你今年才九岁,现在就要学这些是不是太早了啊。”   “我爹说了,是笨鸟就要学会先飞……”这无疑是在承认自己就是他爹口中的笨鸟,于是马文才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可是文才哥哥你很聪明嘛!而且我问过清姨,你爹他老人家根本就没有要你学完功课就跳级的意思,那他提早那么多让你接触这些课业是为了什么啊?”   ——为了他真正学到这里的时候,可以以压倒性的优势胜过别的孩子呗。   马文才闷闷地不吭声,邱玉婵郁闷地鼓着脸,“那文才哥哥你的爹,对你的预习进度有要求吗?”   马文才摇了摇头——虽然没有具体的要求,但是预习得少了,他爹肯定会动手揍他的。那到时候,娘就又要伤心了。   邱玉婵把桌面上超纲的课业整理好——当然是在马文才的帮助下。   然后她说:“那我们找个时间,去让我哥或者你哥来帮忙吧!”专业的知识就该教给专业的孩子来解决!   这样既可以提高这小鬼头的效率,又可以增加他和其他小鬼的接触,到时候清姨一定会觉得开心哒!   还有没有规定字数的,就精而简地完成;表达得太过笼统的,就按照最低的要求来完成……说是要拉着马文才出门逛逛,邱玉婵却在他家耗费了一个上午的时间。   主要还是用来教他偷懒的小花招,然后劝他按她说的这么做,然后再盯着他把功课做完。虽然浪费了一个上午的时间,但是完成所有功课的用时,不过是往日的三分之一!   马文才本来还惴惴不安,但是她们今天出不了门了——因为时间不够了。   邱玉婵就拉着他,在清姨那里度过了今天最后的做客时间,然后邀功似的同她说了今天她是怎么帮马文才的功课分类的。   崔兰清起初还没有反应过来,后来反应过来邱玉婵为马文才可以在课业上放松一些做出了多大的贡献以后,她开心地眼睛都亮了。   自从意外发生以后,马文才还真是难得见到娘亲这样高兴。   他本来还有点不安的心,瞬间就安定了下来。   只要娘亲可以开心,他就是被爹狠狠地打上一顿,也是值得的!   作者有话说:   1、婵婵子减少的是文才兄无效用功的时间,倒是不耽误他向上的决心,只是可能会被渣爹揍而已。   2、改变要一点一点地来,这个时间段,母子二人的攻略进度其实是相互影响的。   3、到这里为止走的是帮文才兄减负攻略清姨的路线,下章就要换套路啦~   4、所有的套路都是以真心作为出发点哒!? 第187章   自从邱玉婵帮忙解决了马文才的功课问题以后, 崔兰清的精神肉眼可见地放松了许多。   也正是因为如此,邱玉婵这才发现,因为有小鬼头的课业问题在前面挡着, 所以清姨的情绪才会显得忧虑和迫切。   但是她烦恼的问题根本不止于此, 所以表面上的问题解决以后,邱玉婵才发现崔兰清心中真正的疲惫和沉寂。   不过她解决明面上的那个问题时, 也不是一点儿收获都没有的。   她在清姨面前是一个小孩子,又考虑到漂亮姨姨的情绪需要得到照顾, 所以她从来都没有多嘴问过清姨脸上那道可恐的伤口是怎么来的。   甚至马文才的问题,都是她旁敲侧击地试探出来的。   但是现在她不用麻烦了, 因为她有了“文才哥哥”这个“好朋友”嘛。   邱玉婵非常不客气地向马文才询问起了崔兰清的状况, 事关娘亲,马文才还很是犹豫了一下, 结果最后还是拜倒在了邱玉婵一口一个的、甜甜的“文才哥哥”的攻势下。   邱玉婵这才意识到,小鬼头的爹、清姨的那个丈夫,远比自己知道的要渣得多啊!   “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的教育理念”这样的评价根本就不能概括出他的渣啊!他简直是以打孩子为习惯、以贬低孩子为乐趣!   甚至妻子在一旁阻止,他竟然还敢连带着妻子一块儿动手!   说什么是清姨阻止的时候不小心, 要是这小鬼不犯错、他娘也不会为了阻止他爹而不小心在争执和推搡中划伤了自己的脸颊?   这是哪个鬼才给自己想出来的脱罪借口?良心是从来都没有长出来过吗?   但凡那个渣爹在这儿!邱玉婵都要带人去套他的麻袋了!   可惜眼下的情况下却是清姨受不了他,所以主动带着儿子回到了娘家。邱玉婵平心静气, 决定还是得先帮着清姨解决心理问题。   其实就这块领域来说,她也不是专业的。但是眼见清姨的情况, 一时比一时更差, 她尝试着去做, 也总比什么都不做要来得好吧?   邱玉婵在心里盘算着, 其实只要能获得足够的信息, 就不难看出, 马文才之所以会那么配合他的那个渣爹, 恐怕根本就不是因为什么父亲的威严、教育环境的扭曲……他只是单纯地想要保护他的母亲而已。   他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努力,类似的伤害就永远都不会再降临到他的母亲身上。   可惜他实在是过于高估了母亲的乐观和坚强,他不知道,只是这一次的伤害,就已经足以将她摧垮了。   这个时候,他配合他那渣爹的举动,对于彼时的清姨来说,只会是雪上加霜罢了。   邱玉婵试探性地在心里拟定了一个计划,第二天上门的时候,她从崔兰秀给她准备的小布兜里掏出了许多的东西来。   “清姨清姨,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啦?”   崔兰清定睛一看,邱玉婵的布兜里,装着几支粗细不同、但是整体偏细的笔,还有一些金粉和染料。   这些都是花黄的绘制材料,花黄是前朝流行的面部装饰,如今虽然没有被禁止,但就像是现代人穿汉服、戴发簪一样,在日常生活中其实是较为少见的。   也就是崔兰清和崔兰秀尚在闺阁的时候,她们一起玩过这些,所以崔兰清才能这样轻易地将这些东西认出来。   邱玉婵随之而来的话语也跟着验证了她的猜测,“清姨,这些是绘制花黄的材料。市面上的成品大多相对小巧,可能遮不住您脸上的伤痕,所以我特地让老板给我拿了笔和染料!”   邱玉婵多方打听,才发现花黄这种东西曾经在市面上流行过。   这是一种可以贴在或者是画在面部的装饰品。诚如她所说,街上售卖的那些可以贴的那些花样大多都是精致的式样,就算可以拼凑起来挡住崔兰清脸上的伤痕,最终呈现出的效果也会显得很奇怪。   之前来崔家做客的时候,邱玉婵总是会很自然地避过跟崔兰清脸上的伤口相关的话题,看向她的眼神里,不要说是恐惧和嫌弃了,就连好奇和探究也少有。   所以她乍一拿出这些东西来,崔兰清虽然还是不可避免地觉得自己心里的某块地方被刺了一下,但是她却一点儿要责怪邱玉婵的意思都没有。   “怎么突然带了这些东西来?”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是姨姨脸上的伤疤吓到你了吗?”   “不会啊,”邱玉婵相当自然地否认道,“我不觉得姨姨脸上的疤痕吓人,不过确实心想要是没有这条伤疤就好了,姨姨一定会更好看的!”   “现在,我们一起来消灭它吧!”   崔兰清不知道该怎么告诉这个孩子,有些伤痕,光是遮住了表面是没有用的,它真正伤在的是——心里。   可是她低头一看这孩子清明澄澈的目光,又觉得自己没必要辜负这孩子的好意,她只是想要姨姨变得漂亮起来而已。   想到这里,崔兰清纵容地拈起桌面上细长的毛笔,“好,我们一起消灭它。”   崔兰清和邱玉婵对花黄都没有什么特别深的研究,崔兰清脸上的疤痕不但面积大、而且相对还有一些凹凸不平,两个人一起研究了很久,才试探性地在她的脸上绘上了花样。   最后的成果——该怎么说呢?   其实并没有很好,染料的颜色混合得有些不太好,在崔兰清白皙的肌肤上似乎起到了反效果。   她们已经尽力想要将疤痕凹凸不平的影响去除,最后虽然稍有成效,但整体还是并不十分之尽如人意。   还有为了遮掩伤疤而忽略了这玩意儿的整体性,反倒让那块疤痕的位置在脸上变得更加突出且引人注目起来……   但是不管怎么样,狰狞的疤痕被遮挡住了,就是会比不被遮挡的时候更好看!   对此,可以参考刚刚从书房里出来的马文才的反应。   邱玉婵今天来得很早,马文才还在书房里完成精简版的课业的时候,她就带上那些工具找到了崔兰清。   两个人快快乐乐地在外面玩耍,独留马文才一个人在书房里接受他爹留下的功课的摧残。   马文才本来还觉得有些落寞,但是出门一看到母亲如今的形象,他瞬间就转换了心情!   “娘!”小胖墩“啪嗒啪嗒”地跑了过来,“您今天真好看!”   他先是发自内心地感到赞叹,然后犹觉不对地弥补道,“当然,您之前也很好看,只是今天变得更好看了!”   娘亲出事以后,他就再没见娘亲坐在梳妆台前精心打扮过了。明明以前,她总是会开开心心地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邱玉婵托着腮帮子坐在一旁,要不是清姨还在这里,她绝对要“啧啧”两声,就这小鬼这小心紧张又谨小慎微的态度,只会惹得清姨愈发伤怀她脸上的伤痕好伐?   就在她故作乖巧地坐在一旁的时候,那边母子两个已经相互倾诉过一轮了。   崔兰清确实介意脸上留下的伤痕,而且越在意,平时便越不敢在意。   如今邱玉婵借着小孩子的身份,怂恿她把脸上的伤疤遮住。虽然是个治标不治本的行动吧,但是好歹是把表面给治好了不是?   是以今天,崔兰清难得有心情开起了儿子的玩笑,“娘亲今天真的好看吗?”   “真的!”马文才肯定地点点头,“世界第一好看!”   崔兰清就笑眯眯地、给儿子出了一个送命题,“是吗?比你的玉婵妹妹还好看吗?”   马文才快乐的表情一下子就僵在了脸上,只见他左右打量着崔兰清和邱玉婵,邱玉婵配合地用双手撑出盛开的小花状,将自己的小脸蛋托在了上边。   马文才就这么左右打量着,然后视死如归地别过脸去,道,“嗯,我觉得还是娘亲最漂亮!”玉婵妹妹世界第二好看。   ——哇!   邱玉婵瞬间从盛开的小花变成食人花,“马——文才哥哥,你到底会不会说话?你就不能说我和姨姨生得一样好看吗?”   邱玉婵这辈子的长相随了邱父邱母,崔兰清年轻的时候,又因为和崔兰秀的容貌相似,而被大家误认成亲姐妹。   所以场上只有崔兰清和邱玉婵在的时候,两个人看起来确有几分相似。甚至比起马文才这个亲儿子来说,邱玉婵反倒更像是崔兰清的亲闺女。   崔兰清也没想到,自家的傻儿子竟然会这样浪费自己给他创造的助攻的机会,别说是讨小姑娘的欢心了,没被小姑娘当场拉进黑名单,都是小姑娘懂事了。   她摇了摇头,给邱玉婵递去一块儿糕糕,“我这个傻儿子不会说话,阿婵分明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姑娘了。来,咱们吃点心,不理他!”   “嗯!”邱玉婵恨恨点头,然后借机跟美出新高度的漂亮姨姨贴贴。   突然就被这一大一小冷落的马文才:“……”我不应该在这里,我应该在书房独自感受课业的冰凉……   作者有话说:   1、文才兄的审美会受到相当程度的感情滤镜的影响。   2、漂亮姨姨和甜美妹妹贴贴~? 第188章   邱玉婵借着跟马文才冷战的借口, 接连几天都在跟漂亮姨姨贴贴。   她是有够享受了,只是可怜了被同伴抛弃的小胖友,连在完成课业的时候, 都在绞尽脑汁地想着要怎么取得小伙伴的原谅。   最后还是没能想出什么行而有效的办法, 只能硬着头皮来找邱玉婵,用自己所能表达出的最真诚的语气说道, “对不起,之前是我不会说话了。”   虽然你不是我心目中最漂亮的那个人, 但是,“你绝对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孩子了!世界第一好看!在我心里, 永远都不会有女孩子比你更好看了!”   马文才这口哄人的话绝对不是信口拈来, 他是真的很诚恳地在思考着:玉婵妹妹确实是他迄今为止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孩子了。   至于她要怎么保持这个永远最好看的排名,只要他永远都不去看、不去想、不去在意其她的女孩子, 她不就永远都是他心目中最漂亮、最可爱、最美丽的女孩子了吗?   马文才觉得,就算他一辈子都只会有玉婵妹妹一个女生朋友,对他来说也是绝对够了。   反倒是想到玉婵妹妹可能会因为他之前的那个回答,从此之后再也不来理会他, 他就觉得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邱玉婵却是不知道马文才的内心曾经经历过如此复杂的流程和思考,她本来也没多介意他之前说过的话, 现在小孩儿都主动求原谅、还把台阶递到了她的跟前了,邱玉婵也就从善如流地跟人和好了。   怎么说这小孩儿也是维持她跟漂亮姨姨之间的关系的重要桥梁不是?   崔兰清这些天也为修复两个孩子之间的关系做出了不少努力, 她倒是没有去干涉自己的儿子, 也没有在邱玉婵面前为自己的儿子说话, 却为两个孩子创造了不少的见面相处的机会。   现在两个孩子终于和好了, 她内心欣慰之余, 竟然还升腾起了一股小小的欢欣感。   虽然是很微弱的情绪, 但是对于其死气沉沉的内心来说, 却是一个不小的生机。   正好两个孩子和好之前,邱玉婵帮她把花黄画好了,崔兰清心一动,决定带着两个孩子出去走走。   除却起初那几天,崔兰清忧心马文才的情况,想要带他出去走走以外,这还是她第一次在非必要的情况下想要出门去看看。   邱玉婵和马文才当然是举双手双脚赞成啦!   两个孩子一路照顾着崔兰清的心情,可是她们连崔家的大门都还没出,就遇到了一个意外的状况——崔家、崔兰清的院子外边,有人在说她的坏话。   两个嘴皮子闲不住的下人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崔兰清当初是如何不知廉耻地不顾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毅然决然地选择和她如今的丈夫在一起。   又是不得丈夫的欢心,嫁人以后还带着儿子一起来娘家打秋风的。   这两个下人嘴皮子叭叭的,她们这边刚刚反应过来她们说的闲话都是些什么内容,她们就火速地把崔兰清从头到脚都贬低了一通。   间或还夹杂着一些十分不好的猜测和相当恶心的用词,听得崔兰清整个人都被气得颤抖起来。   这年头主家和下人之间的阶级分明,哪怕是在她那个令人窒息的夫家呢?崔兰清也从来都没有被下人这么编排过。   反倒是在这个她自幼生长到大的地方,却被家中的下人这般羞辱。   但凡她还维持着从前那般心灰意冷的状态、但凡这两个孩子现在不在这里,崔兰清可能都不会去跟这两个仆役计较,只会选择默默离开、然后黯然神伤。   可是现在——她怎么能让两个孩子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亲近的长辈受辱?   人在有了珍视的、珍爱自己的人的时候,就会更加珍爱自己。   崔兰清先是出面呵止住了这两个嚼舌根子的下人,然后又找来其他下人,让他们去把如今正在管家的嫂子找来。   娘家人要是嫌弃她们,她们可以当面跟她们说清楚,她和孩子定然不会死皮赖脸地赖在这里讨人嫌。   可那是她们的家事,始终轮不到这些下人来置喙。   她们嫌弃她们,可以;她们可以离开,但是在离开之前,她们必须就这些乱嚼舌根的下人们给她们一个交代。   崔兰清把事情往最坏的地方去想了,如果不是家里的主子有这个意思,这些下人安敢在她的院子附近就光明正大地编排这些小话?   她自认这些年可能同爹娘有心结未解,但是在物质上,她的孝敬年年不落,自诩还不至于落得一个赖在娘家不走和来娘家打秋风的评价。   崔兰清甚至顾不上伤感,就要把自己全面武装起来,以待一会儿跟如今当家的家嫂对峙。   谁知道大嫂出面时,竟然显得比她还要生气,第一时间申饬了那些下人不说,一个下午的时间,竟然就待在她的院子里,当着两个孩子的面,对她嘘寒问暖、歉意满满。   这要只是表面功夫,身为如今崔家内宅的掌家人,她还真不用做到如今地步。   他们家这个嫂子进门的时间和她出阁的时间大差不差,二人的年龄虽然相近,但是在这个家里,当真是没怎么接触过。   她第一时间向她表达了自己的歉意,说这里是她的家,她原是不想她拘束,所以没有特别安排些什么,怎料如今却将人慢待了……   平心而论,崔兰清回娘家的这些日子,在物质上,崔家人是一点儿也没短着她。只是大家生疏客气的,倒真显得她像是一个客人来了。   崔兰清又在婚嫁一事上跟家里人闹得不甚愉快,回家以后,确也有些拘谨。   这些碎嘴的下人倒是意外让她跟当时甚少接触的嫂子走得近了些,崔兰清不由地就在同辈女子真挚且热忱的关怀下吐露了一些心事。   然后紧接着,马文才的外祖父母就亲自来到了崔兰清的小院子里,年过半百的老人家好生拉着家里的小女儿,告诉她,其实她们早就不怪她了,却是不知道她心里是不是还在怪着他们,所以这才始终不敢亲近。   大概这是太久太久才得来的一次能够重归于好的机会,所以双方都不那么地敢轻举妄动?   为什么要用疑问句呢?因为上述的这些情况,都是邱玉婵根据马文才的转述,然后再进行艺术加工和总结出来的。   那两个说坏话的下人被逮到的当天,邱玉婵只是跟崔兰清母子俩一同领略了崔家这一任的掌家人雷厉风行的作风罢了。   之后的谈心、因为嫂子的介入、所以意外得到了跟父母化解心结的契机什么的,邱玉婵一个外人,总不至于就桩桩件件的都被她恰到好处地撞见了吧?   所以给自家的小姐妹过完了一个生日才接着上门拜访的邱玉婵,再临崔家的时候是完全懵逼的。   不是,她不过就掉线了几天的功夫,清姨的精神状态怎么就突然好了这么多?   如果说之前的她是一个为了爱情疏远了朋友、抗争着家人的孤家寡人,结果爱的男人还是个渣渣、唯一在乎的儿子好像也更站在他爹的那一边——总之就是失去了一切的状态。   如今的她呢?儿子“幡然醒悟”了;家人原来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她,一时意气根本就切不断她们多年的亲情;友谊——好友能让女儿天天上门,这就是她的一个态度;对了,说到好友的女儿,比起当年,她身边甚至还多了一个这样的小可爱!   总之就是她看不透的地方,就看什么都是消极的、悲观的。   现在看开了,她才恍然发现,其实除了一时眼瞎、看上了一个人渣丈夫以外,她的生活其实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嘛。   等哪天生活的坎把她的人渣丈夫给过去了,估计她也就彻底地无恨一身轻了。   至于眼下么?为一个人渣成天地悲春伤秋的,这是一件多么不值得的事情啊?   当然,想通了不代表崔兰清就彻底放下了,但是事情总算是在往积极的方向发展。   除了在家里带小鬼以外,崔兰清也更多地拥有了自己的生活——体现在邱玉婵上门做客的时候,崔兰清就不一定会在。有时候在了她也不会选择先用小点心哄着邱玉婵,而是直接告诉屋里的马文才,由他来决定要不要马上出来接待自己的朋友。   而就以马文才当前的好感度来说嘛,邱玉婵只能:“……”   虽然清姨的精神状态好了真的是一件很让人开心的事情,但是事情的好转跟我的快乐就真的不能两全吗?我真的很想跟漂亮姨姨贴贴啊!   好在崔兰清也不是全然就不在乎两个小可爱了,心情好的时候,她甚至会截下邱玉婵,任由儿子在书房里做功课,自己跟邱玉婵在院子里边研究最新的花黄花样。   最后的母爱让她在邱玉婵离开之前,好歹还会支会自己的儿子一声。   这也就导致了不想失去自己的小伙伴的马文才变得比以前主动多了,就算娘亲没有吱声,他也会时不时地到她的院子里来看看,看看他的小伙伴来了没有。有时候等不到小伙伴,就在这里坐一小会儿,权当是休息了。   而邱玉婵呢?虽然和漂亮姨姨贴贴的时间变得不固定了起来,但是好在她和漂亮姨姨的儿子如今是真的挺合得来的——体现在她开发出了玩伴的最新用法上。   如今马文才的课业也少了,清姨的心理问题也好得差不多了,有些情绪不需要再压抑之后,邱玉婵心里的缺德劲儿就冒上来了。   作者有话说:   1、清姨的心理问题相对较轻,自我调节能力也好,所以婵婵子提供了一个契机,她就自己走出来了。   2、原本的路线大概是毁容——儿子莫名“疏远”——回娘家试图拯救无效——还在自己家听到下人们说她的坏话、不敢求证、愈发难过——辞行回家——郁郁而终。   3、现在清姨的问题差不多解决了,婵婵子要开始折腾文才兄啦~? 第189章   自从崔兰清开始出门寻找自我, 邱玉婵和马文才的相处时间就变得空前的多了起来。   一开始,邱玉婵还懂得什么叫稍加克制。只是突发奇想,想让马文才也来帮忙研究将要绘制在清姨脸上的花样。   往清姨脸上画花黄, 是为了遮住她面上的伤痕, 所以市面上的大多图案她们都用不了。   挖掘生活的情趣么,这种东西相当是要细细研究, 能用得越多越好啦。   这本不是一件麻烦的差事,邱玉婵拉来马文才, 也仅仅是因为恶趣味罢了。   谁知道这小子竟然特别配合,每天都乖乖地跟邱玉婵一起摸索这些“女儿家的玩意儿”。而且他在上面还特别有天赋, 画出来的花样都特别好看不说, 手还巧,把花样绘制到脸上的时候, 半点都没有影响邱玉婵想让它呈现出的效果。   邱玉婵就跟找到一个新奇玩具的熊孩子一般,登时就是眼睛一亮!   这个时代没有指甲油,想要染甲就得包上整整一天的花汁。以邱玉婵的性子而言,她哪里耐得住这个?   她就想办法将花汁提取出来, 然后杂七杂八地加了一些东西。欧皇附体,当场制造出一瓶方便快捷的指甲油——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不过一遍又一遍地为指甲上色, 还是可以在上面留下痕迹的。   这瓶“指甲油”是邱玉婵特地为美人娘亲和漂亮姨姨准备的,只是如今有了马文才这么好的一个美甲师, 她非常不客气地先行试用了这瓶指甲汁。   怎么说呢?这小孩儿还真是有耐心啊, 一遍又一遍地帮她上色, 面上也没有露出丝毫不耐烦的神情。   邱玉婵就是欣(喜欢)赏(欺负)这样的小孩儿, 此后来崔家的频率越来越高, 跟马文才相处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她也不总是使唤马文才为自己添妆上色的, 实在是她自个儿没有这样的耐心。   她们打水漂、练习射箭、抽陀螺……玩一切带有竞争性质的小游戏。相较于马文才的不敢输和不想输, 邱玉婵相对要不服输得多。   不过她很聪明,确认自己在一门课业上即使是努力了也比不过马文才,她就会挖掘出一项全新的游戏或比试,再在那上面重新跟他较劲儿。   所以除了邱玉婵以外,马文才又何尝不是愈发地喜欢这个小伙伴?   他只是不懂大人的心思,却不是傻的。   崔兰清心里压着事情他知道,但是他知道得模模糊糊,崔兰清也没有跟他一个孩子和盘托出的意思,马文才只能尽自己的努力,想让娘亲的日子能够变得好过一些。   他不知道他努力的方向完全是错误的,而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可能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然后邱玉婵就出现在他的生命之中,马文才也不知道,怎么小伙伴上了几次门的功夫,娘亲的心情就肉眼可见地变得好了起来。   可能当真就像娘亲期盼的那样,她一直都想要个女儿?   娘亲是马文才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邱玉婵能让她的心情变得快乐起来,他真的非常感激。所以什么画花黄、给指甲涂色,虽然他自己不觉得这些活动有什么意思,但是他还是愿意为她去做。   后来玉婵妹妹开始对这些无聊的东西失去兴趣,马文才的快乐就来了。玉婵妹妹她——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好玩的东西啊!   他从盼着这个小姑娘别来,到来了也不是不行,再到只要她来、我一定好好招待,最后到天天盼着她来,前后才用了不到一个月的功夫!   直到天气渐热,崔兰清出府出得不再那么频繁,邱玉婵和马文才的疯玩这才告了一个段落。   她开始领着这个小鬼上清姨那里去蹭点心吃,带着他到草地上、教他要怎么编花环。最后两个人的成品,一个戴在了她的头上——马文才编的,一个被她拿去给清姨献宝去了。   邱玉婵觉得自己的目的性其实还挺强的,清姨的优先级总是大于这小鬼不说,凡是两个人一起捣鼓的东西,最后总有她的一份和她献给清姨的一份。   总之这个小鬼当真是被她压榨惨了,殊不知马文才其实还挺乐在其中的。   他是喜欢跟妹妹玩没有错,但是娘亲前段时间的精神状态不太好,他总担心自己跟妹妹玩得疯了,娘亲会觉得孤单——然后玉婵妹妹就带他来找了娘亲。   他们一起在草地上编花环,他想着要是可以,他希望玉婵妹妹和娘亲拥有美丽的花环。   可是吧,他的花环已经答应了要给玉婵妹妹。   把玉婵妹妹送给他的花环转送给娘亲?不好。   给玉婵妹妹编完再给娘亲编一个,好像也不太好。   然后玉婵妹妹就像是能够精准地看透他的心思似的,主动把她编的那个花环送给了娘亲。这个一个多么贴心且善解人意的妹妹啊!   ***   邱玉婵觉得自己还挺坏,但是她不改!而且她还要进一步压榨这个小鬼!【恶魔笑.jpg】   之前,她跟马文才的玩乐还仅限于在崔家,可是崔家能去的地方都被她们俩给逛了个遍。   于是等到崔兰清再次出门会友的时候,邱玉婵拉着马文才来到了大街上。   古往今来,有一样东西,是绝对的现古共通的!那就是鼎鼎有名的路边摊!   邱玉婵早就对街边的这些小吃垂涎至极了,但是她和马文才都不被允许吃这些路边摊。   她花费了很多的时间,才找到几家顾客多、味道应该不错;食材不知道够不够新鲜,但是摆在明面上的那些东西都挺干净的;她装模作样地在周围徘徊过几次,摊主们对待她的态度也不差的路边摊。   然后她就带着马文才一起来到了这些地方,两个小鬼头开始合起伙来做坏事,也就是瞒着大人们——偷吃!   刚开始的时候,马文才还挺抗拒,甚至想要帮着那些不知情的大人们劝她回去。   但是在这种事情上,他怎么可能拗得过邱玉婵呢?   所以最后路边的小摊还是光顾了,只是马文才同样执着地只肯给邱玉婵点一份,他自己是不打算碰这些东西的。   万一这些东西不干净,玉婵妹妹吃出了事情,现场好歹能留下一个人来帮助她、照顾她、顺便找人来救她吧?   然后邱玉婵就吸溜吸溜地吃起了皮薄肉厚的小馄饨——怎么说呢?这个摊子不愧是她精心挑选过的,小馄饨不仅味道好,而且量也大!   以她小孩子的胃口来说,还真吃不完这一大碗!   马文才一开始不打算碰这些东西的时候,邱玉婵是准备自己先吃一次,然后来证明这些街边小吃没什么问题的。   可是现在东西吃不完了,浪费是一件多么可耻的事情啊?   邱玉婵连哄带骗的,让他把剩下的半碗小馄饨吃下去了。   再说一遍,在这种事情上,马文才是真的拗不过邱玉婵。别说只是一碗小馄饨了,就是一碗毒蘑菇,只要邱玉婵想,她也能哄得这个小鬼吃下去。   只是这小鬼吃东西的表情啊——要不是邱玉婵刚刚吃过半碗,她真以为这家伙是在试毒。   怎么了,这小馄饨有这么不符合这家伙的胃口吗?这到底是什么表情啊喂!   她之所以会“强迫”他,完全是因为她试过了这些小馄饨,知道这些东西的味道是真的不错,又不是真的以迫害小孩子为乐。   所以这次的路边摊事件过去以后才邱玉婵开始寻觅全新的、能跟她一起出来吃路边摊的小伙伴。   当然,她没有要跟小胖墩绝交的意思哈。她完全可以进门跟小胖墩玩,出门跟新的小伙伴一起吃路边摊嘛。   邱玉婵本意是想在崔家人里面找一个,她别的没有,就是小伙伴多。   只是她在崔家建立的是乖巧懂事的小女孩形象,而且在崔家找人,必须谨防一端端一窝的情况发生,所以这人选的选择就得慎重了。   为什么不自己出门吃东西?她觉得一个人没意思嘛。   不过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在她物色好新的人选之前,她还是得一个人上街吃东西。   做坏事嘛,就不要太坚持意思不意思的了。   然后她就在一家画糖人的摊子上遇到了崔家的小哥哥——哦,别误会,不是她的那个崔家,而是清姨的那个崔家。   这个崔家的小哥哥,在年龄和辈分上,应该算是马文才的表兄。   之前马文才和邱玉婵在他的府上疯玩的时候,曾经撞见过这个小哥哥。   他一点儿大孩子的架子都没有,那天在池塘边上撞见了他们两个小鬼头在打水漂以后,还一起加入了他们,跟他们玩了个痛快。   对于这个小哥哥,邱玉婵的印象还是极好的。她甚至想要帮他付了他挑的那个小糖人儿的钱,然后就被这个小哥哥哭笑不得地制止住了。   “就算要请客,也应该是我请你才对吧?”他这样说着,然后就真的帮邱玉婵付了那个蝴蝶糖画的钱。? 第190章   邱玉婵脑袋上的小灯泡就“咻”得一下亮了起来!   她可以凭借着礼尚往来的理由, 把崔家的这个小哥哥转化成跟她一起吃路边摊的小伙伴吗?   抱着这样的想法,邱玉婵一路跟着崔家的小哥哥一起上了他们家的门。   邱玉婵秉持着拉人的想法、崔家的小哥哥又抱着照顾妹妹的心思,行至崔家的时候, 两个人简直是“相谈甚欢”。   更巧的是, 崔家小哥哥手上的这个糖人是为家里做客的小表弟捏的,于是两个人又一起来到了崔兰清和马文才居住的院子里。   今天崔兰清出门会友, 厅堂里只有一个时不时就会跑回来看看邱玉婵来没来的马文才。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运的,马文才成功地蹲到了邱玉婵, 可是转眼就看到了这么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好在邱玉婵还记得男女之别和年龄之差,这会儿的态度虽然主动, 但是攻势却没有太凶猛。   所以崔家小哥哥把东西送到以后, 就快快乐乐地跟两个小鬼告了别,倒是没有十分不舍的意思。   反倒是邱玉婵, 顶着他的背影看了半晌,然后就在马文才想问又不敢问的眼神中,跟他描述了她今天的经历。   最后以,“文才哥哥, 你说以后我有没有可能可以拉着小崔哥哥跟我一起去‘探险’啊?”这是她们约好的在大人面前的“黑话”,绝对不能暴露他们偷吃路边摊的事实真相!   可是如今的马文才听到了这个词以后, 剩下的只有郁闷,“玉婵妹妹, 你很喜欢我表哥吗?”   邱玉婵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其实也算不上, ”毕竟崔家的小哥哥待她就跟哄小孩儿似的, 属实是没意思, “不过我们俩的爱好还挺接近的。”   一看就知道, 他俩是美食届的同好啊!   今天的那个糖画摊子可不好找, 他可是邱玉婵眼见的最干净的一家糖画摊子了,画画的技艺先不说,就说那个需要吹气的小糖人,他都是让孩子亲自来的。   小孩子气不足,有时候吹得不够,他的水平就会显得忽高忽低的。再加上糖人糖画的味道大多一个样,能在这么偏僻的地方找到这样的摊子,想来崔家的小哥哥对此也是有着一定的研究的。   随后马文才便听得大惊失色,“你要是喜欢这些东西,我也可以陪你去c……探险啊。”   邱玉婵就一脸莫名地看向他,“可你不是不喜欢嘛?”   然后大度地一挥手,“不喜欢就不用勉强啦,反正除了吃东西以外,我还是会来找你玩的嘛。”清姨不在,邱玉婵索性就直接把话给点了出来。   马文才就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我没有不喜欢……”   邱玉婵狐疑地看着他,“那你那天吃小馄饨的时候,表现得那么痛苦?”   “我这不是担心——”马文才憋着一口气,大声道,“我们俩一起倒下了,就没人给你找大夫了吗?”   然后他就安安生生地度过了一整天,既没有发病倒下、也没有吃坏肚子。于是马文才就明白过来了——他这是想多了,然后就再也不好意思跟邱玉婵提起相关的话题了。   谁能想到,这件事情是被邱玉婵抛诸脑后了,可是他这个人也快被邱玉婵抛诸脑后了啊喂!   玉婵妹妹竟然想要找来新的玩伴,然后陪她一起出门去吃东西?   她是会继续跟他玩乐没错,可是明明之前他们做什么都是一起的,现在又为什么要在这件事情上分开呢?   于是邱玉婵总算是弄懂了马文才那天的心思,她内心的小人儿在心里叉腰大笑。   马文才……马文才的脸烧红了。   ***   难得小伙伴这么主动,邱玉婵当然不会辜负他的好意。   于是寻找新的小伙伴的计划,就这么被她废除了。   她又开始带着马文才上街寻觅美食。   可也不知道是她意图找新任小伙伴的事情刺激到了他,还是第一次上街的时候错误的分享食物的模式把人给误导了,邱玉婵每每想要买两份食物的时候,马文才就会率先付钱买上一份她喜欢的食物递给她。   她问他该怎么办?他就回答说让她先吃。   邱玉婵:“……”虽然小仙女是没有良心的,但这个时候,总会有些什么东西在隐隐作痛呢。   邱玉婵就把东西分成了两半。   为什么不自己再买一份呢?   一人一半,不就可以吃到更多的东西了吗?   不得不说,在一起吃东西上,马文才真的是一个相当讨人喜欢的小伙伴。   他对吃的东西没有什么偏好,邱玉婵只需要根据自己的心意选择食物,然后吃掉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大半,或者分给他她不喜欢的食物大半就行。   还有,大部分的美食店都还是很受欢迎的。   这个时候,马文才就会一力承担所有跑腿和排队的工作。   邱玉婵有时候会跟着他一起排,有时候会站在阴凉处为他加油鼓劲儿。   总之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虽然他没有颜控喜欢的颜值,但是邱玉婵对他的感情还是成功地脱离了仅仅只是接近清姨的工具人的行列,将其正式地列为了自己的小伙伴——勉强算是青梅竹马一样的存在吧。   ***   两个人一起愉快地度过了这个盛夏。   在夏日的高温还没有彻底过去的时候,邱玉婵又一次和马文才在外面闲逛回来。   中午他们俩一起去吃了附近新开的一家咸肉烧饼,味道虽然很香,但是享受完了烧饼以后,天气带来的炎热感好像也跟着增加了。   邱玉婵走在路上,悔不该没能控制得住自己,怎么也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才能来享受这个烧饼啊——比如说事先准备完两碗又冰又凉的酸梅汤。   怪只怪这饼子的味道实在是太香了,简直是充满了诱惑力,又有不理智的围观群众跟着在那里排队。   邱玉婵一个没忍住,不就带着马文才上去了吗?   现在真是口干舌燥人也热,话说大热天的做烧饼生意真的没问题吗?   而另外一边,马文才已经习惯了邱玉婵会在喜欢吃的东西的问题上稍微失去一点儿理智。   说实话,他觉得玉婵妹妹这样还挺可爱的。   有时候他总是会幻视玉婵妹妹是一个成熟的大人,哪怕她一口一个甜甜的“文才哥哥”,听得也跟哄小孩儿似的。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会觉得自己像是一个会照顾人的大哥哥。   然后会照顾人的大哥哥就道,“那玉婵妹妹你先在前面的那个小亭子里边等等我。今天娘亲临出门前曾经吩咐过下人,让他们给我们煮了绿豆汤,我现在就去盛一碗过来给你!”   这听着就是一个相当费事的提议,什么绿豆汤不能等他们两个走回去一起喝?非得让马文才特地为她跑一趟?   可是这些天里,邱玉婵都已经对马文才这种程度的照顾感到习以为常了。   他想要对一个人好的时候,真的是相当掏心掏肺。为她做什么都不嫌烦、不嫌累的。   而对于自己亲近的人,邱玉婵是相当愿意接受他们的照顾的。于是当下她就点点头,一边往小亭子里边走去、一边目送着马文才跑远了。   有时候邱玉婵自个儿都说不清楚,这小鬼到底是留在家里面训练的活动量大呢?还是跟她一起出门去玩耍的活动量大?   她走到小亭子里,熟稔地从桌子下面的桌洞里掏出一本话本子。   这个桌洞还是他们麻烦有求必应的崔家小哥哥安的,谁能想到呢?会武艺、懂得吃、功课好的小哥哥,竟然还做得一手好木工。   邱玉婵灵机一动,拜托小哥哥帮忙的时候,马文才可是相当警惕,恨不得自己马上就能练成一手好木工。   猫猫警惕的模样看得崔家小哥哥哑然失笑,好悬他还记得这是自己的表弟,最后还是没有坏心眼儿地和邱玉婵联合起来逗弄他。   桌洞安置好以后,邱玉婵就往里边丢了不少小东西,什么染指甲的工具啊、什么草地编织好但是渐渐芦苇的草蚱蜢啊、什么闲极无聊的时候用来打发时间的话本子啊——没错,这就是她此刻要找的东西。   她在这里等马文才给她送吃的东西已经等出经验来了,可见这个小可怜平时究竟帮她跑了多少躺腿。   以往的时候,她只肖看上两到三话的话本子,马文才就会一边喊着“玉婵妹妹”,一边挂着笑脸朝小亭子的方向跑来。   可是今天,她足足看了有五话,也没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邱玉婵心觉不对,将她最近心爱的话本子草率地往桌洞里边一丢,就“哒哒哒”地跑进院子里找人去了。   虽然她早就做好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却也没想到自己进屋以后竟然会看到这样的画面!   她所熟悉的那个小鬼头,小小圆圆的一只,此刻就直挺挺地跪在地上。   而他跟前那一个看着莫名其妙的、三十几许的青年人呢?他就拿着一根不知从哪儿折下的藤条,一边说着些什么,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凶狠地拿那根藤条抽打着马文才。   这冥场面,看得邱玉婵瞬间就心头火起!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24 23:24:34~2022-08-25 23:37: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汤抖森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1章   邱玉婵差点就要直接进去拉人了, 好在她及时反应过来,崔家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凭空冒出个歹人出来。   想到这一层以后,屋里那个青年人的身份就很好猜了。   不外乎是清姨的那个便宜丈夫, 小鬼头的渣爹。   邱玉婵冷笑起来, 当即就以扯破嗓子的声势大声呼喊起来,“来人啊!救命啊!屋子里有坏人, 坏人要杀人啦!”   最先反应过来的竟然是屋子里的马太守,只见他三步并作两步, 就跳到大门前,然后就看见了一个泪眼汪汪的小姑娘。   他相当没有同理心地就用一只手把这小姑娘拎了起来, “坏人在哪呢?”   邱玉婵没有想到, 自己和这人渣的这场对战,竟然这么快落败在了她这辈子还没来得及长长的小短腿上。   不过邱玉婵也不虚他就是了, 眼见崔家的侍卫一个个地反应过来,此刻正陆陆续续地往这边赶来。   她“哇”的一声就哭诉道,“坏人!”   马太守本来就心觉奇怪,他以武职发家, 没道理有人在屋子里作祟他却感觉不到。   出来一问,果然是个乌龙!这小姑娘怕不是将他当成是她口中的那个要杀人的坏人了吧?   其实这么一想还是有些怪怪的, 虽说刚刚他摆出的阵仗是吓小孩儿了一些,但怎么看也跟杀人扯不上关系吧?   可惜来人越来越多, 爱面子的太守大人哪里还有心思来深究这个?   他冲赶来的侍卫拱手道, “误会误会……”   邱玉婵继续声音嘶哑地干嚎, 马文才忍痛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玉婵妹妹!爹, 你快放开玉婵妹妹!”   现场登时就变得一片混乱, 马巍的额头上不由爆出了几根青筋, 他不过就是教训了一下儿子罢了,事情究竟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的?   更糟糕的是,就在这个时候,她久不理事的岳父岳母竟然也来了!   邱玉婵是主家的小姐,她要是在崔家出了事,临走之前,他们怎么也得给她一个交代。可是等她情绪平复了再给她交代和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中解决她的情绪问题,这完全是两码事啊!   他慈祥和气的岳母大人已经彻底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马巍的嘴里泛起有口难言的苦味儿,更让他觉得苦的还在后头。   只见邱玉婵在他的手脖子里,一改方才干嚎不给流泪的熊孩子模样,她可怜兮兮地吱声道,“崔爷爷、崔奶奶~”   马巍印象里慈祥和气的岳母大人立即一个眼神杀到他的面前,“你怎么还拎着这孩子呢?还不快把她放下?”   马巍对这种古灵精怪系的孩子一向都没有什么好感。一般情况下,他对别人家的孩子还有几分和气长辈的样子。奈何他和这小鬼头实在犯冲,刚见面就闹出了这么大的一个乌龙。   马巍故作和蔼地将人放下,刚像柔下面孔和她讨论一下“坏人”的问题,顺便解释解释刚刚的状况,邱玉婵就一个呲溜,炮弹似的冲到了崔奶奶的怀里。   她跑得贼拉快,马巍拉都来不及。可她冲进老人家怀里的时候,却又懂得卸力,端的一副可怜兮兮的老实孩子的模样。   可她信口说出的话,却叫马巍瞬间就开始火冒三丈。   只见她惨兮兮地缩在老人家的怀里,害怕极了的样子,“崔奶奶,这个人是坏人!我看见他拿着一根这么粗的棍子,在房间里打文才哥哥,要不是你们及时赶到,文才哥哥就要被他打死了!”   马巍:“……”什么棍子?那TMD是藤条!   眼下他人还在崔家呢?怎么可能想不开?要把自己的亲儿子、崔家的小外孙给打死?   可是邱玉婵根本就不给他辩驳的机会,邱玉婵从马太守身边离开以后,马文才就担心地跟了过来,倒是方便了邱玉婵的行动。   她也不从崔奶奶的怀里出来,只是探出一双手和一个小脑袋,“咻”地一下就把马文才的袖子给拉了上去,“崔奶奶你看,你快看呀。”   那胳膊上,是肉眼可见的青青紫紫,甚至还有陈年旧伤留下的痕迹!   崔兰清没有回家的这些年,马巍却是将表面功夫做得足足的。   他还没有当上太守的时候,年年都要亲自往崔家来,代替崔兰清给崔家送礼。那时候崔家人不乐意待见他,他也丝毫不以为意。   当上太守以后,来得倒是少了,可是往崔家送的各种东西,却是扎扎实实地翻了不止一倍。   偶尔过来的时候,礼数也是做得足足的。   恰逢崔兰清的爹娘想要跟女儿冰释前嫌,他在事业上的成功又证明了崔兰清当初的选择确实没有错的,崔爷爷崔奶奶对他的好感度一下子就飙高了许多。   这回女儿回家,崔爷爷和崔奶奶尽管看出了他们俩之间的关系出现了问题,也没有过分迁怒这个女婿。   谁让崔家已经不如当年,马巍却是愈发地如日中天。崔兰清顾虑之余,尽管已经跟父母冰释前嫌,却也没有彻底地打开心扉,告诉他们她脸上的伤究竟是怎么来的,她又是为什么受不了这个丈夫到要带着儿子回娘家来。   这会儿邱玉婵乍一掀开马文才的袖子,可把两位老人家吓了一大跳!   他们不是不知道,有些人信奉棒棍底下出孝子的这一套。可是他们既然能纵容孙子——也就是那位样样皆精的崔家小哥哥折腾他的各种爱好,起码也能看出他们家的教育是不甚严厉的。   其实这一点,也可以从崔兰清和马巍完全不同的教育观念中看出来。   总之他们两家教育孩子的方式,不能说一模一样吧,只能说是毫不相干。   更有甚者,因为马巍在人前的表现非常具有迷惑性。他们想破了脑袋,去猜女儿和女婿之间究竟出现了什么问题,也想不到他竟然是一个有暴力倾向的人。   崔奶奶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非常难看,她甚至差点失去理智,想要看看孩子的身上是不是还有其它的伤痕。   好在邱玉婵还在她的怀里,让她及时回过神来,没有做出在大庭广众之下扒拉外孙衣服的壮举。   小孩子一样是需要面子的,他们这些个大人不能因为他小,就随意地摆弄他。   崔爷爷见识过的人却是比崔奶奶要更多一些的。   虽然一开始他也完全被惊呆,甚至是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很快,他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马巍,你跟我过来!”   态度竟然是十分的不客气,想来是想在女婿那里得到一个解释了。   其实事态如果仅仅只是发展到了这里,就凭马太守那不要脸皮的嘴上功夫,这件事情说不定真能被他糊弄过去。   左不过一些“不知道这样做是错的、他这样也是为了儿子好、以后再也不会了”的话。   可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崔兰清回来了。   刚进门的时候,她面带微笑,仿若春风拂面。   可是上一秒的心情有多好,她在一眼瞄到儿子身上全新的伤口的时候,她心中的愤怒就有多少的加倍燃烧。   “马巍!”她竟然气到在人前直接喊起了丈夫的名字,“你既然又对孩子动手,还是在我家,还是在那么多人面前!   你已经完全不在乎颜面了是吧?你是要跟我们崔家撕破脸皮吗?毁了我的脸还不够,你还想拿走我的命吗?”   经过一段时间的沉寂又复燃,对于当初的她可能尚且还在容忍范围内的一些“小事”,如今却令她完全的不再能忍受了。   如今的马巍就是她的病因,就是她心病的根本,她生命的罪魁祸首竟然又在她眼前刺激她,对她极度在乎的儿子动手,还是如今唯一一个可以给够她安全感的家里,这让她如何能够不失控?   而女儿这般失态,也让崔家父母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   “什么叫毁了你的脸?什么叫又动手?你们两个,最好一五一十地把情况说给我听!老头子我只是老了,又不是死了!”崔爷爷愤怒地拿拐杖一下一下地点着地面。   此时的马巍还没有完全地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甚至还想走到崔兰清的面前,用眼神示意她不要胡说。   邱玉婵却先他一步,“噔噔噔”地跑到了崔兰清的面前,又将反应过来自己不应该在小孩子面前无状、因而有些羞耻的崔兰清拉到了崔爷爷和崔奶奶的身上来。   “清姨!那个男人看你的眼神好凶!你快点躲过来,让阿婵来保护你!”   马巍:“……”他怎么就又凶了?除了那一次意外以外,他就没有凶过自己的老婆好伐?怎么哪里都有这个讨人厌的臭小鬼?她到底是哪家的孩子?   然后很快,他就发现自己不用再纠结这个问题了。因为不管邱玉婵是哪家的孩子,现在现场只有他一个是别人家的,岳父岳母怒视着他、妻子心疼地检查儿子身上的伤口、小鬼头站在一群人高马大的侍卫身后作威作福。   只有他,在场的侍卫怕是都比他有排面,都比他更适合跟那些人站在一起同仇敌忾——哦,他就是场上唯一的那个“敌人”。   作者有话说:   搞完马太守就快进到长大,然后就可以开新的番外啦~81瓶营养液!爱了爱了~还有看文和留评的小可爱们~么么哒!   感谢在2022-08-25 23:37:57~2022-08-26 23:33: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莫挨老子 8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2章   那天的事情闹得很大。   按理来说, 邱玉婵一个外人,他们总该先送她出府,再来解决他们的家庭矛盾。   可是崔爷爷已经顾不得要给马太守留颜面了, 他膝下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 昔日决裂的行为虽然是错误的,可是起因不在乎也是为了她着想。   这么多年, 她好像还惦记着昔年的矛盾,怎么也不肯回家看看看他们。好不容易等到她释放出主动的讯号, 他们两个老头子老太太,竟然紧张地连轻举妄动都不敢。   然后!因为女儿而得到了他们的好脸色的女婿, 竟然就是女儿过得这般凄惨的罪魁祸首!还不是因为一些简单的小毛病、小矛盾, 而是原则性的家暴!   这个道貌岸然的后生!对外人长辈倒是谦恭有礼,可是他在自己的妻子和儿子面前耍什么威风呢?   崔爷爷质问马巍的期间, 崔兰清逐渐从马文才并不过分严重的伤势中回过神来。   回过神来以后,她虽然不再歇斯底里,但是叙事发言的时候,条理却更加清晰。马巍几次想用春秋笔法带过自己的罪孽, 都被崔兰清谈谈地指出了问题的根本。   马太守一时有些恼怒,眼看着这些家丑是隐瞒不下去了, 他只好想辙把这些事情的影响降到最低。   清河崔氏虽然是老牌世家,但是妻子的娘家却不是其中的嫡系。他的事业重点在杭州, 如今又是一州太守, 所以就算事情暴露了, 也不会对他产生什么特别大的影响……   到了这个时候, 马巍还在冰冷地衡量其中的利益关系, 崔兰清却不想再跟他互相折磨下去了, “马巍, 我们和离吧。”   马太守脑海中所有冰冷的利益关系都乱成了一团,他和崔兰清十年夫妻。   当初他还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差役,妻子却是清河崔家的大小姐。   那个时候,清河崔家还掌握在邱玉婵的外祖父身上,相比又一代的传承,当初他们和嫡系的关系还要更加亲近一些。   崔兰清又出落得清透水灵,跟主家的嫡亲大小姐是亲如姊妹的好朋友。   马巍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不自量力地爱上这样的大小姐。更是做梦也不敢想,这个百合花般清丽脱俗的女子,竟然会回应自己的情意。   之后更是为了他们之间的感情,不惜和培养她长大的家族决裂。   彼时马巍是真心爱重她,之后也是真心地感动于她的付出,想要好好珍惜二人之间的感情。   他们平顺地度过了三年之痛、熬过了七年之痒,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和地位的骤升,马巍不能免俗地对自己的糟糠之妻感到了腻烦。   尤其是他们的生长坏境是如此的不同,骄纵的大小姐不许他拥有别的女人,又固执地只肯生下文才一个孩子。   对于他们马家唯一的一根独苗苗,他如何能够不严厉地对待?如何对他不如人而感到由衷的紧张?   只是敲打敲打孩子罢了,谁不是这么成长过来的?   妻子为什么这么不体谅他?为什么要为了这种事情跟他争吵?她不知道什么叫慈母多败儿吗?   马巍心中本来就在心中丁丁点点地积累下了很多的不满,在妻子又一次开始干涉他的教育方式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对她发了火。   可是马巍发誓,自己真的不是故意伤到她,想要叫她毁容的。   伤口出现的新始,马巍尚且满怀愧疚、小心翼翼。可是渐渐的,随着妻子脸上狰狞的伤疤不断地落成,他开始感到恶心和腻味。   如今他已是一州太守,就算他想要别的女人,昔日的大小姐难道还能阻止不成?   就算她要阻止,她也不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成天死气沉沉、没有个人样儿!她还不肯为他生孩子!   说什么怕疼?哪个女人不是这么疼过来的?不过就是大小姐脾气罢了。   不过如今,这些问题对于马巍来说,早就已经不成问题了。   她不是怕疼吗?不是不想给他生孩子吗?有得是女人想要得到这份痛!愿意为他生孩子!   马巍在外头安置了一个外室,又在崔兰清再一次因为孩子的问题跟他吵起来的时候,把这名外室光明正大地带进了府里。   马巍也形容不出来,当他的妻子见到这名女子的时候,她脸上的神色究竟代表着什么。   因为彼时她的神色、她的眼神,实在是都复杂得令人难以形容。   后来,崔兰清就带着儿子回了娘家。于是马巍略微有些不安的内心,顷刻间就镇定了起来,不过是妇人呷醋罢了,不足为奇、不足为奇。   如果一定要说他到底有哪里不满的话,就是妻子离开得未免也太久了些。   她老是怂恿儿子不务正业,回到娘家的这段时间,儿子会不会被她教育得更坏?   崔家虽然不如以前,但也不容小觑。   妻子在那里待了那么久,他们会不会发现什么不对劲儿?   马巍给自己找了这么些个十分充足的理由和借口,就把近来十分受宠的外室丢在了家里,自个儿跑到清河崔家来接老婆和孩子来了。   意料之外但又是情理之中的,他这次到崔家来,果然发现了许多问题。   首先是妻子,他了解她的个性,如果不是跟父母解开心结、乐不思蜀了,她怎么会待在这里这么长时间不回家?   不过这一点他就料到了,其实早在代替妻子来给崔家父母送礼的时候,他就已经感受到他们软化的态度了。   妻子竟然愿意主动上门,他们没道理不抓紧机会化解多年矛盾啊。   可他没想到的是,妻子不单单是在崔家找到了快乐,她的快乐简直布及了整个清河郡呐!他来找她的时候,她竟然出门访友不在家中?   这简直是胡闹!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吗?回家也就算了,这么大大咧咧地出门去,难道她就不嫌丢人?   妻子不在也就罢了,儿子竟然也不在!   儿子被妻子带走之前,他可是专门给他布下过功课的!   可是现在,他竟然敢跟着妻子一起出门去玩乐?   好啊,这是在他和妻子的教育方式中,更加地偏向了妻子的那一边啊。   马巍虽然早就做好了这么长时间不拘着、儿子会变坏的心理准备,但是真正面临这个情况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感到生气。   妻子跟儿子在外面没回来,他闲着无聊,只能到书房去检查儿子的功课。   虽然他不相信这孩子的自制力——实在是被他娘给养坏了,但是他还是相信自个儿的手段的。   文才可能会跟着他娘出门去胡闹,但是他给他布置的功课,他绝对是一天也没有落下过的——然后他就在书房见到了马文才的课业。   好死不死,他的课业是按照时间顺序排的。   前面认认真真完成的部分,马巍还没有看到,就看到了他偷工减料的内容。   马巍:“……”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   如果说这些事情还能让他险险地维持住一分理智的话,儿子回家以后,他心中的怒火终于再也克制不住了!   他跟他娘,竟然不是一块儿出的门!   大小姐这是会的哪门子好友?竟然连儿子都舍不得带?   而儿子呢?在没有的妻子的带领下,他竟然也敢私自出门去玩乐了?   马巍也说不清,究竟是哪件事情更让他觉得生气一点。   但是不管怎么样,妻子是不能打的,而且现在他又身在崔家,只好教训教训儿子解解气了!   如果说事情到了这里为止,出现的都还是马巍意料之外但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的话,那随后发生的事情,才是真正地让他感到匪夷所思的。   崔家这是从哪里接来了一个这么讨人嫌的姑娘?一进门就把当成是要杀人的坏人来对待。   招来这么多下人让他丢脸不说,竟然还把儿子身上的伤暴露在了他的岳父岳母面前!方才他可是刻意挑的不露肉的地方打的!   好在事情虽然麻烦,但也不是不能解释——然后他就看见了终于归家的妻子。   其实成婚以后,妻子也还是会打扮起来,但是比起青春靓丽的小女孩儿的装扮,婚后的她打扮得就更加偏向于典雅和素淡了。   其实就以她的相貌和气质而言,这样的装扮是十分合适的。可是再怎么合适,同样系列的装扮维持了十数年,他也是会看得腻了的嘛。   然后妻子的脸因为他而意外受伤,脸上的伤痕本来就已经十分的狰狞了,她又成天一副死气沉沉、不爱打扮的模样。说实在的,要不是她的底子好,还真就跟那些黄脸婆没甚差别了呗。   可她是他马巍的妻子啊!这么些年,她不愁吃也不愁穿,还有下人们跟在身边伺候着,又不需要费心、又不需要费力的,只是打扮好自己来讨他的欢心罢了,现在连这都做不到了?   然而就在今天、在他怒气勃发、束手无策的时候,他却见到了一个全新的妻子!   作者有话说:   看到大家的回应啦~【快乐.jpg】   这周来不及了,下个周末浅浅地给大家加个更鸭~   感谢在2022-08-26 23:33:50~2022-08-27 23:56: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莫挨老子 40瓶;云腓腓 10瓶;又木????? 6瓶;汤抖森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3章   她脸上的伤疤被精巧的浅金色花样遮住, 在阳光下映照出细微的闪光。   自从发现在脸上绘制花黄对崔兰清的心理状态有正面的作用以后,邱玉婵就着人定制了更加多样化的染料。   现在她脸上涂抹的这一种,就是所有花样里面最精贵也是最精美的一种。   也是因为今天要出门访友, 崔兰清才会十分珍惜地用了这种染料——这是小姑娘特地为她调制的, 市面上可买不着。   而后,为了匹配脸上的花样, 她还特地给自己上了妆。   贵气的浅金色和她往日习惯绘制的温婉淑雅的妆容可不甚匹配,所以今日她的妆容相比以往, 就显得更加艳丽精致了一些。   底子好的人,就算是换了一种风格的打扮, 也只会展现出不一样的风情, 而没有合适不合适的说法。   再加上如今她生机焕发,良好的精神状态更是显得其神采奕奕、容光焕发。   就是平日里, 她乍然换了一个这样的装扮,都会把已然心生厌烦之心的马巍紧紧勾住。更别说是如今她毁却容颜,马巍对她的期待正是降到最低的时候了。   这样突如其来的变化,简直是让人精神一振!然后全然挪不开视线!   如果不是今天见面的场景太过尴尬, 马巍觉得这一次自己一定会和妻子好好说话,用他最轻柔、最和缓的态度将人给哄回去的。   就算妻子不满他带回家里的外室, 他们也不是不可以商量商量,将人重新安置到外面去嘛。   这厢, 他心里想得正是美的时候, 崔兰清却冷不丁地向他提出了和离的要求, 马巍他怎么可能接受?   他们十年夫妻, 再加上相识相恋的时间, 崔兰清几乎伴随着他走过了人生的三分之一的时间。   现在是三分之一、将来就是二分之一、三分之二, 她会成为他生命中伴随着他最久的人。   他们是爱人、是夫妻、是亲人。他们膝下的孩儿如今都有九岁大了, 她却要跟他和离?离开他以后,她还能去哪里?还能去跟谁在一起呢?   马巍死活不肯同意和离,可是崔兰清宁愿自请下堂,也不愿意再跟他在一起。崔爷爷崔奶奶对此更是持支持态度,直言女儿要是回来,他们愿意跟她分出去过日子——儿子如今已经成家,总不能让他又养父母、又养妹妹。   反正她们也不缺银子,日后搬出去跟女儿一起生活,正好可以填补这些年他们在亲情上缺失的那一部分。   马巍没想到自己会陷入孤立无援的状态,他低头一看儿子,然而还没等他看清楚儿子的脸上的表情,今天他遇到的那个讨人嫌的小姑娘就拉着他儿子的手,装模作样地对着众人道,“哎呀,现在是不是到了你们大人说话的时间啦?我娘说了,大人说话的时候,我们小孩子是不可以打扰的,那我就先跟文才哥哥出去了哟。”然后就拉着他儿子头也不回地跑出了门外。   马巍:“……”他头顶上的青筋简直是“凸凸”“凸凸”地在跳动。   你要走你TMD倒是早点走啊!把我家的地雷给引爆了,然后把我唯一的救星拉走?这死丫头可真行啊!   不管马太守的内心是如何的暴怒,反正邱玉婵已经打定主意,要走为上计了。刚刚她说的那些话也不全然是借口,接下来的话题确实不是他们这些小孩子该听的了。   明明她是为清姨来的,可是清姨提出要跟马太守和离的那一刻,她却不由自主地率先将视线定格在了马文才的身上——可能是因为父母离婚,对孩子的影响是最大的?   这小子好像真就被这个消息给刺激得傻了,只会傻呆呆地站在那里。邱玉婵担心之后那个死渣男会想拿孩子当筹码,这会儿只得先下手为强!   果不其然,她刚一拉起小鬼头的小胖手,马巍求救的目光就跟着来了。她赶忙说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借口,然后拉着马文才跑了出来。   刚刚挨打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还是十分丰富的小鬼头,这会儿一脸丧气地捂住自己的手臂。   “怎么了?”邱玉婵半是试探半是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该不会是舍不得你爹吧?”那个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人渣?   “怎么可能?”马文才奇怪地看了邱玉婵一眼,然后即刻反应过来,自己好像不应该对自己的亲爹表现得如此嫌弃?   于是他之后说出的话,就带上了些微的不好意思,“我是舍不得我娘。”   邱玉婵在心里直呼好家伙,你别光是态度腼腆啊,你倒是略微修饰一下你话里的内容啊!这么直白真的好吗?   邱玉婵倒不是在心疼那个被小鬼头嫌弃的人渣,主要还是觉得他这态度和语气还挺割裂?   不过总的来说,邱玉婵对此还是相当欣赏的。   现代经常有被家暴的女人下定决心想要跟老公离婚,结果又在孩子的哭喊下动摇的。这小鬼头虽然看不清形势,可是他既没有抱着清姨的大腿哀求,也没有抗拒着不愿意跟她出来。   邱玉婵觉得,他已经做得相当出色了!   是以她安慰道,“你放心吧,清姨她肯定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马文才的表情突然就变得——成熟起来?   他叹了口气,“玉婵妹妹,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我爹和我娘只有我一个孩子。”   语毕,他又想到了他和他娘离开前、他爹光明正大地带回家里的外室,于是他皱着眉头,不情不愿地补充道,“我爹和他的其她女人根本就没有孩子,所以我娘要是和离的话,我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她了,我爹不会同意她把我带走的。”   “对了,我爹是杭州的太守,外祖父和外祖母就算是想要以势压人,他们也压不过他。”   经过这么长一段时间的相处,马文才也看出来了,他的玉婵妹妹根本就没有她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的那般乖巧。所以他干脆就先声夺人,抢先说出了邱玉婵的打算。   邱玉婵果然眉头紧皱,“那这件事情的结果……可就有点不好说了啊。”   邱玉婵倒是不担心清姨会丢下马文才,这对母子的关怀和情感是双向的,只是担心她最后会不能和离。   结果也果然是如此……虽然其实跟和离也没什么差别就是了。   他们夫妻二人分居两地,马文才半年在杭州、半年来崔家。   马太守原本不想妥协,但是崔兰清想要和离带走儿子的心异常坚定。现在他人又在崔家,妥协的结果就是他要跟妻子和离,而且还不一定能带走儿子。   他官高不错,可是崔家的势力大啊,他身后又没有什么可以帮他撑腰的家族。   彼时崔兰清和马文才要是在杭州,事情说不定还能有商量的余地。现在嘛,他只能选择暂时稳住妻子了。   不过没关系,清儿这个人他了解。面对亲近的人的时候,她最是心软不过,最后定然不会丢下他们父子二人不管的。   处理完了家事,马太守在崔家就没了地位。   崔家人表示,马文才得先在他们崔家待上半年,以示马太守的诚意。至于他本人嘛,反正他们不欢迎,他爱上哪儿去上哪儿去。   马巍只是打听了一下邱玉婵的身份,然后就被人轰出来了。当然邱玉婵的身份到了最后也没有被他打听到,还是他着人另外查的。   只是查出了她是谁以后,马巍就不得不不甘心地偃旗息鼓了——崔家嫡亲大小姐的孩子,会稽邱家的小小姐。   本来邱玉婵这般过界地掺和他们家的家事,马太守就算不能打骂,也可以上崔家请他们给他一个交代的。   奈何除了他以外,没人不站邱玉婵。他那圆滑的性格也不允许他一次得罪两个世家,于是这件事情到了最后,竟然就只能不了了之了。   马巍以为自己只是暂时妥协,崔兰清定会心软,所以他先是回杭州理清了公务,就再次到崔家来了。   彼时崔兰清已经做好在清河定居的准备,早就从崔家搬了出来。   崔家父母本来想陪她一起,愣是被她连同哥哥一起好说好歹地劝住了。   她哥倒是表示自己养得起她这个妹妹,彼时嫂子亦是一脸欢喜地请她继续在崔家住下去,崔兰清却觉得这不是一个长远之计,因而异常坚决地带着儿子搬了出来。   不过她也没有全然拒绝家人的好意,她的房子是她的嫂子帮她挑的,就在崔家附近;院子里伺候的丫鬟下人们是她娘给她选的;看家护院的门童和侍卫,是她哥送给她的;屋里的大件儿,是她爹给她添的;就连她的小侄子,也在她搬家的时候出了一份力。   还有邱玉婵、崔兰秀、她又联系上的其她好友们……大家都有很热心地在帮助她。   所以马巍再次上门的时候,她已经可以心平气和地面对他。   上门?可以。   探望儿子?可以。   不和离和带儿子回家?免谈。   作者有话说:   1、下章或下下章,大概就可以使用时间跳跃大法,让他们快快长大了~   2、马太守的结局大概是在火葬场里被扬骨灰叭~   感谢在2022-08-27 23:56:03~2022-08-28 22:36: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一定会暴富的 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4章   但凡崔兰清表现出来的情绪中有一丝的异样, 马巍都可以说服自己,她还是在意他的,只要他略施小计, 她便会对他心软。   可是她却是那样的平静, 平静地见他、平静地拒绝他、平静地看着他跳梁小丑一般的把戏。   马巍开始焦躁、开始越来越多地想起妻子的好,甚至忍不住地开始怀念起曾经。   曾经的清儿不会这样平静地看着他, 不会对他的受伤感到无动于衷,不会在他表现自己的真心的时候没有感动、反而一脸为难地劝他早日放弃。   她说, 到了最后,他们俩还可以这样好聚好散, 其实还挺好的。   好什么?有什么好?他们十年夫妻, 哪怕他现在身居高位、哪怕崔兰清如今容貌被毁,马巍也从来都没有想过, 他们俩竟然会有散的一天。   如今没有人会要求他一生一世一双人,他也不用再面对那个被毁了容的糟糠之妻,马巍却愈发地觉得别的女人矫揉造作,对他没有真心。   他拼尽全力地想要挽回, 甚至真心接受起了将来他只会有文才一个儿子。   可是所有的挽回通通没有效果,孩子是他和清儿之间唯一的联系, 他能这么想、对儿子好还好,一旦他动了歪心思——反正和不和离他都要这样对孩子, 那咱们索性直接和离, 别说什么分居不分居的了。   而仅仅只是分隔两地, 马巍就已经觉得忍受不了, 他安能接受崔兰清真正地跟他分开, 以后说不定还会和别的男人组建新的家庭?   马巍只好一有空就杭州、清河两地跑, 家里的女人被他打发走了, 教育儿子的时候尽量克制自己不要动粗……   崔兰清心里真的不再有他,他反而愈发地对她放不下。   因为清姨和小伙伴在清河定居的事情已成定局,之后邱玉婵是没少上门来拜访他们,自然也就见了马太守不少次。   说实话,她虽然看不太上他做错了事情以后才摆出的一副心痛难忍的样子。但是看人渣难受,心里真不是一般地爽!   马文才算是沾了清姨不曾跟马太守和离的光,在崔家的半年待得痛痛快快,回了马家以后,马太守对他也是多有讨好——就指望着这臭小子帮他在他娘面前说一些好话了。   可惜臭小子心里只有他娘,不在崔兰清面前说他坏话、坚定她别去过那种苦日子的决心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还会帮马太守说好话呢?   欣赏过几次人渣痛苦的表情以后,邱玉婵也就爽了,不想再把自己的心神和精力分给这个渣男。   倒是马太守,是见她一次就心梗一次。   可惜她背后有崔家和邱家,眼前有他追不回来的老婆和胳膊肘往外拐的儿子。马太守不记恨她还好,一旦他动了什么歪心思,在他老婆那里没机会的指不定是谁呢。   邱玉婵痛痛快快地和马文才在清河玩了四个多月——快小半年的时间了。   这段时间,她家里的那个渣爹因为她临走的时候引爆的炸弹,跟祝家可以说是彻底地闹翻了。   两家斗得如火如荼,他连到清河接回爱妻和那个逆……独女的时间都没有。   经过小半年的时间,这才稍稍腾出点儿时间来,匆匆忙忙地把人给接了回去。   邱玉婵就这么短暂地和马文才分开了。   不过介于她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那个渣爹留下她的坏印象和她外祖家就给她的好印象,邱玉婵每年都是会抽出大量的时间到清河崔家来拜访。   有意无意的,她到崔家来的时间,总是跟马文才来清姨这边的时候相重合。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她还是紧着清姨的时间来的。   当时她是这么想的,小伙伴半年、她半年,清姨不就一整年都有人陪着了吗?   然后崔兰清就心情复杂地看着小姑娘天真且不谙世事的小脸,再对比一下知道玉婵妹妹回家了以后伤心失落的儿子——儿啊,你好像不太行啊……   好在邱玉婵身为一个小孩子,这外祖家也不是她想来就能来的,再加上崔兰清的助攻,这也险险地为儿子挣来了一个青梅竹马的身份。   两个人就这么两小无猜地度过了好些年,直接崔兰秀再度怀孕,天性里就带着些喜新厌旧的成分的邱玉婵,这才不执着地要往外祖父外祖母家去了。   她对崔兰清是带着些许的移情作用,不过她也并没有因此就忽略了她这一世的母亲了。   其实细细算来,她哄美人娘亲的时间是要比哄漂亮姨姨的时间长的。   可就算是这样,被她哄得开开心心的美人娘亲有时候还会因为她过分亲近清姨而吃醋呢。虽然美人娘亲就算是吃醋,也不会阻止她继续去亲近清姨也就是了。   可是怀孕以后,崔兰秀就变得格外敏感了一些。身为这个家的长女,邱玉婵就很负责任地留了下来,准备今年就全年都待在家里,直到美人娘亲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为止。   至于清姨和小伙伴那里,她便换成了书信联系。   然后孩子生下来以后,就是坐月子;坐完了月子,刚生下来的那个小宝宝又要黏着邱玉婵不放了。   等她好不容易有了时间去探望清姨,结果这段时间她家的小竹马又不在。等他得了消息匆匆赶来,邱玉婵已经坐上了回会稽的航船了。   虽然他们知道彼此的家在那里,但是一个个的都还是未成年的小孩子、少年少女,又没有什么正当的理由前去拜访,所以中间有三年时间,他们几乎连一面都没有见过。   倒是书信往来,因为马文才那边异常之主动,邱玉婵便从未跟他断过。   直到她跟邱父发生了矛盾,一气之下,外出游走去了,便连书信的联系都断了。   虽然也没有断得彻底,邱玉婵对自家的小竹马,还是有那么点真心的,每到了一个地方,都会给他写写信。   可是她行踪不定,思考起事情来又经常想一出是一出的,马文才建议她到杭州来玩玩儿的信件,她愣是到了半年以后才看到。   小青梅就有这么点子心虚,同时又有那么一点点的心动。   小胖墩小时候喝水都会胖,运动量那么大都减不下来肥,也不知道他现在是瘦了还是变成了大号的胖墩儿?   邱玉婵偶有两次去拜访清姨,她倒是一个劲儿地念叨着儿子如今瘦了瘦了,但是母亲滤镜嘛,即使是清姨……不对,放在疼爱儿子的清姨身上,兴许还会格外严重些呢。   反正邱玉婵是在不信之余,还被稍稍地激起了一些好奇心。   然后她就果断地将自己的下一站定在了杭州!   ***   杭州的主城是一个很美也很繁荣的地方,邱玉婵总觉得这趟就算又阴差阳错地跟小伙伴错过了,来这么一趟也算是值回票价了。   好在老天爷总算是没再玩她,这一趟还就让她见到了自己的小竹马,就是这个见面的场景吧——稍稍有些出乎了她的预料。   这么多年没见,邱玉婵找人可不想光凭缘分,她早就给小竹马写好了信,让他把回信寄到杭州最出名的悦来客栈处。   这样的话,只要她看到回信就可以确认竹马的踪迹,同时也可以得到东道主最富盛情的招待啦!   可是也不知道马文才是真的不在城里,还是她来得太早,入住客栈的时候,她并没有收到什么回信。   这也就是邱玉婵为什么会独自在外游玩,然后还对杭州主城的繁盛和美丽做出评价的原因之一。   邱玉婵行走在外的时候一般会做男装打扮,但这只是为了方便,没有任何的特殊意义。这会儿来见多年未见的小伙伴了嘛,她就把装束换了回来。   ——然后果然就遇到了麻烦。   在街上拦住她的不是什么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而是一个实打实的大胖子。   出于某种不足为小伙伴道的心思,邱玉婵在被人拦住的时候有了那么一丝丝的迟疑。   和如今不知样貌的小伙伴不同,她的这张脸绝对是标准的、失散多年、即刻相认的“别人是长开了,她们是等比放大了”的青梅竹马标准脸型。   所以小胖子拦住她的时候,她真就有那么一瞬间的怀疑——这个不会就是清姨口中“这些年来,每次跟文儿见面,都会觉得他真的又瘦了好多”的小伙伴吧?   于是第一时间,邱玉婵没能阻止小胖子的搭讪。   小胖子亦没有辜负众人所望的,说出了恶霸搭讪的经典台词,“哟,这是哪里来的小娘子?生得当真是花容月貌啊,只可惜——”   他“啧啧啧”地打量起了邱玉婵身上的装饰品,因为乍然换回女装——为了轻便,她的行李里肯定不会准备那些钗环首饰啊什么的,所以彼时的邱玉婵打扮得可以说是异常的素净。   小胖子这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邱玉婵一番,更加确定这个陌生的脸孔不会是城中的贵女,于是他就放心地说了,“走吧,跟本公子回去!本公子包你吃香的喝辣的!穿金的带银的!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   1、婵婵子走的时候,文才兄还没有抽条,嘎嘎嘎。感谢在2022-08-28 22:36:53~2022-08-29 23:57: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干饭时间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5章   邱玉婵朝您发来了一个【我觉得不怎么样, 并且还想打爆你的狗头.jpg】的表情包。   如果这个小胖纸是身负游戏系统的天选之子的话,那他应该会在邱玉婵的身上接收到如上讯息。   ——可惜他不是。   邱玉婵已然打定主意,不管他是不是自己的小……大竹马, 她都要上手揍他一顿!   是的话就当是为清姨加强教育了, 不是的话……就当是替天行道好了。   不过有一说一,这个小胖子还挺礼貌, 虽然干了上前搭讪的事儿吧,可是他一没有派手下拦人, 二没有戏剧性地伸出手来掐上邱玉婵的下巴。   这种不动手脚的流氓,相对就能给邱玉婵留下一点儿好印象——决定了, 不管他是不是自己的竹马, 只要他接下来的行为不过分,就将就将就, 打个四分之一死吧!   然后真正戏剧性的一幕就来了,就在那个小胖子和邱玉婵都准备有所行动的时候,有一颗细小的花生粒突然就上空袭来。   小小的一颗花生粒,竟然在空中弹出“咻”的一声, 然后正中小胖子的脑门!   “哎哟!”随着小胖子痛得夸张的一声哀嚎,他和邱玉婵双双往花生粒袭来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间小却精致的茶楼, 总共就两层楼高。   有人就坐在正对着他们这个方向的窗口处,将手里的花生米高高地往上抛, 然后再一脸漫不经心却精准地花生粒衔进嘴里。   邱玉婵和小胖子抬头向上看的时候, 他正好衔进一粒花生粒, 然后就若有所觉地低下头来, 跟不知是邱玉婵还是邱玉婵身边的小胖子伸手打了一个招呼。   邱玉婵也就由此看清了他的长相, 因为盘腿坐着的缘故, 所以看不清身高, 但是眼睛圆圆、肌肤白皙,若是邱玉婵此时还做着男装打扮,他们俩指不定谁看着更娇柔一些。   少年的斜对面,还坐着一个年纪跟他差不多大的少年,但是他眼看着就比少年要英气得多。   邱玉婵这个简单往上看,只能看到他半个人蒙在阴影中,半个人可以透过茶楼前的窗口看到。   但是就这么乍一眼瞥见一个侧脸,其气质长相也是相当不差的了。   他两手分别执着一只酒杯和一个酒壶,看样子是腾不出手来往楼下丢花生米了,所以帮邱玉婵“解围”的应当是那个模样更加清秀的少年,可是此时开口说话的却是那个手中执着酒杯的少年。   只见他先是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头也不回地质问着楼下的小胖子,“马胜,你又借着你叔父的名义在杭州城内作威作福?怎么了,难道是上次还没被我们教训够?”   说完,他就抬起头来将杯中的酒饮尽,端的是一副高傲的模样。   按说这个马胜也应该是个恶霸熟练手了,可是他在面对少年居高临下的质问时,竟然害怕得几乎快要抖起来了,“楚峰青,你少血口喷人啊!我什么时候作威作福了?我只是想给天下没有家的姑娘一个家!再说了,我可没有强迫她!小娘……小姑娘你说是吧?”   楼上的楚峰青还没有动静,鱼知乐却“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想给天下没有家的姑娘一个家?你们杭州城里不就有一个没有家的施姑娘吗?   你要真想给这些女孩儿一个家,看在我们和你表哥的交情的份上,我们也不是不能帮你转达。”   小胖子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他们杭州城内鼎鼎有名的施姑娘,是结了三次亲,克死了两个未婚夫、压死了一个丈夫的鼎鼎有名的大人物。   之前他在杭州城里作威作福,结果被这两个平州的、闲的没事儿做、跑来他们杭州晃悠的两个家伙给逮到了。   当时就是一顿好打啊!   得亏他们总是缠着他表哥,才让他被正好就在那附近的护短的表哥给救了回来。   还没等他想好该怎么请求表哥为他报这个仇,他表哥就向他打听了,这些坏事儿他究竟做到了什么程度?   马胜还以为马文才这是要为他做主呢!当时就急赤白脸地向他表哥申诉道,他犯的事儿还是个未遂呢,那两个打平州来的少年实在是太不给他们马家面子了,让他一定要帮他好好教训教训这两个人!   他表哥多周全一人呐?就近找他询问过以后,还特地让曹率帮忙调查了一下。直到确认了他口中所言皆为真以后,他才一脸语重心长地拍着他的肩膀告诫他,“还好你只是未遂,我们马家的男人有马家的规矩要守。你要是真做了错事,我也就只能忍痛将你送进宫里,为你最后博得一条出路了。”   马胜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表哥,这是几个意思?”   马文才唇角微勾,“一个意思,”然后竖起一根手指,“——要被阉。”   马胜差点就当场给他跪下了啊!   表哥!不是!亲哥!我可是我爹的独苗苗啊!不带你这么吓人的!   马文才当场就掏出一把匕首,往地上削去。   刚刚马胜被他话里暗藏的内容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马文才这么脱手一削,差点真把他身上的某块肉给削了下来。   马胜被他吓得战战兢兢,差点就要找叔父救命了,马文才这才一脸云淡风轻地表示,“我看你好像没有用得趁手的随身兵器,这才这么轻易地就被两个外来的少年给欺负了。这把匕首虽然算不上削铁如泥,但也不是凡品,表哥就做主把它送给你了。”   “哦,对了,”他好像突然想起来似的,“你好像不会武功,趁手的兵器给了你,只怕也只会被那些会武的人夺去,外加军营操练一个月吧。”   真不是马胜夸张,一个月以前,他还是一个大胖子呢!现在这体型,充其量就算个小胖子吧。   他那文才表哥——是真狠呐!   今个儿要不是遇上了邱玉婵这么好看的、看着好像又有点没见识、又好骗的——他观察她老久了,这姑娘就是看个路边摊也津津有味呐,熟门熟路的样子看着也不像是那些大家闺秀甚少出门、没领略过市井生活的样子,他也不敢这样铤而走险呐!   多美的姑娘啊!多好的机会啊!错过了这回,他这辈子还能再遇到一个吗?   正好他表哥今天在府里学习呢,马胜他就咬咬牙上了。   可饶是他都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了,他也还是不敢硬来,只敢以话、不是不是、是以利诱之!   可是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呢?两次想要做坏事的时候,都能让这两个平州来的少年给坏了事儿?   马胜耷头拉脑,心想自己这次虽然没有做得太过分,但是为期一个月的军营特训怕是少不了了。   谁能想到呢?他表哥生得一副无法无天的样子,内心的道德感却那么强?   不对,能用男人的命根子来威胁人,他心里真的有“道德”这两个字存在吗?   ——今天也是看不透我文才表哥的一天呢。   马胜的这个姿态,已经充分说明了这次英雄救美的事件的胜利究竟是属于谁的。   鱼知乐低头看着邱玉婵一副傻懵懵——其实是若有所思的样子,又转头看看出了一次声就自顾自地饮酒再也不说话的楚峰青,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唉,算了,英雄救美这件事情里面,只有装逼和耍帅是属于他的;救人和善后这些事儿,还得是他来了啊。   鱼知乐冲楼下的邱玉婵笑得眯起了眼睛,“姑娘,要不要上来喝杯茶、压压惊?我们可跟那些姓马的家伙不一样,我们可都是好人哟。”   邱玉婵:“……”这个说话的方式是不是有点不太对?你们要不是生得好看,真的不比这个小胖子更像好人呐。   不过鱼知乐话里的内容提醒了她——生活在杭州主城、姓马、仗着叔父的势力作威作福?   这个马胜,该不会跟清姨的那个人渣丈夫有关系吧?   反正邱玉婵也不虚这个家伙,索性决定好了要利用他来打听一些事情。   既是如此,那其他人的邀请就可以拒绝了。   于是她也笑得眯起眼睛,“谢谢你的好意呀,但是不用了,这个小……少爷,他真的没有强迫我。”   怎么说也是救命恩人嘛,虽然她不需要这份帮助,但是别人的好意不可辜负,所以邱玉婵笑得异常的真心。   不过嘛,结合她刚刚说出口的、同样也是十分真心的话,她的表现未免就有些傻白甜了。   不说楼上的鱼知乐,就是她身边的马胜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劫后余生的模样。   反倒是一直在默默喝酒的楚峰青,他第一次崩了他高傲的形象,忍不住歪头打量起了楼下的邱玉婵——他不相信!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傻的人!   然后他一低头,就看见小姑娘眉眼弯弯地朝她笑。   她漂亮又朦胧的桃花眼微弯,好似盛着满满的情意,但是她的眼神确实又是纯洁无瑕、清澈透亮的。   ……平州太守之子楚峰青,生平第一次有了一种心被人狠狠撞了一下的奇怪感觉。   作者有话说:   完了,这篇番外可长可短,大家是想看长的,还是想看短的?感谢在2022-08-29 23:57:29~2022-08-30 23:56: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cho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6章   “喂, ”因为突然加速的心跳声,楚峰青莫名狼狈地问道,“你真看不出来这家伙不是一个好人啊?”   邱玉婵心虚地将目光转向一边——这家伙的姿态都摆得这么明显了,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意思?   但她这不是居心不良么?   只是这话实在是不好对刚刚才好心“救”了自己的“救命恩人”说……   邱玉婵觉得马胜的恶霸姿态摆得明显, 楚峰青又如何不觉得邱玉婵心虚的态度表现得异常明显呢?   “你都知道刚刚他对你不怀好意了,结果你却还是要维护他?”   “不是这样的……唉!”邱玉婵抓了抓自己的小辫子, 索性破罐子破摔道,“我就是对他的身份很感兴趣。”   对不起了, “恩人们”,就当是我辜负了你们的好意好了。   邱玉婵实在是不像再跟这两个人牵扯下去了, 马胜身份不低, 楼上两个身份更高的少年又没有下楼来拿他的意思。若是她再跟他们两个纠缠下去,她这唯一的线索可就要断了!   不过邱玉婵这一句话的功夫, 倒是让马胜这个贪花好色的小胖子又重新回转回来了,“小娘子!你真要我跟我回去呀!”   “不回去,”面对这个身份尚且还没有完全明朗的小胖子的时候,邱玉婵的态度可就没有方才那般好了, “我们——先到前面那条巷子里边去谈谈。”   马胜顿时就激动地深吸了一口气,可他又生怕是自己会错了意, 是以颇有一些小心翼翼的样子,“谈谈?谈什么?”   “谈谈——”邱玉婵含糊道, “今后的待遇问题。”   这小子要是她知道的那个马家的人, 就将其利用完了再丢, 在竹马面前好生告上他一状。若不是——就按原计划来, 将人打个四分之一死就好了。   ——这就是邱玉婵要跟他商量的待遇问题了, 不过不是她的, 而是他的。   只是小胖子明显是理解成了另外一个意思, 他真实地激动起来,“好!我们谈!我们马上就谈!姑娘,请——”   如果说他是兴奋得难以自制了,那楼上的楚峰青就纯粹是因为难以置信而难以自制了。   “等等!”他再次不顾形象地怒吼道,“你就这么跟着他走了?”   闻言,楼下的马胜得意洋洋,邱玉婵则是没有否认地点了点头。   楚峰青用力地深吸了两口气,英雄救美的事情,之前他和鱼知乐也不是没有做过;只是十次的救美事件里,平均至少有九次,被救的美人会想要对他们以身相许。   所以这种事情,楚峰青是烦又没有办法装作视而不见,这才每每都会把更擅长处理这些事情的鱼知乐给推出去。   但是今天,他罕见地冲动了一把,“你为什么非要维护他,难道就因为他的身份吗?”   邱玉婵认真点头。   楚峰青被她这副坦然的样子气得牙痒痒,怎么就唯独她特立独行,要成为这十个美人儿中唯一的例外呢?   想到从前的经历,楚峰青忍不住脱口而出道,“你跟他还不如跟我!”   邱玉婵惊愕地瞪大眼睛——等等,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这两个说起话来不像是什么好人的少年,还真不是什么好人不成?   身为路人的邱玉婵都被这反转惊呆了,更别说是熟知楚峰青性格的鱼知乐了。   他傻愣愣地盯着眼前的少年,好像从来都没有认识过这个人似的。   被高高丢起的花生因为缺乏落点而落地,在地面上弹起清脆的“啪”的一声,清脆的声音终于唤醒了鱼知乐的神智。   不止是他,就连楚峰青也是刚刚才回过神来的样子。明明脸都臊得红了,嘴上还是要倔强地跟自己的友人解(狡)释(辩)道,“我只是不能接受罢了!在这个女人眼里,我们俩加起来竟然还比不过楼下的胖子吗?这家伙,未免也太没有眼光了吧!”   ——所以说你到底是在悲愤一些什么啊?   要不是鱼知乐真的看出此时的楚峰青有一种有别于平时的痴傻劲儿的话,他真的很想委婉地建议他:你想跟那个胖子比,就自己跟那个胖子比好了,能不能不要打包带上他啊?   就在楼上这对挚友正在心里搞小剧场的时候,楼下的邱玉婵已经完成了【天呐,没想到你们两个看着眉清目秀的,结果竟然是这样的“救命恩人”.jpg】【看人渣的眼神.jpg】【拜拜了,您嘞.jpg】等一系列的表情变化。   可是正当她转身要走的时候,楚峰青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再次“啪”的一声摁在窗台上,对着邱玉婵和马胜二人命令道,“等等!你们不许走!”   然后左右各看了一眼,就突然在看向右边的时候眼神一亮道,“马文才!你别走!过来管管你表弟!”   一语顿时震住了三个人!   而后楚峰青就趁此机会,头也不回地从茶楼二楼赶到了一楼处来。   被他落下的鱼知乐:“……”   然而他的心理波动却还不是最大的,心理波动最大的人是马胜。   自从在这茶楼上,看到楚家的主仆二人起,他就心知,他表哥马文才必然就在不远处!不在不远处有,一会儿也肯定会到。   楚家的这两个人,就跟鼻涕虫似的,常常黏着他表哥不放。也不知道他们是那里来的耐心和消息,都屡战屡败了,还要屡败屡战呢?   可是知道不代表他就能接受!自己竟然两次都这么倒霉地被人给撞见了啊!马胜想到那惨不忍睹的一个月的训练生涯,登时就忍不住吓得两股战战、不敢妄动。   好在邱玉婵已然听到了熟悉的名字,这下子是对他一点儿兴趣也没有了。   楚峰青和鱼知乐在的那间茶楼,就在两条街的交界口处。刚刚楚峰青探出头来,看到了另一条街上的马文才,从邱玉婵这个高度和角度,却是见不着的。   她迫不及待地往楚峰青方才转向的那个地方跑去,生怕楼上的那个怪人叫不住她的竹马。   就在此时,被楚峰青叫住的马文才也正好往这边走来——虽然他懒得理会这两个家伙,但是马胜这家伙还是再敢吃不住教训犯事儿,他还真就不得不管了。   然后二人双双往这边走来,马文才的距离近、邱玉婵的速度快,眼看着二人就要撞在一起了身手极佳的二人双双往一旁闪避了一下。   然后——要不怎么说他们俩是青梅竹马、心有灵犀呢?竟然是正好就闪避到同一个方向去了,然后就扎扎实实地撞了一下。   “哎哟!”来人的身量实在是太高,邱玉婵侧了侧脑袋、竟然正好避开他的下巴,将自己秀气的鼻梁在人家的肩上撞了个结结实实,“对不起啊……”她郁闷地道歉,谁让超速的是她呢?   马文才本来极为嫌弃地往后退了一步,可等他看清撞上来的是谁以后,他不退反进,差点激动地将人搂进了怀里!   这回则轮到邱玉婵极为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了——这杭州城里的人,怎么个个都奇奇怪怪的?   尤其是年轻一挂的,“你跟我”“我跟你”像当地的特色招呼语一样。现在言语上的诱惑和哄骗还不够了是吧?这会儿竟然直接上手了!   不等邱玉婵反抗,茶楼里,楚峰青的声音就远远传来,“马文才,你放开她!”   “马文才!”邱玉婵小声地惊呼了一声。   刚刚她被撞得疼了,眼底氤氲上了一层水雾,竟是连眼前人的长相都没有看清。   但是轻轻一撞,就可以感受到来人的身高、肩宽、肌肉的硬实程度等等,是以她从来都没有把来人往自己的小伙伴的身上去想过。   男大十八变也不是这么个变法,这是变身了还是变异了,三年前她生起气来,还会对小伙伴身上的肉肉动手呢。   只是眼下……她仔细地打量来人的长相,脸上好像还残余着几分熟悉的肉肉,但是已经单薄地挤不住流畅的眼型,只能从腮边的两块类似于婴儿肥的肉肉中找到一丝丝曾经的熟悉感。   被解放出来的眼睛是清亮的凤眼,内里的瞳仁乌黑、眼尾上翘的痕迹分明。   最让人熟悉的其实还是他带着一点儿肉感的玫瑰色的嘴唇,微深的唇色,总是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背着大人偷偷地擦了胭脂。   如果说,这还只是长相上让人觉得似是而非的部分的话,他的动作,邱玉婵就觉得相当熟悉了。   只见这家伙熟稔地伸出手来,从邱玉婵面部相对突出的鼻梁开始,一路摸到了她肉肉的脸颊,“没事吧,刚刚没被我撞坏吧?”   “马文才?”邱玉婵惊愕且讶然道。   马文才就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怎么突然叫起了我的名字?难道是在怪我没到悦来客栈那儿去接你吗?   我也是刚刚才收到你的信件,正准备直接上悦来客栈那去住几天,等你来呢。   说起来,你在杭州城内待了多久了?怎么也不派人来找我呢?”   作者有话说:   婵妹:文才哥哥~   婵婵子:马文才!? 第197章   邱玉婵看着少年脸上那一张完美踩在她审美的点上的脸, 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楚峰青帮她说!   楚峰青是当真没想到,自己的死对头——马文才!他竟然如斯阴险!   他认识这个家伙这么多年了, 他身边别说是女人了, 就连女仆都没有一个。身边的一应事务,通通都交由他的那个小厮曹率来负责。   如果不是楚峰青见过他们两个相处, 还真就是纯粹的主子和下人,连情深义重的朋友关系都算不上, 他都要怀疑马文才其实是喜欢男人的了!   不过见识过马文才跟其他男人的相处以后,楚峰青便不再这么怀疑了, 他开始怀疑这小子根本就是一个无性恋!   反正他就是就男的女的都不感兴趣呗。   结果今天, 他为了护短、为了维护他的人渣表弟,竟然妄图□□他看中的女人!   那手、那手!那贼手!是不是刚刚才从人家姑娘的脸上拿下来来着?   楚峰青气得抢将过去, 先是拉住人家姑娘的手,然后就把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护在了自己的身后,“别怕!”   他小声但坚定地说:“我会保护你的!”   ——我知道。   邱玉婵心想:要不是你小子对我没恶意,刚刚你在向我伸手的时候, 我就可以把你小子的胳膊卸了。   鉴于楚峰青自始自终都没有对她产生过什么恶意——“跟他不如跟我”那句话,应该是在话赶话的状态下, 无意说出来的。   还成功地帮她召唤到了她的小伙伴,邱玉婵觉得自己应该友善一点地对待他——比如说在他伸手的时候, 看看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然后邱玉婵就被拉到了楚峰青的身后, 马文才觉得自己的牙根都被气得痒了起来, “楚峰青, 你在这里发什么疯呢?”   从前马文才最多无视他的纠缠, 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他气得说出了如此过分的话。   楚峰青却没能及时察觉出马文才在行为上的异样——或者这么说, 只要是在邱玉婵的注视下, 楚峰青引以为傲的智商和观察力就会显得有些不够用。   “我发疯?”楚峰青冷笑着和马文才杠上,“究竟是我在发疯,还是你在使坏?”   “马文才,我请你过来是希望你能帮忙制止你表弟欺负小姑娘的行径的,而不是邀请你过来跟他一起做坏事的!   欺负人家小姑娘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冲着我来啊!”   马文才:“……”   马文才懒得搭理他,他转头看向马胜。结合现场的情景和楚峰青的话,马文才不难猜出这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家伙刚刚究竟调戏到了谁的头上。   不等马胜出声为自己辩解,马文才就冷冷地宣判道,“军营特训——半年。”   马胜差点“汪”的一声哭出来!   他跟马文才和邱玉婵离得近,又不像楚峰青,有个从楼上到楼下的空档期,所以方才他看得清清楚楚,表哥他想伸手把人家小姑娘搂进怀里。   小姑娘拒绝以后,他又一反常态地伸出手来摸了小姑娘滑嫩的脸蛋儿。   不管他表哥这是春心萌动了,还是他俩早就相识,马胜早就做好这次的责罚应该不会轻的心理准备了。   可饶是他做了再多的心理准备,也没想到他这次的惩罚会比第一次的翻番再翻番还要多啊!   马胜忍不住长长地抽泣了一声,然后就在众人诡异的目光下特别懂事儿地到边上emo去了。   楚峰青见状,难看的脸色稍缓。   他和马文才做了几年的对,大抵知道这家伙的道德底线是有的,但是为人亦是特别地护短。   刚刚他引诱人家小姑娘,他还以为这家伙终于突破了自己的道德底线,准备不干人事儿了呢。   结果现在看来,事情好像也没有那么糟糕?   不过楚峰青和马文才做对惯了,哪怕是他觉得马文才惩治马胜的作为还不错,在嘴巴上,他也只会说:“装什么好人呢?”   邱玉婵终于看出来了,这两个人怕是不对付。   她轻轻地点了点楚峰青的胳膊,“咱就是说,有没有可能,他真的是个好人呢?”   楚峰青难以置信地转过身来,“你怎么还在帮他们说话?你是不是知道这小子的身份?”   邱玉婵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自己的小伙伴的身份呢?   只是她也不知道楚峰青问这话的诉求在哪里,只好试探性地答道,“杭州太守之子——马文才?”   楚峰青流露出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如果你是因为这个,所以才想要讨好他们的,那你不用担心,我的身份——总归不会比这小子低就是了!”   他似乎从来都没有说过这么上赶着的话,说到最后半句的时候,音量都近乎于嘟囔了。可是在场的都是习武之人,哪一个不是耳聪目明,将他口中的话听得是清清楚楚?   站在他面前的马文才被他气得是咬牙切齿,之前只觉得这家伙烦人,怎么不知道这家伙竟然这么变态!   成天拉着他比试也就算了,怎么还带觊觎别人家的小青梅的呢?   马文才没有要跟他客气的意思,他对着被楚峰青拉到身后的邱玉婵道,“阿婵,你别搭理这家伙,我们走,我带你回府。”   马文才这话既可以理解为他们是旧相识,既然邱玉婵来了杭州,他就要把她带到府上去照顾。   也可以理解为楚峰青想的那个意思,也就是最初马胜的脑海中盘旋着的那个想法。   所以他先是若无旁人地问道,“阿婵,你叫阿婵?”   然后才反应过来似的口气一变,“我不过下了个楼的功夫,你们竟然连对方的名字都知道了!”   彼时,同样没有想到这茬、所以是慢悠悠地走下楼的鱼知乐满头黑线地想道:那边那个谁,给我收起你的妒夫嘴脸啊!   邱玉婵大概知道这二傻子误会了什么,只是没想到他都见到了马文才对她异于常人的态度了,竟然还没从中领悟到什么。   于是她只好直言道,“不是才知道,其实我们一直都是旧相识。”   楚峰青的脑子终于转过弯来了,但是却转错了方向,“他也曾经像我一样地救过你?”   “那倒没有——”邱玉婵仔细地回忆了一下,然后如斯否认道。不等楚峰青在心里松了口气,她便继续道,“我们两个,应该算是青梅竹马?”   她这样直白地说出事情的真相,楚峰青反而不以为意地嗤笑了一声。   青梅竹马?怎么可能?他们俩要真是青梅竹马,怎么她和马胜会互不相识?八成是个劝退他的借口罢了。   楚峰青不肯放弃,他就是那种越挫反而越来劲儿的类型,不然他也不会特地从平州赶到杭州来找马文才的麻烦了。   楚峰青不信邱玉婵的说辞,而后问出来的话就多了几分搞笑,“他是你的青梅竹马?那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呢?为什么选他不选我?”   ——啊这……这话怎么听着好像有些怪怪的呢?   邱玉婵觉得这不像是一个正经问题,所以她的回答也就多了几分不正经。   在楚峰青的视角里,就是这个眼睛生得分外漂亮,但是眼有多漂亮、眼神就有多不好的小姑娘用一种疑问的、但却不假思索的口吻脱口而出地回答他道,“因为他生得比你好看?”   刚刚马文才几次被楚峰青气得失去耐心,又因为邱玉婵还愿意搭理他,所以始终按捺着自己的心情,没有去怼人。   这会儿他听到邱玉婵的回答以后,却是真心实意地笑出了声。   然后他就在楚峰青近乎空白的神情中,神色愉悦地对着邱玉婵道,“走?”   “嗯!”楚峰青身后的邱玉婵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不假思索地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一边走,她还一边有礼貌地道别道,“那我们就先走啦,谢谢您刚刚的帮助。”   楚峰青霎时向她投来哀怨的眼神,却被邱玉婵刚刚脱口而出的扎心之语扎得不能动弹。   他身侧的鱼知乐若有所思地摩挲起了自己的下巴,楚峰青在马文才身上输了那么多次,每次见到人家的面的时候,还不是一副打了鸡血一般的激动样?   怎么今天却犯起了容貌焦虑来了?   他一向护着这个二傻子,放下就对着又黏糊到一块儿去的马文才和邱玉婵道,“等等。”   邱玉婵很给面子地停了下来,在她看来,这个花生米可比刚刚的那个酒杯会说话得多了。   可是马文才却显然不是这么想的,如果说在对待楚峰青的时候,他尚且还能存有几分对二傻子的包容。   但是对这个外表无害、内里藏奸的鱼知乐,他就相当没有耐心了。   “你说你们主仆两个,”马文才自然而然地牵起向他走来的邱玉婵的手,“还有完没完了?”不会还真以为自己对阿婵有了劳什子的救命之恩吧?   不说她自己可以,就算是她真的在杭州城遭遇了什么困难,难道他还不会赶过来帮她吗?   这两个趁虚而入的、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家伙!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31 23:12:45~2022-09-01 23:58: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影影影 3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8章   而这主仆俩之所以会给马文才留下这样的坏印象, 除了邱玉婵在他心里过分重要、只要是有关于她的事情,就容易引动他的各种情绪之外,鱼知乐这个白切黑更是功不可没。   只见他好像一点儿都感觉不到马文才对他的排斥和嫌弃似的, 只一心同邱玉婵对话道, “你就是因为他长得好看才跟他走的?”   邱玉婵按住躁动的小伙伴,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没错, 她就是这么肤浅的女人!   见状,鱼知乐却笑得更加灿烂了, 只见他来到楚峰青的身侧,只轻轻地往这家伙的身上一拍, 楚峰青就条件反射地挺直腰板, 从emo的状态中回过魂来。   他在不犯傻的时候,还是很有几分可以和马文才平分秋色的美貌值可言的。   然而鱼知乐却犹觉不够似的, 抻了抻自己的筋骨,站在了楚峰青身后一步远的位置上,“如果你选了我们家主子的话,可以买一送一哦, 所以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跟被邱玉婵迷得七荤八素、到了现在也没感觉出异样的楚峰青不同,鱼知乐观察得要更加深入一些。   邱玉婵身上是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 但是她的气度、她的涵养、她在面对马文才这个太守之子时不卑不亢的态度……这些东西,其实都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所以楚峰青准备用来打动她的权势地位财富, 可能才是最没用的东西。反倒是她相对大胆的发言, 听起来会显得她有些不着调的话, 说不定才是真实可信的。   所以——买一送一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鱼知乐站在楚峰青的身后, 不一会儿就调整出了一个最能显现他无辜稚嫩的面容的优势的表情。   场上诸人顿时陷入失语状态, 尤其是早早就退出了群聊的小胖子, 他震惊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天呐!这些东西!真的是我不花钱就可以听的东西吗?   反倒是一直都对鱼知乐有着非常大的意见的文才, 此刻虽然忍不住流露出了“你小子果然是个变态啊!”的表情,但是他的姿态却是十分放松的。   因为——不等邱玉婵有什么反应,站在鱼知乐前面的楚峰青就率先回过头去,他神色震惊,“知乐,你知道我们是最好的兄弟,可是这……两个男人……我、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没错,马文才早就料到楚峰青接受不了这个说法。   跟见多识广、虽然拥有自己的道德底线、但是行事非常灵活随心的马文才不同;楚峰青的灵活,是指他的道德底线比较灵活。   就像这种事情,楚峰青乍一听可能会觉得非常不能接受。   按照常理推测,他可能会因为鱼知乐提出的这个堪称荒唐的提议而被唤醒心中的道德感,之后要么放弃邱玉婵、要么选择和兄弟公平竞争。   可惜这家伙根本没有道德,等他缓过劲儿来了,别说是接受这个荒唐的主意,指不定他还会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提议呢。   所以马文才跟两个家伙里边的谁都处不来,只是这会儿趁着楚峰青还在跟自己灵活的道德底线作斗争,他悄悄地紧了紧自己握着邱玉婵的手,低声道,“我们先走?”   “走吧走吧。”邱玉婵也跟着压低声音。   之前她之所以愿意留下来跟那两个家伙对话,是因为她觉得他们始终还能算得上是两个好人。   可是现在看来嘛,好心可能是真的好心,但是变态也是真的变态啊!   两个人就这么牵着手光明正大地走了,徒留一个马文才来的时候没有马上迎向前、导致他现在被困在楚峰青和鱼知乐身后的小胖子。   他看着二人远走的背影泪眼汪汪,又不敢出声把人叫住,免得引起身前两个变态的注意力。   虽然就以他的容貌和体型来说,应该是没有被这两个变态盯上的烦恼的。但是万一耽误了小姑娘、不是、是小嫂子,小嫂子和他表哥的离开,他怕不是要在军营住到地老天荒?   马胜只好蹲在二人身后,默默地吃起了隔壁太守家的儿子和他的伴读的惊天大瓜——来啊来啊!再多来点儿!   其实不止是马胜,背对着楚峰青的鱼知乐同样看到了马文才和他家公子难得开窍看上的姑娘离开,不过他却没打算提醒,谁让这家伙动了心了还要背刺他?   马文才了解楚峰青,和楚峰青一起长大的鱼知乐难道不会比他更了解?   楚家人的下限一向低,不然这家伙的小叔叔也不会成日混迹在青楼里,为那些青楼里的姑娘们作画。   楚伯父也不会非但不阻止,还帮他挡下了外界许多的流言蜚语。   等这家伙反应过来,别说是反对他的提议了,到时候美人一笑,指不定他还会主动卖了他。   反正都要掉节操,他竟然还需要时间反应!他到底知不知道他的对手是谁啊?   鱼知乐也是佛了,他打断他的话,“我说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说的买一送一是买主送仆,你的思想可不可以不要那么的……开放?”   他当然不可能真的把自己出卖了,这不是在利用话术给他增加筹码吗?   他还不领情!   那就算了,放开了以后,自己追老婆去吧!   鱼知乐原以为把话说开了以后,这二傻子应该就不会再纠结刚刚的问题了。谁知道楚峰青徒然一静,眸子里竟然还闪过了一丝……遗憾?   鱼知乐:“……”你还真就准备卖了我呗。   不过这二傻子好像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心情,紧接着就真情实感地流露出了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原来是我误会了,那就好那就好。”   然后回头一看,“诶!那位姑娘人呢!”   于是这会儿,便轮到鱼知乐幸灾乐祸道,“在你跟我探究、我刚刚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她就跟着马文才走了呗。”   楚峰青:“……!”   他抓狂道,“你怎么也不拦着点啊!”   鱼知乐耸耸肩,“行了,那两个一看就是旧相识,走了就走了呗。如果他们俩真是青梅竹马,那该动心的早就动心了,怎么可能拖到现在这个时候?”   “马文才估计是在拿那姑娘当妹妹看?我奉劝你还是想清楚,如何这两个人真的情同兄妹,那你天天找人家哥哥的麻烦,她哥不得在她跟前说你的坏话?她不得对你印象变差?”   “针对马文才和追求他的小青梅,你总得选一个出来吧?”   楚峰青欲要奔走的步伐顿时停住,他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二人的身后,听完八卦的马胜一步一步地将自己圆球般的身体给挪了出去。   这两个家伙看着人模狗样的,不会都是单身狗来的吧?   那姑娘他不太清楚,可是就他表哥刚刚的那个眼神,就差没直白地把占有欲刻在身体的每一寸角落上了。   还哥哥妹妹?哪家的哥哥是这么看自己的妹妹的啊?   这时候不追上去,就等着看自己的情敌先自己一步上位吧!   看透了一切的圆球终于挪出了那块危险区域,他知道他是最胖(棒)的,但是他绝对不会提醒那两个外来的少年的!   表哥!抓紧机会冲啊!把美人变成他的表嫂!   ——等等,他看上的美人即将变成他的表嫂,他在这里激动个什么劲儿啊!摔!   终于反应过来的马胜忍不住留下了面条宽的眼泪,话说他们马家有买一送一的规矩没有?   ***   长街的另一头,走出身后几人视线的马文才和邱玉婵——几乎是刚一走出方才的那块区域,邱玉婵就晃了晃自己被马文才紧紧牵住的小手。   马文才的耳根处猛然升腾起一抹红云,但是放下邱玉婵的手却十分温柔。   双手分开以后,没了束缚的邱玉婵正对着马文才、只身走在了他的前面。   马文才头疼道,“阿婵,你好好走路。”   虽然这么久没见了,他确实是想多看看她,但是背对着行人走路多危险呐?万一要是被人给撞伤了可怎么是好?   “没关系嘛,反正有你在我身前,你肯定不会让我摔着的嘛。我就是想好好看看你,文才哥哥,几年不见,你变化得好大啊。”   “是啊,”马文才认真专注地帮邱玉婵盯着行进的路线,在有关于自身的话题上,就显得有些迟钝,“是啊,这些年长高了不少。”   “嗯,”邱玉婵赞同地点点头,然后真心地夸赞道,“还变得更好看了!那些成语是怎么说得来着?英俊潇洒?气宇轩昂?才比子建、貌若潘安?”   “玉婵妹妹!”马文才没想到邱玉婵竟然会这么直白地夸赞他,记忆仿佛突然就回到了幼时。   每一次他练完箭、耐心地帮她画完指甲上的图案、给她在夏日盛开清凉的绿豆冰沙的时候,这个说好听话不要钱的小姑娘,就会一口一个“文才哥哥”地夸赞他。   可是如今他们二人毕竟都长大了,而且她夸奖的又是单纯纯粹的相貌,马文才在怀恋幼时之余,而今不由变得愈发羞涩起来。   作者有话说:   1、这个番外也可以进书院线的,不过不一定进哈,写到哪儿算哪儿。如果进了就不走剧情了,让他们甜几章,弥补一下正文的正式恋爱的部分?   2、不进的话大概就是再写几章,然后订婚结束?   3、目前大概是以上两个思路,都有可能,小可爱们有想看的吗?? 第199章   邱玉婵感觉到了他的内敛和害羞, 不过她却愈发地理直气壮起来,“我说的都是实话嘛!全都是真心实意、发自内心的诶!”   “玉婵妹妹——”马文才无奈了。   邱玉婵满意地看向小伙伴耳根处羞红的红晕,妥协道, “行吧行吧, 我不逗你了,听说你考上了杭州的万松书院?”   万松书院是整个杭州公认的第一书院, 仅凭成绩招录学生。权贵推荐除非直系亲属,否则也只能给亲戚朋友们争取来一个额外的测试机会, 成绩不过关、最后一样会被淘汰。   马文才能够凭自己的真才实学考上这家书院,已经足以证明他的优秀了。   崔兰清给邱玉婵写信的时候, 难得高兴地提到了这个消息。   倒是当事人自己, 反应淡淡,好像这件事情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提的必要。   只是随意地“嗯”了一声, 就继续跟邱玉婵介绍起了杭州秀丽的风景、可口的食物、标志性的建筑……大有只要邱玉婵开口,他马上就带她走遍整个杭州主城的架势!   邱·夸夸机·玉婵最终还是没能抵挡住这样的诱惑,将话题转至杭州可玩的地方上去了。   二人系统回到马府,官员的府邸和私宅是分开的, 以前的马太守总是家里和办公地点两头跑。   后来嫌崔兰清烦了,还经常以公事为由而不着家。   尤其崔兰清离了家, 他反倒惦念起从前,总是忍不住想要回来看看。   邱玉婵和马文才一进门就碰上了他, “爹。”马文才淡淡地招呼了一声。   和他平静的表情截然相反的, 马太守看见他回来, 倒是高兴极了, “文才, 你回来了。”然后他转头就看见跟在马文才身后进门的邱玉婵。   比起每年固定居住在崔家半年的马文才, 马太守见邱玉婵只会见得更少, 奈何邱玉婵有着一张等比长开的脸蛋,马巍只是凝神一秒,就认出她到底是谁了。   认出了她是谁以后,见多识广、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马太守登时就是眼前一黑,“马文才,你怎么把她带到杭州来了!”   “诶,”不等马文才出声,邱玉婵就主动接话道,“我来杭州有什么问题吗?还是说马伯父您不欢迎我吗?”   她这么一反问,刚刚被刺激到的马巍立即想起了她的身份——不行不行,我要忍我要忍,这可是她们崔家最受宠的小姑娘啊!   他就这么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然后非常勉强地拉起了一个笑脸,“怎么会?我的意思是——文才你把你玉婵妹妹带到杭州来,怎么也不提前给我打声招呼,我好事先准备准备,用最周全的待遇招待人家啊。”   “谢谢马伯父,文才哥哥把我招待得很好呢。”邱玉婵虚伪假笑。   马太守也跟着虚以委蛇道,“是吗?那就好那就好,那你们两个年轻人在家好好玩儿哈。我突然想起我还有很多公务没办,这几天大概是回不来了。”   “伯父您要有事,您就尽管去忙好了,文才哥哥他肯定会照顾好我的。”   两个虚伪的家伙相互寒暄,然而不到一刻钟的功夫,马太守就忍不住要败退奔走了——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这个小丫头简直就是命中注定来克我的扫把星!见一次郁闷三天、处一天短寿十年!   马太守马不停蹄地出了门,马文才忍不住感叹道,“还是你有办法啊,自从我考上了万松书院,我爹就跟着了魔似的,天天都要回到家里跟我叙父子之情。   这一天两天的也就罢了,十天半月皆是如此,谁能受得了啊?”   虽然他爹以前也缠着他,想跟他培养父子亲情,想让他在娘亲那里帮他说点好话,但是早年他心结未解,对他的话总是左耳进右耳出。   后来他预备要考万松书院,他爹就不敢经常在他耳边烦着他了。   因为他娘的缘故,他爹全面改变了自己的教育方式,别说打他了,就是厉声说话都要斟酌一二。   这么多年过去,在他娘已然释怀的情况下,马文才也准备跟他爹缓和缓和关系。   不过和睦相处也差不多了吧?他跟他爹实在是没有什么父子亲情可叙啊!   谈他小时候是怎么培养他的吗?那可不是一些美好的回忆。   所以邱玉婵把人给“吓”走,不得不说,马文才是松了一口气的。   相较于这大度的母子二人,邱玉婵却表现得比他们还要记仇!   “你考上万松书院,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他凭什么巴着你不放啊?还真以为自己的教育有多成功呢?他可真会往自己的脸上贴金!”   “你说得对!”马文才毫无原则地维护道。   说起来马太守和邱玉婵还真是天生的对头,他们接触的时间明明有限,但是对彼此的印象,但是一个比一个差。   可惜马太守说邱玉婵坏话的时候,得到的只会是妻子的驱赶和儿子的冷眼相待。   不像邱玉婵,说得多了,他们还要担心她渴不渴、饿不饿。   这其中的差别待遇,真是令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啊!   马太守会选择不回家,未尝没有要避其锋芒的意思。   不过不管他是怎么想的,只要一想到至少在这个府邸里边,她不会见到讨厌的人,邱玉婵便觉得相当满意了。   马文才这个东道主也做得确实合格,他先是派人从客栈取回了邱玉婵的行李。   她轻装出行,许多东西肯定没有配置完全。   马文才打听到邱玉婵是今天才来的杭州,就安排那些店铺的老板们带着她需要的东西上了门,最大程度地减轻她的劳累感。   等到第二天,确认过她的意见以后,就准备带她上街游玩去了。   马家倒是没有一个会对邱玉婵说:“天呐!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少爷他带女人回家/笑得这么开心/这么体贴一个人!”的管家,但是在马家工作的下人们,他们看向邱玉婵的眼神中,无一不是透露着这样的意思。   尤其是曹率,他是夫人离府以后,才被安排来伺候少爷的。但是他这么一伺候,就在马文才身边伺候了好些年。   马文才到崔家去的时候,他是不能跟着的。因为崔兰清心结未解之前,谁都不知道她还愿不愿意见到任何一个有关于马府的人。   马文才是她儿子,马巍她无从拒绝,马文才只能从身边的下人着手,争取给她带来最舒适的环境了。   所以曹率只知道他们家少爷有一个放在心里多年的青梅竹马,但是这青梅竹马是什么样子、两个人之间是怎么相处的、她在少爷心里究竟有多重要,曹率却是一概不知的。   结果现在刚一出现,就见他们家少爷仿若变了个人似的。现在阖府上下都在讨论邱姑娘的话题,只道若是他们有一个这样的青梅竹马,必然也是对其她女子没有兴趣的。   曹率觉得他们说得还挺有道理,邱姑娘可真是个天仙一般的美人儿啊!   不管这些下人们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就以马家那严苛的府规,这话是注定不可能传进邱玉婵的耳朵里了。   是以邱玉婵也是到了后来,才感觉到马文才对她那不同于寻常的青梅竹马的感情的。   这些年来,邱玉婵一直都有在认真地锻炼自己的武艺。一个晚上的功夫,足够她恢复所有的精力了。   是以第二天,马文才就带她游起了杭州城。   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一出门就直奔路边摊的行为给他留下了吃货的印象,马文才带邱玉婵游玩的第一站,就是杭州的各家美食店。   早点是绵密的红豆包,包子皮白软绵密,红豆做成的豆沙被包裹在里面,哪怕出锅了,内里的红豆沙也是火热香甜的。   跟小笼包差不多大小的一小个,里面的红豆沙就充足到一咬开就要流出来的地步。   邱玉婵撕咬开的口子小,倒是没有吃得太狼狈,但是流动的红豆沙还是给她造成了一点儿小小的麻烦,让她吃得手忙脚乱。   马文才这个坏蛋,吃之前不提醒她也就算了,见她忙乱,竟然还敢背着她偷笑?   邱玉婵愤怒地掐着他的腮帮子,往里塞进了一整个的红豆包。   马文才无奈地妥协了,他故作狼狈地把包子皮咬开,“嘶哈嘶哈”地吃完了一整个红豆包以后,还要伺候心满意足的大小姐,帮她把嘴边的一点儿红豆酱给抹了。   红豆包是随处可见的食物,马文才带她来这儿,是因为这家的红豆包做得格外美味一些。   之后二人又去品尝了杭州的一些特色食物,什么猫耳朵、虾爆鳝面、刺毛肉圆、小鸡酥……邱玉婵可谓是一饱口福。   吃的过后是玩的,从自然的风景、到标志的建筑、再到出色的杂耍……他们足足玩了小半个月。   玩儿得杭州城的百姓,个个都知道了他们的太守之子,身边跟着一个情深义重的小青梅——除了楚峰青。   他大概是在马文才带着邱玉婵游玩杭州的第七天还是第八天的时候蹦出来的,身边照旧跟着个鱼知乐。   楚峰青花了好几天的时间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这才最终决定,放弃是不可能放弃的,将就着讨好马文才试试吧,实在受不了的话——邱玉婵又不是他的亲妹妹!   他就不信了,马文才不喜欢他,还能影响他最终抱得美人归了?   这样想着,他就兴冲冲地带着鱼知乐找人来了。   他和鱼知乐顺着下人给出的信息找到邱玉婵和马文才的时候,他们两个正在一家首饰店里。   到底是在人家家里做客,虽然马文才当时安排了首饰店老板上门,可是邱玉婵却一件也没有挑。   按理来说,马文才不是会注意那些女子的着装打扮的人,可是邱玉婵在他心里就又不一样了。   他见这些天,邱玉婵基本上就是两根簪子轮着带,终于忍不住带她来到了首饰店中。   邱玉婵倒是挺无所谓的,“没这个必要吧。”要是在街上看到自己喜欢的,她肯定是会买的,不过特意来就没这个必要了吧?   “有,”马文才认真道,“你头上这根簪子,跟你今天穿的衣服不太搭。”   当然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其她人有的东西,他的阿婵一定也要有。   马文才刚刚的那句话倒是稍稍引起了一些邱玉婵的兴致,“哟,文才哥哥你还能搭配啊?那一会儿你给我挑根簪子啊。”   说着他们二人就走进了店里,店里正好还有两位客人,看着应该是一对新婚不久的新人,年纪轻不说,动作也黏黏糊糊的。   马文才刚刚承诺了邱玉婵一句“行”,就见店里的那位男客往他夫人头上簪了根簪子。   别完发簪以后,他就压低声音,在他夫人的耳边夸赞起了他夫人的美貌。   店中的老板站在一旁吹捧道,“哎哟!老头子我卖了这么些年的首饰,真是再没见过似公子夫人这般恩爱的人了!   寻常都是夫人们自己来老夫的店里挑首饰,哪像这位相公,一路跟随不说,夫人喜欢的簪子更都是您帮着挑选出来的。”   他这话打趣得那位夫人俏脸一红,被夸夫妻恩爱的那位年轻公子更是高兴,大手一挥,就把他夫人面前摆的几件首饰全都包了起来。   一路陪着邱玉婵逛过来、一会儿还要帮她选簪子的马文才,“……”他的耳根狼狈地烧了起来。   这家店的消费不低,那对年轻的夫妇走后,店里就剩下了马文才和邱玉婵二人。   老板的眼睛多尖啊?   一看马文才和邱玉婵之间的氛围,就知道他们俩之间的关系和方才那对新婚夫妇不一样。   他也没故作不知地说些打趣的话,只是总拿暧昧的目光盯着这两个年轻人看,倒是不冒犯,总是让某个心里有鬼的家伙脸上好像有火在烧似的。   任他的姿态如何镇定,他脸上的红晕总是无法彻底消散。   可是真的到了要给邱玉婵挑选簪子的时候,这个看着十分害羞的家伙,却是坚决不让地义不容辞起来。   邱玉婵今天的穿着素雅,原本的那根银簪子其实挺贴合今天穿着的衣服的。但是马文才选的那根碧玉簪子一将银簪子换下,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多了几分说不出的韵味。   “文才哥哥——”被讨好了的邱玉婵非常不吝于自己的甜美跟夸奖,“你的审美还挺不错的诶。”   “是吗?”马文才咳了两声,“既然如此,那我再给你多挑选几套首饰吧,回去你好搭着衣服穿。”   饶是首饰店的老板是诚心做生意的,这会儿也被马文才轻描淡写的语气震惊到了。   他店中的顾客少,不是因为他家的首饰不精美,而是因为他们家的首饰要价太高。虽不似古董店里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那般夸张,但也是少有这般阔绰的顾客的。   就刚刚那两个正是情浓之时的小年轻,也不过只是挑了几件首饰走,哪像这位客人这般,开口就是几套头面?   他家的套饰,可都是以金价计的。   邱玉婵同样被他的大手笔镇住,“不用,我只要这根簪子就行了。文才哥哥你可悠着点,小心花多了银子,回头又被你爹教训。”   她倒也不是受不起这些首饰,只是这非年非节、非亲非故的,她收人家这么贵重的礼物作甚?   马文才也不知道是真不解,还是故意装傻,“只是这点儿银子罢了,我又不是拿不出手。放心吧,我爹他是绝对不会知道的。”   马文才虽然不像邱玉婵那样善于经营,但是他家世出众,随手拿出来的零花钱,就比别人家的创业资金都要多了。   这些年他入了几家铺子的干股,因为投入得大、眼光也不差,每年的收入倒是不少。   除却想要为邱玉婵倾其所有的心意以外,这些首饰对他来说,确实不算什么。   这一回,不等邱玉婵再拒绝,首饰店中突然就闯入了两个不速之客,“好巧啊!文才兄、阿婵姑娘,没想到我会在这里遇见你们!”   熟悉的声音响起的第一时间,马文才额头上的青筋就不受控制地小跳了一下。   他转头看去,来人果然是楚峰青和鱼知乐。   这两个人,一个神采奕奕、一个百无聊赖。一个毫不遮掩地盯着他的小青梅看,一个肆无忌惮地向他挥了挥手。   彼时的马文才还是低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直接吩咐掌柜的将店中最好的首饰头面取来,然后就想速战速决地打发走这两个电灯泡,“是啊,真的是好巧,杭州这么大,我们竟然能在专门兜售女儿家首饰的引凤楼里遇见。   怎么?不近女色的楚公子和鱼公子,这是佳人有约?”   “什么佳人有约?”马文才的这个语气,一下子就激起了楚峰青的应激反应,“怎么一提到给女孩子买首饰,马公子就想到了‘佳人有约’?   不好意思,我不像马公子您——经验丰富,我到这儿来,是想给我娘带件首饰回去的。”   正想接过话茬的鱼知乐整个人都是震惊的!楚峰青你可以啊!你什么时候就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进化了?这种话题你都可以应付自如了?   平时看你对待那些姑娘家的那般冷漠、那般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怎么到了这个阿婵姑娘这里,你就会说人话了呢?   你还学会给死对头挖坑了!   鱼知乐为二傻子的进步感到欣慰,马文才就没有他那么好的脾气了,“特意在杭州为你远在平州的娘亲挑选首饰?”   “对哦,”楚峰青竟然附和了马文才的话,“杭州和平州相距如此之远,特地从这里挑选首饰带回去,好像是没这个必要哈。”   ——知道了你还不滚?   不等马文才修饰措辞,用相对文雅的词句来表达心中的意思,楚峰青就兴奋地凑到了邱玉婵的面前,“可是我来都来了,不然我送几件首饰给你吧,阿婵姑娘。”   刚刚还欣慰不已的鱼知乐瞬间一巴掌拍上自己的额头:来都来了是这么用的吗?人家姑娘会答应你才怪吧?   果不其然,邱玉婵震惊地看了这个散财童子一眼,颇为震撼地拒绝道,“谢谢公子,但是……”你和我非亲非故的,我收你的首饰实在是不太好吧?   可是根本不等邱玉婵拒绝,楚峰青就开心地咧开嘴笑了起来,“不用不用,不用谢,掌柜的,帮我把你们这儿最好的首饰头面儿都取出来。”   恰巧掌柜的方才应了马文才的吩咐,将店里最好的首饰头面都取来了。   方才他没有听到几人在言语上的交锋,只听到楚峰青在进门的时候跟马文才打的那个招呼,是以他还以为这两拨人是朋友呢。   于是放下他就道,“我们店里最好的首饰头面儿都在这里了!保准漂亮精致、独一无二!在这整个杭州城里,你们肯定找不到第二份!   不过这些首饰头面是这位公子先要的,四位客人你们看,一起是要一起挑呢?还是由方才的这位公子先挑呢?”   楚峰青倒是大气,“场上不是只有一位姑娘吗?她来挑!”   “好嘞!”不明内情的掌柜的开开心心地应道。   马文才没想到这个在某些方面其实是骄傲脆弱到有些玻璃心的楚峰青,此刻竟然会拿着他点开的首饰和他喜欢的小青梅献殷勤?!   那厢,掌柜的开开心心地将手里的三个首饰盒打开。   你还别说,他们家首饰的样式是真的挺精美。可惜材料却稍次、卖的就是一个手工艺活儿。   要不是他们家的招牌打得响亮,做的东西又相对适合这些小女孩,马文才不一定会带邱玉婵来这家店里。   他本来就是另有打算,这会儿被楚峰青一刺激,他索性直接摊牌,“你店里的首饰不错,但是料子却是有些差了。”   掌柜的也不恼,显然是知道自家首饰在竞争力上的不足之处的,不过他们也不是没有应对的法子,“客人真是有眼力,上好的宝石料子不好得,我们确实是稍稍欠缺了一些,不过小店的款式花样却是有保证的。   如果客人这边能够自己提供料子,小店也是可以提供特别定制服务的!”   “好,”马文才神色都没变一下,可见也是知道这家店里的规矩的,“一会儿你派人上太守府,去取几粒成色上好的红宝石回来……”   不等马文才继续交代,楚峰青就嗤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红宝石?知乐,这年头还有给年轻姑娘送红宝石的呢?   我记得我去年生日的时候,小叔叔好像从南海给我带了一盒珍珠回来?你马上写信回去……”   “珍珠?这东西还要特地写信回去取?掌柜的,一会儿你就派人上太守府一并取了回来吧。”   “拜托,”楚峰青神色凛然,“我那可不是普通的珍珠,珍珠的成色可是纯天然的粉色、整整一盒,足够阿婵姑娘做一整套的头面了。   你们马府是有够近的,可你拿得出这么多粉色珍珠来吗?   还抄袭我的创意,妄图抢走我对阿婵姑娘的心意。马文才,咱们认识了这么多年,我怎么不知道,你竟然这么不要脸呢?”   “楚峰青!”马文才也终于忍不了了,“到底是谁不要脸?阿婵是我妹妹,轮得到你在这儿献殷勤吗?”   “你都说了她是你的妹妹,又不是你的情妹妹,我对她献殷勤,碍着你什么了?”   ……   两个家伙在那里吵得不可开交,掌柜的一下子为两位公子报出的名贵宝石料子而心惊胆战,一下子就被眼前的争吵画面惊愕得不知道该怎么劝架。   不是,原来这些人不是朋友吗?   非但不是朋友,好像还是情敌啊!坏了,刚刚我是不是不应该这么招呼他们?   就在二人吵成一团,掌柜的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的时候,一直跟在楚峰青后边看戏的鱼知乐双手抱头、走到了邱玉婵的面前。   “看到他们两个为你吵成这样,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鱼知乐意味不明地看着邱玉婵。   邱玉婵若有所思地喃喃道,“跟他们就没有,不过跟掌柜的好像倒是有。”   “什么?”邱玉婵这回答,还真是出乎了鱼知乐的预料。   他看向因为年迈、所以在两个年轻气盛的年轻人面前,整个人好像都缩在柜台里面的掌柜的,邱玉婵跟他能有什么话好说?   就在他这么犹豫着的时候,邱玉婵好像已经整理好措辞,她走到柜台的另一边,冲掌柜的勾了勾手指。   引凤楼中的掌柜的当然知道,面前这位姑娘,才是引起这两位公子争执的根源。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不花心思阻止这两个人,反而招手引他过去,但是无计可施的他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地凑过去了。   然后邱玉婵的第一句话就是,“掌柜的,有没有兴趣跟我谈一笔生意?”   邱玉婵这次来杭州,可不是光光为了玩乐,她是有心想要扩张自己的生意版图的。只是杭州本地繁华,该拓展的生意渠道早就被前人拓展完了。   想要在这里开店也不是不行,但想做大生意的话,恐怕离不开当地势力的支持。可是当地势力最大的是谁?是人渣马太守!   马文才如今还在读书,邱玉婵借他的势就是借那个人渣的势!   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想用另外的方法来拓展生意的渠道。   今日这个引凤楼倒是给了她一个新的思路,想要做生意,不一定得自己开店啊!她可以跟已有的店家或者是势力合作嘛!   比如说这引凤楼,无法获得稳定的高端货源,与其大价钱收购珍贵的原材料,不如直接提供定制服务。   但是高端的材料,她在其它地方的店铺不缺啊!他们完全可以合作的嘛!   听说这引凤楼背后的势力虽然没有什么底蕴、但是够大够硬,店内的设计也确实具有它的卖点和独特性。   这合作谈成了最好,谈不成邱玉婵也不吃亏,所以她就组织好语言上了。   足够幸运的是,这家引凤楼是整个杭州的主店,店里的老板就是主管引凤楼的运营的。有很多事情,他自己就能做决定,只是有些细节还需要事后再协商。   邱玉婵一来二去的,就跟他敲定了初步的合作意向。   鱼知乐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这女人怎么可以这样?两州太守之子为她在一家首饰店里吵成这样,她不说受宠若惊、上去劝架,竟然还跟店里的老板谈起了生意!   不等鱼知乐拉过楚峰青那个二傻子过来疯狂摇晃,让他清醒一点,看看自己第一次心动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那边,和邱玉婵谈成了合作的老板就走到了马文才和楚峰青的身边,“两位公子,你们先别吵了,我们引凤楼已经跟邱姑娘达成了初步的合作意向,以后每月都会专门为她提供一款独家设计。   往后三个月的材料和图纸,邱姑娘都已经预定了,这要实在不行,你们三个月以后再过来吵?”   争到了兴头上的马文才和楚峰青都有点懵,不过还是和邱玉婵熟悉的马文才最快反应过来,“阿婵,对不起,明明是要带你一起出来挑簪子的,结果一遇到这傻——子,就被他气得忘了正事儿。   你等急了吧?我在悦来客栈预定了包间,我们一起去吃午饭?”   “正好本公子也饿了!知乐——中午我们就上悦来客栈去吃饭!”   马文才威胁的眼神立刻杀了过来,不过这一次,他总算没被这个二傻子气得失去理智,“走吧,阿婵,别又因为不相干的人耽误了我们接下来的行程。”   “谁是不相干的人,我可是阿婵姑娘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阿婵的命语言你来救?”   “当时你不在那里、没有保护好她,这总归是不容辩驳的事实吧!”   眼看着二人又要吵起来,邱玉婵终于忍不住出声道,“你们两个——”   马文才和楚峰青顿时安静起来,一双标准的凤眼和一双狭长的眼睛顿时一起看了过来。   邱玉婵没想到自己的发言竟然能起到这么好的效果!   不过她并没有惊愕很久,转头就提出了一个在她看来相当不错的建议,“我看你们一时半会儿的也吵不出一个所以然来,要不今天的午饭,你们两个一起去吃?”   虽然他们嘴上争执的内容跟她有关,但是她还真没见过几个吵架的吵着吵着就把正主丢到一边的,而且隐隐还有再来一次的趋势。   这让她隐隐怀疑起来,他们真的是在为了跟她有关的事情而争吵吗?她怕不会只是一个借口吧?   要不今天中午他们就好好吵吵,她一个人四处去逛逛,看看还有没有全新的商业渠道可以扩张?   只是不等邱玉婵想得太过长远,马文才和楚峰青听了她的话以后,就忍不住双双对视了一眼,然后齐齐地“呕”了一声。   ——这么默契,其实他们俩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吧?   这一刻,邱玉婵和鱼知乐的想法竟然诡异地同步了。   最后,马文才和楚峰青也没有同意邱玉婵的提议,双双抛下她一起去吃午饭。甚至因为她刚刚的那个提议,他们俩真是对视一眼都嫌多。   两边的队伍短暂地安静下来,只在楚峰青和马文才争吵的时候才凑过来的鱼知乐,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开口道,“实在不行,我们四个干脆一起吃顿饭好了。”   他好像是烦了总是不成功的两两配对,所以才提出了这样的建议。但是这样的建议对于马文才来说,就是原本计划好的二人世界被人破坏。   除了不能跟邱玉婵单独在一起以外,真是哪儿哪儿都称了楚峰青的心意。   不等楚峰青假装勉强地同意,再将压力给到马文才身上,邱玉婵就主动拉着马文才的手说:“不了,我跟文才哥哥很久没见了。”   说着,她看向了马文才,“文才哥哥,如果你想跟你的这些朋友一起吃饭的话,可不可以等下次,这次我只想跟你一起。”   她在借着这番话,委婉地拒绝楚峰青。   因此马文才虽然相当想要否认“这些朋友”的说法,但却在邱玉婵的注视下,笑得极其克制却得意地点了点头。   “可我其实是想要……”楚峰青下意识地想要再争取,却见到了邱玉婵极其认真的眼神——如果我在这里把话说清楚的话,她肯定是会拒绝我的。   ——这一刻,楚峰青突然无比清醒地想到。   于是挽留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了,见他确实是没有话再要说了,邱玉婵才拉着马文才的手,极其坚定道,“那就失陪了。”   鱼知乐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低声喃喃道,“完了,我好像判断失误了啊。”   这两个人可不像是相处太久、所以对彼此没那份心思了。倒更像是小心翼翼地悬着,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   鱼知乐转头看向楚峰青,没有生气、也没有因为自己没被选择而马文才被选择了而郁闷,只是显得有些失魂落魄、垂头丧气的。   他心里登时就是“咯噔”一声——不会吧,只是见过两次面而已,难道真的陷进去了吗?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接下来可就悬了啊……   不论留下来的鱼知乐和楚峰青是怎么想的,反正自打他们离开了首饰店以后,马文才嘴角悬着的笑容就没落下来过。   “不就是拒绝了跟他们一起吃午饭吗?你就那么开心啊?”小时候也是这样,包容心和占有欲都强德很。   不管邱玉婵怎么欺负他、怎么使唤他,只要她一声“文才哥哥”,他就什么都听她的。   但就是受不了她跟别人玩得好,新来的小伙伴不行,两边的亲戚不行。到了后来,连清姨、她娘、她娘肚子里的那个小弟弟的醋都要吃。   不过吃醋归吃醋,除了把自己酸倒以外,什么多余的小动作都不敢做。所以刚刚才会失态地跟楚峰青吵起来,因为楚峰青是他认识的人,他不敢也不想去干涉邱玉婵,只好指望着自己能把那个二傻子吵赢,然后让他知难而退了。   “清姨、我娘和我弟弟也就算了,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你倒是拿出一点儿底气来啊。怎么说,你也是我的青梅竹马嘛。”   就是直接帮她拒绝了那两个人,她也不会觉得生气的。   邱玉婵原以为自己这么说了,马文才应该会觉得高兴才对。   谁知道他小心翼翼地斟酌了片刻,最后还是没忍住垂头丧气地问了,“我娘和秀姨就算了,我和你弟之间,明明是我先跟你认识的吧?为什么他还是比我更重要?”   邱玉婵满头黑线,这怕不是一个醋缸吧?   “他不比你重要。”邱玉婵先是这么说。   然后再在马文才难掩得意的眼神中补充道,“但这并不是一个合理的、你跟一个奶娃娃吃醋、封封信都让我别管他、然后让我过来找你的理由吧?”   她娘刚怀孕的那段时间还好,但是她弟邱玉涵出生以后,因为大人和奶娃娃都相当黏她,考虑到邱父这个没用的大人,邱玉婵只好再在家里留了一段期间,然后就跟着又错过了一次马文才到崔家小住的时间。   错过了那一次以后,她的小伙伴就开始疯狂地跟她弟吃醋。从每封信都要旁敲侧击,她是不是喜欢软软的弟弟多过于喜欢他这个哥哥,到茶言茶语地怂恿她,让她放弃弟弟,过来找他。   邱玉婵一开始没有察觉到,所以耐心地安抚了他,这也就导致了他信件风格的变化。   邱玉婵只好哭笑不得在信里严肃地纠正了他,让他别老是跟一个小朋友吃醋。   大概是信里的内容让他过分在意,当初他可是一个敢茶他亲表哥的人,今天在明显跟她不熟的楚峰青面前,他都要气急败坏想要把人吵退了。   邱玉婵熟稔地哄着自己的小伙伴,“自信点,你在我心里第三重要呢,我弟他排第四。”当然,仅限于这个世界。   作者有话说:   1、上周答应大家的加更~三章合一!嘿嘿~   2、根据大家的留言,进书院线了哈;不过还有一个选择了全都要的小可爱,还是第一个留言哒!于是就加了一个没进书院的日常~就是这章啦~   3、文才兄现在是真·世界第三,娶妻之路任重而道远啊!   感谢在2022-09-02 23:51:49~2022-09-03 23:39: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茈蠃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0章   “我谢谢你啊。”马文才无奈道。   他的世界里只有她和他娘两个人, 可他在她的心里竟然只能排到第三?   这差别待遇……唉,算了,谁让她是邱玉婵呢。   接下来的这些天里, 只要他们出门, 就必能遇到闲来无事、在各个地方和他们不断偶遇的楚鱼二人组。   马文才带邱玉婵出门的时候,一向不会隐瞒自己的行踪, 他就是要让世人都知道,邱玉婵在他这里的特殊之处。   结果却方便了楚峰青, 每每都能以最快速度赶到,然后烦人地打搅他们。   马文才被他烦得从阵仗极大地出行变成秘密出行, 只是杭州风景秀丽的地方就这么多, 楚峰青用排除法排除了他们这些天已经去过的地方,再在没去过的地方安排人手, 还有符合邱玉婵口味的那几家店,他都派上蹲上了。   是以他们十次出行,还是能有九次会遇上这两个烦人精。   马文才被他气得连自己介绍的美食都吃不香了!   邱玉婵本来是可以帮忙制止的,可是一来楚峰青和鱼知乐每次都只是装作偶遇, 并没有跟她说一些摊牌的话,邱玉婵也就不方便明确地拒绝。   二来嘛——当年的小伙伴被气得每每回府都要跟她哭唧唧的画面, 真的好香啊!   再后来,该逛的地方也逛得差不多了, 马文才索性直接带邱玉婵逛起了马府。   欣赏过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再来欣赏这些神工巧匠制作的山石流水, 其实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逛完了马府, 还可以重温一下童年。   邱玉婵久违地燃起了兴致, 和马文才一起比起了箭。   结果真是大大地令人震惊!   邱玉婵一直都知道马文才在箭之一途上, 其实很有天赋, 但她一直以为这天赋是有限的。他能在幼时的时候屡屡地胜过她,跟他扎实的基础和他比她多训练的那些年岁其实不无关系。   邱玉婵在欣赏之余,同时也生出了一股不服输的劲儿。   这些年她虽然游历在外,但其实一直都没有放弃对武艺的习练。   正想让马文才见识一下自己的进步,再看看如今的自己是不是可以胜过他,结果就被人家出神入化的一手箭术给震住了!   射箭的时候,马文才还特地换上了一身蓝黑色的劲装,袖口和腰间的部分被紧紧地勾勒出来。动作起来,更显得利落。   他轻松地挽弓搭箭,毫无悬念地命中箭靶的最中心处。   一开始他们俩同时命中靶心,邱玉婵就欢乐地让人把箭靶往后推,然后就推到了一个让她怀疑人生的距离。   到了后来,邱玉婵自己都不往箭靶上射击了,只一心在一旁专注地为他加油打call。没办法,她实在是丢不起那个人啊!   百来米的距离,还能轻松地一箭命中靶心,最后弓箭的有效射击距离甚至都不够霍霍的了,这是哪儿来的射击天才?   算了,安安生生地在一旁做个小迷妹其实也挺不错的。   这一整天的时间,他们仿若又回到了从前,邱玉婵终于彻底地将小时候的那个小胖子和这个长大以后的美男子给对照上了。   相处起来,只能说是愈发地肆无忌惮。   马文才打算带着邱玉婵在府里休息两天,顺便摆脱一下外面那两个虎视眈眈的不轨之徒。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他甫一推开门,就看见楚峰青扯着一张皮笑肉不笑的脸,站在外面向他打招呼道,“好久不见啊,文才兄!请问阿婵姑娘她在吗?”   如果可以的话,楚峰青当然想趁着马文才还没有醒来的时候,就先一步来到邱玉婵身边。可是这马府的下人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一个个的,对他警惕得很。   听到他是马太守放进来的,就热情似火地招待他。可是只要他一向他们打听借住在府上的邱姑娘具体住在府上的哪个位置,他们就会统一地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   无奈之下,楚峰青只好来找了马文才。   马文才会愿意搭理他才怪,他恨不得直接把这颗牛皮糖扫地出门!   “是我爹让你来的?”他一猜就猜中了真相。   楚峰青还搁那儿洋洋得意呢,“是啊,我听说这几天你不打算带着阿婵姑娘出门,所以昨天特地去了太守府,恳请马伯父同意我上门拜访呢。”   就冲他平州太守之子的身份,马巍也不可能拒绝他啊,所以他这不就来了吗?   “楚峰青,你能不能不要老是缠着阿婵不放。”马文才已然愤怒地将疑问句说成了陈述句。   楚峰青却丝毫都不为所动,“这件事情,你说了可不算。”   “那我说了算吗?”   两个险些又要吵起来的大男孩儿循声望去,见到的就是倚在墙角处、身着浅绿薄衫的邱玉婵。   楚峰青的神色中顷刻多出一抹委屈,但他还是倔强道,“你说了也不算。”   邱玉婵朝着马文才的方向耸耸肩,表示自己也无办法了。   自从他们首饰店一别,又在新的景点处遇上以后,邱玉婵回来就打听了一番楚峰青这个人。   这才知道,早在她来到杭州之前,楚峰青就已经各种缠着马文才了。   这些天里,她或委婉或直接的拒绝也说了不少了,可楚峰青最多就是郁闷几天,调整好心态以后就会继续黏上来。   他倒也不会用缠着她,一般是在她和马文才面前轮流晃悠,所以邱玉婵十分怀疑他前来的目的,有些举动也就没有做得太绝。   万一她只是一个借口呢?这两个名曰“死对头”的家伙,其实根本就是乐在其中呢?   倒是给楚峰青提供了机会,这不,现在都已经找上门来了。   那厢,马文才气得想要拉楚峰青去比赛,谁输了谁就不准再缠着邱玉婵。   跟他比试可是楚峰青往日里求而不得的事情,可是一提到输了以后的后果,他就顾左右而言他,死活不肯答应马文才的邀请。   马文才对此也早有所料就是了,激将法对他来说要是这么好用,他也不会到今天为止还被人缠着不放了。   可是之前,其实他可以用一次的胜利来换得他一段时间的清静吧?   可是这一次,他同他要求,输一局就不准纠缠邱玉婵三天,这家伙竟然还是想都不想地就拒绝了!   大概知道这家伙究竟有多觊觎他的小青梅以后,马文才也不想同他比试了,他只想把这个家伙打断了腿丢出去,免得他继续纠缠。   而就在马文才和楚峰青在一旁僵持着的时候,一直都没有什么存在感的鱼知乐不知从哪儿勾出了一个油纸包,然后亲亲热热地朝着邱玉婵的方向黏了上来。   “阿婵姑娘,听说你特别喜欢吃城东那家早点铺子的红豆包?现在这么早,你一定还没有吃早点吧?这是我和我们家主子刚刚从城东的那家店里买回来的,您就赏脸尝一尝?”   此前鱼知乐尚且还怀疑着邱玉婵有意吊着马楚两家的公子,所以在跟邱玉婵相处的时候,总是蕴含着有意无意的试探和引诱。   直到他发现,他们家公子在邱玉婵面前跟马家的那位甚至都没有什么可比性啊!   从邱玉婵忙完自己的生意,楚峰青的纠缠不止一次开始,邱玉婵对待楚峰青的态度就只剩下了一个——礼貌拒绝。   虽然很礼貌,但本质拒绝、总是拒绝、用各种方式拒绝。   鱼知乐从担心自家公子着了道,到担心自家公子不会真的失败吧,再到意识到自家公子原来一点儿竞争力也没有,也就不到三四面的功夫。   现在别说是试探了,他恨不得抹消掉之前自己对邱玉婵的怀疑,还要配合着楚峰青各种讨好这位小姑娘。鱼知乐是生怕他们家公子就因为没有竞争力而一言不合地出了局啊!   你还真别说,他要想讨好一个人的时候,实在是又贴心又讨喜。看见他满目真诚的模样,还有谁能想起之前他对自己似有若无的怀疑呢?   ——邱玉婵就能。   只见她勾起一抹客套的笑意,然后就又是老一套的拒绝,“不用了,府上的管家已经为我准备了早点。   文才哥哥虽然不是一个吝啬的人,但是你们既然都已经给自己准备好了早点,那我们就不邀请你们了哈。”   说着,她就对那厢的马文才喊了一声,“文才哥哥,管家叔叔让我喊你过去吃饭啦!”   府上的管家当然不敢指使邱玉婵,她这是自动请缨来的,谁知道一来就又撞上了这两个不速之客。   马文才上一秒还沉浸在跟楚峰青对峙的局势中不可自拔,下一秒就一秒回应邱玉婵的呼唤道,“来了!”然后快快乐乐地跟自己的小青梅吃早点去了。   值得一提的是,他看见鱼知乐手里拿着的红豆包以后,瞬间就意识到了这两个傻货究竟联合起来想要干什么了。   他当场气得一个倒仰,鱼知乐的反应远比楚峰青快得多,讨好邱玉婵的事情,他很早已经就开始行动和弥补了。   不过当时吧,楚峰青根本感觉不到他的苦心,只要他一对邱玉婵献殷勤,他就想起他之前提过的买一送一。   马文才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看着他们两个相互牵制就好了。   谁知道今天——难道他们这是达成一致了?   马文才忧心忡忡地跟邱玉婵吃早点去了,虽然作为对手,他一点儿也不虚这两个家伙、甚至是他们加起来的效果。   可是作为情敌,他总是对围绕在邱玉婵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感到紧张和警惕。   就在这个时候,他身边的邱玉婵突然道,“文才哥哥,我们离家出走吧!”   “什么?”马文才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说,”邱玉婵却愈发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我们离家出走吧!”   在外面也就罢了,大家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文才哥哥看起来也没有那般烦那两个家伙的样子。   可是他们都躲到家里了,马家的那个渣男伯父还能把人给放进来呢?   邱玉婵对这个府邸最大的好感,就是自己不用在这里见到欺负清姨和小伙伴的那个渣男。谁知道他人虽然离开了,可是存在感却是无处不在。既然如此,他们还不如走了算了。   马文才乍一听这个主意还觉得挺疯狂的,毕竟他从小到大,就是幼时挨打挨得狠了,也没有离家出走过啊。   然后就越想越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天大地大,他就不信他们到哪里,那两个烦人精都能跟上来!   两个即将成年的大龄熊孩子,开始热烈地讨论之后他们俩要离家出走到哪里。   而被他们留在马文才房门口的楚峰青和鱼知乐,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就要被丢下。   楚峰青收起和马文才争吵时的一脸怒容,走到鱼知乐身旁抄起一个无人问津的红豆包塞进自己的嘴里,“我怎么觉得你出的这个主意没有什么用啊?”   鱼知乐白眼一翻,“我怎么知道那个阿婵姑娘这般油盐不进?我又没有追求过女人,之前围在我们身边的那些姑娘们,哪个不是自己贴上来的?”   “死马当作活马医吧。”他也往自己的嘴里塞了一个红豆包,然后嘟囔着说。   然而就在他们吃完红豆包以后,再想黏着那两个人的时候,就发现阖府上下,他们竟然找不到人!   马府的下人们一开始还在看热闹呢,直到两位公子在府上找了大半天,都快到午饭时分了,他们府上的两位小主子也不知道是躲到哪儿去了。   然后曹率才苦着脸站了出来,往太守府里去了一封信——他们成熟稳重、聪明懂事的小主子!被邱姑娘给拐跑了啊!   他们俩说走就走,连曹率都没有带在身边,只简单地收拢了一些银钱和一些路上的常备用品。   然后就是留给马太守的信件了,马文才只留言说他要趁着开学之前,到途中各地去游玩一番。期间就不回家了,开学直奔万松书院。   若是没有邱玉婵掺和在其中,马文才走也就走了。马太守最多感慨一句,儿子大了,家里留不住了。   可是邱玉婵在这儿!还是跟马文才一块儿离开的!   马太守呼吸不畅、摇摇欲坠,颇有一种辛苦养大的大闺女被人渣骗走的心酸和恐慌感。   他恐慌,楚峰青和鱼知乐只会比他更恐慌!   不是,世界上竟然真的存在马文才这样的情敌吗?直接把自己看中的姑娘拐跑了事?   说是途中游玩,可他们游的是陆路还是水路?在每一个地方会停驻多久?是按直线还是按曲线抵达万松书院?   如今楚峰青从马太守那里知道的只有一个他们的最终的目的地,可是这有什么用?   万松书院一开学,身为女子的邱玉婵是还能留在那里不成吗?   楚峰青比马文才年长一岁,原本去岁就入学了杭州的一家高等书院,但是他爱跟马文才较真,休假的时候,愣是从平州赶到杭州,想要跟马文才比试赛马。   结果这试是比了,他的腿也跟着摔断了。   楚峰青视此为奇耻大辱,誓要在今年一雪前耻!   他甚至选择从平州的高等书院退学,准备就读马文才考上的万松书院的对头书院——松落书院。再找到机会,跟马文才一较高下!   邱玉婵算是中途出现的变故,但是真要说起来,他和马文才是一样的。   他们只有这两个月的时间可以和心上人相接触,等到书院开学,作为青梅竹马,马文才还可以跟邱玉婵书信联系。   可他呢?至今连美人儿的青眼都没能得到一个。   楚峰青差点就要先斩后奏,喊他爹上邱家提亲去了。   反正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青梅竹马的身份又有什么要紧的?他可以先从阿婵姑娘的相公的身份入手!   反正他都跟马伯父打听好了,阿婵姑娘原名邱玉婵,是会稽邱家的女儿。   只是此等作为,未免有些卑鄙。若不是实在看不见希望,楚峰青也不想破釜沉舟。   好在一封信件及时地救回了他危险的想法……   ***   邱玉婵和马文才在外游玩,这回在外游历得多了的邱玉婵倒是反过来成了他的向导了。有些地方虽然她也没来过,但是她总是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收集到最周全的信息。   当地有什么好看的风景、特色的建筑、难得一见的美味,甚至是体验感良好的客栈,她总是可以在需要的时候娓娓道来。   除了收集信息以后——其实就是确定自己想要去的地方,其它事项全由马文才一手包揽。   二人边走、边吃、边玩儿、边长见识,没有了不相干的人打扰以后,气氛又变得跟刚刚找回童年记忆的那一阵有点儿不一样了。   要说不一样在哪里?邱玉婵隐隐感觉着,小伙伴他是不是喜欢自己的呀?   可是不等她摊牌或者是探究,她家的那个老古董就寄了一封信给她。信上说他知道她近日来了杭州,如今各地的局势不太稳定,希望她可以跟在马文才身边不要乱走。   等马文才开学以后,她可以选择回家,或者是跟马文才一起上万松书院。只要她可以做到女扮男装不露馅儿,他就可以帮她搞定推荐信的事情。   邱玉婵就“咦”了一声,不知道自家的老古板怎么就突然开了窍?   非但不执着于抓她回去,竟然还愿意让她女扮男装上书院上学?这怎么更像是隔壁祝家的手笔呢?   不过此举倒是遂了邱玉婵的意了,她本来就在外边游玩得腻了,只是不想被人抓回成亲而已。   正好古代的学她还没有上过,这确实能够最大程度地激发她的兴趣。   再有如今她跟马文才之间,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邱玉婵无法确定自己的心意,但是她可以肯定的是,她暂时不像跟人分开。   所以上万松书院上学,简直是一举三得嘛!   她先是写信回去,告诉邱父,这件事情自己同意了。然后才兴致高昂地跟马文才宣布了这个好消息。   然而马文才却并不十分开心,他皱着眉头,“胡闹!自古以来,书院都是只有男子入学。你一个女子,怎么可以混迹其中,跟他们一起生活呢?”   邱玉婵的眼睛就危险地眯了起来,“你这话的意思是女子不配得到教育,还是担心我的名声?”   马文才身上的气势不过支撑了短短一秒,就极快地歇了下去,“担心你。”他肯定道。   “哼,”倒是险险地从邱玉婵不开心的线上越了过去,“我爹都不担心这个,你担心什么劲儿啊?反正万松书院我是一定要去的!   你要是不相信我,担心我身份暴露连累你,那开学的时候,你装不认识我好了。”   “胡说些什么呢?”马文才难得愤懑地动手揉乱了邱玉婵的头发,“不过是担心你罢了,想得这么多,还假装不认识你?我要真假装不认识你,大小姐你不得跟我翻天啊?”   “哼。”这回,邱玉婵却是开心地哼唧了起来。   ***   二人就这么一路游山玩水,卡在万松书院开学之前,来到了万松书院所在的落松山山脚的落山镇中。   邱玉婵还收到了邱父给她寄来的推荐信,还有有关于她的假身份的一些信息。   在书院,她是会稽郡守邱树集的远房亲戚,名叫邱玉蟾。假身份上,她并非朝廷官员的直系亲属,所以入学以后,她还需要做个简单的测试。   万松书院的学费是三年九两金,但是家中有权势财权的学子,大多会选择给其百两金,有推荐费用/示好/暗示自己的家世的作用。   邱郡守给邱玉婵寄来了两百金,一百金作为学费,一百金作为生活费。   虽然她有自己的小金库,但是渣爹的私房钱嘛,不要白不要!   早在几个镇子以前,邱玉婵就已经将男子的服装服饰准备妥当。所以他们到了落松镇,只需要在小镇上周游一番即可。   只是这么一游,就让他们游到了辣眼睛的画面。   在湖边一处用来休憩的小亭子里,一个身着宝蓝色华服的青年正伸手拦着一位身姿婀娜、相貌清秀的姑娘。   他嘴里说着邱玉婵十分熟悉的搭讪语录,“小娘子,这就跟爷回去啊~爷包你日后吃香的喝辣的!”   那姑娘的身材娇小,长得也是一副偏柔弱的长相,但是面对这个油腻公子的调戏的时候,她却冷笑一声,字正腔圆地说了一个“滚”字!   然而那个身穿宝蓝色华服的青年却笑得愈发猥琐,他用扇子指着那位姑娘,对他身边不下五个的下人们说道,“脾气好辣啊!爷喜欢!”   然后就毫无征兆地对着那位姑娘扑了上去,马文才和邱玉婵看到亭子里的情况不对的时候,就已经在走近了。   眼下她们刚想拦阻,就听到离小亭子不远的拱桥处传来一声怒喝,“住手!”   拱桥上又走下两个少年,一个个头高大、肌肤微黑,一个娇小玲珑、男生女相。   那座拱桥虽然离小亭子不远,但怎么说也有一定的距离。   突然爆发的怒喝虽然止住了那个华服男一瞬间的动作,但是他很快就翻了个白眼,一边冲着桥边匆匆赶来的两位少年挑衅一笑,一边继续扑向那名无辜的姑娘。   那位姑娘反应极快地喊住距离更近的马文才和邱玉婵,“公子,救我!”然后就欲要扑向马文才。   老天作证,虽然她选择这两位公子的原因,不乏有他们俩看上去比那个华服男正气好看的因素在,可是她之所以会选择马文才,真的是因为他看起来比他身旁的那位公子看起来更加高大啊!   谁知道那位高个儿公子的反应竟然比她还要大!   非常大幅度地往旁边闪了一下,让她直接扑到了亭子边缘的长椅上。   清秀姑娘:“……”人干事儿?   “哟,”卢鸿远对姑娘反抗的反应不大,一双因为纵欲过度而显得青黑的眼睛却是不停地在新来的马文才和邱玉婵的身上打着转,“又来了两个英雄救美的啊?”   问完,不待邱玉婵和马文才回答,就指挥着身边的打手道,“给我上!”   生生把邱玉婵和马文才两个人都给气笑了。其实深究本性,他们俩的脾气都不算好,寻常时候,别人不犯到他们头上来也就罢了,今天怎么还遇见了主动找死的呢?   两个人的身手都不弱,但是马文才却总是下意识地想要护着邱玉婵。   于是不一会儿的功夫,彼时大概六个的下人——还有一个是卢鸿远身边的书童,就被他解决了四个。   把派人上来的卢鸿远看得是一愣一愣的,他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身边的下人更是经过精挑细选。   一些想要英雄救美的人,就算有一定的武学基础,往往也会折戟在他这几个人高马大的侍卫下。   可是现在,这情况怎么有点出入啊!   看着砍菜切瓜一般轻易地解决了他的几个手下的马文才,卢鸿远畏惧地干咽了一口唾沫,“你你你,”他对留在自己身边的、唯一一个书童说道,“给我上!”   谁知道那个书童竟然表现得比他还要害怕!   “公公公、公子,属下不会武啊!要不咱们还是跑吧?”最后一句话,他是压低声音说的。   话音刚落,卢鸿远就利索地迈开腿儿准备跑了。   就在这个时候,邱玉婵突然动了。   她看似身材娇小,但是力量却异常的具有爆发力!   场上唯一剩下的那个卢鸿远的打手——一个百多斤的汉子,就被她狠踹了一下,然后以近乎是飞出去的姿态,狠狠地砸在了想要逃跑的卢鸿远的身上。   卢鸿远显然也不只是翻过这一次的车了,被人砸到以后,他只是下意识地“哎哟”了一声,就语速极快地嘴秃噜道,“你们想要英雄救美,尽管救就是了!我警告你们啊,我可是范阳卢家的子弟,你们要是敢教训我!日后一定没你们好果子吃!”   “天呐!”邱玉婵故作惊讶地小声惊呼起来,“阁下竟然是范阳卢家的子弟?”   “你知道就好——”这会儿都还被人压着呢,卢鸿远就搁那儿洋洋得意,“你们还不快帮本公子把这个废物抬起来?说不定本公子还能大人不计小人过……”   “哼,”然而就在此时,邱玉婵却话音一转,“范阳卢家?卢家的势力这么大,就算你放过我们,你的家里人会放过我们吗?   要我说,反正我们都将人得罪了,还不如……哼哼,直接灭口算了。”   直到这里为止,卢鸿远的心里其实都是不怎么害怕的。他知道,有些自以为聪明的“英雄”们,其实就喜欢虚张声势。   直到这两个人一唱一和道,“真的这么做吗?”高个儿男人确认道。   “嗯!动手!”矮个儿男人兴致勃勃地指挥道。   然后,卢鸿远只觉得自己眼睛一花的功夫,马文才就从身上解下了自己的弓箭,还顺手往箭篓子里抽出了一支箭矢。   然后瞄准卢鸿远的头(发)颅(冠),放箭!   “等!”卢鸿远的一声尖叫先是被吓得卡在喉咙里,然后亭子里的石桌突然被人狠狠推倒,在他的脑袋上重重地撞击了一下。   不知道走运还是不走运的,射向他发冠的那支箭倒是被这石桌拦了下来。   “嗷——”石桌后面的卢鸿远发出长长的一声嚎叫,不知道此刻是被吓得不敢说话了,还是被石桌的滑面撞击得晕了过去。   邱玉婵看向将石桌推倒以后,就狼狈地捂住自己的胳膊,看上去好像是因为受力角度不对而受伤了的梁山伯,“这位兄台——”其实我们只是想吓唬吓唬他罢了。   先后进入小亭子的两位少年,正是在拱桥处喊人“住手”的梁山伯和祝英台。   邱玉婵本来还觉得大家都是意图帮助那位姑娘的,只是方式方法不一样罢了,所以想要好声好气地解释一二。   谁知道她都还没有说完,就被那个肌肤微黑的青年给打断了。   他疼得额头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说出来的话却还是字字清晰,“这位兄台,这位公子的行事虽有不对,但是总归是罪不至死的吧?   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若是两位公子的罪行被人宣扬出去……所以双方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大家化干戈为玉帛可好?”   邱玉婵忍不住眉梢一挑,这是哪里来的端水大师?   这湖边亭虽然算不上是人来人往,但怎么说也是一个公众场合,就是他们真的想要对那个恶棍动手,又怎么会把地点远在这里?   劝告他们不要用这种方式吓唬人也就罢了,怎么还带给人扣这么大的帽子的呢?   “什么罪行?我们不过是路见不平,拔箭相助罢了,地上的那个家伙不是好端端地躺在那里吗?在下不是很明白,公子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邱玉婵的语气并不是很好。   那个喜欢往人家头上扣帽子的大哥的应对却是作出一副憨厚的样子挠头道,“原来是我误会了,公子你们没有那个意思就好、就好!”   他说话的内容语气,结合他摆出来的姿态,倒像是邱玉婵和马文才确实是有杀人灭口的意思,只是被他的话吓住,所以如今改变主意。   而他呢?则是配合地装作不知道他们原本恶意的样子,想要大家都能够好。   这是那里来的绿、不对、是黑茶?   邱玉婵差一点就要在他身上集中火力了,如果不是小亭子里又进了一个人的话。   那位……打扮得像是一位公子、但毫无疑问是个姑娘的……姑娘,也就是女扮男装的祝英台。   她一个人在小亭子外面纠结了好久,直到梁山伯把手都给弄伤了,她才终于下定决心走了进来,“山伯!你何必那么傻呢!为什么要牺牲自己,来救这样的恶人?让他们两伙儿人狗咬狗不是很好吗?”   这最后一句话吧,说它是嘟囔,在场的众人又明明白白地听到了;说她是有恃无恐吧,她又确确实实地放低了音量。   邱玉婵脸上的笑容不由沉了下来,倒不是因为她那一番不知所谓的话,而是因为她好像知道,为什么她爹会把她弄到万松书院来上学了。   怕不是祝家庄的祝夫人提出的建议吧?想要让她给她女儿做免费的保姆?   邱玉婵猜,最迟在开学的第二天,她爹的最后一封信就应该到了——内里的内容不外乎是让她看顾一下祝家庄的这位小姑娘。   这可真不是她杞人忧天啊,实在是有了不少的前车之鉴。   她会穿越过来,其实跟隔壁家这个任性的小姑娘也脱不开关系。   以前的邱玉婵懂事内向,祝夫人乐得女儿能跟一个她能压制得住的、内敛乖巧的、同时身份地位又高的官家小姐往来。   后来她来了,连带着“邱玉婵”这个人物形象都在祝夫人的心里发生了变化,她就开始计划,想让她跟祝英台多多接触,把她发展成能压制得住她女儿的免费保姆。   邱玉婵其实是恶心这样的长辈,只有自家的女儿是宝贝疙瘩,别人家的女儿都得为自家的宝贝疙瘩服务。   所以那几年,她常跑崔家。偶有过不去的时候,她也坚决不同祝英台她们来往。   可是邱家有邱郡守这个卖女贼在,邱祝两家又是邻居,来往怎么也不可能彻底断绝。   这一来二去的,邱玉婵难免会接触到这祝家的宝贝疙瘩。只是免费保姆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所以少有的几次跟祝家这个宝贝疙瘩接触的机会,邱玉婵是怎么舒心怎么来,怎么任性怎么来,怎么遂意怎么来。   她舒服了,祝家的宝贝疙瘩可不就不舒服了么?   这也是祝英台刚刚为什么会忍不住嘟囔出“狗咬狗”的原因之一,在她心里,冷酷无情的邱玉婵跟恶贯满盈的卢鸿远是同样的存在。   她和祝英台的表情变化太过明显,只是一旁的马文才注意到了,而另一边的梁山伯则需要祝英台的注意——毕竟人家受伤了么。   趁着祝英台心疼地关怀梁山伯的功夫,马文才手持弓箭,亲昵地凑到邱玉婵的耳边,“你们认识?”其实是想细究邱玉婵对祝英台的观感。   邱玉婵点点头,语气平淡道,“祝家庄的大小姐。”   她生气的点在于邱树集这个卖女贼!至于祝英台么?邱玉婵撇撇嘴,在万松书院见到她,指不定她跟她究竟谁更受不了呢。   马文才当然也是知道这个富可敌国的上虞祝家的,但是在邱玉婵对祝英台本身的恶感并不太大的情况下,马文才更倾向于直接找上祝英台身后的家族为其出气。   就在他盘算着自己手头上的资源,究竟有哪些是可以给祝家庄找点麻烦的时候,邱玉婵突然握住了他的手,“咱们不用跟她一般见识,祝家这位小姐的脑回路,一般人是连不上的。”   马文才颇为稀奇地看了邱玉婵一眼,这可从来都不是一位会因为人家脑子有病、就宽忍别人将自己暗喻成“恶人”和“狗”的主儿啊。   然后他就看见邱玉婵对着祝英台的方向,露出了一个他熟悉的缺德冒泡的笑容。   马文才:“……”好的,还是那位记仇的邱大小姐没有错了。   然后他就看见,邱玉婵向倒在地上的卢鸿远走近。   她看似轻巧地一拨,挡在她身上的那个石桌就被她从地上拨正,然后在亭子正中央处发出一声令人牙酸地“嘭”的一声归位的声音。   倒在地上的卢鸿远的眼皮,忍不住轻轻地小跳了一下,邱玉婵就对他的情况心里有数了。   那边,邱玉婵一往卢鸿远的方向走近,梁山伯就紧张地呼唤了起来,“兄台!”   然而邱玉婵却根本就不听他的那些叨叨,而是自顾自地伸腿踢了踢倒在地上的卢鸿远的胳膊,“醒了没有,醒了就快点给我起来。”   卢鸿远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邱玉婵冷笑道,“再不起来,我就让你再也不用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1、在这个番外里,卢鸿远的定位大概是大小姐的恶犬~   感谢在2022-09-03 23:39:57~2022-09-04 23:57: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cho 2瓶;大风起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1章   卢鸿远“唰”的一下瞪大眼睛, !   他的眉毛浓黑,这会儿眼睛又瞪得圆不出溜的,看上去就像是一只表情滑稽的狗子一样。   饶是邱玉婵心里做好了要利用他的打算, 这会儿也不免被这种即视感给稍稍震住了。   如果不是身旁道德绑架的话不断响起, 邱玉婵可能也不会那么暴躁。   她一如既往地将旁边那两个家伙的唱作俱佳的表演无视,只是托腮半蹲到卢鸿远的身侧, “喂,刚刚那两个人说你的话, 你都听见了?”   “什么?”卢鸿远先是反应正常地一愣,然后眼珠子一转, 那股子求生欲超强的小聪明劲儿就上来了。   他舔了舔自己因为紧张和恐惧而略微变得有些干涩的嘴唇, 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是‘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那一句吗?”   ——你瞧, 这不是挺会审时度势的吗?   邱玉婵对卢鸿远的性格不做评价,但是面上,她却故意装作一副凶恶的样子,“不是, 是‘狗咬狗’的那一句。”   卢鸿远登时就是一懵,什么狗咬狗, 你们不是一伙儿的吗?   祝英台的话里没什么前因后果,被恐惧攥住心神的卢鸿远一时反应不过来, 先后来救美的两波英雄, 竟然不是一个立场的。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 这两个救着救着就把要救的美人儿撇到一边儿去的恶人, 怎么可能跟那个后来的圣父是一伙儿的嘛!   不等卢鸿远肚子里的坏水儿冒泡, 想跟梁山伯和祝英台联合起来对付他们, 邱玉婵就语速飞快地承认道, “对,没错,就是这一句。所以现在——”   她用扇子抬起卢鸿远的下巴,随之转向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方向,“给我上去咬他们!”   “哈!”卢鸿远惊呆!   被骂做恶人的你们不是应该跟我同仇敌忾的吗?上来就把我当做恶犬来用,这是几个意思?   不给他抗拒或者是反应过来的机会,邱玉婵转动扇柄,将卢鸿远的脑袋转至马文才的方向,他则配合地玩转手上的弓箭。   漂亮精巧的角弓还没在马文才手上转过一轮,卢鸿远就非常自觉地跳了起来。   跳起来之后,他直奔梁山伯和祝英台,没有回头看过邱玉婵和马文才一眼。   梁山伯理所当然地认为,他这是受到胁迫,所以“弃暗投明”来了。   谁知道卢鸿远刚一走近,就劈头盖脸地对着梁山伯身边的祝英台一通骂,“我说我怎么昏迷了都不得安宁,被不知道是从哪儿传来的阵阵狗叫声给吠清醒了,原来是你们俩来了啊。”   “卢鸿远!”祝英台难以置信道,“你知不知道刚刚是谁救了你的命?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山伯说话!”   卢鸿远:“……”不是,我这话主要针对的是你啊!   不过也没差就是了,所以卢鸿远并不打算辩解,只是双手叉腰、强词夺理道,“救命?我见谁救了我的命!   倒是刚刚我摔着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往我这儿倒了一块大石头!   看见没,看见少爷额头上的这个肿包没有?这就是那个恶徒丢下的罪证,一会儿我就带着它告官去!”   “你这个人,怎么强词夺理、恶人先告状的?要不是山伯他把石桌推倒,你就要被真正的恶徒就箭射穿脑袋了好不好?”   “那我脑袋它现在穿了吗?穿了吗?没有!可是它肿了!”而且小爷只要敢多逼逼一句有的没的,一会儿它可能真的就要穿了!   邱玉婵先是抱着手臂欣赏了一下眼下真·狗咬狗的格局,然后才在马文才促狭又无奈的眼神走到了那个刚刚被救下的、想走又不敢走的姑娘面前,“趁现在有了两个更能吸引住那个恶人注意力的人,你还是快点走吧。”   英雄救美最难解决的遗留问题就是——他们无法确保自己走后,恶人会不会把被教训的怒火发泄到无辜的美人儿头上。   现实可不是江湖话本,哪来的那么多以身相许?   敢当街欺负人的,不是脑子缺根筋,就是家里有权有势,更多的还是二者合一。   除非救美的人能够一直拉住恶人的仇恨,不然漂亮但是缺乏强势背景的美人非但保不住自己,说不定还要连累家人。   邱玉婵本来是想自己上的,把卢鸿远的仇恨牢牢地拉在自己的身上——反正她债多了不愁。   可是现在,祝英台来了。   从小到大,邱玉婵还没见过能比这家伙更拉仇恨的人呢。   事情的发展果然如她所料,卢鸿远一开始还记得自己是受人胁迫,虽然同样不喜欢早早就跟自己结了仇的梁祝恶人,但是心里还是更加厌憎和畏惧邱玉婵和马文才一伙儿人的。   跟梁祝二人争吵的时候,虽然确实是带着几分胡搅蛮缠,但是只要他们能看出来,这会儿再跟他稍加配合,指不定他就真“弃暗投明”了呢?   这一点,梁山伯绝对是看出来了的,所以他在邱玉婵和马文才看足了好戏、直接从湖边亭处撤出的时候,就小声地暗示卢鸿远道,“卢兄,好了,你不用再编了,他们已经走远了。”   然而卢鸿远早就跟祝英台吵出了真火,面对梁山伯的示好,他只是冷哼一声。然后就招呼自己的书童,弄醒了躺在地上的几个打手,再无视梁山伯的示好,当着他们的面教训了那几个打手一顿。   随后,便带着几个手下扬长而去。   方才那个秀美的姑娘早在邱玉婵的暗示下离开了,这会儿卢鸿远果然也再想不起她来了,只一心想着有机会一定要好好地教训教训梁山伯和祝英台两个人!   如果可以跟那两个可怕的家伙联手就好了!让他们也吃吃方才他吃过的苦头!   梁山伯早在卢鸿远教训属下,他在一旁求情,却落得个“要你管!”的回答以后,就知道这个富家公子哥是自己争取不到的“朋友”了。   偏偏目前他身边最具有重量级、同样也是最能拉仇恨的“朋友”,还冲着卢鸿远带着打手们远走的背影,一无所觉地抱怨了一句,“什么人啊这是!”   梁山伯眼神一黯,嘴上却飞快地无缝衔接道,“好了,英台,起码那位无辜地姑娘被我们救下了不是吗?”   “对了,姑娘!”祝英台这才想起他们是为什么赶至湖边亭的,“那个可怜的姑娘呢?卢鸿远他不是说自己要去报官吗?我们也去!带着那位姑娘去!   我倒要看看,到时候这里的县令究竟会站在谁的那一边!”   “可是,”梁山伯为难道,“那位姑娘已经离开了啊。”   “离开了!什么时候?到哪儿去了?”   梁山伯摇摇头,“好像是在我们跟卢兄起争执的时候走的,我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应该是回家了吧?   毕竟她是一个姑娘家,刚刚又险些遭遇了……那种事情。”   祝英台心里本就有气,这会儿又看见了梁山伯眼中同情怜悯的目光,更是气上加气!   “走了?还是在我们为了她被那个恶人刁难的时候?她到底有没有良心啊!真是的,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尽遇上这些白眼狼了!”   “好了,”梁山伯安抚道,“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被吓坏的小姑娘。”   “姑娘怎么了?”祝英台愈发不忿,“我不也是个……算了,没事了,我们走吧。”她生气地走出湖边亭。   梁山伯看着她不平静的样子,心中的某个猜测变得愈发明晰起来。   只是不知道今天在亭子里的另外两个少年是什么身份,在得知了卢鸿远范阳卢氏的家族背景之后,竟然还敢对他用箭?   总不至于是不知者无畏吧?那便是——有恃无恐了?   “山伯——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呀?快点出来啊,我们还要去找落脚的客栈呢!”祝英台在亭外嗔道。   “就来!”梁山伯笑得憨厚,很快就跟着走出了湖边亭。   小小的亭子,一时又变得安静起来。   ***   今天,是万松书院开学前的最后一天。邱玉婵和马文才在落松镇上见到了许多生面孔。   前些天,他们已经将这个繁荣却不大的小镇逛了个遍;而今,他们又无意与人结交。   于是湖边亭事件发生以后,他们就回到了客栈,一边收拾明日上山需要的物品,一边准备休息养精蓄锐。   也是到这儿打听了邱玉婵才知道,那些地位低的官员们推荐来的学子们是需要入学测验的,但是体量到了邱父这个级别,只需要交够金子,就能顺利入学。   谁让万松书院如今也算是半个官学了呢?   第二天一早,邱玉婵和马文才吃过早饭以后出发。   之前他们摆脱各自的下人离家出走来着,昨晚的时候,曹率和阿实双双赶到,今天就同他们一块儿上山。   马太守本来还给马文才安排了许多下人,用来在入学的时候彰显他的身份,邱玉婵一声冷哼,马文才就毫不犹豫地把人给遣了回去。   然后他们就和各自的书童,一起赶到了万松书院的山门前。? 第202章   邱玉婵不想过早见到不想见到的人, 所以她上山的还特意卡了个点。   谁成想这反而让她见到了滞留在山道上的梁山伯与祝英台,此刻他们竟然正在焚香结拜!   邱玉婵不想对祝英台极其周围的人事物进行过多的评价,可是她不想搭理人家, 却不见得人家愿意放过她。   邱玉婵只是领着自己的小伙伴一个路过的功夫, 就被祝英台眼尖地给发现了。   “邱玉婵!你怎么会在这里!”她震惊道。   邱玉婵在不解的同时,同样也有着些许的震惊, “我们昨天不是才见过面吗?你该不会猜不到我也要到万松书院来上学吧?”   她当然想不到!   祝英台一脸被坑了的表情,这些年邱玉婵不是在家就是游历在外。昨天她在山下碰见她, 还以为这只是自己运气不济,所以才凑巧碰见了正好游玩到落松镇的邱玉婵, 谁知道她竟然也要上万松书院读书?   “原来——”大家都是同窗。   不等梁山伯借机交流, 邱玉婵就拉着马文才的袖子道,“文才兄, 报名的时间好像快要到了,我们还是快点走吧。”   马文才看出了邱玉婵对面前二人的不喜,他配合地点点头,没有给在场的另外两个人一点儿多余的眼神。   “什么嘛!跟邱玉婵来往的都是些什么人啊!怎么尽是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祝英台被自顾自地离开的二人气得直跺脚!   她从来都是人群中的中心人物, 是被人高高地捧在手上仰望的星星。可是这个定律只要一遇上邱玉婵,就什么都变了!   其实她对别人的注意力在不在自己身上, 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可她也不知道什么,只要是待在邱玉婵身边的人, 看着就令人格外讨厌一些!   尤其是那个人昨日还那般暴戾, 竟然伙同邱玉婵, 早在青天白日下杀人!   还好山伯及时制止, 可他们却因为卢鸿远那个恶棍的反水, 失去了将人绳之以法的机会。   现在他们竟然成了同窗!他们!和两个杀人未遂的杀人狂魔吗?   祝英台顿时一脸窒息!   而山门前的卢鸿远, 只会比她更窒息!   范阳卢氏可是老牌世家了, 他的家世足以支持他在学校里犯下一些出格的事情。是以卢鸿远早就计划好了,书院不是规定一个学子只能带一个书童进山门吗?   诶,他就带着一众打手堵在山门外边!   那些学子们,他们拜一个、他就往里放一个!不肯拜他做老大的,通通困在山门外暴打一顿!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卢鸿远真他娘的是个天才!   然后天才就遇到了倔牛孔书易,不等他命令下人们实施他的暴打计划,为了充老大而站在台阶最高处的卢鸿远,就见到了自山路尽头缓步而来的邱玉婵和马文才。   卢鸿远原安排了一个十分酷炫的进攻手势,此刻不由僵在了半空中。   他的打手下属们颇有些摸不着头脑,自以为机灵的书童凑到卢鸿远的耳边问道,“少爷,咱们是不是——可以动手了?”   卢鸿远登时就想起了昨日邱玉婵的那居高临下的一眼,他被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然后简单粗暴又愤怒地将未完成的手势,变成了敲在那个倒霉书童脑袋上的动作,“动手、动手、动手!我让你动手!”   要不怎么说仆人随主呢?   他在喊“动手”的时候,那群打手还以为这是自家主子对自己发出的指令,他们登时就撸起袖子、准备动手打人!   然后就被卢鸿远一个扭曲的变调声给拦住了,“住手!你们这些笨蛋!谁让你们动手的?”   邱玉婵和马文才一走到近前,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   于是邱玉婵便问道,“哟,真是热闹啊。这是唱得哪一出啊?”   孔书易原本是对卢鸿远这样的小人深恶痛绝的,但是刚刚围观了他手忙脚乱的那一幕,而今虽然还是对这样的人喜欢不起来,但是心中无端地就多了点看热闹的心思。   于是他赶在卢鸿远之前,对邱玉婵说道,“两位兄台有所不知,这位范阳卢氏的子弟……”   卢鸿远也不是一个傻的,怎么可能放任他把对自己不利的话说完?   他高喊一声,“两位大哥,我一直觉得都在这里等着你们啊!”   卢鸿远停下自己教训小弟的手,迈着小碎步向着二人的方向跑来,“大哥!还有这位大哥!实不相瞒,其实自从我们昨天相遇开始,我就已经在猜想,你们会不会是万松书院的的弟子了。   毕竟二位如此之优秀!一看就知道是人中之龙凤!额、鹤立在鸡群!”卢鸿远绞尽脑汁地搜罗自己能想得起来的好听话。   随着他话音渐落——   在场的凡人们:“……”   在场的鸡群:“……”   孔书易倒是不介意自己被喻作凡人与凡鸡,但是他对卢鸿远的窘况很感兴趣。   于是他拉长语调,“哦——猜测人家是万松书院的学生,于是特地派了打手们守在山门处——”   “帮忙搬行李!”卢鸿远觉得自己的脑子从来都没有转得这么快过!   他冷汗直流,面上却还是一副小意讨好的表情,“两位大哥来书院上学,我怎么能不帮着略尽一点儿绵薄之力呢?他们——是我特意安排来给两位大哥搬行李的。”   孔书易继续戳破卢鸿远的谎言,“哦,原来是这样啊?”   他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而后又在卢鸿远总算可以松口气的表情中促狭道,“那你刚刚让人把我拦下,不让我进山门,又是为何?总不能——你也是想认我当你的大哥吧!”   “你!”卢鸿远瞳孔喷火,“你想得美!”   “那个时候你总没见到你的这两位大哥吧?那你早早地派人出来,难道是为了——”   “是为了乐于助人!乐于助人行了吧!大家都是同窗,我想让他们来帮大家搬行李,这样总行了吧!”卢鸿远气急败坏道。   “行行行,”孔书易的嘴都笑咧了,他解下背上的行李,将其递往那些打手们的方向,“那就麻烦你们了。”   打手们面面相觑,卢鸿远深吸一口气,愣是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帮!他!搬!”   周围的一众学子尚未反应过来,跟着邱玉婵学坏了的马文才便道,“既是如此,那便辛苦你了。”然后就自然而然地招呼曹率上前。   曹率的身板小,虽然做惯了苦力活,但到底不比阿实,饶是抬着两担行李上山,最后也跟个没事儿人似的。   眼下马文才一招呼,曹率便动作飞快地卸下身上的担子,然后把东西交给了那些尚且还在懵逼之中的打手们。   然后,相当真诚地同他们道谢道,“谢谢,谢谢!辛苦大家伙儿了!”   那些打手们一脸懵逼且下意识地给他回了句,“不用谢。”   于是,周围仍旧觉得这样的反转来得相当突兀的学子们,竟然也开始接受起了卢鸿远乐于助人的人设——管他本意是什么,反正他们现在也不吃亏。   只要一会儿他真的帮他们搬了行李,他们就认了这个小弟!   卢·弟弟·鸿远:“……滚!”   是以山门前虽然聚集了相当多的学子,但是收取束脩的陈夫子一来,见到的便是如此和睦的情景。   “这一届的学子们,看起来真的相当乖巧啊。”一连教育了不知道多少届刺头的陈夫子如是感叹道。   他一来,本来就靠着(欺)卢(负)鸿(傻)远(子)建立了相当良好的关系的学子们,便表现得更加乖巧且乖顺了。   又因为帮了书院所有学子们搬运行李的卢鸿远,是开口称呼邱玉婵和马文才为老大的,左不过两个人,大家便给面子地优先缴纳束脩的位置让给了他们。   被欺负了一遭而显得有些蔫蔫的卢鸿远一下子就变得精神抖擞了起来!   这两个家伙的武力值是高得厉害,但只要他们的家世不行,他完全可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嘛!   而他们的家世到底如何,未尝不可以从他们缴纳的束脩费用上一窥端倪啊!   于是他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嘴上却习惯性地狗腿道,“两位大哥,这边儿请!”   狗腿完以后,他自己就先:“……”了一番。   打趣了他半天的孔书易更是:“……”闹了半天,原来他们竟然真的是大哥和小弟的关系吗?   “两位大哥”也没有要谦让的意思,马文才先是习惯性地把首位让给了邱玉婵——其实若不是缴纳束脩需得本人亲自排队,其实他更习惯的是帮她把队一起给排了。   邱玉婵没有要标新立异的意思,她按照邱父的意思,向这位陈夫子缴纳了一百两金的束脩。   陈夫子满意地点点头。   交完束脩以后,邱玉婵也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态度自然地候在一旁,等待着自己的小伙伴。   比起她来,马文才的阵仗可就要大得多了,“敢问夫子,这一届新进的学子大概有多少人?”? 第203章   陈夫子不喜欢报名的时候, 新来的学子同他问东问西的。只是今天刚开始收取束脩,就收到了一百两金。   陈夫子心喜之余,对这个问他问题的学子不由地就多了几分耐心, “这一届的学子, 有四十余人。”   陈夫子本来是想告诉他一个切实的数字,但是又想到了自己今日刚刚收到的消息, 于是犹豫了一瞬,说出口的数字就变得有些含糊起来。   不过马文才也不介意就是了, “烈日炎炎,承蒙大家相让, 让我们做了第一个排队缴纳束脩的人, 学生也不想让夫子和同窗多加等待。   这样吧,就算之后的学子还有四十余人, 凑个五十的整数,四百五十金的束脩,我帮大家交了便是。”   身后的学子们不由一片哗然——   “好家伙!我怎么没有想过,竟然这能这样?”   “天呐, 天底下竟然还要这种好事儿?”   “这是哪家的公子?出手就是这么大的手笔?”   “他你都不认识?杭州马文才啊,太守家的独子。”   “前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怎么突然喧闹起来了?”   ……   后面的学子们嚷嚷成一片,跟在马文才和邱玉婵身后的卢鸿远则苦着一张脸——这两个人, 一个人能轻松交上百两黄金的束脩, 一个眼睛也不眨地包揽了这一届所有学子的学费。   别说凭借着家世打压他们了, 他怀疑自己可能还不如他们呢!   在压在他头上的人强到让他看不到反水的希望的时候, 卢鸿远一向是很识时务的。   “多谢——”   “杭州马文才。”   “多谢文才兄的好意!不过我的这份儿束脩我自己来交就好了, 你这看这天气这般炎热, 两位兄台要是交完了束脩, 不如先进书院、到处逛逛?”   “是呀是呀。”陈夫子确认了马文才真的要交上四百五十两黄金的束脩以后,一张干巴巴的脸蛋都被他笑得舒展开了,“开学仪式在半个时辰以后,在此之前,你们俩可以先到书院各处去走走。”   邱玉婵和马文才确实也没有要留在这里的意思,他们俩异口同声地说了一句:“谢夫子。”然后就毫无心理负担地拍手走人了。   也因此错过了一场学子执意自缴学费,结果却少带了一两金子的风波。   据说闹出这场风波的学子名唤梁山伯,他自己没带够金子,又不愿意接受未来同窗的帮助,气得陈夫子想要把他撵下山去。   还好最后得了山长女儿的帮助,允他在书院帮佣三年,还给他预支了一两金的工钱,这才得以留在书院。   ——不愿接受未来同窗和亲近朋友的帮助,却愿意欠下山长女儿的人情?   有看得透的学子,只在心里这样思量了片刻。   除此之外,分发院服、领取书籍、开学典礼,倒是一切顺利。   唯有一点——“不是说万松书院从来都是单人单间吗?为什么到了我们这一届,就要两个人同住一房了啊?”   “因为这一届的学子数量超标了嘛,所以单人单间是不可能实现的了。要是有学子受不了这一点,想要因此而退学的话,书院也不是不能受理的哦。   一会儿答疑时间结束,你们可以跟我一起去找夫子退钱。   如果退学的人数太多,剩下的学子,就可以像往届的学子一样,继续享受单人单间的待遇啦。”   开学典礼完了以后,大家就涌到公示栏前,查看彼此的分房情况。结果就看见了自己的名字,和自己认识抑或是不认识的人排列到了一起。   公示栏前还站着一个小美人儿,看着比场上年纪最小的学子都要小,浓密的头发被心灵手巧地编成了一根根小辫子,大眼睛忽闪忽闪,看着就是一副灵巧懂事好说话的样子。   场上的大部分学子都见过这个小美人儿,这不就是在山门处帮梁山伯解围的山长的女儿吗?   她在公示栏前正式介绍自己,说自己负责料理学生们的杂务。   今年情况特殊,新来的学子的数量超过往届太多——其实这是一个委婉的说法,真正来说就是拿着推荐信来的太多了——所以今年,书院只能二人同住一房。   事出有因,她又是山长大人的孩子,大部分人都愿意给她这个面子。   但是总有那么几个刺头,看人家年纪小、好说话,即使人家已经强调过规则了,但是要这么挑衅人家一句。   梅仪婷帮父亲分担事务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拿这些刺头没办法?   一句话就把所有有意见的人都给堵了回去。   他们怎么可能为了一间房就从万松书院退学?   那些想要借此改变自己的命运的学子不会如此轻率;一些凭关系进来的富家公子哥,也要考虑考虑自己就这么回去了,会不会被家人那些走了不少关系才将他们送进万松书院的亲人们给打死吧?   别说是那些有家族负担的大少爷们了,就是祝英台这样万事随心的大小姐,也不敢在梅仪婷一句轻描淡写的退学处理下多说些什么了。   马文才俯身在邱玉婵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这会儿人多口杂,一会儿大家散了,我再去帮你找书院的负责人,让她帮你换一间房。”   邱玉婵和马文才被分到一间房,所以此刻她异常讶异地问道,“怎么了,你不想跟我同房吗?”   马文才的脸顷刻间便红透了,“你毕竟是……我们两个如何能够同住一房?”   这句话的声音,小到近在咫尺的邱玉婵都险些听不清了。   “可是你也听见了,”邱玉婵说:“梅姑娘规矩是不能改的,除非退学。”   “我交了那么多束脩,难道就不能拥有一些特权吗?”马文才郁闷道。   他说是为所有学子都交了钱,但是那些家世好的,自然会补上自己的百两金。   这些金子,连带着他多交的那些,比起单个上交的百两金,绝对只会多不会少。   “少来了,你个钻空子的,别到时候让人把多余的束脩退回来都算好的了,还指望着多交一些束脩能得特权啊?”   万松书院可是杭州第一书院,怎么可能真的缺人给它送银子?只是大部分人就连门路都找不到而已,马文才今日这一遭,也算是另辟蹊径了。   他倒不指望书院因为这几百两金就对他另眼相待,不过是想跟同届的学子们结个善缘罢了。   刚刚那意思,是想用金子疏通关系。   但是,“我们这一届可有个祝家庄的小小姐,你会出银子,难道她不会啊?想要特权的多了,梅姑娘肯定不会答应的。”   “小小姐?你是说祝英台?她是个女的?”   “嗯哼,你可别说自己看不出来啊。”   “倒也不是看不出来,主要是没仔细看!”马文才为自己的观察力正名。   “哼。”这话邱玉婵听着开心。   “那如果她是女子的话,”马文才突发奇想,“你们两个岂不就可以……”   “你想都别想!”邱玉婵直接打断他可怕的想法,“跟她住一块儿?我还不如去找山门前的那个二傻子呢,起码他还有点眼色。”   “邱玉婵!”马文才把人拉到一边,“你是个女孩子!说话注意一点。”   “我是女孩子我也来书院上学了,来书院上学就要遵守书院的规矩,你直说你乐不乐意跟我住一块儿吧。不乐意你早说,我去物色新的室友去。”   “你还想物色谁?”   “怎么了,你自己不愿意,你还不允许我找别人啊?”   “谁说我不愿意!”马文才几乎是想也不想地道,“怕了你了,一起去看看我们的新寝室吧,大小姐。”   马文才只要一对邱玉婵感到无可奈何,他就会称呼她为大小姐。   本来在书院里,他不应该这样不谨慎的,但是这一次,他真的被她刺激得很了,只好狠狠地凑近她的耳边,把这称呼说给她一个人听。   特定的称呼被细微的声音、伴随着一点儿似有若无的气息,拂进邱玉婵的耳朵里。   几乎是立刻,她小巧的耳垂就染上了些微的粉色。   这个她听惯了的称呼,好像也变得有哪里不大一样起来。   但是正在气头上的马文才却没有察觉,他气呼呼地走在了邱玉婵的前边。   两个人在新的寝室中安顿下来,不等马文才跟邱玉婵交代一些注意力事项,她就急匆匆地出了门,“对了,还有单独的浴房的问题!你等我先去找梅姑娘解决一下!”   “唉,”被单独留在寝室里的马文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怎么有种越长大就变得越幼稚的感觉?”不过这样也很可爱就是了。   两人一房是突发情况,申请单独的浴房的理由却是邱玉婵早就准备好的。   事情进行得非常顺利,只是多了点小小的插曲。   邱玉婵找到梅姑娘的时候,书院医舍的主人——梅姑娘的兄长梅文轩也在那里,她一个“大男人”,向他妹妹讨要单独的浴房?   尽管邱玉婵准备得十分充分,但还是被他将信将疑地当成了是不轨之徒来防备,所以今后沐浴,她得到医舍里去。   因为还是单独的浴房,所以邱玉婵也不是无甚意见。反倒是梅医师他自个儿,看见邱玉婵答应得那么干脆,他不由地就生出了那么点想要后悔的心意。   好在最后他还是守住了自己的承诺,邱玉婵的独立浴房才算是保住了。   解决了沐浴的问题以后,邱玉婵十分开心地回到了房里。   只是她一回房,就看见马文才十分不熟练地在那里铺床。   作者有话说:   彩蛋一:一周目哥哥在医舍见到了一帮“饿狼”,所以就站出来为妹妹主持大局了。   二周目未曾触发医舍事件,所以出来为大家解释的是梅妹妹~   彩蛋二:其实是大家给我的,这本书的评论竟然到了1000条~快乐撒花~? 第204章   “你在哪儿瞎整腾什么啊?”邱玉婵简直哭笑不得, “怎么不让曹率进来帮忙?”   别看大少爷在军营里边待过,严格说起来也是吃过十分的苦头的。但是对于此类的生活上的杂事,平时他是能不自己动手, 就绝不自己动手!   也不知道今天他究竟在倔强些什么。   那厢, 马文才还在不甚欢喜地跟歪斜的床单作斗争,但是嘴上, 他却相当坚定道,“不行, 你的床铺,我不放心让旁人来整。”   ——这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邱玉婵先是下意识地这样想了, 然后才反应过来, “什么我的床铺,不是我们俩的床铺吗?”   马文才铺好了床单, 开始往床上运送已经缝制好的棉被和枕头,“同一间房也就罢了,要是再同床共枕……你是个女孩子,这对你很不尊重。   所以这床你睡, 一会儿我让曹率给我在长椅上支张垫子和床褥就行。”   没错,就是厌恶自理这些杂事到了这个地步。明明手头上还在为邱玉婵服务, 却不愿意顺手就把自己的“床铺”给打理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马大公子主动把床让给别人, 自己自愿去睡长椅, 这又何尝不是一个奇观呢?   ——只不过是因为这人是邱玉婵罢了。   邱玉婵自然懂得这个道理, 她没有感动或者是要听话的意思, 而是掐准时机, 飞扑到马文才刚刚打理好的床榻上。   “你可要想清楚了, ”她懒懒地伸了一个懒腰, “你要是睡在长椅上,万一要是让人撞见了那些枕头啊、褥子啊什么的,你要怎么跟他们解释,我们两个‘大男人’,竟然要避嫌避到这份上?”   马文才别过头去,不去看躺在床上的邱玉婵,“没有我们的准许,谁敢到这间房间来?实在不行,每天睡前让曹率把床铺开,早上再让他把东西收起来就是了。”作为给员工派发高薪的黑心老板,马文才毫无心理负担地说道。   邱玉婵从床上坐起身来,“可是那长椅那么短,你睡在上面,怕是连腿都伸不直吧?”   不得不说,那条长椅作为一条椅子来说,肯定是绝对够格的,但是它真的不适合睡人啊!   邱玉婵几次三番地给出反对意见,傻子也知道她有话要说了,马文才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你说怎么办?”   邱玉婵没有说话,只是大气地拍了拍身旁的床板。   马文才俯下身来,将视线压低至和床上的邱玉婵等同的位置上,“大小姐,虽然这段时间我们同吃同住,身上还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在,可是你能不能不要因此就忽略了这一点——我是个男人啊。”   “算了吧,”邱玉婵冷笑道,“你充其量就只能算是一个男孩儿。”还是那种和别人吵起架来就会把正主丢到一边的幼稚鬼!   马文才同样让她给气笑了,他打量着她还没有开窍,所以时时克制着自己的心思,结果这小妮子却翻脸不认人?   “你再说一遍?”   “长不大的幼稚鬼。”   “你知不知道……”   “啰哩巴嗦的男妈妈!”   “你信不信我……”   “你来啊!”   邱玉婵才不相信这个笨蛋敢对她做什么呢。   马文才喜欢,这种毫不掩饰的偏爱,邱玉婵怎么可能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可是他喜欢就是喜欢了,除了行动上的偏爱以外,在言语上,他是一点儿也不愿意表达啊。   这要是别人,邱玉婵说不定就主动出击了。但是这是她的青梅竹马诶,从小纵容她到大的,邱玉婵就是想要主动听他说喜欢。   可是所有的暗示都石沉大海,别说是看懂她的暗示了,她的行为只是稍加主动了一点点,这家伙就像是被非常过分地调戏了一样。   每次都要红着耳根、烧着脸,然后找借口离得她远远的。   现在她不过用了一个简单的激将法,这家伙又能对她做什么嘛?   邱玉婵如此笃定地想着,然后马文才就毫无征兆地凑上前去——他对着邱玉婵的唇,深深地吻了上去。   初次亲吻的小少年没有一点儿章法,只能凭借着感觉胡来。   好在邱玉婵这会儿也是懵了,所以给了他任意施为的机会。   他含着她玫瑰花瓣一样甜美且幼嫩的唇瓣,抓住机会就长驱直入,然后乱七八糟地一顿舔和吮。   邱玉婵只是开头懵了一小会儿的功夫,然后就晕晕乎乎地再也反应不过来了。   最后还是马文才先结束的,他低喘着和邱玉婵分开一点距离,然后语速飞快且小声道,“是你叫我来的。”   “睡了!”说完,他就扯着多余的一床被子,整个人往长椅上边一滚,将自己扎扎实实地裹在了里边。   终于回过神来的邱玉婵:“……”算他聪明!   马文才这会儿要是倒在床上,邱玉婵非得直接把人踹下去不可。   “哼!”她轻哼一声,也跟着躺了下来。   两个人背对着彼此,脸上的表情却是如出一辙的羞涩。   饶是邱玉婵,也没有想过这家伙要么不开窍,要么上来就玩这么大的啊!   长夜漫漫,二人不知道到了几时才双双睡下。   第二天一早,最先醒的却是邱玉婵。   昨天马文才几乎熬到了凌晨,然后才似睡非睡地睡了过去。   打理好自己的邱玉婵来到长椅前,“喂,起来了!第一天上学要迟到了!”   几乎是在她刚刚出声的时候,马文才就飞快地清醒过来,只是大少爷这辈子还没睡过这么让人伸展不开的长椅呢,几乎是第一时间,他的肩背就向他发出了抗议一般的酸痛感。   “活该。”邱玉婵就笑他。   “嘶——”马文才皱着眉头、伸展身体。   邱玉婵百无聊赖地等在一旁,突然,她的衣袖就被趁机穿好了衣服的某人给拽住了,“咳咳。”   马文才极力想要营造出正经严肃的氛围,“昨天晚上的事情,我会负责的。”   邱玉婵斜眼看他,“你想怎么负责?”   “今日一下学,我就会写信回去,让我爹上邱家提亲。”   “所以,你是因为——”邱玉婵伸手点了点她的唇,“才想要娶我的?”   “怎么可能?”马文才下意识地否认道,然后就没有后文了。   邱玉婵难以置信道,“然后呢?只是这样?然后就没有下文了吗?这样你还想娶我,你做梦去吧!”   “诶,等等!”马文才没想到她会突然就生气,“可是,你应该是知道的啊。”   不然这一路上她怎么会这么恶劣?找到机会就要逗弄他?   “我知道什么啊?我不知道。”   “阿婵,难道你是……”不想嫁给我吗?   所以才用这种方式,委婉地暗示他别再说下去了?   “诶!”邱玉婵打断他的话,“你这有功夫胡思乱想,还不如尽早把我想听的话说给我听呢。”   马文才迟疑地回应道,“我喜欢你?”   邱玉婵重重地在他的脚上踩了一脚,“给我好好说。”   “嘶——”他一边忍着疼,一边毫不迟疑地回答道,“我喜欢你,我心悦你!我想娶你为妻?”   “不要最后一句。”   马文才神色一变,几乎要把“你不想给我名分”几个大字刻在脸上了。   邱玉婵理直气壮,“谁让你不要和我说的,知道归知道,我一个女孩子,难道你要让我自己把心意说出来不成?”   马文才就一言难尽地看着她,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他们两个已经是相当了解对方了。   说什么女孩子不女孩子,她就是想要看他主动罢了。   别的时候你再拿女孩子的身份要求她一个试试?她肯定有一大堆大道理在等着你。   不过自己看上的大小姐这样要求了,马文才还能怎么办呢?还不是只能宠着她?   “我喜欢你,我心悦你。所以阿婵,你要跟我在一起吗?”马文才自己都觉得,今天的发展顺其自然到像是这小妮子心血来潮地在玩儿他,但是他还是配合地又问了一句。   然后她就听见,邱玉婵一脸喜悦地应了一声,“好啊。”   “什么?”于是这一回,便轮到马文才他感到难以置信了。   “我说好啊,”邱玉婵没有再吊着他的胃口,她重复了一遍自己说出的话,然后要求道,“不过你不准让你爹上我家去提亲!我还想好好地上完这三年的学呢。   我们的事情,就等到三年以后再说吧。万一途中我要是改变了心意……”   “放心吧,”马文才一脸激动得难以自已的样子,“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诶?”这是会对她一直好,争取不让她改变心意的意思吗?   马文才笑着不接话——是不会再给她机会离开的意思。   青蛙感觉到危险,自己从碗里跳出去也就算了;现在的情况可是狼都把肉叼进嘴里了,他怎么可能还会放她离开?   不过这样的话就不用跟大小姐直说了,阿婵这么阳光的一个小姑娘,万一要是被吓到了怎么办?   马文才将所有的、不合时宜的想法全都藏进了心里。他的脸上,只余下了纯然的喜悦。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9-07 22:12:47~2022-09-08 23:25: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风起兮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5章   关系过了明路以后, 二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就变得——其实也没有什么变化,马文才从来都没有掩藏过自己的心思。   只是进了书院,因为邱玉婵的身份问题, 他不得不逼着自己更加注意一些。   反倒是邱玉婵, 确认了周围的环境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以后,就喜欢抱着自己的准未婚夫瞎啃。   这家伙——每次还没开始亲, 脸就红得透透的了。可是开始了以后,亲得最凶的人也是他。   过了那个新鲜劲儿以后, 邱玉婵就不乐意跟他亲近了。   谁让他都已经尽力收敛了,还是时常吻得她唇瓣红肿、波光潋滟?   好在两个人还知道这里是书院, 一般不在自己寝室以外的地方去找刺激, 如此过了一段时间,竟然也相安无事。   直到半个月以后, 万松书院的讲堂上,平日里板正正、只要在吃瓜的时候才会暴露自己的真实属性的陈夫子,又将自己的一张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   “来来来,介绍一下, 这是你们的新同学——来自平州的学子楚峰青、鱼知乐。开学的时候,他们因为一点儿事情耽误了, 所以延迟了报到的时间。   今天,他们终于来到万松书院!以后, 大家就是一起生活、一起学习、一起结业的好同窗了!   现在——大家一起欢迎一下新同学啊!”   陈夫子是真的开心!虽然这两个学子的到来, 稍微违反了些些万松书院的规矩, 可是他们是从松落书院那儿转过来的啊!   不提他们的身份, 就光光是这个举动, 就已经让陈夫子倍加开心了!   松落书院可是他们万松书院的死对头了, 听说今年挖到了一个大人物的孩子入学, 他们有了底气,竟然跑来万松书院将他们的武夫子挖走了!   虽然他们万松书院以文学立院,书院的武夫子其实并不如何出色,但是他们这样的行为,是在打他们万松书院的脸啊!   他们万事不理的山长都被气得差点亲自出门,去把松落书院的院长的亲儿子挖回来当他们的新任武夫子了。   结果临出发之前,就接到了平州太守的来信,说他要把儿子送到万松书院里来读书。只是他们事先考察的时候,已经联系过松落书院,所以现在先要花费一点儿时间,跟那边说清楚。   这话说得客套,其实不就是择他们万松书院而弃松落书院了吗?   陈夫子大喜!见到新来的两位学生的时候,更是和颜悦色,甚至满足了他们想要好好学习的要求,把他们安排在了最中间的马文才学子和邱玉婵学子的后一桌。   没办法,虽然这两个学生很有眼光。但是在他们不在万松书院的时候,马文才和邱玉婵已经牢牢占据了陈夫子心中最喜爱的学子的一二两名。   如今,虽然他亦喜他们的向学之心,但是最多第二排,实在是不能再多了。   楚峰青一个踏步,就坐到了邱玉婵的后位,“好久不见啊,阿婵!”   斜对角的马文才冷笑地打断他的话,“你怎么不先跟我打招呼?怎么说我们也相识在前不是吗?”   楚峰青下意识地流露出嫌弃的表情,后他一步来到他旁边座位的鱼知乐却自然而然地接话道,“别急啊,你的招呼在这里呢。好久不见啊,文才兄。”   马文才和楚峰青的表情同时变得难看起来——鱼知乐/知乐,你这样跟我/马文才说话,真的好恶心啊!   鱼知乐想要跳起来打爆楚峰青的狗头——你这二傻子,到底是站在谁那一边的呢?   四个人“其乐融融”地交流着,看得上首的陈夫子欣慰不已,“原来你们几个是之前就认识的吗?那正好!邱玉婵、马文才,一会儿你们正好带着新来的同窗熟悉熟悉书院。他们的房间,干脆就也安排在你们附近好了!”   邱玉婵面色不佳——完了,怎么突然有一种日后要永无宁日的感觉?   马文才皮笑肉不笑,“是,夫子,我一定会好好‘招待’他们两个的。”   楚峰青直接忽略马文才,“那一会儿就麻烦你了,阿婵。”   鱼知乐不想再掺和进这三个人的话题里面了,简直是吃力不讨好嘛!   于是到了午间下学时分,只有楚峰青一个人跟着邱玉婵和马文才走了。   楚峰青和鱼知乐的情况,还是万松书院开办这么多年以来的头一遭,再结合陈夫子的态度,这两个人不是巨贵就是巨贵,再不然就是又富又贵!   也不是所有学子都是奔着读书和前程来的万松书院,在有些人眼中,人脉才是最重要的。   楚峰青任性地跟着马文才和邱玉婵走了,鱼知乐却要留下来应付这些人。他们来得就晚,楚峰青还对邱玉婵有觊觎之心,万一要是融入得不好,他们可就要腹背受敌了。   鱼知乐心里是这么考虑的,面上却发自内心地表现出了一副嫌弃的样子。楚峰青和鱼知乐对彼此相互了解的程度,怕是不下于马文才和邱玉婵。   所以尽管他表现出了一副这样的样子,楚峰青反而是毫无心理负担地跟着马文才和邱玉婵走了。   剩下来的这些学子之中,卢鸿远怕是对新来的两个学子最感兴趣的人。   因为武夫子迟迟没有就位,所以他们已经上了半个月的文课了。   邱玉婵和马文才的文学成绩好,又得陈夫子他老人家的喜欢,简直可以算是卢鸿远最讨厌的一类人了。   要不是开学初,他们二人的狠厉还令他心有余悸,他早就开始闹腾起来了。   现在新来了两个不了解情况、但是家世看着就十分不凡的学子,卢鸿远几乎是瞬间,心里就开始转起了歪心思。   不过眼下他们才刚刚认识,无论是利用还是挑唆,肯定不能上来就暴露自己的真实面目,所以大家交流起来的时候,气氛姑且还能算得上是和乐。   可是楚峰青那边就不一样了——“阿婵,你怎么突然就跟着这个家伙从马家出来了?”   “唔,”邱玉婵目不斜视地充当着领路人的角色,“主要还是为了躲人。”   亦步亦趋地跟着她的楚峰青顿时大惊失色,“你们该不会是为了躲我吧?”   站在他旁边、负责解说跟招待的马文才,面不改色地扭曲事实,“不然呢?除了你之外,我们还需要避着谁吗?”   ——需要。他爹。   不过他也没在说谎,只是把疑问句的语气变成了反问句罢了。   在面对马文才的时候,楚峰青一向底气十足,“我在向阿婵问话,有你小子什么事儿啊?”   以前马文才听到这种质问的时候,他只会又委屈又不甘地看向邱玉婵,希望她能给他做主。   可是这一次,他却十分自得地笑了起来,“不好意思,阿婵的事情,其实也就是我的事情。”   楚峰青惊疑不定地看着他,“马文才,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他期待地看向邱玉婵,邱玉婵微微有些无奈,说好的让她尽量不要跟楚峰青搭话,不然他会吃醋的呢?   可她还是配合着道,“意思就是说,我们俩已经在一起了。”   “换言之!”不等楚峰青反应过来,马文才便十分得意地接话道,“就是你已经没机会了!”他凤眼清亮,闪烁着灼灼的华彩。   但凡站在他身前的是个审美正常的小姑娘,此刻只怕是为了守护他的这份烂漫的笑颜,是什么都愿意付出了。   可惜了,站在他身前的却是楚峰青这个冷血无情的大直男。   只见他冷笑一声,便朝马文才发出了直击灵魂的质问,“在一起,没机会?请问你是什么时候跟阿婵姑娘成的婚?   算了,还是别说成婚了。你们两个,怕是连订婚的事宜,都还没有提上日程过吧?”   他这话,简直是正戳如今的马文才的肺管子。天知道他有多想跟邱玉婵定下来?偏偏邱玉婵是个放荡不羁爱自由的,就算是订婚,也得等到他们从书院结业以后了。   楚峰青本来就对他们俩的感情现状心里有数,这会儿一见马文才的表情,就更是笃定自己没有猜错了。   他先是在马文才面前得意地“哼”了回去,然后才面向邱玉婵,一脸诚恳地说:“阿婵姑娘,你不知道,这婚姻大事,可是一件关乎自个儿余生的大事!   这成婚,尤其是成头婚,可一定要擦亮了眼睛!   一些跟你从小玩到大的男人,只要身份一变,这态度也就变了。   还有啊,这成婚,成的可是两姓之好。要是两家的关系早就好了,何必还要搭上自己的婚姻呢?   如果两家人的关系不好,这多影响你们这个小家庭的和睦啊!”   楚峰青的语气恳切、字字泣血,仿若全心全意地在为邱玉婵着想。可是他刚刚那番话里的言言语语、字字句句,就差直接带上马文才的名字了。   不说邱玉婵听得满头黑线,刚刚被当面上眼药的马文才更是气得额爆青筋,“楚、峰、青!”他一字一顿地喊着楚峰青的名字,就差直接对他动手了。   邱玉婵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忍住了还是没来得及出手,因为早在他念出第一个“楚”字的时候,他那个人高马大的情敌兼对手,就像是早就瞅着这个机会似的,瞬间就一脸“惊惧”地躲到邱玉婵身后去了,“阿婵姑娘,救命!”   邱玉婵:“……”   马文才:“……”   ——不是?你玩得这么花,刚刚被你嫌弃的鱼知乐他知道吗?   作者有话说:   1、完球,以小乌堆浅薄的见识,在有关于青梅竹马的问题上,只能想到水到渠成QAQ。   2、大家能接受像这章这样夹带其他人的互动吗?能接受我就再写几章,不能我就尽快结尾写新番外了。   3、新番外大概是最后两个脑洞的结合,成熟美艳花魁姐姐×青涩可口书生弟弟?一周目的婵婵子穿越到沦落青楼的原主身上,新番外不追求双洁哦~? 第206章   显然, 外表高大俊朗的楚峰青,实在是难以表现出鱼知乐的那股那楚楚可怜的劲儿来。   他躲在邱玉婵身后左支右绌的样子,非但一点儿也不显柔弱, 反而无比欠打。   马文才攥了半天的拳头, 最好好悬才没把人揪出来揍一顿。他担心这个家伙得寸进尺,反而借着这个理由借机跟邱玉婵发生肢体接触。   反倒是邱玉婵, 她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没忍住问道, “你要是不打的话,我可以帮你揍他一顿吗?”   她非得让这个家伙知道不可!他真的一点儿都不适合装可怜!   邱玉婵就纳了闷了, 其实就外表而言, 楚峰青和马文才的相似度还要更高一些。鱼知乐那无辜的水眸、雪白的皮肤,别说是在他们中间了, 就是在整个万松书院,好像都是独一份儿的。   可是马文才可怜兮兮地掉起眼泪来的时候,看起来就相当不违和,甚至还多了一份平日里体现不出来的美感。   邱玉婵没见过鱼知乐掉眼泪, 但是仅就凭借着那副相貌,其实也并非不能想象。八成就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样子。   所以说楚峰青成天跟鱼知乐混迹在一起, 不说耳濡目染,起码也能起到一些近朱者赤的效果吧?   再有他的五官亦是不差, 风格气质还有点近似于马文才。   怎么这家伙哭起来——就算是装哭好了, 怎么就有一种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不适感呢?   而在面对邱玉婵的暴力宣言时, 楚峰青得意地勾起唇角, “嘿嘿, 打是亲骂是爱!如果阿婵你想的话, 我当然不会拒绝啊!”   邱玉婵和马文才同时一阵恶寒, 不过这话怎么就听着这么耳熟呢?   邱玉婵试探道,“你认不认识一个人?他也姓楚,名叫楚东篱。”   楚峰青震惊地看向她,“你——认识我小叔叔?”   邱玉婵没有回答,反而进一步问道,“刚刚那些话,不会都是他教你说的吧?”   楚峰青眸光微闪、英俊的脸颊上飘过一朵红云,“咳咳,小叔叔他在这方面比较有经验,所以……”   邱玉婵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有没有想过,他之所以能讨得女孩子的欢心,靠的可能不是他的这套话术,而是他的那张脸呢?”   诚然,楚峰青的长相亦是十分英俊,不过他的长相随了他爹,他爹的长相又随了他爹的他爹——总之就是十分硬朗。   跟他那个遗传了祖母的精致五官和桃花水眸的小叔叔,风格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吧,只能说是毫不相干。   所以楚东篱用他那一张情场浪子的脸说出这样的话的时候,只能让那些小姑娘们觉得春心萌动;不想楚峰青,只会让人感到拳头痒痒。   怎么说也是故人的小侄子,打是不能下狠手打的了。   邱玉婵叹了一口气,深沉道,“答应我,以后再别随便学人家撩拨小姑娘了好吗?”   楚峰青尚且没能搞懂其中的关窍,这会儿只得一脸懵逼地对着邱玉婵说道,“我没有随便撩拨……”别的小姑娘啊。   却被马文才坏心眼地把话给打断了,“楚兄,这里就是书院的校舍了。按照陈夫子的嘱咐,你可以在空着的寝室里边随便挑一间,再让人把东西搬过来就行了。”   楚峰青先是冷着脸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十分快活地黏到邱玉婵身边去了,“阿婵,你住的那间?我要住在你旁边。”   “没必要吧。”邱玉婵委婉地拒绝道。   “怎么没必要,”楚峰青十分诚实地说出了自己的打算,“近水楼台先得月嘛。你的寝室在哪儿?这对我来说十分之重要。”   “楚兄,是不是还没有人告诉过你?”邱玉婵十分同情地看着他,“今天万松书院的寝室分配,是两人一寝。就算是近水楼台,你也得不到月亮,只能得到跟你一起同住的小鱼儿。”   楚峰青幻视了一下邱玉婵口中的情景,顿时露出十分难看的神色。但是他很快反应过来,“两人一寝?那阿婵姑娘你——”   马文才不知何时走到了一间寝室的门口,他用力推开大门,招呼道,“楚兄,你就慢慢挑吧,有人的寝室门口都装上了门牌,其它房间随你挑。   阿婵,我们先回去休息吧。挑选之后三年要居住的寝室是一件大事,我们还是不要打扰楚兄了。”   “嗯。”邱玉婵点点头,然后就要配合着进门了。   楚峰青急了,他三步并作两步,抢先邱玉婵一步来到马文才推开的大门前,然后一把按住木门,不让两人进去并关门。   “等等!你们两个把话给我说清楚!你们不会一直都住在同一间房里的吧?”   “没办法,”回应他的人是邱玉婵,“这是书院的规矩嘛。”   “那他刚刚说的什么你们已经在一起了!阿婵,这家伙不会是借着跟你住在一块儿,然后占了你的便宜吧!”楚峰青愈发急躁。   马文才一把拨开他按住他们寝室大门的手,“关你什么事?”   邱玉婵借机走了进去,现在只有楚峰青一个人留在最外边了。   是以他不再阻止马文才将房门关上,只是借着他关门的间隙,跟着溜了进去。不等他走到邱玉婵的跟前,就把马文才一把拽住了命运的后衣领,“等等!你跟着进来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你给我出去!”   “我不!”楚峰青借机抱住离门最近的大圆桌,“我一定要把话问清楚,居然我今天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楚峰青虽然是块牛皮糖,可他何曾做出过这么不要形象的举动?   马文才拿他没了办法,“你想知道什么?只要你不怕被刺激,那你就尽管问吧。”   “你们真的同住一房?”   “嗯。”邱玉婵点头。   “那晚上,”他把目光对准马文才,“你都睡哪儿?”   马文才抱着双臂,其实因为他们俩确认了对方心意的缘故,马文才反而在长椅那扎根了。不仅仅是为了避嫌,也是马文才对邱玉婵的一种尊重。   但是情敌近在眼前,目测还是一个不要脸皮的情敌,马文才怎么可能把真相告诉他?   于是他眉梢一挑,就用近乎炫耀的口吻道,“当然是床上了,这间屋子里,难道还有其它能睡人的地方吗?”   楚峰青憋着一口气,不说话。   最后才忍不住道了一句,“你不要脸!”   拜邱玉婵第一天的提醒所赐,马文才每天早上起来,都会顺手把叠好的被褥枕头放到寝室里唯一的一张床上。   因此尽管楚峰青从问话开始,就在四处打量,也没打量出一丝一毫的有关于马文才有避嫌迹象的痕迹。   所以他才会忍无可忍地骂了这个臭不要脸的一句,你能跟自己的心上人住在一块儿,你倒是开心了,你考虑过人家姑娘的名声和名节没有?   对此,马文才只有一句话的回应,“阿婵都不介意,你在这里介意什么?”   这一句话对于楚峰青来说,简直就是堪称绝杀!   所以等鱼知乐应付过那些好奇心重的学子们,准备到马文才和邱玉婵这里来把楚峰青领回去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个浑身低气压的、坐在邱玉婵和马文才门前的台阶上思考人生的楚峰青。   “知乐啊,我们好像还是来晚了。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放弃的好?”说到底还是喜欢得不够深刻。   虽然第一次心动足以令他拉下脸皮来纠缠人家姑娘,但是人家早就有了心上人,现在两个人看上去亦是互相喜欢。   他再在这里纠缠,是不是有些没意思?   鱼知乐在很多原则和非原则性的问题上,都很乐意放纵楚峰青。但是今天,他却是由衷地松了一口气。   感情这种事情实在是磨人,不是永不放弃,你就一定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   而且楚峰青喜欢上的这个人,偏偏还和马文才扯上了关系。   一个家世、地位和本身的优秀程度都不逊色于他,甚至还要超越过他的人。   楚峰青要是想争,他一定会站在他的这一边,帮他争上一争的。可若是楚峰青自己想要放弃,鱼知乐当然求之不得!   谁让楚峰青跟马文才的关系已经足够复杂,邱玉婵又是一个相当不好掌握的女人呢。   是以鱼知乐欣慰地将人拎走。他明明是一个不喜欢在一段关系里占据主动的人,但是考虑到他今天刚刚才“失恋”,鱼知乐愣是主导着帮忙办好了他们的入住事宜,还花了点时间帮他策划要如何帮助他走出“失恋”的阴影、纵容了今天他因为“失恋”而在情绪上产生的各种奇奇怪怪的问题。   结果到了第二天,鱼知乐就恨不得将这个昨天白天刚刚才宣称自己要放弃的人给打死了!   其实在第二天的一大早的时候,楚峰青还是相当能够端得住自己的。   他一向是一个喜欢在很多时候、向世人展现自己的高傲的人,因为喜欢邱玉婵,所以每每都会在她的面前表现得有些死皮赖脸。   虽然是昨天才决定好的要放弃,但是今天一早他们碰面的时候,楚峰青就已经可以克制住自己的心情,向邱玉婵表现出一些若隐若现的冷淡的情绪。   一般情况下,自己的热烈追求者突然对自己冷淡,她怎么也应该表现出一些不适的反应来才对。   但是鱼知乐只见邱玉婵只是初初意外了一小会儿,然后就像个没事人似的,欣赏起了楚峰青和自己的外貌和气质相配套的举动。   那种态度自然的欣赏,就像是欣赏路边长得特别的一棵草、美丽的一朵花,谁也不会注意到昨天还向着她的草叶根茎,今天是不是已经就变换了方向。   而马文才一出现,这样的就好像是对着一棵草和一朵花的欣赏,也马上就消失不见了。   鱼知乐在感概邱玉婵果然不同于常人的同时,不由愈发赞同起了楚峰青昨天做出的决定——他选择放弃这个女人,绝对是他这一生中做出的最对的决定之一了!   ——然后他们就来到了今天的剑术课上。   因为有了楚峰青和鱼知乐的加盟,所以山长就不需要执着于把挖走他们墙角的松落书院的院长的儿子喊过来教学了。   山长梅宜年就准备走正常的流程,选出一个武夫子来。   奈何在这个山长并不怎么理事的万松书院里,招收新任武夫子的事情,根本就轮不到他来管啊!   又因为有了前任武夫子这个前车之鉴,所以梅文轩、梅仪婷和陈夫子对于新来竞争的武夫子,那是相当看重。   以至于到了现在,都迟迟没能定下最合适的人选。   说是迟迟,其实从山长改变主意到重新招人、再到从各个人选中选择最优的那一个,也才过了十来天的时间。   对于重文轻武的书院来说,其实并不算多大事儿。   可人选这不是还没有定下吗?所以万松书院的武学课程,硬是拖到了现在都还没有开启。   大家也不知道梅宜年是怎么考量的,竟然打算在他们确认好最终人选以前,先代理几节武术课程。   代课这种事情,在规矩不严的万松书院中,其实常有发生。可是这一次事情的性质就变得有些不一样起来了,因为他们万松书院的院长——他是个名副其实的病秧子啊!   父控程度相当严重的梅文轩,恨不得当场定下新任的武夫子!   奈何书院已经和最后的三位备选人约定好了最终测试的形式,他就是再着急,也不好干这种可能会影响书院声誉的事情。   梅文轩只好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爹,免得他教学教到一半,然后就当场昏厥过去!   梅宜年原本还会客串几节学子们的杂学课,可是自从梅文轩毕业以后,这种可能会消耗病弱的老父亲的精力的事情,就完全由他代劳了。   所以入学这么久,书院里的这些学子们,其实还没见过他们声名远播的书院院长呢。   这还是大家第一次见到他,是个和想象中的人物形象差异很大的角色。   梅宜年的天才之名被传得相当之远,后来他弃官途而开办万松书院,又在人人都不看好的境遇下,将它经营成杭州的第一大书院!   他整个人,在杭州、在万千学子中、在那些汲汲营营想要干出一番大事业的人的眼里,就是一个相当成功的传奇式人物。   夹带在天才之名中流传的,是他病弱的体质。但是人们提到这一点,大多也是为了感概一句天妒英才,为了进一步渲染他的天才和传奇。   是以谁也没提到过,这位大名鼎鼎的人物,竟然会生得如此美丽啊!   那是一个很难形容出他的年岁的人物,纵观他的气度,他的年纪应当不轻。没有哪个年轻人,是可以表现得像他这样渊渟岳峙、如沂水春风的。   可若是要说他年纪大的话——他们真的很亏心啊!   除了看起来身带病气以外,他们在场哪一个年轻人的皮肤状态比得过这个老男人啊!   瞧瞧那头乌黑浓密的秀发、瞧瞧那两扇纤长细密的眼睫。鼻若悬胆、眼似黑曜。   唇色因为病气的缘故显得有些浅淡,眉色不知是不是天生的浅色,反倒更显得他的眼睛乌黑沉丽,不断地在吸引其他人的眼球。   五官美得煞人,气质却并不娘气。   当他介绍自己说自己就是梅宜年的时候,在场的学子,没有一个人感觉到失望,只是发自内心地生出“原来传闻中的山长大人是这副模样啊”的感概来。   新来的鱼知乐更是频频回望楚峰青,自从他知道了他也不过就是一个会对漂亮姑娘一见钟情的颜狗以后,他就生怕他再看上一个不好驾驭的姑娘。   如今见了万松书院的山长大人,他开始担心他会直接看上一个不好驾驭的人物了。   没有恋爱脑带来的降智光环,楚峰青一眼就看出了鱼知乐眼神中的潜在含义。   他的脸上还挂着如往日一般的高傲笑容,手上却拐了个弯、重重地捣了胡思乱想的鱼知乐一下。   “咳咳!”鱼知乐被他重重的一击击得往外直吐空气,心里却愈发放心起来。   好家伙,这是变得越来越正常了啊。   撇开他们两个的小动作不提,万松书院中的众学子们,真的很开心自己能够得到来自山长大人的教导——如果这位传闻中的山长大人,他教的不是剑术的话,那就更好了。   不是他们不敬山长啊,真的是他这副病歪歪的样子,真的不会在教他们的时候,就教着教着昏过去吗?   就在大家惊疑不定,差点就要出声把山长劝回去的时候,一直跟在山长身边没有出声的梅文轩站了出来。   对于这位山长之子——同样也是这所书院结业的、他们的师兄梅文轩,大家就要熟悉得多了。   他们的杂学课,比如说琴棋书画啊、礼仪操守啊这样的课程,都是由这位梅师兄来负责的。   一开始还有人不服他,因为他一来年纪轻,二来也并非是朝廷任命。只是凭借着山长之子的身份,就在只大了他们几岁的年纪里成为他们的夫子,这让一些想要好好学习或者家里有权有势的学子们怎么想?   于是乎他来上课的第一天,就有人在课上找了他的茬。   梅文轩当然是凭借着自己专业的知识水平将所有不服他的人碾压,然后成功地获得了学子们的尊重,继续为他们上课啦。   如果事情只到了这里就结束的话,那他应该会成为他们万松书院有史以来最年轻、也最受欢迎的夫子。   可是谁让大家紧接着就发现了呢?   梅师兄不仅负责他们的杂学课,还负责医疗范围遍及整个书院的医舍。   平日里他忙得不可开交,还要教导很多并不开窍的师弟们,这就已经让他感到烦躁了。结果课上,竟然还有人敢找他的茬?   小心眼的梅师兄把这些人一个一个地记了下来,他倒也没在课上和成绩上为难这些人。   但是大家很快就发现,当时针对了梅师兄的这些学子们,只要他们到了山上的医舍去看病,推拿一定是最痛的、喝的药一定是最苦的、就连梅文轩在面对病人时惯有的毒舌、他们遭遇的一定也是最毒的!   偏偏医疗的结果又是真实有效且立竿见影的,于是大家只能一边哭着,一边接受了他们的梅师兄其实是个记仇的家伙的事实。   这次梅文轩来,是为了给他们的山长大人当助教的。说是助教,但其实在他们的新武夫子就任以前,他们的剑招拆解、剑招学习、剑术对战等等,其实都是由这位师兄来负责。   唯有他们想要得到山长大人的贴身指导了,才能在过了他那一关的前提下接触到他。   于是大家就“明白”了,原来他们真正的代理武夫子是梅师兄啊!至于山长,他可能只是想要找个机会跟他们认识一下,顺便帮他们镀个金罢了。   要知道,在他们之前两届的学子,可都是得过山长大人的亲身指导的啊!虽然只是杂学,而非武学。   不过不要在意那么多了嘛!这不是还有一个战胜梅师兄、赢得山长大人贴身指导的机会吗?   场上大部分的学子们,都表现得蠢蠢欲动的。   他们倒是不指望一个病弱的山长,可以在他们的武学上指点他们些什么。   但是能够赢得一个和山长大人近距离接触的机会也是好的啊!不提山长大人自己就长得赏心悦目,就说他手上的那些个人脉,怕是轻松堆起一个三品大员都不成问题了吧!   虎视眈眈的众学子开始“不怀好意”地对梅文轩提出对战的请求。虽然得罪梅师兄很可怕,但不就是药苦了一点、落在他们身上的手法重了一点、被人喷得惨了一点吗?大不了他们以后不生病!   然后他们就被梅文轩拿着一把小木剑,一个一个地从擂台上打了下来。   现在被打得又痛又惨又没面子不说,目测一会儿还得到梅师兄负责的医舍那里去拿药……苍天呐!这都是什么人间疾苦啊!   人群中,唯有三个例外。   一是鱼知乐,他的剑术真的是怪的出奇,明明用得是硬剑,但是他的身形飘忽、手中使的那一手剑术变幻莫测,倒是比用软剑的看起来还奇、还诡!   梅文轩大概也是第一次见识这种剑术,他拿手的剑招还没使用出来,便觉得这家伙对付起来相当棘手。   二人最后打了个平局——他们同时招呼上了对方的要害之处。   但是按照事先定好的规矩,能和梅师兄打成平局的鱼知乐,已经足以获得山长大人亲自教导的资格了。   然后就是马文才了。说起来他还占了鱼知乐和楚峰青的便宜,这两个人的剑术水平都不差,尤其是楚峰青,走的是刚猛的路子,消耗掉了梅文轩不少的体力。   可惜最后楚峰青没能赢下梅文轩,倒是让全盛时期的马文才小胜了一场。   马文才怄得要死,他根本就不想占这个便宜!   可谁让梅文轩安排的对战顺序是按照他们的站队顺序来排的?这个站队本来就是大家伙瞎站的,只是人人都想当跟梅文轩对打的最后一个——最后他体力消耗得大嘛。   推三阻四之下,梅文轩就直接把对战顺序给定了。   倒是牵连了本来没有报名的鱼楚马四个人。   他们也是想着重在参与,就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楚峰青在不黏着邱玉婵的时候,就是喜欢黏着马文才的,于是就有了鱼楚马邱的站队顺序。   马文才知道梅文轩跟鱼知乐和楚峰青打完消耗大,但是他不接受下节课再战的提议,他总不能因此给他放水吧?又不是说体力不足的梅师兄就不凶猛了,更何况一边还有山长大人在一旁看着呢。   最后倒是如他所料地小胜了一把,但是马文才却并不开心。   等到了邱玉婵,她只说梅师兄的体力已经消耗得过大了——不如直接让她跟赢家打?   梅文轩没意见,他只是不想在他爹面前接受学子的体恤,同时也将事情一拖再拖,又不是真的想亲自跟每一个学子都对战过去。   只要这最后一个学子能够赢过刚刚赢过他的人,怎么有点饶?反正只要他能赢,那他就有资格接受他爹的指点。   ——没错,病弱的万松书院的梅宜年梅山长,其实是一个剑术水平相当高的人物。   他的局限在于他的体力,梅文轩担心的也是这个。但是就剑术水平来说,他是真的觉得场上的很多学子都不够格。   这才有了刚刚的那一场筛选。   鱼知乐的剑术胜在一个怪,再来一次,他不见得会输。   楚峰青和马文才的剑术水平差不太多,但梅文轩隐隐能够感觉到,马文才怕是要更胜一筹。   至于这位邱姓学子,梅文轩看不出深浅来。   不过估计也就那样了,再优秀亦不过是凡人水平。不像他爹,在剑之一道上,简直是无出其右。   有时候梅文轩都分不清楚,病弱的身体到底是限制了他的发挥,还是应该反过来说——它地将他在剑术上的天赋逼到了极致?   因为身体不支持,所以想要赢,就要更快、更准、更狠?   梅文轩的全副心神都在梅宜年的身上,所以他没注意到场上发出的嘘声。   邱玉婵知道马文才不喜欢这次的胜利,所以她才向梅师兄提出了那个建议,打算从他身上把指导名额赢过来。   因为在和小伙伴玩耍的时候,他们不仅重温了当年的箭术,还玩了很多小游戏,比试过了很多不同的东西。   当时玩这些是为了增进了解,谁知道却是增进了邱玉婵对自己的了解。   她也是在轻描淡写地在剑术上将人打败,然后又在马文才震惊的试验下挑战赢了不少的老师傅过后才知道的——她的剑术水平,好像就有那么一点儿不一般。   能赢过小伙伴是肯定的,对比起梅文轩来,她也不觉得自己会输就是了。   既然小伙伴不喜欢,那就从他身上把名额赢过来,免得他总是心有芥蒂——觉得自己占了楚峰青的便宜、但是嘴上却又倔强地不肯承认。   梅师兄倒是没说学生对战,输赢之间名额就要转移,但是他们可以自己定规矩嘛。只要事后,小伙伴的心里能过得去就行。   谁知道大家见邱玉婵选了马文才对战,对她的剑术水平心里没数的众人顿时发出了一片嘘声——这是在怀疑他们两个关系好,她要借机占便宜呢。   邱玉婵面不改色地跟马文才把名额转移的规矩定了,反正只要比赛开始,他们就会闭嘴了。再有怀疑,那就亲自上来跟她打一场好了。   她心里不在意,马文才心知这就是一个大型打脸现场,是以两个人都表现得相当随意。   可苦了下了台的楚峰青,他是深觉马文才对邱玉婵好得不走心呐。   他能不能清醒一点,邱玉婵现在可是他们的同窗,他就算真的想把名额让给她,也不能是这个让法吧?   小姑娘日后又没有仕途的问题要操心,即使是近距离接触到了万松书院的院长,又能有多大意义呢?   反倒是日后招了这些同窗的嫉恨,那日子可就难过得多了。   楚峰青自觉自己已经从那段不适宜的感情中走了出来,但是面对自己曾经喜欢过的女孩儿,他怎么能看着她这么被坑,于是他当场给鱼知乐用起了眼神示意。   鱼知乐看着朝自己拼命挤弄眼角的楚峰青,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算了,反正他只是让他挑战她,又没让他故意输给她,倒也不是非常不清醒。   鱼知乐决定支持他,于是在邱玉婵默契地和马文才定好规矩以后,他反而笑嘻嘻地凑了上去,表示自己想要挑战邱玉婵。   周围的学子们发出了兴奋的、准备看好戏的怪声,邱玉婵和马文才双双对视了一眼,马文才轻轻地朝邱玉婵点了下头。   他自然知晓她的心意,如此便够了。   至于鱼知乐的好意,没关系,很快大家就会明白,谁在邱玉婵的手上落败都是正常的。   邱玉婵应下了这场战局,原本想要阻止的梅文轩也就跟着收声后退了。   邱玉婵外表柔弱,穿起男装来,看起来其实比祝英台更像女孩子。   鱼知乐虽然是同款的柔弱长相,但是他身材高大、眼皮子懒懒地下压的时候,看起来其实颇有些压迫感。   而且就在刚刚,他才在众人面前展现了自己高强的剑术水平,所以二人对战之前,谁都觉得,邱玉婵会被鱼知乐打得节节败退。   谁知道对战开始以后,确有一人被打得节节败退了,只是这人却并非他们想象中的邱玉婵,而是——鱼知乐?   跟梅师兄对战时,他那一手让人捉摸不透的剑术,让多少人直呼精妙?   可是到了邱玉婵面前,无论多么富有变化的剑术,在她手上,无一不是一剑破之。   不,不仅仅是破了鱼知乐的剑招这么简单。她好像已然跟这个人对战过千次万次,他的每一道变化莫测的剑路,她都能提前预判,然后恰到好处地招架。   如果不是有剑术高超的几个人在这里压阵并惊呼,众人恍惚都要以为,是鱼知乐自己把剑横在邱玉婵的剑前了。   如此明显的差距,这场比赛的最终胜利者是谁,似乎并不难预测。   最后收剑的时候,鱼知乐的表情尤为复杂。他在武学上有天赋,但仍然局限于凡人的水平。   这一套剑招之所以能胜过梅师兄,是剑招的不凡。   等梅师兄熟悉了剑路,兴许他可以凭借着自己的天赋让自己输得不那么难看,但是真的论起水平的高低,他怕是胜不过梅师兄。   鱼知乐早就接受了这样的事实,他对自己的天赋既不贬低、也不抬高,所以他才会在自己输得如此惨烈以后,尤为清晰地意识到了一点,那就是——邱玉婵的剑术天赋,高得究竟有多么地逆天!   他心情复杂地退下擂台,楚峰青便迎了上来。   鱼知乐以为他是来安慰他的,他对他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心里有数,正要笑嘻嘻地糊弄过去,谁知道这二傻子竟然一本正经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道,“完了,知乐,我好像又对这个女人动心了!   而且这一次!这一次跟上一次的感觉,真的非常不一样!你知道吗?就是那种、那种……”   ——我知道,你小子就是个【哔——】【哔——】【哔——】!   鱼知乐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有在擂台上刚刚被人锤爆,多年相交的好友就宣布自己对台上的另一个人对心了的一天!   而且!这个人!还是他早就动心了,并且昨天才理智地宣布要放弃的人!   鱼知乐:今天,也是想弑主的一天呢。   ***   邱玉婵的胜利,并没有赢得大家太多的惊呼和掌声。   不是不震惊的,而是震惊得过了头,如今已经傻住了。   但是她却是唯一一个赢得美人山长的主动呼唤的人,“哎呀呀,我不太确定我的剑术水平是不是能够指点得了你呀。要不,我们也打一场试试?”   “好啊。”邱玉婵爽快地点头应下。   于是就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第二次比试就开始了。   说起来也是奇观,这两个家伙的外表,一个比一个更具有欺骗性。   谁知道对战起来的时候,没有一个是对对方有轻视之心的。   偏偏他们两个的剑术水平,用旁观的学子们的话来形容,就是——简直就是脱离了人类的范畴啊!   这真的是我等凡人能够拥有的剑术水平吗?!   一些底子差的学子,甚至看不清他们俩的出招。   剑术水平高超的学子们,也只能看清他们手上的木剑在不停地交错变换,如果此时他们手上握着的是铁剑,那不断响起的金戈交击之声,怕是会一声未落、一声又起地遍布整个演武场吧?   梅文轩本来时时都在注意着梅宜年的身体情况,然而眼下的情况,却根本轮不到他来顾及什么。   直到邱玉婵狼狈地躲过剑锋,以半步之差惜败于擂台之外,梅文轩才恍然想起了些什么!   众人看眼前的赛况终于有了结果,还没来得及为胜者欢呼,同时也向败者表示尊敬——输就输了,真正的神跌下神坛了也同样是神,轮得到他们这些凡人来置喙什么吗?   就看见场上唯一的胜者突然面色一变,他柔柔弱弱地捂住了自己的唇,然后“哇”地一声吐了一口血出来!   这是什么情况?   我退了,你没有;但是你吐血了,我没有吗?   众人为这戏剧性的一幕稍稍在心里吐槽了一会儿,但是他们很快就反应过来,现在站在台上吐血、要不是有剑支撑着身体他就直接倒了的——可是他们尊敬且尊贵的山长大人啊!   这还得了!他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是应该冲上去表达关心,还是求医,还是报官啊!   众人堪堪反应过来的时间,梅文轩就几步踏上擂台,他握住梅宜年体温较常人略低的手,因为刚刚一场激烈的比试,温度好像变得跟正常人不那么有区别了。   不过梅文轩没心思关注这一点,他一边观察梅宜年的面色,一边帮他把脉。确认再三之后,才在惊怒的同时,略微松了一口气。   “没事了,”梅文轩同心慌的众人解释道,“山长他的身体比较虚弱,一般对敌,在短时间内也只能跟人过三十招。   三十招过后,就算是赢了敌人,他自己的身体也会受不了的。”所以梅文轩才会又惊又怒,不过是一场普通的比试罢了,值得他爹这样拼命吗?   好在这些年他的身体调理得还算好,高手对决,虽然做不到点到即止,但也互相都有分寸。因此他虽然受了点影响,但是事后调理调理,还是可以恢复过来的。   大家跟着松了口气,然后就恍然意识到梅文轩话里的槽点——只能跟敌人对三十招?这要不是邱玉婵,谁能在山长他老人家手里走过三招啊?   不过这样一对比,能够逼得山长跟她对了这么多招,最后只是输了半步、却能逼得山长呕血的邱玉婵,还真不是一般二般的强啊!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山长的身体限制是永远的,可是邱玉婵的潜力却是无限的!而且她身体还倍棒!   天呐!难道他们要亲眼见证到一个剑神的诞生了吗?   作者有话说:   1、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2、彩蛋:邱玉婵的剑术和天赋和梅宜年其实是有一定的共通之处的,所以正文的梅师兄在见识到她的剑法以后才会那么失态~? 第207章   自从演武场比剑事件过后, 消停了不到一天的楚峰青卷土重来。   这家伙也不知道是突然开窍了,还是上哪里进修过了,卷土重来以后, 他撇去了所有不适合他的风格, 淡淡的高傲带着若有似无的关怀。   这种独一无二的不同,一般来说, 是特别戳小女子的欢心的。   这还只是其一,其二卢鸿远。   这次比试, 邱玉婵完完全全地展现了自己高超的剑术水平。   不是同时战胜几个打手那么简单,是足以成为一代传奇的水平!   就连天才至极的万松书院的梅山长, 也败落在她的手上。   虽然他在传言中, 并不以剑术见长,但是两个人的高绝水平, 却是不可否认的。   他们俩这一次的比试,怕是很快就能在各地传播开来。   梅山长人物信息更加丰富的同时,一定也会伴随着邱玉婵的扬名。   这打又打不过,他抱上的大腿还又粗又壮, 目测是可以带着他躺赢的,卢鸿远傻了才会继续动那些歪心思。   他狗腿子似的紧跟在邱玉婵身后的, 还有许许多多的因为邱玉婵一战成名而打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主意黏上来的人。   马文才光是应付这些人,就已经觉得心力交瘁了, 一旁还有一个楚峰青在虎视眈眈, 这天他终于没有忍住自己的情绪, 一回到房里, 就把自己砸在了椅子上。   邱玉婵就笑他, “怎么了, 刚刚你应付他们, 不是应付得挺好的吗?”   邱玉婵不耐烦跟别人交际,马文才就一手包揽了这些工作。无论那些人用什么理由凑上来,他都能四两拨千斤地把人给打发了。   但是这些人好解决,楚峰青却是个大麻烦!   他缠上来的目的,跟别人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只能说是大相庭径。   马文才就是见不得他一副公孔雀开屏的样子,总是缠在邱玉婵的身边。   “你要是不喜欢他的话,下次我说话狠点,把他打发走也就是了。”   之前他们一直没有采取什么非常过激的措施和话语,在杭州的时候,是因为楚峰青的身份地位高,他们又不是避不开他,没有必要跟他撕破脸皮。   后来到了书院,邱玉婵又发现他是自己的故人之侄,同样也是他们接下来要相处三年的同窗,所以说话处事的时候,总是会给对方留下几分颜面。   这些天之骄子,行动受挫可能阻碍不了他们,但是尊严受挫,又有几个人能够受得了?   邱玉婵之所以没有这样做,就是因为这样相当于以后要跟他们树敌结仇,大家同窗一场,因为这种事情撕破脸皮,传出去未免有些难看。   可是马文才要是实在介意的话,她也不是不能这么做。   马文才还是第一次在听邱玉婵说完这些明显偏心他以后的话,还不觉满足的。   他不开心地拨弄着桌子上摆弄的陶瓷杯,这还是他们在游玩途中,一起挑选购买回来的。   “还是算了吧,没了楚峰青,不是还有章小红和何晓惠吗?”他说话的语气含满了酸意,邱玉婵却还没能在第一时间内反应过来。   等她反应过来以后,整个人都是一个大写的哭笑不得。   “何姑娘就算了,但是那个章姑娘,她一开始,明显是奔着你来的嘛。”   马文才说的这两个人,是他们在游玩的时候遇到的两个比较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的姑娘。   这个时代的民风还是相对含蓄的,哪怕邱玉婵和马文才都打扮得十分养眼,一般情况下,那些姑娘们也就是欣赏欣赏。   只有这两个,是比较主动而且还比较坚持的。   何姑娘是奔着邱玉婵来的,而后被她特别温柔地拒绝了。   这位章姑娘,一开始是借着问路的名义来接近马文才的。   可他们是出门游玩来的,对于当地的一些地理位置,当然是不清楚的。   是以马文才在回应那位姑娘的时候,表现得可谓是相当冷漠。   那位姑娘不肯放弃,马文才便不再留情,直白地戳破了她的目的,还让她“滚”。   这下人家姑娘又一下子受不了了,麻烦的是她的家族在当地还有些势力,并且极其宠爱这位姑娘。   邱玉婵不想惹麻烦,就开口哄了她两句。天知道当时她真的只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谁知道那位姑娘会突然转换目标,改为看上她了呢?   两个人只能连夜离开当地。   大概是因为邱玉婵是女子的缘故,所以马文才虽然介意别人对她的青睐,但是对方是女子,他便觉得对方对自己的威胁不大。   可是楚峰青再度冒出来以后,马文才便突然开了窍——不对啊!之前他到底在瞎放心个什么劲儿啊?   从此以后,男女皆是他的情敌,这难道是什么值得人放松下来的事情吗?   这想法一改变,外加最近诸多的事情一刺激,马文才可不就醋上了吗?   邱玉婵特别稀罕他的这副模样,她早知道马文才是个占有欲特别强的人,她只是在很小的时候表达过自己对此的反感,他就一直记着,并且注意到现在。   可是现在和当时怎么一样呢?   当时她们是朋友,现在他们是恋人,恋人是具有唯一性的呀。   “你们要是不喜欢,以后我就再也不和他们接触了好不好?”嗯,正常社交的情况除外。   也许是邱玉婵话里对马文才的纵容太甚,他终于鼓足勇气问道,“我知道,被人喜欢不是你的错。   但是——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成婚吗?真的是因为太早了吗?还是你在顾虑些什么?是觉得自己不够喜欢我吗?还是不愿意相信我?订婚也不行吗?”   马文才一连问了邱玉婵许多个问题,这样的问话方式更容易让普通的询问变成质问,但是他的语气忐忑而不安,听得邱玉婵没有半分不适,唯余心疼。   她确实只是觉得现在定下来太早了,毕竟她来自现代,这个年纪别说是成婚了,甚至都还是早恋的年纪呢。   青春时期的喜欢,又能持续多久呢?   她不想被婚姻束缚,因为这个时代对女子相对不公。只她没想到的是,她的恋人竟然会因此感到紧张和不安。   毕竟他是这个时代的人嘛,如果不是邱玉婵本身的性格足够强势,她到了这个年纪,她爹别说是逼她定下了,怕是得逼她嫁人了吧?   邱玉婵非常认真地思考着她和马文才的关系,发现自己其实并不排斥和这样的他一起度过下半辈子。   反正她有足够的自信,就算将来他会变心,自己也能和离好好生活。既然如此,给他想要的安全感又有何妨呢?   于是邱玉婵飞快地在马文才的脸颊上啾了一下,“好吧,订婚!你去给清姨写信吧!”   马文才整个人都是震惊且懵的,他确实缺乏安全感,总是疑心邱玉婵之所以跟他在一起,只是因为舍不得他们幼时结下的情谊。   马文才一时想用这份感情永远地绑住她,一时又想从她那里得到安全感,听她告诉自己,其实她对他是有喜欢的感情在的。   就算是不够喜欢也没关系,他们可以继续培养感情。   如果是不够信任的话,他一定会用时间证明自己。   马文才想要一个方向,一个可能不会实现的诺言,谁知道邱玉婵却突然把他最想要的给他了!   ——一份确切的、稳定的关系。   他很了解自己的小青梅,如果只是出于同伴情谊的话,给他一个试试的机会就是最多了,她是绝对不会就此赔上自己的一生的。   所以——她竟然是真的喜欢他?真的愿意跟他在一起吗?   马文才一时没有忍住,“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抱着邱玉婵打起了转转。   “好了好了,”邱玉婵就笑着拍着他的肩背,“你快放我下来。”   “马上!”还真是说放就放了。   马文才有些心急,他想赶紧写信给自己的娘亲,哦、还有他爹,毕竟提亲这种事情,还是要他爹出马才显得慎重。   可是他又不想跟邱玉婵分开——至少此刻,他是片刻也不想跟她分离。   马文才索性直接抱着人走到书案前,“咳咳,这个消息不能光说给我娘听对吧?我们一起写,你写给伯父和秀姨,我写给我爹和我娘。”   邱玉婵横了他一眼,“订婚可以,但是我爹我娘要是因此想要我从万松书院退学……”   “放心吧,不会的。”马文才自信道,“他们让你来万松书院的一大目的,就是跟我培养感情。现在他们目的达成,总不能马上就过河拆桥吧?”   邱玉婵老是排斥嫁人的话题,她爹和她娘只好试图曲线救国了。   但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马文才佯装无辜,“我娘写信告诉我的,说让我把握机会。我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你,是担心你因为你爹娘的话反而对我产生排斥、或者说是产生压力。”   邱玉婵认真观察他的表情——嗯,可能有顺水推舟的意思,但是整体无辜——好吧,勉强合格!   邱玉婵和马文才双双写了信回去,崔兰清和崔兰秀倒是双双满意、开心不已,邱郡守因为钉子户女儿终于愿意嫁人了,心里总归也是松了一口气的。   只是可怜了马太守,从邱郡守给他写了那封信开始,他的心情就一直复杂到接到儿子的信为止。   他还是第一次产生那种“宁愿不要这个位高权重的亲家,也绝对不能让这个女人进门!”的心情。   可惜他说的没用,儿子喜欢,妻子不反对,他就只能乖乖地邱家提亲去。别问为什么,问就是追妻火葬场警告。   现在他可就只剩下一把灰了,可别被老婆全给扬喽。   于是邱玉婵和马文才顺利定亲,楚峰青仍旧没有要放弃的意思,但是马文才对于打击他的这项活动却终于有了些乐此不疲的意思。   他在面对那些情敌的时候,颇有些大妇的从容的意思。   邱玉婵心里还是觉得有哪里怪怪的,但是马文才自己不觉得,那就随他去好了。   紧接着,她就在这一世享受了一个完整的书院生活。   结业的时候,邱玉婵才发现山长早已在她无知无觉的时候发现了她的性别。   她没有办法当官,他就给她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留在书院里教学。   邱玉婵在考虑过后,觉得自己还是挺喜欢这样的生活的,于是便欣然接受了他的邀请。   马文才则成功当上了自己喜欢的将军,二人于战事结束时顺利成亲,开启了他们幸福快乐、虽然有人在一旁虎视眈眈、但是对于正主来说完全不足为惧的幸福生活。   Happy Ending   作者有话说:   1、二周目,婵婵子新职业get√   2、既然评论区的大家有不同的意见,那就再写两个番外,一个落入青楼以前,一个落入青楼以后,大家选择自己喜欢的观看。   3、按照时间顺序,先写落入青楼以前,就是下一章~   感谢在2022-09-10 23:58:42~2022-09-11 21:13: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汤抖森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8章   邱玉婵穿越了, 穿成一个架空朝代的官家小姐。   不幸的是,她穿越过来的时候,这个官家小姐已然跟自己的心上人私奔了。   更不幸的是, 她是在自己的婚礼上逃婚和心上人私奔的, 搞垮了两家的关系的同时,也同样搞垮了自己的退路。   更更不幸的是, 她选择的这个男人,是个超级霹雳无敌大人渣。   他凭借着自己还算可以的外貌和几句甜言蜜语, 就把有了婚约的官家小姐迷得不要不要的。   插足别人的婚姻关系不算,他哄得大小姐跟他私奔, 私奔的路上, 他还做足了正人君子的样子。   说成婚以前,自己绝对不会碰她一下, 把单纯的官家小姐感动得不行,结果却是要把她送进青楼?   只因为被破了身子的姑娘,不如“干净”的姑娘值钱?   邱玉婵一整个都要窒息住了,目前唯二的好消息, 一是她穿来以后,就拥有了这个官家小姐的记忆, 好歹熟知眼前的情况,不至于两眼一抹黑——对当前的状况一无所知。   二是渣男还没来得及做通大小姐的思想工作, 她还没被卖进青楼里。   就以这位官家小姐的资质, 长相绝美不说, 琴棋书画还样样精通。真要被卖进青楼, 妥妥的花魁预备役。   这种情况下, 只拿一笔银子是最吃亏的。只要能把人哄好了, 日后金银财宝必是源源不断的。   君不见那些青楼里的那些老鸨们, 对自个儿手底下的摇钱树是多么看重?   渣男非但打着要把官家小姐卖进青楼的主意,还想在官家小姐日后的卖身银子上抽一笔。   邱玉婵摸清眼前的情况以后,当下又是一个窒息。   这男人都那么渣了,结果她的前身竟然还有被他说动的迹象?愿意卖身供他读书?   邱玉婵——没错,这个官家小姐和她一个名字,邱玉婵跟齐文斌——也就是那个渣男,两个人私奔出来的时候,邱玉婵可是在身上装了不少的银子和首饰的。   虽然那个人渣眼皮子浅,有了金子就忍不住飘,路上花用了不少的钱。但是九两金子的学费,就绝对还是够的!   什么听说万松书院的夫子嫌贫爱富,没有金子打通不了关系,日后他就没有办法让她过上好的生活。   这都要把大小姐卖进青楼了,还说什么日后、谈什么好的生活?   况且邱玉婵迟迟不肯同意他的意见,他也就暴露了一些自己的真面目,前些天他还对她动了手!   如果不是官家小姐的脸上落了痕迹,齐文斌担心得罪青楼里的那个老鸨,被她压价,邱玉婵指不定还不能拖上这些天的时间。   不过如今她脸上的痕迹消得差不多了,渣男也终于准备动手了。   齐文斌给邱玉婵灌了一些酒,心想着让她和别人生米煮成熟饭,虽然没了初夜,卖身价会低一些,但是她人都脏了,总不会继续跟他倔了吧?   会不断产下金蛋的母鸡,总归不是一个相对大的金蛋就能代替得了的。   齐文斌打算自己先来享用这个女人,然后再让他找来的人上。等到了明天,再来污蔑邱玉婵不守妇道、与人通奸!   这样,她如何对得起他,如何还敢同他反抗呢?   邱玉婵虽然没有读心术,但是这个人渣就差把“今晚我哄你、其实是对你不怀好意”这几个字刻在脸上了。   邱玉婵觉得除了戴了恋爱滤镜的原主以外,应该没有谁会看不出来吧?   只是不知道原主去了哪里,怎么就叫她突然穿越过来了。   到了眼下这个时候,邱玉婵可没功夫考虑自己要是做了什么、会不会影响原主回来以后的生活了。   这个姑娘,就快要把她给坑死了!   现在的情况是,官家小姐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目前做过的最出格的、运动量最大的一回事儿,就是跟这个人渣私奔!   而这个人渣呢?已经利用那些甜言蜜语哄着原主喝了不少的酒。   还好他是想要营造原主酒后失德的假象,倒是没往酒里下些□□和迷药之类的药物。但是被他哄得喝了不少酒的原主,却是影响得穿越过来以后的邱玉婵,连最后一点儿反抗能力都失去了。   现在她站起身来,就觉得头重脚轻。   好在不知道是不是换了灵魂的缘故,现在她起码还能够清醒地思考。   于是她放下手中的酒杯,借着因为喝了酒而产生的淡淡红晕,佯装痴情道,“齐郎,我就知道,你不会对我这么无情的。”   齐文斌瞬间就想起了她这些日子的不识好歹,眼中飞快地划过一抹狠意,嘴上却道,“当然,之前我也是糊涂了,老是忍不住担心起我们以后的日子。   如今我都想好了,既然你不愿意,那清贫的日子一样也是过。日后,我们就做一对平平凡凡的夫妻。”   “齐郎——”邱玉婵的眼中顿时升腾起一抹热意,她为什么会放弃官家小姐的身份和齐文斌私奔,她图的不就是那一点儿真情吗?   齐文斌愈发觉得腻歪起来,邱玉婵初初这么表现的时候,齐文斌心里确实是有那么一丝丝的自得。   但是他很快就意识到,这位大小姐真是天真得可以,成天就知道跟他讨论情情爱爱那么回事儿。   他怎么可能跟她做一对平凡的夫妻?   当初他之所以选择勾搭她,不就是因为她官家小姐的身份吗?   结果现在可倒好,这位大小姐,不仅家回不去了,还把富可敌国的祝家给得罪死了!   当初他可是因为她对他说自己是一个官家小姐,还说她的未婚夫只是一个普通的商家子弟,所以他才下定决心要把她从她那个未婚夫的手里给抢过来的!   谁不知道,士农工商,商人最贱?   既然她爹是当官的,之所以会选择跟那个商家联姻,也是因为他们两家关系密切。   那现在她和他私奔了,只要生米煮成熟饭,那个大官总不会为了一个关系密切的商家,就不认自己的外孙和女儿吧?   谁知道她从婚礼上逃了出来,他才从后续的逃跑中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   婚礼男方包办,一个普通的商家,怎么可能突然就号集起了这么多的人?还有,他只是想先离开会稽一段时间、避避风头,怎么这个大小姐就是一副这个地方我们再也回不来了的样子?   然后细细地打听、再三地追问了,邱玉婵才肯告诉他,跟他们家联姻的是那个富可敌国的祝家。   不夸张地说,当时齐文斌的腿一下子就软了!   祝家!祝家!那可是那个祝家啊!朝上多少大员的钱袋子?   这要是被抓到,邱玉婵作为会稽郡守的独女,怕是都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更何况是他呢?他这个罪魁祸首,背后还要家世没家世,要势力没势力的!   所以齐文斌起初不敢碰邱玉婵,怕的就是祝家的人追上来。   直到他远远地打听有关于祝家的事情,最后险险地确认,他们大概是放弃追踪邱玉婵这个新娘子了,他才略微松了口气。   樱花落海洋 可惜之前他以为自己就要死了,拿着邱玉婵从家里薅来的金子,好生享乐了一番。   而今剩下的钱虽然还能过日子,但却是很难过上好日子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邱玉婵虽然生得好看,但是本人却是太无趣了些。   只要他现在能忍住不碰她,日后他想要多少个美人儿没有?   齐文斌这才说服自己,坐怀不乱地想要将其卖个高价。   现在既然要用清白逼她就范,那这样一个大美人儿,他当然要自己先享受享受了!   齐文斌心下腻味,眼中却不可避免地流露出了一些淫邪的神色,“来来来,再喝一杯。”   “嗯——”邱玉婵一把推开酒杯,“齐郎,我要告诉你、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啊?”齐文斌烦躁地想着,这个白纸一样无聊的官家小姐还能有什么秘密?左不过是她有多爱他的那些恶心话。   算了算了,他看她也醉得差不多了,不然就这么着好了。   齐文斌正要向邱玉婵下手,邱玉婵就歪着脑袋,嘲讽地勾起嘴角,只她如今情态动人,让人看不出半点儿讽意。   说出口的话,更是情真意切,“齐郎,我知你心有青云之志。你爱惜我,愿意同我做一对平凡夫妻,我又怎么会不为你考虑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齐文斌惊疑不定地想到,难道她这是想通了,愿意为我入青楼?   那今晚的计划最好还是不要实施了,雏儿能卖的价钱高嘛。只是她不会是诈我的吧?她看穿了我的意图,所以故意在这里拖延时间?   邱玉婵根本不给齐文斌留下衡量利益得失的时间,她直接炸出一颗大雷,“其实我早就给我从前的朋友写了信。”   “什么?”齐文斌顷刻间暴跳如雷!   “你给你以前的朋友写了信?什么朋友,她可靠吗?谁让你给人写信的?你这个臭婆娘,你是不是想我死啊!”齐文斌半是仗着邱玉婵喝醉了,半是真心害怕。   要知道官家小姐的朋友也不过就是一群小姑娘罢了,他们逃婚一事,早就把邱祝两家得罪死了!   现在邱家的那位郡守大人,肯定很想把他的这个不孝女捉回去,再带她去祝家,让她给祝家的那些人赔罪。   一些小姑娘,她们能经得住事儿吗?   别到时候被邱祝两家人知道了这个消息,他们把这个蠢女人抓回去事小,连累他死无全尸事大啊!   邱玉婵欣赏了一会儿渣男着急跳脚的样子,然后才装作酒醉以后反应慢了的样子回答道,“齐郎,你怎么了?齐郎,你别怕啊。   我写信回去的那个人绝对可靠,你还记不记得我逃婚那天,有个小姑娘她帮了我?我这次就是写信给了她,让她先借我一点儿金子应应急。”   “原来是她啊。”齐文斌顿时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不知道那个傻女人的身份,但是她既然敢帮邱玉婵逃婚,如今就肯定不敢出卖她的行踪,不然那些人能放过她吗?   只是不知道邱玉婵写信给她,究竟能够搞来多少的银子。既然是官家小姐的朋友,那手上应该有不少金子吧?   齐文斌并不是很有概念地思考着,也就这么轻描淡写地问了出来。   谁知道邱玉婵比他更轻描淡写,“她在家里很受宠爱的,不过一个小姑娘,手上一时也凑不到太多银子,只能先给我们寄来一千两金子应应急。”   “一、一、一,你说多少?一千两金子?”齐文斌惊得牙齿都在打抖。   邱玉婵在邱家同样也受宠,毕竟她是邱家的独女嘛。   不过她不喜欢跟娘亲学管家,对于一些金子、银子、花销啊什么的,脑子里也没个概念。   不过她和祝家八子的婚事早早就被定下,人家英亭说了不在意这个,不用逼她学习,本来就宠爱女儿的邱夫人也就放弃了。   邱玉婵每月能拿到手的现钱只有五十两银子——也就是半两金子,过年过节另外有红包,但是换算成金子,每年也不过十两。   她又有自己的花销,逃跑的时候,浑身上下只有一百两金子的金票。   可是她的那些珠宝首饰、新衣新鞋,每个季度的置办费就不低于五百两金!   邱玉婵收拾行囊的时候,往里面塞了不少的珠宝首饰,可是她对市价没个概念、齐文斌又是一个没见识的。   金子花得差不多了,她们就开始典当首饰,五百金一支的簪子,她们能被哄到五百两银子一支卖出去。   这也是齐文斌急着把邱玉婵卖了的原因之一。   邱玉婵不打算告诉他那些首饰的真正价值。她虽然困于原主的记忆,同样不了解那些首饰的真实价值。但是她做过生意,知道当时典当行的老板试探性地比划了一个“五”的手势,结果齐文斌一脸惊喜且没见识地感叹,“这根破簪子竟然能卖到五百两银子?”的时候,那个老板眼中真实闪过的惊讶和窃喜的情绪。   那根簪子是银制嵌宝石,工艺十足复杂,齐文斌却识不得宝石的价值、看不出工艺的精湛之处。   却还是倔强地要把金簪留下,把原主喜欢却更加“不值钱”的银簪先当了。   算了算了,不回想了,简直是越回想越生气。   反正他们这是第一次典当试水,当的是活期,到时候她再去把簪子赎回来也就是了。   总之这些首饰就是日后她安身立命的本钱了,对付渣男,当然还是空手套白狼最好!   齐文斌的没见识,影响了邱玉婵计划的成功率,他怀疑邱玉婵是在胡言乱语,就为了不被他卖入青楼。   邱玉婵只当自己是戴着恋爱滤镜的原主,看不出齐文斌明显的、贪婪又愚蠢的表情,她一脸忧心地规划一千两金子的用途,“我这个妹妹的兄长,他当年也是在万松书院读书的。   他跟我我的这个妹妹说过,万松书院的束脩缴交,是有个潜规则的,有钱人家得交足一百两金,日后夫子才会看重你呢。   所以这一千两金子,得留一百两金来给你当学费。   之后你要到万松书院去上学,这一去就是三年,我肯定是离不开你的,所以我们还得在万松书院山下的小镇上置个宅子。   落松镇虽然是个小镇,但是想在那里定居的人多呀。那里的宅子,没有三百两金怕是拿不下来吧?   还有还有……”   邱玉婵三言两语之间,就把一千两金子的用途给规划完了。   万松书院的束脩分两档的事情,齐文斌显然也是知道的。邱玉婵把这件事情放在头一件上来说,既是给她的规划增加了几分真实性,也在齐文斌那里刷了存在感、再次证明了自己对他的真心。   然后再来规划一千两金子的其它用途,把它说得很不够用的样子。齐文斌在心里骂她败家、不愧是不懂得持家的富家女的同时,心里却隐隐认可了这一千两金子的真实性。   邱玉婵不是同他说过吗?她的嫁妆银子才多呢,只是既然她不打算嫁给那个叫什么英亭的祝家公子,就不应该动这笔银子。   他不加节制地花销的时候,这位大小姐还一副跟着他已经是在吃苦的样子。   所以这官家小姐根本就不是没钱,而是她蠢!私奔了也不知道多带点银子出来。   现在她给以前的朋友写了封信,这一千两金子不就轻轻松松到手了吗?   那可是一千两黄金啊!   他最初给老鸨谈价钱的时候,她竟然只愿意给他出银子!还是他想了法子,在展现邱玉婵美貌的同时,还让她表演了自己的拿手技能——就是那些琴棋书画什么的。   那个老鸨子才一脸满意地同意给他金子,雏儿就是一百两金;不是雏儿,价钱就要打对折。   齐文斌以为自己拿不到那一百两金了,今天才想对邱玉婵下手。   他找“奸夫”的时候,还不忘让“奸夫”掏银子呢!   他是拿邱玉婵未来花魁的名目来跟那些小混混商量事儿的,硬是从他手里抠到了一百两银子——其实也就是一两金。   当时齐文斌还在心里赞自己会做生意,现在想来,他算个屁啊!人家可是动动笔,就能要来一千两金!   只是这金子吧,他以后肯定是不会还的,所以这只能是一个一次性买卖。   可惜了……好在这金子拿到手了,人还是可以卖的。那这一千两金子,不就等于是地上捡的了吗?!   齐文斌的表情一下子兴奋起来,他想要握住邱玉婵的手,邱玉婵却转头去找刚刚他递给她的酒杯了。   金子在前,齐文斌哪里还顾得上已经煮熟了的鸭子?   他赶紧转头去帮已经晕晕乎乎、看不清杯子在哪儿的邱玉婵拿酒杯。一边把酒杯递给她,齐文斌还一边问,“那——你的那个妹妹,她把金子寄来了吗?一千两金子啊,随信寄来怕是不安全吧?会是托人来给吗?会是婵儿你的熟人吗?”   邱玉婵手里握着他递来的酒杯、却没有喝,像是极端重视他的话,即使是喝醉了,也在第一时间思考他问的话。   可惜可能还是醉得厉害吧,所以她说话颠三倒四地道,“寄信?熟人?哦、对了,她给我回了信的。”   “信呢!她寄回来的信在哪儿呢?”齐文斌异常急切地问道。   邱玉婵似乎也被他着急的态度感染了,“齐郎,对不起;对不起,齐郎。我以为、我以为你不爱了,你要卖了我,你怎么会想要卖了我呢?所以——”   “所以?”   “所以我就把信给撕了,”邱玉婵这样刺激他道,却没有一直吊他的胃口,“不过没关系,我记得的,我记得,她要托从小在他们家长大的、一家人都在他们府里生活的下人来给我送金子呢。   绝对可靠!还有对接的暗语,那个暗语就是——”   “就是什么啊!”峰回路转,齐文斌的心脏都要受不了了!   可是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候,邱玉婵却“呕”地一声——吐了出来!   齐文斌的心,整个都是崩溃的!   他想对她做坏事,他想知道那个暗语,所以此刻,他距离邱玉婵非常之近!邱玉婵这么一吐,可算是把这些乌七八糟的玩意儿全都吐到他的身上了。   反观这罪魁祸首呢?吐完了脏东西,整个人那叫一个神清气爽?美滋滋地趴在桌上就睡着了。   这种情况,就算是没有那一千两金子,齐文斌也下不了口啊!   何况邱玉婵刚刚还说了,因为之前他要卖她的行为,她把能救她的回信都撕了——这个该死的、脑子里只有那些情情爱爱的女人!   今晚他但凡要是再敢对她做些什么,那一千两金子,他真的还能要到吗?   还有那个“奸夫”!他是一定不能来了。   谁知道脑子里都是情爱的女人,在发现自己已经失身于别人之后,她到底是会对他心怀有愧,还是会把那个“奸夫”当成是她的新姘头?把那一千两金子的下落,全都告诉给那个奸夫?   齐文斌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只是想想也不行!   他急匆匆地跑去洗澡,顺便找他安排的那个奸夫取消计划去了。   他走了以后,“醉倒”在桌上的邱玉婵懒懒地伸了一个懒腰,又用杯子里面的那杯酒漱了口,然后才给自己凹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真正地睡了过去。   等齐文斌洗完澡,又跟“奸夫”扯破嘴皮子地商量完取消计划的事情,这时辰都已经到了后半夜了!   偏偏他还要强撑着守在邱玉婵的门口,他安排的那个奸夫,其实就是一个混子!   为了一千两金子,他怎么也要以防万一,守在邱玉婵的房间门口,直到对方醒来为止吧?   别问他为什么不进房去守,问就是苦肉计!   邱玉婵不是对他失望了吗?他非得证明给她看不可!他还是她爱的那个齐郎!   邱玉婵第二天一早醒来,果然十分“感动”。   本来齐文斌提起那一千两金子的时候,邱玉婵还疑心他是因为金子才对自己这样和颜悦色的,齐文斌立马搬出了昨夜的醉前谈心和他在她醉后苦守半夜的行为。   他指天誓日地保证,自己是真的想要跟邱玉婵一起好好过日子的。如果邱玉婵不喜欢,那一千两金子的事情,他就再也不提了!就让那个下人,再将他主子的金子原路带回去好了。   邱玉婵被他“感动”得泪眼汪汪,说自己一定会在那位仆人到的时候,去把金子取回来的,只求他不要负她。   齐文斌当下就又是一轮新的指天发誓,可是发完誓以后,他就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件事情没有解决!   作者有话说:   1、这里的婵婵子是刚刚穿越过来的,所以她缺乏资本和武力值。? 第209章   邱玉婵的朋友虽然有钱, 但是向朋友借钱,始终不是一个长久之计。   齐文斌是有心想要在拿到钱之后,再继续之前的计划的。   只是他不知道邱玉婵跟她说的那个妹妹的关系究竟有多好, 就算借钱的事情不可一而再、再而三, 可一可二总还是行的吧?   倘若真是如此,他不是非要给自己戴绿帽子, 去挣那一百两金的。   要是只能成个一次性买卖,那那个出价最高的老鸨子那里可就要稳住了!   她不仅出价高, 而且还拥有附近最出名的青楼。邱玉婵若是进入其中,并且成为内里的花魁, 那她花期结束之前, 这金子银子还不是源源不断的事情?   只可惜之前他操之过急,如今只要他一跟邱玉婵提起金子或者老鸨子的事情, 她就跟惊弓之鸟似的疑神疑鬼。   齐文斌只能抽点时间,去跟老鸨子磨一磨,争取晚点把邱玉婵卖进去。   只可惜邱玉婵抗拒、他在她脸上留下痕迹、他设计昨晚的计划等一系列事件,已经将个中的时间消耗得太多了。   想要跟老鸨子谈妥, 恐怕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   齐文斌要出去很长一段时间,可他又疑心金子的事情是邱玉婵编出来骗他的, 只要他一出门,她就会借机逃跑。   是以齐文斌将邱玉婵的户籍攥在了自己的手里, 还让他安排的那个“奸夫”帮忙看着邱玉婵。   然后他才去了青楼, 准备找老鸨子商量晚些再卖邱玉婵的事宜。   邱玉婵当然没想过要逃跑, 她武力值不高, 钱财户籍又攥在渣男手里, 现在跑了做什么?便宜那个人渣吗?   齐文斌不知道那些首饰的具体价值, 只利用“一家之主”的身份拿走了邱玉婵手上的金银。她用留在自己这里的首饰, 将自己好生打扮了一番,然后就下楼“吃早点”去了。   到了楼下,她果然见到了渣男安排在她身边、让他帮忙看着她、不让她逃跑的人。   那是一个小混混,名叫赵三山。   邱玉婵不好形容他的五官,因为他脸上那些杂乱的胡茬和止不住乱转的眼珠子,实在是太容易吸引别人的眼球了。   赵三山看上邱玉婵已经十分之久了,昨天齐文斌找他取消计划,他差一点就要对这个怂包动手了。   是他说邱玉婵对他一往情深,如果他对他下手,她一定宁死也不会从他的。还让他配合他的安排,事后一定让他不费钱地爽一次。   赵三山跟的那位大哥虽然来头挺大、“生意”也做得大,但他到底只是大哥手底下的一个小喽啰,这些钱,当然是能省则省喽。   只是他面上虽然同意了这个提议,但是心里到底还是痒痒。   齐文斌想要污蔑邱玉婵,总不能随便就找个男人来。赵三山是以齐文斌老乡兼朋友的身份跟他们相处的,为了给邱玉婵的“移情别恋”增加可信度,这几天他冤大头一样地侍候着这对小情侣。   他们在客栈里的花销,通通都是他包圆的。   要不是他确定那个文弱书生没有这个胆子,这对小情侣这些天的行径真的很想是仙人跳啊!   不过赵三山有时候倒还盼着这一点呢。他们的“生意”做得比较隐蔽,不太适合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这次他出来混,队伍里的老大还特意叮嘱过他不准闹事。不然他也不会任由齐文斌做主,又是配合人设,又是甘愿花钱去做那个小姑娘的第二个男人啦。   要是他们两个敢仙人跳他,那事情的性质可就大大地不同了!那就不是他惹事,而是事来惹他了。   哪怕是为了面子呢?他们老大也不可能不管他的。   唉,可惜了……   赵三山一边在楼下吃着花生米,一边百无聊赖地应着那个男人的请求,在这里看着未免那个小娘们跑了。   然后他就等到了盛装打扮的邱玉婵——说是盛装打扮,其实也不过就是往头上多簪了两根簪子罢了。   齐文斌有意□□这位大小姐,用财不露富的借口,让她尽量不要穿好衣服、戴好首饰。   之前的那个小姑娘,竟然也就傻乎乎地应了。   然后就是齐文斌的这个“朋友”,他在邱玉婵面前,是真的一点儿也不掩饰自己的心思。哪怕他嘴上说得再仗义,眼底那点儿色眯眯的心思也是遮不住的。   邱玉婵只对齐文斌有恋爱滤镜,在面对旁的不怀好意的人的时候,她还是相当清醒的。   所以邱玉婵在赵三山面前,时常显得避讳和瑟缩。   可是今天,她非但往自己的头上簪上了簪子,还一见面就热情地喊了他一声,“赵大哥——”   倒也没有多亲热,就是热情和大方而已。   但是这样落落大方的姿态,已经足以将她打了折扣的美貌恢复完全了。   邱玉婵生了一副清雅秀丽的长相,却有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只要她想,那真是动也可、静也可;雅也可、媚也可。   穿越而来的邱玉婵,更是将这份明媚表现到了极致。   别说是赵三山了,就是客栈里的其他人,也止不住地想要把视线放在她的身上。   在这样的情境下,赵三山明明还没来得及同这个女人有实质上的关系,只是得了一个照顾她的冤大头的身份罢了,他也觉得高兴到不行。   “弟妹,你醒啦!你快下来坐!今天想吃点什么吗?要我说,这家店里的早点是真的没有什么特色,要不大哥带你出去吃?”俨然是忘记了齐文斌说过的看好她、不要让她出去的叮嘱了。   不过邱玉婵却不准备这么早就挑动齐文斌的那根紧张的神经,她倦怠地摇了摇头,“不用了,我随便吃点就行。对了,齐哥呢?”有外人在的时候,她对齐文斌的称呼还是相对没有那般亲密的。   赵三山赶忙答道,“他出去了,说是有事要办。”心里却是不屑,这个没用的男人,这种品质的女人,不把她拘在身边,竟然还要拿她出去换钱?真是暴殄天物!   “怎么又有事要办呐……”邱玉婵忧愁道,“这些日子,齐哥真是越来越忙了。赵大哥,你是齐哥的老乡,也是齐哥的朋友,你知道他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吗?”   赵三山只知道齐文斌要买了邱玉婵,却不知道他还把这打算同邱玉婵说了,还指望着人家心甘情愿地进去给他挣钱,这下只好支支吾吾地给他编造借口。   邱玉婵借机和赵三山攀谈起来,她的阅历远非原主这个被拘在家里十多年的娇小姐可比,甚至经历过现代那么多的诈骗手段和信息轰炸,就算是一些老油条,若是先入为主地小看了她,说不定事后都得被她倒卖出去。   赵三山何止是先入为主?他还被美色迷得神魂颠倒,心里心猿意马地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哪里还会注意得到自己都透露了些什么东西出去?   邱玉婵不止摸清了他的底细,还大概猜到了一点儿齐文斌认他做朋友的打算,甚至隐隐摸出了一些有关于他的“生意”的信息。   于是一个简单的计划就在她心里形成了,邱玉婵先是吃完了桌上的早点,然后就乖巧地回到了房间里面。   等到齐文斌从老鸨子那里回来,看到的就是一个恋爱脑得和寻常时候无异的邱玉婵。   齐文斌一回来,邱玉婵就对他说自己想跟他一起去把簪子赎回来。   一千两黄金就快到了,他们也不缺钱,那根簪子是她娘亲送给她的,她真的非常舍不得。   于是齐文斌便更加确信那一千两黄金的真实性了,不然大小姐怎么还有空惦记着他们典当出去的那根簪子呢?   他心道,这是一个重新讨好邱玉婵的好机会,于是便欢欢喜喜地答应了下来。   可是他们一准备出门,就遇到了守在楼下的赵三山。   赵三山重新领略了一番邱玉婵的魅力,眼下这是对她上头的时候,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小情侣欢欢喜喜地撇下他出门、一起到街上去培养感情?   那他赵三山不就真成了冤大头了吗?   齐文斌也怕赵三山在邱玉婵面前把一些不该抖露的事情抖露出来,反正邱玉婵的户籍和路引都还在他的手上呢,他也不怕她跑了,索性心疼地取出银子,让她自己去把簪子赎回来。   因为他不能陪她一起去,所以他还特意多给了邱玉婵一些银子,让她去买自己喜欢的东西。   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等过几天,邱玉婵要是拿不出那一千两黄金,他就把她卖到青楼里去!   然后他就留了下来,继续和赵三山商量事情!   这个□□熏心的家伙,到底还记不记得他们的约定了!   邱玉婵果真带着银票,去把那根簪子赎了回来。她将簪子赎回的时候,那个老板的面色,也是真的难看啊!   紧接着,邱玉婵就到街上买了不少东西。   她先是到服装店里,给自己买了几套男装,又去买胭脂水粉的小铺和一些杂货铺,给自己买全了装备。   然后才打扮成一个男人的样子,到赵三山说的他工作的那个商队附近的小茶楼里去喝茶。? 第210章   邱玉婵在那家小茶楼里坐了半晌, 最后才在齐文斌急得差点就要亲自出来找她的时候,比他还要神思不属地进了客栈。   齐文斌顿时怒气全消、心里是止不住地担心——担心那一千两黄金。   好在邱玉婵带回来的不是一个坏消息,她神色飘忽地给齐文斌递去一封信, 齐文斌赶忙接了过来。   信上的字迹是一片秀丽的簪花小楷, 齐文斌曾经同邱玉婵书信传情过,所以他可以确定信件上的内容不是邱玉婵自己胡乱编造的, 于是他便放心地看了下去。   信上说邱玉婵的那位小姐妹,也就是一口气能拿出一千两黄金的大小姐迟迟收不到邱玉婵的回信, 实在是很担心她的状况,所以决定亲自来杭州一趟。   信上预计她到达的时间是两天以后, 因为邱玉婵是私奔状态, 她又带着一千两黄金,所以约定见面的方式会比较隐晦。   齐文斌心下其实还是有些担心那些没用的娇小姐会把追兵带来, 不过这位小姐在信上表示,她已经做足了万全的准备,而且她身边还带着一千两黄金的金票呢!   齐文斌绝对是喜悦大大大过于担忧的,只是他不明白, 邱玉婵为何要做出一副这般扫兴的姿态?   这么想着,他也就这么晦气地问了。   邱玉婵就坐在客栈的座位上捂着脸哭, “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我出走之后, 若是能够过得幸福便也罢了, 可是我如今这副样子, 怎么好去见她?”   齐文斌一听就恼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嫌我没用了是吗?想回去找你那家大业大的未婚夫了是吗?”   “你说得这是什么话?”   这几乎快成了齐文斌知道邱玉婵的未婚夫究竟是何身份以后, 他们争吵时的一个避不开的话题了。   齐文斌心高气傲又敏感自卑, 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他会因为一句怎样普通的话而发作, 遑论是像邱玉婵今日这样地戳他的肺管子呢?   两个人大吵了一架,最后又是不欢而散。   还是到了第二天,齐文斌才反应过来自己不应该这样凶她。如今她可不仅仅是当初那个无家可归的大小姐了,她还有一个可以轻松拿出一千两黄金的小姐妹呢。   于是第二天的白天,齐文斌伏低做小地哄着她,说自己没用,说你要实在不想去,齐郎可以代你去的呢。   这劝着劝着,他还顺道把自己给劝服了。   邱玉婵不跟着他一起去岂不是更好?   她现在都已经在嫌弃他不能让她过上好日子了,要是见到曾经的旧友,她心野了、想跑了,那该怎么办?   而且有邱玉婵在,她的小姐妹会把那一千两黄金的金票给谁?   虽然这位大小姐实在是好骗得很,但是他才想把她卖出青楼,焉知她不会多出一个心眼儿,不想把那一千两黄金交由他来支配?   之前,邱玉婵可是都盘算好了这一千两黄金的用途了!   齐文斌越想越觉得自己不能让这两个女人见上面,因此邱玉婵那“嫌贫爱富”的想法,此时倒显得恰到好处了。   齐文斌一面在心里拼命地鄙视邱玉婵的为人,一面在面上体贴入微地赞同她的想法。   他花了一个早上的功夫哄人,在哄好邱玉婵的同时,愈发坚定了她不跟小姐妹见面的决心。   于是这天下午,因为赵三山的商队来了生意,所以难得可以聚在一块儿的小情侣到街上的商铺去逛了逛。   邱玉婵给齐文斌挑了一身光鲜亮丽的衣服,算是稳固自己不想在小姐妹面前丢人的人设。然后作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跟小姐妹见面情态,给自己也整了一身好衣裳。   ——反正她马上就要跟这个狗男人分道扬镳了,这金子当然是能多榨一点就多榨一点喽。   经过昨天的赎簪子、给邱玉婵额外的逛街买东西的钱、今天到高档的成衣铺里挑衣服,齐文斌预备用来缴交束脩的钱都被邱玉婵花用得差不多了。   对此,齐文斌除了肉疼,是只有更加放心的。   邱玉婵要是没那个底气,她敢这么花钱,就不怕他改变主意、再把她卖进青楼?   齐文斌就这样做着发财的黄金梦,美美地度过了他在这个小镇上的最后一天。   齐文斌和邱玉婵现在的位置,大概介于杭州主城和万松书院山脚下的落松镇之间、偏向落松镇的位置。   毕竟他是要在万松书院上学的,让邱玉婵在那里做了□□,身份容易暴露不说,他可能还要被那些他或厌恶、或攀附、或看不起的同窗戴绿帽子!   无论是哪个,齐文斌他都受不了啊!   所以他们短暂地在这个距离万松书院有些距离、又不太远、不耽误以后他向邱玉婵讨要银子的地方停留了下来。   这个小镇相对繁华,水陆两路都是通的,而且人员混杂。邱玉婵只有在这样的地方卖身,才能给齐文斌带来最大的收益。   不过此刻,这样的格局倒是方便了邱玉婵。   第三天一早,也就是所谓的邱玉婵的小姐妹带着黄金票渡水而来的时间,邱玉婵特意起了个大早,“伺候”着齐文斌换上了昨天她给他挑的那身新衣。   就长相而言,齐文斌还是挺有人模狗样、衣冠禽兽那味儿了,不然也哄不了原身这个千金大小姐上了他的贼船。   齐文斌本来就挺有成为上流人士的野望的,其实之前他如丧家之犬一般地奔逃,自然顾不上要好好打理自己。   如今邱玉婵帮他实现了这个梦想——虽然只是表面上的,但也足够他美的了。   出门前,虽然他还是犹豫过,但是他最终还是没有带上那些户籍和路引。   之前齐文斌总是心机地将户籍和路引藏在随身的内袋里,但是这些隐蔽的内袋,通通都是邱玉婵替他缝上去的。   新衣服才刚刚买回来,自然是没有这个待遇的。   而且邱玉婵还特心机地挑了件料子薄、袖袋紧贴的服装,要是把两个人的户籍证明和路引都塞进去的话,就会显得不美观了。   齐文斌不想破坏自己的形象;这两天跟邱玉婵吵得多了,又担心执意要带走户籍证明和路引的举动刺激到她。   最重要的还是,经过邱玉婵这两天的表演和齐文斌的盲目自大,他自信地觉得邱玉婵根本就离不开他!   所以最终,他还是没有取走户籍证明和路引,只是带走了所有的银子,又嘱咐楼下的店小二盯好邱玉婵。   邱玉婵没想到一计划竟然能进展得这么顺利,她甚至都不用再采用备用计划了。   齐文斌走了以后,邱玉婵就从他的衣裳暗袋里取出了自己的户籍证明和路引,然后就把齐文斌的户籍证明和路引撕了个粉碎。   然后又撇开房间里的灯罩,将烛火点燃,把细碎的纸片烧了个干净。然后处理掉烟灰,避免它复燃和被人发现。   这年头,破坏他人的路引和户籍证明可是重罪。   邱玉婵先将罪证处置了,就是万一出现了些什么意外的情况,没有证据,也就没有东西能证明这路引和户籍证明究竟是被人破坏了,还是齐文斌自己不小心遗失了。   她离开有两个难点,一是户籍证明和路引,没了这两样东西,她就算逃走了也会被当做是流民处理。   这个朝代本来就有些动荡,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若是被打成流民,结局可想而知。   她原以为齐文斌应该会更谨慎一些,谁知道他根本不觉得自己对原身究竟有多么的过分。只是骗她说不再准备将她卖入青楼了,就高枕无忧地以为邱玉婵永远都不会再想着要离开他了。   现在户籍证明和路引到手,邱玉婵就该策划自己的逃跑路线了。   她先取出了齐文斌的衣服,这家伙倒是会享受,有了银子就将自己的衣服都更新换代了,这会儿正好便宜了邱玉婵。   她随手挑了一套看着小些的衣服,套上身以后还有不小的空余,这些空余就拿其它的衣服来填。   鞋子也是同理,总之就是将高度和身量撑起来。   经过处理以后,起码看着是露不出什么破绽来,然后就是那些值钱的首饰——感谢齐文斌的不识货,拿着被邱玉婵花用得所剩无几的金银就走人了。   如今邱玉婵手里不仅有首饰,还有前些天她上街的时候,从齐文斌手里抠出的银子。   她也不背行囊,只是将首饰和金银裹在一起,混在用来填充她身形的衣物中,然后就大摇大摆地从客栈里找了出去。   客栈的小二需得练就识人的技能,可是邱玉婵特意挑了个饭点的时间指使齐文斌出门。   因此她出门的时候,忙得团团转的小二只大概看了眼“他”的身形,确认“他”并非客人口中需要注意的背着行囊的貌美姑娘,就不再在她的身上投注注意力了。   出门以后,邱玉婵直奔另外一家客栈,这里有她前些天准备的合身的男装和用来装扮的种种工具。   市面上有一种叫花黄的颜料、是可以上脸的,还有美白的脂粉,邱玉婵将它们调和成适宜的颜色,然后将自己外露在外的皮肤通通涂黄。   还有眉毛画粗,唇色涂暗。要是一会儿能再出门抹点灰,看着应该就会更加自然了。   而且这个小镇的治安较好,出镇的时候,不会有太严格的盘查。   家当还是裹起来,放在怀里、跟着小幅度调整的身形一起,户籍、路引、碎银放在安全的袖袋里……邱玉婵不准备坐船出行或者是往大路的方向离开。   她先坐牛车,往距离此地最近、风评最好的落松镇去了……   作者有话说:   1、渣男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下章写。   2、婵婵子脱险以后,接下来就是文才兄的戏份了,不过下一章应该是渣男下场加安顿下来?不喜欢的小可爱们可以跳~文才兄要是提前出场,我会在下下章的作话里写个前情提要的,没有就不写了哈~感谢在2022-09-12 23:49:04~2022-09-13 20:03: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空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1章   到了落松镇以后, 邱玉婵马上转水路、然后陆路水路没有规则地瞎转悠。   她倒是不担心齐文斌找上门来,她担心的是被她利用来牵制齐文斌的那些麻烦的家伙们……   花开两头,只说当初邱玉婵在客栈忙着出走的时候, 齐文斌一脸自信地就奔着码头去了。   他卡着码头上第一班轮渡到来的时间, 按照信上说的和邱玉婵的叮嘱,到码头上找了一个名叫丁知益的人。   据说呢, 这就是邱玉婵的那个小姐妹特别信任的那个仆人啦。   如果不是邱玉婵迟迟不给那位大小姐回信,害得人家不得不担心地从会稽那么远的地方赶过来, 来给他们送这一千两黄金的金票的人可就是他了。   人家官家小姐这么信重的仆人,齐文斌没道理会对他有所防备的嘛。所以他就大大咧咧地在码头上打听了, 他要找一个名叫丁知益的男人, 还形容出了他的大概的身高和长相。   齐文斌没有注意,在他报出这个人的名字的时候, 码头上就有许多道视线若有若无地向他投来。   等他叫破了这个名字的主人的具体信息以后,凡是扛货经过他身边的伙计们,大都慢下了脚步。   片刻,那位名叫丁知益的下人就到了。   要齐文斌说, 大户人家还真是有讲究,给下人起了个那么文雅的名字不说, 还把人培养得好像真有书香气那么一说似的。   齐文斌在不悦这个下人超脱的气质的同时,还不可避免地对着他生出了一些优越感。   长得好、有本事又怎么样?还是大户人家的一条狗?   他就不一样了, 这种货色舔都舔不到的女人啊!为了他抛家弃族, 他都要把人卖进青楼里去了, 她还死赖在他身边不肯走!   这种女人……算了算了, 不提了。   有一千两黄金的滤镜, 齐文斌勉为其难地略过心里想的一些不文雅的字眼, 但是面上, 他的高傲和优越感,真是挡不挡不住,哪怕他口头上还知道什么是礼貌。   “你好啊,这位兄台。我呢,就是你们家大小姐要见的那个人了,我叫齐文斌,是邱……婵儿的好朋友。   今天早上她人突然有点不舒服,所以现在就只有我一个人来赴约了。   就是不知道你们大小姐,究竟要约我们在哪里见面呢?”   ——什么大小姐?   丁知益简直是莫名其妙,他们私底下做的那些生意,利润高、风险大。今天他听守在码头的工头说有人来找他,还道出了他并不保密、但一般人确实不怎么叫的本名——他都被人叫做丁老大,叫了将近八年了。   这人是个生面孔,但是对于他的很多信息却是很熟悉的样子。   虽然看着傻乎乎的、也没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但是保险起见,丁知益还是在百忙之中抽出空来见了他一面。   谁知道这傻货书生,一见面就跟他说了那么多不知所谓的话。   丁知益哪有功夫陪他玩,他勉为其难地同他道,“这位公子,您可能是认错人了吧。我在码头做事,上面只有工头,哪来的什么大小姐?”   齐文斌一时分不清楚,这到底是自己认错了人,还是那位大小姐派人给他安排的考验。于是他就不明所以地问了一句,“你不是范家大小姐——范思妍的下人吗?”   范思妍——贩私盐?   听到关键词的丁知益登时瞳孔骤缩,“来人!给我抓住他!”   一声令下,码头上本就虎视眈眈的众工人们瞬间扑了过来。   齐文斌半点本事没有,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人压在身下、重重地打了一拳!   这个时间点,轮渡上的客人们差不多都已经散去了,码头上最多的还是他们这些工人,当然也有几个赶着要坐船的客人。   所以他们联手挡住、制住齐文斌的第一时间,就一拳干碎了他的牙齿,然后就把痛到失声的齐文斌死狗一样地拖到了他们的地盘上。   丁知益本来还想审问他,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他可不相信一个知情人,竟然会明目张胆地跑过来作死。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发问,那些捕快们就像是踩着点一样地来到了——邱玉婵走之前,还没忘记往衙门里送去一封匿名的举报信。   那些捕快们要是去得早,那就算那帮贩卖私盐的人倒霉;那些捕快们要是去得晚,那就算齐文斌那个渣男倒霉喽。   反正两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是能够狗咬狗,那当然是最好的了。   老天爷大概也是看这帮恶人们不过眼,捕快到的时候,齐文斌刚刚被拖到他们的地盘。   丁知益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暴露的——其实邱玉婵知道的东西都不是很快,但是来钱快的活儿就那么几样,随便挑一件举报给衙门,让他们自己去查不就行了?   虽然没办法确定这些人到底在做什么生意,但总归是违反了律法的。   邱玉婵自由受限、信息量不够、还差一点就被齐文斌卖进青楼,就算被那些人知道了她的情况,他们也大概率只会以为消息是那个赵三山泄露出来的。   又有齐文斌这个现成的沙包在这里,邱玉婵只需要避过这段时间的风头,她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反倒是走漏了消息的赵三山跟十分可疑的齐文斌,如果他们还能从监牢里面出来的话,他们怕是有苦头要吃了。   事情正如邱玉婵所想,甚至不用等到他们从牢里出来,从公差来的那一刻,丁知益就又气又狠地动手折断了齐文斌的右胳膊。   他们上头有人,但是走私私盐侵犯的是朝廷的利益。他们不把人供出来,最多也就是不用在牢里待到死,想要完全豁免牢狱之灾却是不可能的。   老大丁知益有可能被保出来,但是他搞砸了事情、送走了兄弟。出了这么大的差错,如今他一个光杆司令,就是被保出来了,又有什么用呢?   他都如此烦心,更别说是他的那些兄弟了,大家看向齐文斌和明显和齐文斌相熟的赵三山的眼神里,都是透着刀子的。   而且齐文斌没有户籍路引文书,又被人干碎了牙齿和恶意报复,县官大人还以为他是跟这些人一起干坏事儿的流民,竟然一并也将他判了刑。   赵三山还需要有人来分担他的仇恨,而且现在他自己都恨死了齐文斌,自然不会帮他多做辩解。   想来在万松书院将来发现学子没有按时来报到、然后追根溯源、找到齐文斌的踪迹之前,他真是要有够好受了。   邱玉婵不知道自己的计划竟然进行得如此之顺利,她弯弯拐拐地改变自己的行进路线,最后呢,就来到了杭州主城。   这里繁荣稳定,城内还有驻军和太守私军,安全性简直不要太高。   而且地方比起中央来说,她只要有钱呢,就可以带着齐全的资料在城内定居啦!   邱玉婵第一次恢复女装,只是脸上换上了一种新的伪装,然后到当铺,将升值空间比较小的几件首饰给当掉了。   就这么几小件首饰,就够她以较高标准、在杭州主城内定居好几年了。   不过邱玉婵却没有要坐吃山空的打算,没有正当的职业、不够定居的年份,她是没有资格在主城区内置办房产的。   而且守着几件首饰过躺赢的日子,这也实在是不符合她的性格。   邱玉婵先是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在杭州的主城区内收集信息,然后才根据自己收集来的信息,选择在北城区租了房子。   杭州城的布局是东贵南富、西贫北杂。   就以邱玉婵如今的情况开始,城东住不进去、城南烧钱烧得厉害,城西的条件相对较差。只有杂而不乱的北城区,才比较符合自己的居住要求。   邱玉婵没办法改变自己在文书上的相关信息,只好参照现实,给自己编造了一个凄惨的经历。   她今年十七了嘛,从小就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然后在不到及笄的年纪,他们两个就成了亲。但因为是乡下人、见识少,所以只是先办了婚宴,还没来得及到府衙去登记。   结果就是这么惨,她刚过门没多久,丈夫就突发疾病死了。   娘家人和婆家人都嫌她晦气,她只好独自一个人辗转在外、过得颠沛流离的生活。   这年头,虽然寡妇门前的是非多,但是姑娘门前呢,就容易生是非。   邱玉婵能仗着古代信息交通不通的便利,躲过她爹借助身份证明来抓捕她的手段,已经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了,更何况是要修改户籍上的资料呢?   她要做生意,背后又没有相关势力的支持,因此就只能老老实实地按照户籍证明上的信息来。   邱玉婵、女、十七岁、籍贯会稽。   编造一个寡妇的身份,已经是当前最有利于她的做法了。   设定好身份以后,邱玉婵便飞快进入角色。   黄粉还要,既能营造辛苦生活的假象,又能降低一些别人对她在外貌上的关注度。   但是不能只有黄,最好是黄黑黄黑,让她白皙的肌肤黯淡下来。   桃花眼太招人了,趁现在有时间,捉摸捉摸眼妆的做法……等邱玉婵将自己一番倒腾之后,一个底子虽好、但经不住生活磋磨的、一般貌美的寡妇形象就新鲜出炉啦!   形象有了,接下来就可以四处走动了。   邱玉婵在城北租了一间屋子,环境和条件都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有一点特别好。   这间屋子的主人是一位老奶奶,她的孙子在马家军的军队里边当兵。这个地方别的不敢说,但基本的安全还是可以保证的。   没有人会想要在杭州这个地方得罪马家的人,这位老奶奶的孙子虽然只是人家手底下一个小小的兵,在城北这样的地方,也已经足够能够唬人的了。   主城区的治安已经足够好,但是邱玉婵还是想要给自己创造最安全的环境!   作者有话说:   1、下章文才兄出场,我努力一下,看看明天能不能早点发~? 第212章   选定好了身份和住址, 接下来要选择的,就是自己的职业。   邱玉婵并不打算标新立异,她想要先在北城区卖一段时间的馄饨。   想要在杭州城做大生意, 最需要的不是创新, 而是背景。否则的话,别说你是穿越来的了, 就算你是重生来的,有些发财的机会, 跟你也是挨不上边的。   而且卖馄饨的话,既不特别引人注意, 也有现在的家伙什儿可以使。这也是邱玉婵能够打听到的、相对容易切入的职业之一了。   至于其它的, 等她先稳定下来、并且找好合适的门路再说吧。   于是偌大的北城区,就这么不声不响的多了一个卖馄饨的“寡妇”。   邱玉婵的生意做得相当顺利, 她家的馄饨做得皮薄肉厚、相当美味。而且在价钱上,她还给每碗馄饨的价格都按照市场价多加了两文钱。   北城区其实并不缺家境殷实的人家,愿意出来吃口馄饨的,也有不在乎那多出的两文钱的。   当然大部分人都还是更愿意选择同样可以品尝到肉味儿, 但是价格却更加实惠的其他家的馄饨。   邱玉婵的生意状态就维持在一个稳定、不太忙、同样也不招人恨的状态中。   在不缺钱的时候,这简直就是她理想中的生意状态了!   偶尔会试探性地准备一些甜点, 这个年代,糖的价格特别的高, 因此甜点甚至都可以算作是奢移品了。   邱玉婵没有制作超出这个时代的蛋糕、马卡龙等物。就是做了些传统的红豆糕、绿豆糕、桂花糕等糕点。而且每天也不多做, 卖不完了就自己吃。   因为量小、因为成本的原因价格也高、没有扰乱市场的价格, 所以她也从没有因为卖点心而被人找过麻烦。   当然也不是没有见她是女流之辈、生意却做得稳定, 所以故意到她的摊子上来找茬的。但是这个摊点是她精心挑选过的, 这里的地理位置不是最好、但却是那些士兵们巡逻的必经之处。   只要她能赶在宵禁前回到家里, 基本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这片地区有一个民间势力, 会定期向区域内的摊贩收取保护费。虽然给他们额外造成了一些经济压力,但好在他们收了钱也办事,邱玉婵一向拿他们当保安使。   没有人敢直接到她的摊子上来找茬,偶有那么几个出损招的,只要邱玉婵能够条理清晰地指出他们的破绽,稍后也自会有人来料理他们。   唯一算不上烦恼的烦恼,大概就是她太招那些长辈们的喜欢,租给她房子里住的那位老奶奶,最近正热情地想要给她介绍“第二春”。   邱玉婵用深爱着自己那个青梅竹马的早逝丈夫的理由推脱过几次,老奶奶倒是不往她跟前介绍人了,可是最近拜访她老人家的年轻后生们却多了起来。   邱玉婵其实并不讨厌这种委婉的介绍方式,但是目前她是真心不需要那些男人。所以老奶奶使出了张良计、邱玉婵就搬出了过墙梯。   本来邱玉婵做生意,归家的时间都挺早的,基本上是过了饭点就回。老奶奶介绍来的那些人,正好吃完饭就过来拜访、然后顺道就跟她偶遇了。   现在邱玉婵卡着宵禁不到、街上还有人的时候回,比先前回得晚了,但也不至于不安全。   老奶奶要是能够领会她的意思,过些日子她就按照正常的时间回去。她老人家要是领会不了,邱玉婵也不介意再跟她明说一次或是直接搬走。   又是一天夜里,邱玉婵盘算着一会儿差不多应该就能收摊了,不远处却走来了一个失魂落魄的年轻人。   他大概是遇到了什么伤心事,这会儿浑浑噩噩地在街上走着。   因为长得实在是过于漂亮了,邱玉婵没忍住看了他一眼又一眼。   白天她要装扮过后才出摊,晚上卸完妆了也不可能一直坐在镜子前面欣赏自己的美貌。   她在老奶奶那里的身份是容貌清秀、干活儿利索,但嫁过人、死了丈夫、还没有娘家支持的寡妇,她在给她介绍对象的时候,也自然就在她认识的人里边降了档。   有的二婚、有的年纪大,因为更重品行和才干的缘故,所以长相普遍都有些……普通。偶有几个,长得还颇有特色。   “偶遇”的时候,邱玉婵从未不尊重过他们。   但是私底下,她真的很想多看看漂亮的美少年,重新巩固一下审美啊!   今天遇到的这个,简直完美地踩在了邱玉婵的审美标准线上。   眼睛是标准的凤眼,哪怕眼帘微垂,眼睛的线条也是流畅且优美的。   因为暗沉的天色,邱玉婵看不清他的唇色明暗,但是粉唇微丰、看起来是极其适合用来亲吻的唇形。   鼻梁高挺、剑眉浓密。   乍一眼看上去,真是五官也精致,组合起来也完美啊。   而且仅仅只是简简单单的腰带勾勒,就能看出他腰肢的纤细程度。   肩膀和脊背却很宽厚,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柔弱。   一双大长腿,即使没有特地凹姿势,看起来也极为诱人。   只是这么乍一眼望过去的功夫,就已经能让周围的人挪不开视线了。   甚至邱玉婵的打量对他来说都算是隐晦的了,要不是这会儿天色已晚,觊觎这家伙的人怕是更多。   那个神思不属的漂亮小少年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他往最近的一个小摊走来,打算跟摊主问点事情。   可是一扭头的功夫,就看见了隔壁摊子上的邱玉婵。   今天他之所以会情绪失控、独自一人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完全是因为他爹在他面前提到了他娘。   小时候他一不开心就喜欢往暗黑狭小的地方躲,可是长大以后,他就相对更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一些。   当时倒是没有在客栈失态,只是出了客栈以后,他就下意识地往人少昏暗的地方去了。   愣是从中心偏北的客栈,彻底跑到北城区来了。   马文才虽是太守之子,但他历练得不少,杭州主城东南西北的区域他都去过。只是相对于东、南来说,他对西、北确实是更不熟悉。   本来是打算找个人问路的,谁知道一转头就看见了邱玉婵。   “娘……”马文才情不自禁地呢喃道。   邱玉婵在装扮上弱化了脸上存在感最强的桃花眼的观感、戴着围裙准备下锅煮馄饨的样子温温婉婉,黄黑的面色在夜色的衬托下不甚明显,有那么一瞬间,马文才还真觉得自己因为思念太过,所以见到了自己的娘亲。   但是他很快反应过来,这不过是一个长得同娘亲有几分相似的女子罢了。   要是放在以前,只是跟娘亲的长相有些相似罢了,反应过来以后,马文才绝对不会在这样的女子身上投注多一分的目光。   可是今天,他的思绪刚刚被他爹牵回从前。   眼前的这位女子,又跟他从前接触过女子全然不同。   以前那些女孩,长得再像他娘,也不过就是样子像罢了。   但是今天这个,马文才也说不上来自己心里的感觉。   刚刚他无意间望见她的时候,她好像也正好往这个方向看过来。   两个人目光相撞,她似乎有几分讶异。但是很快,她就反应过来,朝他露出了一个又温柔、又漂亮的笑容。   然后她就又低下头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唯余他一个人,还在这里傻呆呆地看着人家。   被他喊住的那位商家了然地看着这位年轻的公子哥,在他看来,邱娘子当真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女人。   她在人群中的时候,你可能不会第一时间被她吸引;但是只要你的目光转向她了,你就会愈发地忍不住想要看向她。   容貌虽不是绝美,但是十分秀美耐看。身上还有一股子特别吸引人的劲儿!   只可惜她深爱她的那个死鬼丈夫,这段时间,多少人在她的摊子面前徘徊不去?   还有几个胆大的、主动出击的,机智的、迂回找到租给她房子、好给人做媒的余婆婆那里的,还是憨直的、风雨无阻来她的摊子吃馄饨的……有一个算一个,全被邱娘子给回绝了。   有礼貌的尚且还好,敢动歪心思的,不是被看守这片区域的大哥们给拿捏住了,就是被邱娘子送进官府了。   至于那个憨直的,为什么说他憨呢?   因为下雨天人家邱娘子根本就不出来摆摊啊!只有那二傻子,傻乎乎地其它摊子上问问问!   除了这憨货以外,其他人不是被邱娘子拒绝了,就是被邱娘子断绝了心思。   现在来了个穿着光鲜亮丽的公子哥,一时被邱娘子吸引住,不是也是挺正常的吗?   于是隔壁摊点的那位老板就问了,“公子你是想要吃馄饨吗?”   “不,”马文才果断拒绝道,“我不吃!”   然后脚步不停、但是态度上却极为犹豫地来到邱玉婵的摊点前,“你这里有什么吃的吗?挑最贵的给我上。”   邱玉婵的摊子上只有糕点和馄饨,不巧的是,少量的糕点都已经买完了。   于是她只得无奈地说:“公子,我这里只剩下馄饨了。”   作者有话说:   1、可算是让他们俩碰上面了!   2、这就是今天的更新了哈~? 第213章   “那就来一碗馄饨。”马文才毫不犹豫道, 然后就潇洒利落地在邱玉婵摊位后的长椅上坐了下来,浑然不记得自己刚刚拒绝过隔壁摊的老板。   只是当他百无聊赖地在等餐期间将目光扫向四周的时候,却看见隔壁摊上的老板用长长的筷子, 将锅里的面条高高地捞了起来。   所以他根本不是卖馄饨的, 但是卖面的?   那他刚刚那么问,是看出他想来邱玉婵这里了吗?   马文才的耳尖顷刻间烧红起来——那她呢?她该不会也知道了吧?糟了, 她该不会误会了他什么吧?   他可是什么好色之徒,他来这里, 只是因为她同他娘亲有几分想象罢了啊!   这样想着,等邱玉婵端着馄饨上来, 马文才是一眼也不敢多看她, 只顾着埋头吃起馄饨来了。   马太守一向不允许他吃些小孩子喜欢的零食、路边摊之类的东西,马文才也是抱着吃坏肚子的决心, 才在这里埋头苦吃的。   但是东西入口以后,他才发现这馄饨的味道竟然还不赖。   汤汁应该是熬煮了很久的骨汤,馄饨皮被擀得特别薄,但是又正好可以兜住内里满满的肉馅。   马文才是在吃饭的时候跟马太守争吵起来, 然后跑出来的,这会儿正是过了饭点不觉得, 吃了点东西才发现自己有这么饿的时候。   碗里的馄饨大概有十来个,他一口气全吃完了, 连汤汁都没有剩下, 甚至还想再来一碗!   只是他抬头想要找老板的时候, 才发现那位长得跟他娘有几分相似的老板娘, 这会儿正坐在煮馄饨的推车后边, 眼也不眨地看着他。   他们的视线同刚刚一样, 在半空中交汇, 那个年轻的老板娘就又笑了起来,“客人你好像还没有吃饱呀,可是今晚我得先收摊了,不然一会儿街上的人就少了。   要不你再去隔壁的面摊上坐坐?这碗馄饨我就不收你银子啦。”   难得遇上一个这么合她眼缘的客人,反正邱玉婵如今也不缺银子,免单就免单呗,咱自己做老板的,就是任性!   被免单的客人却主动皱起了眉头,“不用,我不缺银子。”然后真就取出了一个小巧却精致的金锭子。   于是这会儿皱起眉头的人就变成邱玉婵了,“客人,一碗馄饨只要几文钱,您这金子得有一两重了吧?我找不开呀。”   出来吃饭的人一般都会带足零钱,偶有几个拿出银子的,邱玉婵也不是找不开,可哪有上来就用金子付钱的呀?   “不用,”马文才抿唇道,“不用你找,只是一锭金子而已,找不开就算了。”   “不行,这太贵重了。”邱玉婵不是会被美色冲昏头脑的人,“这顿饭还是当我请你的吧。”她宁愿请马文才吃顿饭,也不想占他这么大的便宜。   “你怎么这么啰嗦?大不了这钱就当我寄在你这里的就是了,以后我还会再来光顾的。”   邱玉婵登时就瞪大了双眼,这个美少年人长得这么好看,可是他怎么这么不会说话?什么叫啰嗦呀?   她不开心地过去收起了桌上的碗筷,“公子您还是把金子收起来吧,这些钱够您在我这里吃上几百顿的了,小店实在招待不起。   您要是实在不愿意占我们这些小摊小贩的便宜,麻烦您下次光顾的时候,把散碎银子带足吧。”   马文才也惊呆了,这个女人,怎么这么不知道变通?她这样真能赚到银子、过好日子吗?   动不动就要免了客人的单,还有下次带够银子一说,那些人只会赖上她,在她这里吃霸王餐吧?   马文才正待冷冰冰地表达自己的好意——金子我放这儿了,收不收随你。   邱玉婵就先他一步来了一句,“客人您还是快把金子收起来吧,咱们这儿的摊点可是不固定的,一会儿你和我都走了,这金子就该被别人收走了。”   这块区域是官府专门出租来给她们这些人摆摊的,他们只需要在早上的时候挑着担子或者是推着车来,就可以租用这里的摊位。   付一次钱,租满一天。晚上离开的时候,桌子和椅子都会有人收拾的。   邱玉婵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马文才只能憋屈地把钱收起来了。   邱玉婵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推着她的小车走了。   这是她特别定制的木板车,上面有锅碗瓢盆、米面油盐,推动起来也是一份不小的重量了。   邱玉婵一边推着小车回家,一边思考着要不要给自己换份新的工作。   卖馄饨的新鲜感已经过去,她开始有些怀念从前的那些只需要动脑的日子了。   邱玉婵的脑子里边想着事情,这个地段又尚且还算安全,她也就没有注意到跟在她身后的马文才。   马文才是说谨慎,又没有特别隐蔽;说不谨慎,又确实是悄无声息地跟在她的身后,直到一路看着她走进家门,他才止不住地想要生气。   这个女人的警惕性简直是差得离谱!   在外面摆摊摆到这么晚才回家,他一路跟在她身后就没躲过,她竟然还能无知无觉!   还有,她梳得明明是妇人髻,为什么外头只有她一个人在操劳?她相公对她不好吗?还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导致她不得不跟她丈夫一起扛起生活的重担?   如果家里真的那么困难,那她为什么不收他的金子呢?   马文才满肚子的疑问,也只能等到第二天来到她的摊点的时候再来问。   然而第二天的早上,细雨微朦,马文才想着,像她们那样,需要靠摆摊维持生计的小贩,应该不会畏惧雨打风吹才对。   所以他特地换好了散碎的银钱,第二天一大早就来光顾她的生意了。   结果自己却是来早了,这里的摊点是不固定的,马文才只能随意挑了一家摊点坐下。   你说巧不巧?竟然又是昨天那个面摊老板。   他对着马文才笑得促狭,“公子,一大早就来吃馄饨呐?”   “谁说的?”马文才嘴硬道,“我是来吃面的。”   “我想也是,”那位老板看似了然,实则却是在提醒这位年轻的公子哥,“毕竟邱娘子从来都不在雨天出摊。”   这个点太早,街上只有零星的几个客人和摆摊的摊贩。这个面摊上,更是只有马文才一个客人。   因此面摊老板点完餐以后也不急着走,就在那装模作样地擦着桌子。   马文才竖起耳朵等了半晌,也不见那面摊老板再出声。他终于忍不住端坐身体、复又轻咳两声,然后才假作不经意地问道,“下雨就不出摊,那她的生意能好得起来吗?”   这里的面摊老板见过往来的、形形色色的多少客人?   这会儿差点没被马文才故作不经意、实则非常在意的青涩表现给逗笑了,好在他已经是一个成熟的成年男人了,这会儿倒是勉强还能端得住自己。   既然马文才已经主动开了口,实际上也很想跟人分享八卦的面摊老板也就不再克制,他悄悄地跟马文才说起了邱玉婵的八卦。   什么她根本不用担心生意不好,因为邱娘子在我们这里很受欢迎,不管是她的生意,还是她的这个人。   为什么她一个女人家,要自己出来保持生意?   因为她男人没了啊!   诸如此类的消息,倒是让邱玉婵的形象在马文才的心中愈发地丰满起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空中若有似无的细小雨点儿,不知从何时起是彻底地停了下来。   邱玉婵也一反常态地推着她的小推车,溜溜达达地就来了。   马文才登时就是眼睛一亮!   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干净的下摆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你来了!”说着他就迎了上去。   光顾着跟客人说八卦、这会儿连面条都没下的面摊老板,是硬生生地被这个年轻的公子哥给气笑了,“嘿!说好的今个儿是来吃面的呢?”   好在他已经是一个有丰富经验的成熟男人了,面对这种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事情,他倒是也看得开。   ——然后好奇的眼神就开始不住地隔壁的馄饨摊子上瞥。   邱娘子的魅力大是大,但是这样一看就年轻富贵又俊美的公子哥,别说是在他们这种小摊子上了,面摊老板可以负责任地说一句,绝对是整个杭州城都不多见的!   不是他贬低邱娘子哈,只是这样的人物,怎么就被一个小小的卖馄饨的寡妇给吸引了呢?   邱玉婵可不觉得这个美少年是被自己吸引来的,追求者她见得多了,喜欢爱慕和怅惘怀念的眼神,她还是能够区分得清楚的。   只是不知道这个美少年是在透过她看向谁了。   现在是白天,马文才更能清楚地认清眼前这个女子跟自己娘亲的区别了。   几分相似还是有的,笑起来的样子尤其像。   但奇怪的是,明明笑起来的时候,眼前这个女子跟自己娘亲的外貌相似度,就变得格外的高了。   可是她每每对着他这样笑一笑,他反而愈发能够分得清她跟自己娘亲之间的区别了。   一定要说有什么相似或者是特别的地方的话,那大概是,无论她长得像不像他娘,他好像都对她一样在意。   今天面摊老板旁边的摊点还是空着的,邱玉婵索性就直接推着她特别定制的馄饨小木车,进驻到面摊老板旁边的摊点了。   推车上有包好的馄饨和没包好的馄饨皮、馄饨馅儿,这样就算是没有客人来,她也不会觉得无聊了。   推车下方的空档处分别置有一个隔板和一个大大的木篓子,干净的和使用过的碗筷就分别放在这个隔板上和底下那个木篓子中。   邱玉婵轻车熟路地停好推车、烧热铁锅、加热骨汤、再往里面下进馄饨,“这位——小少爷,今天你带够铜板在身上了吗?”   作者有话说:   1、呜哇,才发现自己忘记申榜了,我当场一个爆哭QAQ。? 第214章   当然带够喽!   偷听的面摊老板得意一笑——这小子可一早就到他这个隔壁的面摊上来等着你啦, 邱娘子!   谁知道马文才顿了顿,竟从袖袋里掂量出了一块份量最重的银子来,“这是我带来的重量最小的银子了, 你找得开吗?”   ——当然找不开。   谁耐烦在刚刚开摊的时候备那么多铜板在推车上啊?这里头的东西的份量都已经够重的了。   让她找这个银子, 邱玉婵宁肯白请别人吃一顿;当然,闹事的肯定是直接就打发走了。   ——问题是这位小少年, 邱玉婵竟然难得一次看不出别人的心思来。   于是她颇觉得有意思地弯下腰来,“小少爷, 你该不会是有意在为难我吧?”   “你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马文才淡淡地一挑眉梢, 骄傲的少年气盛得几乎快要从眉眼之中溢出来了, “不就是几文钱的事儿吗?给你银子你又不要,你还真是难伺候。   算了, 大不了我吃亏一点。我看你推这推车好像很累的样子,要不我每天早晚都来帮你出摊和收摊,直到把那天晚上的钱还完为止?”   隔壁面摊上的老板这会儿但凡是坐在戏台子下,他都要手拍大腿来表现自己的激动了!   好小子, 他还以为他这是大少爷不食人间烟火、就算做了准备来的也准备不周。谁曾想到,他竟然这么心机?   吃东西还不算, 他还要占据邱娘子早晚的时间?   可惜了,邱娘子肯定不会同意的!她都拒绝了多少个对她献殷勤的人了?难道里头就没有家境殷实的吗?   然后面摊老板的脸就被邱玉婵打得啪啪响!   只见其若有所思地看了马文才一眼, 就点头应允道, “好啊。”   事业未成, 邱玉婵无心恋爱, 但是一个对她有着别样心思的美少年主动送上门来, 又有谁会舍得拒绝呢?   便宜劳动力嘛, 总是比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出现的锲而不舍的追求者更令人觉得心动的——反正邱玉婵就很心动。   于是隔壁摊点上的老板终于彻底蒙圈了, 所以那些在他看来远比这个年轻公子哥更加成熟的男人们究竟差在哪里了?差在他们没有白嫖老板娘的馄饨吗?   隔壁摊点上的老板浑浑噩噩地思考人生去了,邱玉婵则凑准时机,将大锅里滚好的馄饨捞了出来,“喏,吃吧。”   马文才耳尖微红,“今天晚上的那一趟,抵的是昨晚的饭钱。”   他之所以会提出这样的置换要求,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又不是真的来蹭饭的。   邱玉婵头也没抬地开始包起了未完的馄饨,“我知道,可我在这儿只做早晚的生意,晚上的那一趟昨天抵了,那午间——对了,午间你有时间吗?”   马文才简直是听得目瞪口呆,他虽然没有体验过底层老百姓们的生活,但是刮风下雨就不做生意、全天候的饮食行业只供应早晚两餐,还有刚刚面摊老板说的邱娘子心情不好就不出摊——生意真的是这么做的吗?她这样任性地做生意,就不怕把自己饿死吗?   不过马文才还是一丝犹豫也没有地应下了她的要求,不管从前她是怎么样的,起码如今他知道她的存在了。   就算她不是他娘,就凭她昨晚请的那一碗馄饨,他怎么着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饿死。   其实如果不是他们现在还不太熟悉,马文才其实更想劝她放弃馄饨的生意。   如今他名下亦有几家商铺,如果她愿意的话,她完全可以在他的商铺里做个管家娘子啊。   反正就冲着这张脸、还有这份气质,马文才就不愿意见到她天天风里来、雨里去地累到自己——等等,她好像从来也不风里来、雨里去的,小日子其实过得挺滋润的啊!   “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马文才一应下她的要求、廉价的劳动力一到手,邱玉婵就不耐烦应付他了,“快把馄饨端到位置上去啊。怎么了,你还指望着我伺候你不成?”倒是把刚刚那句难伺候的话给还了回去。   马文才就不是一个脾气好的人,只是他要回怼回去的前一秒,突然就意识到了如今自己可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太守之子,他在邱玉婵这里,目前还是一个干吃饭的人设呢。   于是他干巴巴地“哦”了一声,竟然真的就乖乖地端着那碗馄饨走了。   馄饨摊上发生的场景,看得隔壁面摊上的老板简直是叹为观止。   这个年轻的公子哥来的时候,他还诧异邱娘子虽然是个小有姿色、人也伶俐的小娘子,但是到底嫁过人、也没什么背景。虽然不知道这个年轻的公子哥为什么会一时贪鲜、一直围着她打转,但是邱娘子还是要清醒些,免得到时候她自己陷进去了、人家却抽身走了。   结果如今不过两个照面的功夫,邱娘子竟然都能使唤起这位年轻的公子哥来了?这性质,可跟人家主动要求要做她的护花使者不一样啊!   如今马文才正是考上万松书院、并且还尚未入学的阶段,有得是空闲的时间。   邱玉婵的第一碗馄饨是给他做的,还没等他多生出几分感动的心思来,邱玉婵就往他手里数了十二个铜板,让他到城南街口那家最出名的饼店去买两个新鲜出炉的肉饼。   一个是她的,一个是她请他的,就当做是他的跑腿费好了。   这要是放在以前,或者是换一个人来这么支使他,马文才不觉得自己被羞辱、把钱丢出去的同时顺手把人扁上一顿都算好的了,可是如今算上邱玉婵,马文才心下百般挣扎,最后还是在她饿着肚子的状态下不得不对她妥协了。   这个女人,说什么早就吃腻了附近摊子上的东西。那他要是没来呢?她是要饿着肚子,还是支使别人?   马大公子一边抱怨着,一边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城南。   他不想他爹知道邱玉婵的存在,出门的时候连曹率都没有带在身边,如今也只能亲自去帮邱玉婵买东西了。   心里想得无奈,但是他的动作却很快。印象里,他好像听人说过,有些人早上一没有食物果腹,就会感到头晕目眩、严重的还会昏迷。   马文才不知道邱玉婵有没有这个毛病,可是她看着那么娇弱,连点细雨微风都受不了,他想着实在是有些不放心。   等他历尽艰辛——在一家热销的饼店抢他们热销的商品,还真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于是,等他历经艰辛地从城南赶回来,见到的就是一个乖巧地坐在馄饨摊后面、专心致志地捧着脸等他的邱玉婵。   没办法,这个时代的娱乐项目真的太少了,尤其是对于他们这种需要守在摊点前做生意的人而已。   所以邱玉婵在见到马文才的那一瞬间,眼底的惊喜真的是爆发得实实在在的,“你回来了!”   他娘从来都不会对他说:“你回来了。”   只会在他爹出门的时候,悄悄地来到书房里,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抽走他手中的笔,然后对他说:“文儿已经写了这么多字啦?快跟娘出去放松一下吧。”   回忆起这些事情的时候,邱玉婵的那句“你回来了”同样也给他带来了不一样的感觉。   只是此刻,对娘亲的怀念和感伤淹没了这种情绪。   马文才把两个肉饼都递给了邱玉婵,邱玉婵非常自然地把它们俩都接了过来,然后开始认真挑选——她喜欢吃肉多且焦脆的。   现在馅儿被裹在了肉饼即便,她看不见,自然就要挑那个最焦脆的来吃。   等她像是一个合格的压榨打工人的资本家一样,决定了要赋予自己的员工哪一块肉饼以后,她身后唯二两桌客人的其中一桌,向她发出了会心一击,“老板娘,我吃好了,结账!”   邱玉婵看着自己手里的两块肉饼,险些就要动了当场不干的念头。   马文才却揭下推车上的抹桌布,“算了,你吃吧,这里交给我就好。”   邱玉婵的眼睛“biu”的一下就亮,“你来?你干过这种杂活儿吗?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吗?”   这才刚认识了两天,马文才就被这个超出了他以往所有认知的女人怼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因此邱玉婵眼下一出声,马文才还以为她要继续怼他,他当时就甩了甩手上的干布,差点就要当场不干说“那你自己来”了。   可是邱玉婵却好热心地从小板凳上站了起来,“不如让我来教你啊!”   桃花眼四周晦暗的伪装,却无法遮住她眼底的光辉。   马文才甩着布——来到了离开的那桌客人的桌子前,“不是说要教我吗?还不快来!”   “来了来了!”邱玉婵兴奋道。   所谓的教导,其实不就是指挥着别人做事喽?   邱玉婵对这类事情可谓是得心应手、熟能生巧、挥洒自如,把马文才这个这个时代真正的特权人物指挥得是团团转。   仅剩下的那桌客人见了,就忍不住出声调侃邱玉婵道,“老板娘,馄饨摊上新收了一个伙计啊?”   其实光看马文才这光鲜亮丽的装扮,就知道他肯定不是邱玉婵请来的帮工了。但是在这里工作了也好些天了,她也了解到这世上有些人啊,还真是不调侃别人就会死——还是被憋死的类型。   于是她也笑呵呵地应道,“是啊。”   马文才顿时停下手上的动作,准备要说些什么,邱玉婵紧接着就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我的人。”   那位客人还想要调侃些什么,但是马文才的耳根已经红得快要炸了,哪里还会注意到他最后都说了些什么?   他把碗筷收进邱玉婵的小推车里,洗碗是邱玉婵最讨厌的事情之一,早在刚刚开始做馄饨生意的时候,邱玉婵就对着满推车的碗筷静默了一番。   然后她很快找到余婆婆,让她帮自己物色一个合适的帮工来。   这也是为什么余婆婆屡屡给她介绍对象,邱玉婵也愿意耐心地陪着她使用迂回的拒绝方式的原因之一。   吃人嘴软、拿人呢,就手短。那你曾经拜托别人帮你介绍帮工,现在她也把你介绍给别人了,你就需要多包容包容咯。   帮工是按照邱玉婵的标准找的,同样也是一个寡妇,不过人家就是真的,而且丈夫死了、家里还有三个孩子要养。   反正都要找人帮忙,不如就顺手帮这个家庭一个忙喽。   这也是余婆婆为什么这么快就喜欢上邱玉婵的原因之一,她倔强地以为,邱玉婵找帮工,实则是为了帮助别人。   谁让除了洗碗之外,邱玉婵总是把自己和自己的小屋打理得井井有条呢?她会认为她其实并不真的需要别人来帮她洗碗也是正常——应该是正常的吧?   总之有了这个前提条件,马文才收拾起桌子来其实也不算累,因为碗筷只需要收起来;回去交给帮工来洗就好。   他收拾好第一张桌子以后,邱玉婵嘴上虽然没有夸奖他,但是她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指导他该去哪里把手洗干净,然后又殷切地把手中的肉饼递给了他——当然,依旧是她挑剩下的那个。   见面以来,邱玉婵从来都是游刃有余的那一个,她什么时候对他这么热情过?   马文才却一脸“我早就已经看透你了”的表情,然后一脸“冷漠”地咬着手上的肉饼。   然而等第二桌客人吃完馄饨、不待客人招呼邱玉婵,马文才就麻溜地拎着抹布上了。   虽然脸上还是一副嫌弃又不情愿的样子吧,但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哪怕是最忙的时候,邱玉婵也只需要待着小推车前包馄饨和煮馄饨就好了。   最脏最累的活儿,全都被马文才一个人承包了。? 第215章   等早上的客人都走了, 邱玉婵还真给马文才数出了二十个铜板来。   马文才本来是没好气地想要给她丢回去的,真当他是为了这几个铜板来的?   可是邱玉婵的眸光闪闪发亮,眼底氤氲着云雾一样的脉脉的波光, “你就收下吧, 这些都是你应得的嘛。”   虽然是哄小孩儿似的语气,但是不知从昨晚多了多少的亲近意味。   马文才淡淡地“哼”了一下, 好像在说,你以为大少爷的劳动, 是这么几枚铜板就能买到的吗?   但是手上,他就还是老老实实地收下了那几枚铜板。   邱玉婵最稀罕的就是这种乖巧听话就长得漂亮的美少年了, 尤其是收了银子以后, 马文才就态度自然地问道,“接下来应该不会再有人来了吧?你是不是要回去了?”   “是啊, 你是不是要跟我一起啊?”   马文才回了她一个“那还用说”的眼神,然后就自觉地帮她收拢起了小推车。比起收拾桌子,他收拾起小推车来,显然没有刚刚那么熟练, 但他还是一丝不苟地完成了任务,然后才惊喜地对邱玉婵说道, “好了,我们走吧!”之后就自觉地站在了小推车的车把手处, 准备出力推车。   邱玉婵自然就在前面带路了, 隔壁面摊上新来了一个客人, 面摊老板正在他的摊点前煮面, 可是邱玉婵经过他身边的时候, 他却想要有准备似的朝她竖起了大拇指!   邱玉婵直接把人无视过去, 面摊老板稀罕地将注意力放在了自己的汤锅里。   推车的时候, 马文才一言不发,直到他把小推车推出这片区域,周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他才一边用力,一边问道,“这些东西这么重,你怎么也不请一个人来给你做帮手?”   ——因为有推车在嘛,虽然很重但也不是推不动。而且每天才走这么两趟,就当是锻炼身体喽。   不过这个时代好像没有锻炼身体的概念哦?于是邱玉婵随口道,“我雇不起嘛,帮手很贵的,我情愿自己辛苦点啦。”听着她自己都觉得假,不过倒是挺符合她目前的人设的。   于是马文才握着车把手的双手立时紧了紧,他张开唇,复又很快闭上,倒是少有的显得有些欲言又止。   “那今晚,”最终,他还是选择铺垫一下,“你要几时收摊?”   “怎么了,小少爷?”邱玉婵就笑他,“你还真要来我的这个小摊上做帮工啊?算了吧,早上你帮我做了那么事情,一碗馄饨而已,就当抵消喽。”   “可是,”马文才脑海中的想法飞速地转动着,最后定格到,“今天早上你不是给我结过工钱了吗?说来说去还是我欠你的。”   邱玉婵耸耸肩,“那你现在也送我回去啦。”   马文才有心提到今早的那个肉饼,邱玉婵却先他一步道,“做吃食生意的,给帮工提供一顿饭还是很应该的吧?   而且就像是你说的那样,今早我已经给你结算过工钱了,现在现在你应该有零散的钱币了吧?   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我不介意你把两顿馄饨的钱都还给我。”   马文才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邱玉婵对他的态度明明都已经愈发软化下来,她却反而要跟他撇清关系了?   “你是嫌我缠着你?还是嫌我在你的摊点上帮工,会影响到你的名声?”   “都不是,”邱玉婵认真道,“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一个大少爷,会选择用这种方式来还我的银子?”   “我给过你金子,是你不要的嘛!”马文才下意识地搬出了自己之前用的借口。   “是吗?”邱玉婵见招拆招道,“那现在你有钱了?把银子还给我吧。”   “你想得美,那是我的劳动所得!”   “别告诉你真是为了那二十文钱才来帮我的忙的,你想要留下来帮忙也行,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马文才就好气哦,为什么他明明是在体贴她、帮她做事,却要被她用这种方式问话?好像他真的贴着她不放似的!   ——好吧,他确实是。   马文才在心里认真地衡量了一下,觉得自己就算是看破了这一点,也做不到丢下邱玉婵不管。   于是他只好自暴自弃道,“因为你长得有点像我娘亲。”   邱玉婵却还是有点疑惑,“难道你在大街上见到一个像你娘亲的人,你就要这么缠着她、帮着她吗?”   ——怎么可能!   几乎是想也不想的,马文才瞬间在心里反驳道。   但要说为什么……“你不一样,因为你长得跟我娘亲特别像?”他自己也有些不清楚原因地回答道。   “明白!”邱玉婵觉得自己把事情搞清楚了,“那就辛苦你帮我把东西搬回去了。”   “你这是——你愿意接受我的帮助了?”马文才心下蠢蠢欲动,甚至想要提议让她换份工作。   邱玉婵却神秘一笑,“不是的,只是想带你去认清事实的真相而已。”   “什么意思?”马文才满脸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邱玉婵却不肯再往下细说了,有些事情,还是让他亲眼看到效果会更好。   马文才很快同邱玉婵来到余婆婆租给她的小屋子里,邱玉婵指挥道,“你把推车停在这里就好,一会儿会有人过来把推车推走清理,你帮我等她一会儿,跟她交接一下。”   邱玉婵细细同他交代了一下何寡妇的样貌和年龄,马文才却微妙地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说好的没钱雇佣帮工呢?   不过邱玉婵的态度强势、语气自然,马文才疑惑之余,还是乖乖地等在了门外。   直到外在表现出来的年龄远远超出她实际年龄的何寡妇来到,她小心谨慎地从马文才手中接收了她熟悉的那辆推车,马文才才能腾出时间,去询问邱玉婵进屋以后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怎么就小半天都没动静了呢?这个奇怪的、跟他见识过的许多女人都有些不一样的存在,该不会是撇下他偷偷跑去休息去了吧?   按理来说,那辆馄饨小推车是她安身立命的本钱,马文才本应不会这么推测才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一种就邱玉婵目前表现出来的形象和性格而言、她极有可能干出这种事情的感觉!   想到这里,马文才连敲门的动作都不由地加快了一些。   “来了!”屋子里传来一道轻快的声音。   “你该不会真的——”随着破旧但沉重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马文才所有的情绪和想法都断触了一般,变得一片空白。   屋里的那个女人,皮肤白皙、美眸惑人。   就五官底子上,除了肌肤变得更加白皙,还有因为化妆而造成的一些视觉差异,跟早上其实完全没有半点区别。   可又好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就连年龄却凭空变得年轻了好几岁!   邱玉婵是真的不讨厌这个美少年,不过她也不能因为自己长得跟人家的娘亲有点像,就这么伺机跟人无止境地纠缠下去。   还是早点把事情解决,免得美少年其他的家人察觉,万一她要是被人认定了居心叵测,那她日后的生活不是平添波折?   这样一想,好像是比真实容貌被人察觉还要麻烦得多哦?   而且她又不打算将自己的真实样貌展示在众人面前,只是无情地打破美少年心里的亲情梦而已,邱玉婵下起手来是没有半点犹豫的。   当然,她还是没有放弃自己的妇人髻。   这样到时候美少年要是问起来,她还可以找一个不想真实容貌被人发现、免得给自己带来麻烦的借口,继续维持自己已经巩固了的人设——这样一想,简直是天衣无缝、万全之策嘛!   谁知道她刚顶着这副装扮出现在马文才的面前,他就倏地红了眼眶,脱口而出一句,“娘!”   邱玉婵沉默了一小会儿,马文才却几乎快要陷进自己的回忆里面。   邱玉婵的五官本就同崔兰清有几分相似之处,崔兰清过世得又早,马文才对她的印象正是停留在年轻的时候。   而且不论是嫁人前还是嫁人后,崔兰清都没有过过可以算得上是特别苦的日子,她的秀发一向浓密、皮肤更是白皙娇嫩。   彼时邱玉婵回到家中,就取下了包裹着秀发的头巾,她乌黑浓密的发丝只用一根木簪挽着。   去除了特制的黄粉以后,肌肤就回复白皙柔嫩的状态。   虽然桃花眼远比崔兰清的圆眼更显魅惑,不过她装情深义重的、痛失爱夫的小寡妇装得久了,在外人面前,下意识就会表现出一副柔婉深情的样子。   此时,倒是更加契合了崔兰清的形象。   就像邱玉婵想象中的那样,在电光火石之间,马文才的亲情梦有了变化——不过就不是破碎,而是变得更加朦胧梦幻了——却在片刻之后戛然而止。   邱玉婵对美少年一向包容,尤其是美少年一副美眸含泪,清透的凤眼被雾气打湿的模样,更是惹人怜爱——如果不是刚刚他脱口而出的那一声“娘”的话。   邱玉婵其实已经竭力在忍了,不想破坏氛围,只打算等着马文才自己清醒过来。   谁知道这小子!啊,竟然得寸进尺!他竟然还想上前来抱抱她!   于是邱玉婵终于忍不下去了,她一把把人拽进门里,按在因为屋子小、所以一进屋就能够到的长椅上,“我说小子,你该不会是在耍我吧!刚刚你还说我跟你娘长得很像!   是,我是没见过你娘。但是你看着我现在的这张脸,你敢再说一遍,我和刚刚还长得很像吗?”   其实是有一种能认得出这个人到底是谁、但颜值就从清秀佳人直接跳跃到绝世美人这样的变化的。   只是方才马文才一心沉浸在邱玉婵跟自己娘亲相似的部分之中,所以没有注意到旁的细节。   直到眼下,邱玉婵以一种直接把人从悲伤的记忆里活生生地拽出来的声势,强势地将马文才拉进屋里、按在长椅上,马文才才倏地意识到眼前的情景究竟有多么不适合他进行回忆、眼前的这个女人跟他的娘亲又有多么的不同。   不过,“我怎么感觉,你的性格变得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除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知道被什么糊了眼睛的他竟然会觉得她温柔以外,更多时候,她都像是一个套着温柔天使的壳子的腹黑小恶魔!   专门以看他笑话和折磨他为乐的那一种!   刚刚她生起气来把他按在椅子上的时候,更是连装都不装一下了。   而面对马文才近乎是以陈述句的口吻结尾的疑问句时,邱玉婵却是相当的理直气壮且不心虚,“喂,你给我搞清楚,现在是我在质问你欸。”   马文才:“……”破案了,还真就是一个小恶魔呗。   邱玉婵从马文才的身侧勾来一条长椅,然后双手抱臂、坐了下来,“说话。”   马文才说实话,邱玉婵刚刚的动作干脆利落、外加她气势惊人、长相上更是得天独厚、漂亮干净到甚至能以美貌让人产生一种被压迫的感觉的地步。   只可惜,屋子里的环境和光线并不配合,等他在脑海里还原了一波她令人惊艳的动作以后,凶巴巴的小媳妇儿已经坐下了。   就身高而言……咳咳,选手马文才不敢发言。   总之,本应气势十足的一套动作,在马文才的眼里,竟然有一种异常可爱的感觉。   只可惜这种感觉甚至维持不了一刻钟,听不到他声音的小寡妇就快要生气了。   是以马文才只能开口道,“是吗?”   他一副疑惑得非常真情实感的样子,“刚刚你的那副样子,跟现在有什么非常大的区别吗?”   邱玉婵认真盯着他的表情看了一会儿,忽然发现自己竟然看不出他有什么撒谎的迹象!   邱玉婵:“……”这个该死的大直男!   “所以不管怎么样,你都觉得我长得跟你娘很相像对吗?”邱玉婵决定,他这个问题要是回答得不好,她可就不管什么美少年不美少年的了,直接来怼!   马文才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就在邱玉婵即将爆发的表情中继续说道,“虽然长相上确实是有几分相似,但是性格上嘛——就实在是差得太多了。”   邱玉婵明智地没有继续询问下去,只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你终于意识到了,我跟你娘——我们两个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   马文才小声地嘟囔,“我一直都知道。”   邱玉婵假装没听见,她冲大门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那就请吧。”   马文才瞪大眼睛看她,“我就这么走了?”   他倒真不是盼着邱玉婵会对他做些什么,只是这结果对比起她刚刚的声势来,属实是有些雷声大、雨点小了。   ——他这主要是条件反射。   对此,邱玉婵则是借着昏暗的光线的掩护,起身在马文才看不见的角度大大地翻了个白眼,“怎么着,你还想留下吃饭不成?”   拜托,他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少爷,若非如此,碰见这样的美少年她早就下手了,还会费尽心思地跟他撇清关系吗?   除了把话说清楚,避免以后可能会有的麻烦以后,难道她还能把他拘在这里,不让他走吗?   孰料马文才听完邱玉婵的问话以后,突然就想起了在回来的路上的时候她说的那些话,于是他想也不想地问道,“不是说帮工管饭吗?”   邱玉婵给他逗乐了,“帮工管饭,临时工不管饭。”   “那今天晚上,我不是还得帮你吗?”   邱玉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行啊,今晚你来,中午管饭。以后都照这个规矩来,直到小少爷对帮工这活儿不感兴趣了为止。”   马文才没说什么“我永远都不会对这份工作失去兴趣”什么的他自己听了都觉得假的话,只是有点不情愿地问道,“那你现在,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事情吗?”   邱玉婵原本应和他的话,是因为她真的拒绝不了踩在她审美点上的美少年。她也不觉得这样的大少爷,会为了她留在这个路边摊上几天。   可是现在,听了马文才主动的、问要不要帮忙的话,邱玉婵的眼睛是真的亮了起来!   哇,这个少年,人长得好看也就罢了,这怎么还这么上道呢?   邱玉婵温温柔柔地说:“你是客人,我怎么能让你来干活呢?只是吧——”她非常不委婉地接着道,“我真的不太喜欢洗碗。”   摆摊时候用的碗筷也就罢了,要是自己随便吃点,还特地让何寡妇上门来收取碗筷,饶是邱玉婵这样的黑心资本家,也会觉得心里不好受的。   员工就是员工,保姆就是保姆,这可是两个工种。   虽然马文才不主动提,事后她也会以老板只开早晚的摊子、想要吃午饭就得做点什么为由压榨他的劳动力的。但是现在他能自觉,那真是再好也不过的了。   马文才听完邱玉婵不甚委婉的话语以后,已经连吐槽她的真实性格都懒得了,“好。”   他一边答应,一边在心里思考,以后他上门能不能把曹率带来?   他们自费米面油盐、连洗菜带下厨带洗碗,一条龙服务全包,只要这家伙出个场地就成。   不过不管将来怎么样,今天应下的事情,想来已经是成了定局了。   马文才深吸一口气,突然想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碗筷要怎么洗?”   邱玉婵一听,表情立马变得严肃起来,“别担心,一会儿我会教你的。”   这个时代没有洗洁精,洗碗竟然要用草木灰!   邱玉婵一开始非常不能接受,甚至想要改行去研发洗洁精,可惜不对口的专业终究让她放弃了这个想法——其实草木灰也挺好的,你看洗出来的碗筷是多么的干净啊!   马文才问的这个问题,简直戳中了第一次在这个世界洗碗时的她茫然无措的心情!是以她对其十分之包容——如果做菜的时候,顺便用这个借口压榨他帮忙洗菜也算的话。   这顿饭,两个人吃得都非常满意。   邱玉婵吃得那叫一个开心,从做饭到洗碗,工作不是有人半包就是被人全包,她能不开心吗?   马文才还是第一次动手做这些事情,总体而言,亦是非常之新奇。   午饭过后,马文才就从邱玉婵的家里告辞。到了晚上,他如约出现在邱玉婵的小摊上。   彼时已经差不多是邱玉婵的收摊时间,他不客气地要了一碗馄饨,吃完以后就非常自然地帮邱玉婵干起活来。   隔壁馄饨摊子上的老板再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已经没有了早上那种激动的心情。他只是在心里计算,这位一看家世就不差的大少爷,究竟何时会腻了这种生活?   可是一天、两天、三天……只要邱玉婵肯出摊,当天摊点上就一定会看到马文才的身影。   大少爷已经确认要就读万松书院,但是他的生活也只是相对轻松而已。   而他只要能腾得出时间来,就一定会找机会到邱玉婵的馄饨摊上来帮她的忙。   就算是再忙,晚上送她回家那遭肯定也是会来的。   这里没有固定摊位,隔壁面点摊子上的老板也不是每次都会把小摊开设在邱玉婵隔壁的。   但是只要他隔壁的摊点上有她,当天就一定可以看到那位大少爷。   说起来这真的是一个很神奇的景象,大少爷就算来做帮工,身上那些花里胡哨的衣服也一定是不会换的。   有些心理不是太健康的人,乐得借机羞辱这个富家少爷。   结果给人不留情面地撅了面子不说,老板娘更是站在这位大少爷的一边,冷冷地表示自己不欢迎这样的客人。   那位客人深觉受辱,还想在馄饨摊上闹点事,谁知道这一回却被看管这个地带的民间势力狠狠地教训了一顿。还没等身上的伤好,就被官府以聚众闹事的罪名拘了进去。   说是聚众闹事,可是除了那个倒霉蛋,旁的人是一点儿事也没有。   于是聪明人就都能看得出来了,这个馄饨摊子的点儿可硬了,不是那个铁头陀,可千万不敢往上撞!   马文才送邱玉婵回家的次数多了,因为想要帮邱玉婵牵线、所以时时关注着她的余婆婆也就知道了。   这是很容易引起误会的一件事,余婆婆确实也误会了,但她的反应跟邱玉婵预料之中的,还真是截然不同。   她原以为她会苦心孤诣地劝她,谁知道余婆婆大拇指一竖,就肯定了她的眼光,说她选的这个人确实比她介绍的那些个好!   不愧是她看上的大闺女!就是招人喜欢!   然后就乐颠颠地回去了,之后,倒是再未见她给邱玉婵介绍过什么人。? 第216章   被余婆婆调侃过后, 邱玉婵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反倒是马文才,在她面前好生扭捏了一阵。   “没必要吧, ”邱玉婵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又不是只有余婆婆一个人误会了我们的关系,你至于别扭了这么久吗?”   自从余婆婆这么肯定了她的眼光以后, 马文才不管帮她做些什么,都要先面红耳赤一阵。   问题是她跟人家的娘亲长得像啊, 被摊子上的那些食客小声讨论他们的关系的时候,马文才听到了甚至还会觉得生气。   为什么到了余婆婆跟前, 他就是这个反应了?   马文才真的深恨邱玉婵是根木头, 那些人语带狎昵的调侃跟她亲近之人的认同,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可比性吗?   ——不对!   他突然反应过来——可是我为什么会对她亲近之人对我的认同感到开心和扭捏呢?   马·木头2号·文才这才意识到, 自己之前可能也无意识地忽略了一些东西。   万松书院马上就要开学了,他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他需要一点时间思考,他对邱玉婵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情。   所以小小帮工跟他的黑心老板请了两天假, 邱玉婵大手一挥——准了。   结果小帮工刚一离开,黑心老板就被人“请”走了。   小少爷的家人还真就找上门来了呗。   马文才成年以后, 马太守就不常管他的事情了。可是这一次,他明明有时间, 却比之前要念书的时候, 还要更长时间地不着家。   哪怕是在对待儿子的事情上疏漏如马太守, 也不免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他派人去调查儿子最近的行踪, 却发现他正跟一个小寡妇打得火热!   儿子终于也到了这个年纪了, 可是他怎么会跟一个寡妇纠缠在一起?哪怕他只是想体验一下情爱的感觉, 也有大把的花魁名妓供他任意挑选啊!   马太守本来是想亲自去看看, 但是这里是杭州,要是他真的亲自过去、被儿子发现、父子二人在路边争吵起来,那不是要把他的老脸都丢光吗?   于是他就派了人过去,只待儿子不在那里,就去把这个惑人心神的寡妇请过来谈谈。   好死不死,马文才今天正好不在那里。马太守派来的人顿觉这是一个绝妙的机会,当场就把人给请走了。   然后再让自己的副手去通知马太守,让他抓紧时间,和公子倾心的这位小寡妇谈谈。   马巍来得其实已经算快的了,但是他打从心底地不认为一个小小的寡妇,就能战胜他跟儿子之间的父子之情。   所以虽然出于谨慎和对儿子的尊重,他没有强行逼迫儿子收心,而是选择从这个寡妇身上入手。他也不觉得儿子知道这件事情以后,就会跟他争吵决裂。   所以他一直拖到自己的事情都处理好了,这才姗姗来迟。   结果他一来,立时就被邱玉婵的容貌给震惊到了!   之前就说了,邱玉婵的样貌跟崔兰清有几分相似,而且彼时她还梳着妇人髻。   这些年里,马太守没少被那些长得跟崔兰清相似的姑娘们所吸引。邱玉婵虽然不是他遇到过的最像的那一个,但是她是自己的儿子选出来的啊!   文才一向不喜欢他跟那些长得跟清儿相似的女子混在一起,可是这一次,他却一直都停留在这个女人身边。   为什么?难道在性格秉性或者是为人处事方面,这个女子跟清儿异常的相似吗?   所以才会引得失去了娘亲的儿子舍不得离开,天天跟在她的身边,只想帮她担走一部分生活的重担?   马太守登时就是又是激动又是感念的,激动于他可能遇到了一个跟清儿十分相像的女子;感念儿子原来是因为这样的理由,才会苦守在邱玉婵身边。   没等他身上的情绪发酵变质,马文才就急匆匆地从外面闯了进来!   他是需要一点儿时间理清自己的感情和思绪,但这并不代表他会放着邱玉婵一个人不管、让她自己一个人走夜路回家啊!   他本来是安排了曹率过去帮忙,结果曹率一到那里,就发现主子口中的那位邱娘子的摊子已经被收起来了。   他做事一向周全,便向周围的摊贩们打听了一下。   周围的摊贩都被叮嘱过不该说的话就不能说,最后还是那个面摊上的老板,跟曹率透露了一点儿消息。   虽然曹率也看不出来,他们家主子对那位邱娘子是什么心思。但有一点,那肯定是毋庸置疑的!   那就是——他们家主子已经非常、非常、非常在意那位邱娘子!   所以一打听好消息,他马上就连滚带爬地飞速跑了回去,把消息支会给了马文才。   然后——他当然是第一时间就找到罪魁祸首那里去啦!   “文才——”想起亡妻的马太守还有点老泪众横。   结果马文才看都不看他一眼,一进门就直奔邱玉婵处,抓着她上下打量起来,“你没事吧?”   邱玉婵配合着转了个圈,“现在是还没有,不过你们父子俩到底什么毛病?不对——”邱玉婵觉得自己不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你还好,但是这位——太守大人,您把我请到这里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马太守一时还拿捏不好自己在面对邱玉婵时应该有的态度,他本来是想冷漠地警告她一番,让她不要痴心妄想。   但他没想到,邱玉婵竟然同崔兰清有几分相似。而在妻子离开以后,他对同她有关的人与物上,总是会抱有更多的包容之心。   所以他先是对邱玉婵的问题避而不答,然后转头就儿子道,“文才,你娘她——已经离开我们很久了。”而且她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我当然知道!”发现邱玉婵没事以后,马文才总算是放下心来,却又被马太守的一句话重新激出怒气,“你以为我是你吗?娘亲是不可替代的,我才不会在那些假货身上去寻找慰藉。”   马太守不想在有关亡妻的话题上跟儿子争吵起来,因此此刻他略微有些迟疑地问道,“那她……”   “她跟我娘有什么关系?”马文才理直气壮地说道。   “那你……”为什么还总是缠着她?   马文才沉默着没有说话,马太守却好像悟到了什么,“不行,不可以!她一个寡妇!她还……总之就是不可以!”   马太守是对长得像亡妻的女子比较包容,可这要是儿子喜欢的女子,这可就完完全全地成了减分项了啊!   马文才语气平静地提醒他,“你反对也是没有用的,反正我也不会听。”   马太守登时就是一哽,“你若是一定要和她在一起,你就给我从这个家里滚出去!”   马文才即刻转头面向邱玉婵,“走吧,我送你回家。”   “嗯,”邱玉婵饶有兴致地点了点头,“走吧。”   “你你你、你这个逆子!你要是敢踏出这个家门半步,你就……”   马文才却已经带着邱玉婵走出这个厅堂了。   “这样走了,真的没问题吗?”   “没事的,”马文才头也不回地在前面带路,“我爹他就是这样的人,给他一点时间,让他冷静一下就好了。”   如今的马太守的脾气,已经比当年温和了太多太多了。   可是他脾气一上来,就会说出马文才很不愿意听的话,严重的时候甚至还会向他对手。   不过冷静下来他就会后悔,然后疯狂地试图在物质上弥补马文才,马文才如今都已经习惯了。   而且就算他是认真的,那也不要紧,就以他名下的资产来说,除非他爹动用太守的权力,不然真的很难为难得到他。   那样就闹得太难看了,以他爹的性格,是绝对做不出这种事情的。   解答完了邱玉婵的疑惑,马文才开始道歉,“对不起,这一回是我连累你了。”   “你还是先别急着道歉,我总觉得,以后你要连累我的地方还多着呢。”   马文才轻笑一声,“再有半个月,我就要到万松书院那里去求学了。我爹跟我没有隔夜仇,但他说不定会为难你,所以——你要不要和我一个走?   咳咳,再在那边支一个馄饨摊子。书院休沐的时候……”   “不要。”邱玉婵干脆利落地拒绝他。   有可能会被小少爷的家人请上门,是邱玉婵预料之中的一件事。早在她放任小少爷的纠缠的时候,就已经想到过这个后果了。   因为是她自己的选择,小少爷发现这件事情以后的态度也很让她满意,所以她并不打算在这件事情上迁怒他。   但是让她和他一起离开,“为什么呢?我们又没有什么关系,我跟你走了,不是很奇怪吗?”   马文才讷讷道,“我只是担心,担心我爹会为难你。”   “不用担心,”邱玉婵却相当洒脱,“大不了换个地方生活,反正我本来就是无根的浮萍,无所谓在哪个池子里生活。”   “既然如此,那万松书院为什么就不行呢?”马文才不肯放弃。   “其实也不是不行,”邱玉婵也没有轻视他的态度,她在认真思考过以后,终于审慎地回答他道,“我会把这个地方,也纳入成为我选择的一部分。但是最终,我也不确认自己是不是会到那里去定居。我这么说的话,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就是说,即使她最终选择到那里去了,也不会是因为他爹的为难或者是他的邀请吗?   马文才不确定这是不是一种委婉的拒绝,可他只要一想到,自己甚至没能明确地向邱玉婵表达过自己的心意,心中便觉得十分的不甘心。   “你会因为我在这里,而给落松镇加分吗?”   邱玉婵讶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开心地笑了起来,“当然会。”   就冲你问出口的这个问题,我当然就也要给你加分啦。   如果说先前邱玉婵还不敢肯定,那冲着马文才今天的话语和行为,她大概就也能确定了——他应该是喜欢她的。   可是这样的喜欢,缺少对彼此的了解。   邱玉婵并不觉得这样下去,他们的关系就能长久。   但是今天,不论是马文才的邀请,要是他主动问询她是否会给他加分,其实都是对方给出的希望可以继续接触和主动出击的信号。   即使到了现在,邱玉婵也依旧十分喜欢这个美少年。   而且落松镇这个地方对她来说,其实别具意义。   她在这个世界的起点,是那个人渣带她去的那个小镇。但是落松镇,却是她摆脱原身的过去和身份、迎来新的希望的一个起点。   如果不是当初要逃脱贩卖私盐的那伙人的追捕,就凭落松镇的民风民情,留下邱玉婵绝对不是一件难事。   既然她喜欢那里,而她又不排斥马文才的邀请,那换个地方继续出发,对邱玉婵来说其实并不是一个很难才能做出的抉择。   而且这里一有美少年的麻烦家长;二、美少年走后,余婆婆指不定还要给她介绍对象!   ——只要一想到这里,邱玉婵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有些想要出发了呢。   于是等马太守再度从冲动的情绪中冷静下来,他回过头来,儿子竟然已经跟着那个寡妇跑了!   好在他也不是完全一无所得——他派人去查的邱玉婵的信息,终于有了一点点的眉目。   邱玉婵没有改过籍贯和姓名,虽然她逃婚一事让邱家丢了大人,邱父甚至扬言要跟她断绝关系,但同样是因为这件事情,因为这件事情在当地闹得实在是太大了,所以马太守派去的人总是可以查出一点儿东西来的。   死了丈夫和抛下丈夫跟人私奔,这可是两种概念的事儿。听说那个小女子还给自己塑造了一个情深义重的形象?   马太守沉吟了一会儿……转而给马文才写了一封信。   ***   邱玉婵把馄饨摊子转让给了何寡妇,余婆婆那里,她留下了不少家具;面摊老板帮忙提供了点消息,邱玉婵在走之前帮他续了三个月的保护费……   这一次去落松镇,因为身边多了一个马文才,所以邱玉婵索性不再伪装。   如果可以的话,谁不想每天都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呢?   而今离万松书院开学还有半个月左右的时间,邱玉婵如今亦是小有积蓄的状态,两个人几乎是以边走边游山玩水的速度和心态赶往万松书院的。   二人行至一个名叫远山县的小县城的时候,有一个断了一手一脚的乞丐乞讨到了他们的面前。   那个乞丐起初是以攀爬挪动的姿势在街上进行移动的,旁人看着像是瘫了半边身子似的。脸上和头发上,尽是污泥和灰烬。即使是抬起头来,也很难让人认出他的样貌。   马文才和邱玉婵的着装和气质,跟这个富足但古朴的小镇实在是过于格格不入了。他们简直是所有眼光毒辣的乞儿们,都会选择的乞讨对象。   这一路走来,邱玉婵见是真的惨的,就会往他们的碗里丢几个铜板。   要是假装——她看不出来算是他们的本事;她若是看出来了,那些人不多加纠缠也就罢了,若是缠着不放,就让他们真的变得像他们说得那样惨。   邱玉婵看这个在地上攀爬的乞丐的发力方式,就知道他不是一个偏瘫,但是那断手短腿就应该是真的了。   邱玉婵往他手上托着的破碗里丢了两个铜板进去。   “谢谢,谢谢!”齐文斌感动地连声道谢。   一个月前,他被人当做是贩卖私盐的团伙抓进了监狱里。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经过复盘,虽然大家都很不相信,但是他们八成没准儿应该可能就是被邱玉婵那个贱女人给坑害了!   可是现在她不知道跑到了哪儿去,那些人只能在他们认定的那个贱女人的姘头——也就是齐文斌身上发泄火气。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他简直是处在人间炼狱里!   好在最后审判的时候,他被人发现万松书院的预备学子的身份。   虽然如今他已经被那群恶徒折断手脚、恐怕无法再在学业上取得什么出路,但是万松书院山长的面子他们还是要给的。   最后只好假装调查清楚,把齐文斌给放了出来。   反正眼下他落得这般田地,全都是牢里的那帮恶徒的错。只要把人放出来了,他们就担不上什么责任。   齐文斌又是喜极而泣,又是恨那帮恶徒毁了自己今后的人生。更恨邱玉婵那个贱人,害他落入了今日这般田地!   不过这深切的恨意维持了不到半天的时间,就被突如其来的饥饿感深深地给打败了。   ——齐文斌饿了。   他从来不知道饥饿原来是这样的滋味,小时候他就父母的掌中宝、齐家的命根子。后来讨了老婆,那个粗鲁的女人更是把他当做是天神一样的尊敬。   后来齐文斌考上了万松书院、又搭上了邱家的大小姐邱玉婵,他使计弄走了他的第一个女人——同时也是他的原配妻子。   在跟邱玉婵逃亡的那些日子里,虽然官家的大小姐不如他的第一个女人懂事服帖,但是她有钱啊!   那段日子,甚至可以说是齐文斌物质生活最好的时光了。   就是被当做犯人压进监牢里的那段时间,起码他吃喝是不愁的吧?   那些人不想他死、想留着他、折磨他,所以就算不会给他吃全部的东西,也会留一点食物给他、吊着他的命。   也就是到了外面,他本来手无缚鸡之力,如今又被折断一手一脚,迄今为止没被饿死,多亏他愿意放下尊严去乞讨。   齐文斌本来还心有不甘,但只有真的经历过差点被饿死的滋味儿的人,才会明白——尊严,它算个屁!   只可惜远山县的富足仅限于自给自足,能拨给他们的同情心是有限的,这里不止有他一个乞丐,但他却是为数不多的、能讨到银子却保不住银子的人。   现在齐文斌已经有经验了,讨到能吃的东西就尽快吃完。讨到钱就碗里放一点、身上存一点,这样才能成功地把藏在身上的钱带回去。   他总不能一辈子都靠乞讨卫生吧?   今日有人能多给他两个铜板,他就能多在身上藏一个!   所以抬起头来的时候,齐文斌笑得很真心。   这些虚伪的人,做了好事不就是为了得到他们的感激吗?   可是这一抬头,齐文斌就彻底懵了——这个女人!这个女人不就是害他落入这个境地的罪魁祸首吗!   “邱玉婵!”他猛地从地上挣扎了起来!   别看他如今断了一手一脚,可是他这样生活得久了,虽然还是打不过那些会抢他银子的人,但是从地上挣扎起来这种事情,动作却是能够利索得超乎他们的想象。   邱玉婵确实被突然暴起的齐文斌吓了一小跳,不过也就仅限于此了,早在齐文斌要往她身上扑的时候,站在她身旁的马文才就反应极快地一脚踹出。   齐文斌还没来得及教训他眼里的这个贱女人,就被踹得小飞出去。   他倒在地上发出一声闷闷的□□声,只觉得自己的肋骨都要被人踢断了。   “哦,原来是你啊。”邱玉婵掸了掸身上可能被他扬落的落灰。   “我说齐郎,”她假装深情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啊?当初你去取那一千两金子的黄金,结果却一去不回。我还以为,你是带着金子跑了呢。”   邱玉婵这话可算是死死地戳中了齐文斌的肺管子,“贱人!你这个贱人!你竟然还敢……”   他第一个词的话音刚落,刚刚还在震惊这两个人竟然还是认识的马文才就被他狠狠地气到了。   如果不是邱玉婵拦了一下,恐怕齐文斌的肋骨真的就要断了。   可是这样郎有情、妾有意的画面却愈发刺激了齐文斌,他费力地咳嗽了两声,然后大声冷笑出来,“怎么,难道这位就是你勾搭到的新姘头?他知道你只是我——一个肮脏的乞丐丢掉的破鞋吗?”   马文才看向他的目光里,已经泛起了冰冷的杀意,可是邱玉婵看向他的眼神里,却变得愈发微妙起来。   可能是成过婚、身后又有追兵、前面又有青楼这个选择的原因,齐文斌其实并没有碰过邱玉婵。   这件事情,他知道她也知道。   如今他这么说,怕是破罐子破摔,想用尽一切方法引起他以为的邱玉婵的新情人的猜疑。   以他浅薄的了解,世间怕是没有哪个男人能够接受得了这样的羞辱。   马文才确实接受不了——却是接受不了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羞辱邱玉婵。   邱玉婵却分外淡定,她不止淡定,而且还以反击的方式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   “破鞋?呵,我们两个之中,你说谁才是真正的破鞋?嗯——用你的说话方式来说,就是——被男人玩儿坏的那一种!”   “啊!啊啊啊!!!”齐文斌突然激动地从地上跳了起来!   只是这一次,他被马文才踢得太远,就算从地上跳起来了,他也够不到邱玉婵。更有甚者,在冲向邱玉婵的过程中,他还因为过于激动而掌握不了平衡,所以狼狈地跌了一跤。   可是他都这么狼狈了,因为邱玉婵的那句话,他还是倔强地往前伸手,想要够到邱玉婵。   在完成一系列动作的时候,他还不忘激动道,“贱人!你这个贱人!全都是你害的!你害的!我要你死!我要你偿命!”   邱玉婵便终于满足了,原来她就在想,齐文斌长得细皮嫩肉的,还被人跟那些穷凶极恶的匪徒关在一起,不知道会不会受到这样的摧残。   如今确认了一下,她心中甚是欣慰。   想要把女人卖进青楼里,那就自己来尝一尝这样的滋味儿喽。   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邱玉婵就有很努力地在锻炼身体。只是一个齐文斌而已,甚至用不着马文才出手。   她让她帮忙报了官,再次把这个不安分的家伙逮了进去。   刚出监牢的时候,齐文斌确实是被饿得迫切地想要重新进去。可是如今,他都规划好了今后的生活了,哪里还会受得了被人重新逮回去?   他疯狂抗拒,最终还是抵抗不过那些人高马大的衙役们。   这一次,不管他还会不会从监牢里面出来,起码邱玉婵是跟他再无瓜葛、彻底放下了。   回去的路上,马文才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问,可是邱玉婵却主动解释起了齐文斌的存在。   迄今为止,她对这个美少年还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就算将来他们互相不喜欢了,如今这份感情,也不能因为齐文斌这个人渣而受到沾染。   马文才也就知道了,邱玉婵根本不是什么寡妇,她是被坏男人欺骗了感情。   虽然整件事情里面,那个未婚夫非常的无辜,但是管他的,马文才巴不得他们没法在一起!   于是等马太守的来信终于姗姗来迟地到了,已经得知事情真相的马文才非常愤怒地回信给他道,不准侮辱我老婆!   咳咳,信里虽然不是这么写的。但是意思嘛,反正就是这个意思。   就在马太守被他的回信气得险些要从家里冲到万松书院的时候,邱玉婵和马文才终于来到了落松镇。   这一次,邱玉婵不想再开设什么馄饨摊子了。   在杭州开设馄饨摊子,是因为她初来乍到,没钱又没势力。但是在落松镇,却不会有这样的问题。   于是她充分发挥了自己的商业头脑,非但打下了自己的一片天地,甚至连带着发展了落松镇的商业。   马文才就像是他自己说的那样,三不五时就会从落松山上下来找她。   自从齐文斌出现过后,他对待起她来,变得愈发小心翼翼。一不经意,就担心她又要为情所伤。   邱玉婵本来还想继续跟这个美少年推拉下去,可是他突然变得这么婆妈,邱玉婵实在是忍受不了了,“啪叽”一口,就跟他把关系定了。   等马太守再次要到一步,看到的就是自家儿子被那个妖女迷得五迷三道的样子。   他在两个小年轻的中间设置了许多的波折,对此,邱玉婵就没正眼看向他过。反倒是马文才,天天都要担心自己会被自己的亲爹搅了姻缘。   那段时间,他天天跟他斗智斗勇。要不是邱玉婵拦着,他甚至想要请一个长假守护在她的身边。   万般手段都使尽了,结果儿子跟那个妖女的感情却是越来越好。而跟他呢,就是越来越疏远。   马太守哀叹一声,总算是不在其中多加阻拦了。   马文才美滋滋地准备结业以后就成婚,其实他比较想现在就把人绑在自己的身边,因为邱玉婵身边的桃花开得实在是太盛了。   她先是在山下一不小心捡到了一个迷路的万松书院的山长大人,把山长大人送出山上的途中,又遇到了一个更加年轻且斯文的万松书院山长大人的儿子!   万松书院的山长梅宜年,明明是一个多年不出山门的死宅。可是他在山下遇到邱玉婵以后,就开始三不五时地想要下山去散散心。   他一想出门,梅文轩就不放心。   于是到了后来,只要一听到山长不在山上,医舍今天没有开门,学生们就知道这父子俩必定是又到山下去找那位妩媚的老板娘去了。   山上还一度传过这三个人的绯闻,好奇他们是怎么相处的,是一个一个处的呢?还是三个一起呢?   气得马文才当场发作,同他们宣告自己跟邱玉婵的关系。   结果倒是好了,万松书院的山长和医舍的师兄,他们一个是传说中的人物,一个是他们的前辈师兄,这些人八卦归八卦,行动的重点也就落在那些夸张变调的绯闻上。   可是马文才一掺和进来,他又是他们的同窗,又是书院里的风云人物的。   这些人纳罕之余,甚至还对邱玉婵升起了探究的心思来!   跟他们的山长大人一样,三不五时地就要跑下山去探究一番。   这些书院的学生,不是富家子弟就是将来的官员预备役。邱玉婵不说讨好吧,对待他们也绝对不失礼就是了。   而温柔美艳大姐姐的魅力哪里是这些人能够扛得住的?   学生堆里都在传,有人趁马文才不在,跑到老板娘那里毛遂自荐去了!   可惜被老板娘给拒绝了,不然他们岂不是也有机会?   这些人邱玉婵应付起来就是游刃有余了,唯有一个家伙,邱玉婵是被她气得恨不得离开落松镇。   万松书院里,有两位“遗世独立”的年轻学子。   一个叫梁山伯,一个呢,就叫做祝英台。   邱玉婵也是后来才发现,原来这个祝英台,就是原身在祝家庄认识的、那个帮助她在哥哥的婚礼上逃跑的妹妹。   也是她用来哄骗齐文斌的范思妍范小姐的原型。   在山上的流言传得正起劲,山上的学子都跑来探究邱玉婵这个人的时候,梁山伯和祝英台表现得异常的不屑和不解。   哪怕这个老板娘的名字跟她的玉姐姐同名,祝英台也不觉得这个游刃有余地玩弄着这么多男人身心的那个女人是她的玉姐姐。   她的玉姐姐温柔纯洁又可爱,跟这个所谓的美艳老板娘简直是两个极端。   山长大人这么睿智明理的人,竟然都会被她迷惑。   还有马文才,平时在书院里,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样子,结果转身就为了这样一个女人神魂颠倒。   ——果然还是她的山伯好!   对了对了,还有……   祝英台细数那些跟邱玉婵有交集的男人,心中对这个女人愈发地不满。这样一个……的女人,做什么要顶着她玉婵姐姐的名字?   是以她对这个女人非但不好奇,甚至还有些避之不及。   她是为了上书院求学才打扮成男儿身的,说到底就还是一个女儿家,要是跟这样的女孩子交集太多,未免有些不好。   真正遇到的时候,是落松镇举办的一个节日。   那天邱玉婵早早地就完成了自己需要做的事务,打算抽点时间好好陪陪不管自己陪他多久都不觉得满足的美少年。   她打扮好自己,等在了落松山和落松镇的交接处。   结果马文才没等到,就等到了一个女扮男装的祝英台。   “玉婵姐姐!”一开始的时候,她是这样激动地喊着的。   邱玉婵一看她的装扮,就猜到她女扮男装上万松书院上学的事情了,因此她在跟她对话的时候。用词那是相当的注意。   其实在她接收到的原身的记忆里,她就觉得这个原身印象里相当勇敢坚强的小妹妹,其实……不太符合她的交友标准。   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她没必要跟她撕破脸皮。   结果就是一句问话的功夫,祝英台自诩俏皮地问了她的“姐夫”在哪里,恰好马文才急匆匆地换好衣服赶下山下来了,邱玉婵当然要说是他了。   至于祝英台印象里的那个齐文斌,她觉得自己可以找个时间再来跟她解释。   虽然感情是自己的事情,但是这个小妹妹也是在关心她嘛。   然后关心她的小妹妹瞬间就把记忆里温柔纯洁又可爱的玉婵姐姐,跟山下的万人斩老板娘对上了号。   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的祝英台瞬间就炸了!   她指责邱玉婵欺骗了她的感情,害得她变成伤害自己哥哥的帮凶。结果她根本不是为了追求幸福,而是自甘堕落地游走在各个男人之间!   邱玉婵的脑门上缓缓地打出了无数个问号,小妹妹,你跟以前的“我”的关系不是很好吗?   乍一面对这样的情况,怎么想第一时间都应该是先关心“我”发生了什么事没有吧?   怎么就突然一副自己被辜负了的样子,开始大肆谴责起我了。   邱玉婵也是没有经验,记忆里的“自己”又相当符合祝英台的口味,所以她还没有站在这样的视角上被她攻击过。   好在那天她离开镇子,来到山脚下等待马文才,不然她还不得在顷刻间变成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邱玉婵实在是懒得搭理祝英台这样的人,可是她却非要缠着她给她一个交代。   那段时间,邱玉婵简直是被祝英台缠得心力交瘁。   一来是她的生意正在发展阶段,她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应付这个无理取闹的小姑娘。   二来是她自己第一次跟祝英台这种被宠坏了的类型接触,虽然不至于在她手上吃亏,但就是真的有被她烦到。   好不容易等她摆脱了这个小姑娘的纠缠,小姑娘她哥又来了。   小姑娘她哥当然不是来找她的,因为心里觉得她的玉婵姐姐已经变成了一个坏女人,所以祝英台现在非常不想看到自己的哥哥同她接触。   哪怕她知道,她八哥到现在为止,也在锲而不舍地找着邱玉婵,她也没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他。   祝英亭就是单纯地为了祝英台而来的,谁知道刚到落松镇,就遇到了邱玉婵。   邱玉婵:“……”她上辈子怕不是欠着这家人的吧?怎么到哪儿都遇上?   而且最倒霉的是,祝英亭这个家伙实在是别扭。   祝英台下山以前,他心里对原来的那个邱玉婵的爱意是大过于对她逃跑的愤怒的。   所以他一边放不下她,一边放不下当初她逃婚的事情。   又要同她纠缠,又显得十分之别扭。   邱玉婵刚刚想好要如何应对他,祝英台来了。   她一来,就怀疑邱玉婵这是要缠着自己的哥哥。虽然当初她逃了婚,但是这样的女人,她一定不会幸福!一定会怀念她哥!纠缠她哥的!   她哥没来还好,她哥来了,这不是给她机会吗?   祝英台就哭,就难过。   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结合自己的理解,同祝英亭一通告状。   好家伙,之前邱玉婵怎么说他都不肯放弃,现在被自己的妹妹哭诉一通,祝英亭就觉得她是真的变了。   好的,邱玉婵明白了,原来这是一家子奇葩啊!   之前她还对原身逃婚一事抱有一定的愧疚之心,毕竟逃婚的虽然不是她,但是她现在继承了原身的身体跟生活嘛。   现在倒是不愧疚了,得亏原身逃了婚,不然她一穿过来,要面对的就是这样的丈夫跟小姑子,她怕不是当场就要搞得祝家家破人亡?   经历过这两兄妹过后,邱玉婵对马文才愈发珍惜。   马文才本来还暗戳戳地嫉恨着这兄妹俩,如今因祸得福,他倒是开心了。   马文才结业以后,邱玉婵的生意也终于趋于稳定。   这一世,她以落松镇为起点,创造了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小镇发展家get√   他们也终于可以成亲了——幸福婚姻get√   三周目he get√   作者有话说:   1、最后一点内容,干脆写完好了。   2、下一个番外开局就是青楼,就不特意追求双洁了哈,婵婵子不会坐以待毙,但是接受不了的小可爱们要慎入哦。? 第217章   邱玉婵穿越了, 她穿到一个架空的朝代,并且在这里度过了幸福美满的一生。   可是当她于黑暗中闭上了眼睛、又于光明中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发现自己重生了。   说重生其实也不太正确, 她好像又穿到异时空的原主身上了。   这里的原主如今已经双十年华, 她跟祝家的祝英亭、祝英台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   后来, 邱家顺其自然地和祝家定下了婚约,约定要将邱玉婵嫁给祝英亭。   彼时邱玉婵并没有反对, 但是临近婚期之时,她却遇上了一个男人——那是一个斯文俊秀又诗情画意的美男子——更是邱玉婵一厢情愿的幻想。   她以为他是一个真正的好男人, 是她这辈子绝对不能错过的幸福和爱情。所以邱玉婵决定, 她要和他私奔!   不是她想要把事情做绝,实在是除了私奔以外, 她真的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和情郎修成正果了。   她爹一心想要跟祝家联姻,他怎么可能会顾虑到她的心情,选择和祝家悔婚呢?   可惜邱玉婵做了十九年的乖乖女,实在是没有什么干坏事的经验。   她刚刚整理好包裹, 就被问也不问就闯进她房间的祝英台给逮到了。   邱玉婵支支吾吾的态度引起了祝英台的怀疑,她只是轻轻一诈, 就诈出了她的真实目的。   邱玉婵原以为自己在劫难逃,谁知道祝英台竟然感动于她跟情郎之间的情谊, 想要帮助她们出逃?   邱玉婵将信将疑, 谁知道祝英台竟然真的在婚礼上帮了她一把。   是的, 婚礼上。   因为祝英台提出了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好主意, 所以她是在婚礼的当天出逃的。   逃是顺利逃出来了, 不过这辈子估计也是回不去的了。   邱玉婵只好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绝顶聪明的情郎身上, 谁知道她的情郎竟然提出了一个让她不能拒绝的提议。   万松书院的夫子是一个嫌贫爱富的人, 如何没有足够的金子打点,就算情郎有无上的才华,结业时必然也是前途无量的。   所以他希望,她能够为了他,主动进入青楼,用身体帮他换来源源不断的金钱。   本来邱玉婵把记忆接收到这里,就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奈何记忆的接收不容她控制,所以她还是继续看了下去。   她不知道原主是怎么想的,竟然真的答应了情郎齐文斌提出的那个狗屁倒灶的提议!   她在青楼里接客,得来的金子一部分给了老鸨子,一部分给了齐文斌。   除了那些空话以外,她几乎失去了自己的一切。   但她只能用情郎留给她的那些苍白的承诺安慰自己,直到昨天——送走玉婵姐姐以后,祝英台就女扮男装来了万松书院读书。   在这里,她认识了很多人。   这里必须要着重介绍一下三个人——她的好大哥梁山伯、同她纠缠不休的马文才、还有跟马文才一个鼻孔出气的卢鸿远!   后来的那两个人不知怎么的,竟然怀疑起了她女扮男装的身份。祝英台成日跟他们斗智斗勇,终于昨天,她忍不住跟她的好大哥梁山伯下山来透了口气。   结果这两个阴魂不散的家伙,竟然又跟了上来!   而且卢鸿远还用激将法,将她逼进了青楼里!   祝英台本来就浑身不自在,结果卢鸿远高价定下的花魁,竟然跟她的玉婵姐姐生得一模一样!   祝英台本以为是这样的,直到邱玉婵泣不成声地喊出了她的名字,祝英台便瞬间崩溃了!   她为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连自己的亲哥哥都背叛了!   可是呢!   她换来的结果是什么?   是这个口口声声说自己要去追求幸福的姐姐,竟然自甘堕落!跑来青楼做了□□!   于是祝英台出离地愤怒了,她冷酷地推开邱玉婵跑了出去,拒绝听取她的一切解释。   房间里的梁山伯赶忙跟了出去,卢鸿远嘟囔着,难道祝英台真是一个男子汉?不然她一个女子,怎么可能认识青楼里的□□呢?   只有马文才,他听了二人哑谜似的的一席话,内心产生了些许的推测。   他跟着追逐祝英台失败,然后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邱玉婵来到了她的房间里。   ——房间里?   哦,不对,这是一个开放式的绣阁。   准确来说,马文才应该停在了大厅的位置上。   现在老鸨子正在外边接待他呢,而邱玉婵呢?则是留在真正的房间里,将所有的记忆都接收了一个完整。   彼时马文才已经跟老鸨子打听过邱玉婵的身世了,只是老鸨子自己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这女子是为了自己的情郎,自愿将自己卖进青楼里的。   这话听得马文才眉头一皱,但他还是取出了两大锭银子,一锭给了老鸨子做报酬,一锭换她喊邱玉婵出来,他要再和她谈谈。   老鸨子便神色暧昧地进屋喊人来了,马文才心知她是误会了,不过他到底还是没有想要和这些人解释的打算。   那老鸨子将邱玉婵从里屋请了出来,给她递了一个肥羊抓住的眼神,然后又神色暧昧地退了下去。   邱玉婵也不用马文才招呼,自顾自地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就开始欣赏起年轻时的老伴来了。   虽然这家伙老了一样非常有韵味,但是顺其自然地过了几十年,她果然还是想多看看他年轻时的样子。   马文才被邱玉婵堪称冒犯的眼神看得十分不开心,“我问你,”他十分不客气地说道,“刚刚跑出去的那个学子,同你是什么关系?”   “看不出来吗?当然是我的老熟人啦。”邱玉婵的手腕纤细、指若青葱,因为是花魁娘子的缘故,屋子里的摆件也是极精致的。   葱白的手指扶着碧绿的杯壁,即使是不好美色的人,也抵挡不了这种视觉美的冲击。   至少马文才就发现,自己的视线竟然不自觉地被这个女人的一举一动给吸引住了。   马文才登时就是面色铁青,这个女人的相貌……哪怕他是被她的长相迷住了呢?他也不至于如此刻这般失态。   可是他竟然被她的纤长又不失肉感的手给迷住了,难道他骨子里,竟然还有好色的本性不成?   邱玉婵一见马文才面色难看,立时就想到了此刻他心里正在想些什么。   果然啊,年轻时候的夫君就是好玩儿。   她非但没有停下自己对他的逗弄,甚至还更加过分地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喂,回神了!”   马文才果然回过神来,他不仅回神了,他还反应极大地把头撇到了一边去,生怕眼前这个恶劣的女人看不出自己的窘迫似的。   不过这样的为“色”所迷,只能维持短短的一瞬间,马文才很快就整理好自己的心绪,他面色冷厉地回过头来,“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你跟祝英台关系匪浅,你最好把你们之间的交集和联系如实道来,否则的话——听说你的小情郎是个年轻的书生?”   这个年纪、这个距离的书院学子,哪怕他不是万松书院的学生,马文才也有办法把他挖出来。   提到那个恶心的渣男,邱玉婵眉头紧皱了一瞬间。   虽然原主确实是很糊涂没有错,但是这个人渣未免过于恶心了些,等她把眼前这个青涩的小学子打发走,她非得找个机会对付他不可!   不过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你干嘛急着知道她的消息,怎么了?你想对付她啊?”   请原谅她浅薄的逻辑能力,让她只能想到这样的理由。   邱玉婵实在不知道,除了邱祝两家的人,还有谁能受得了祝英台这个娇纵的小公主。   马文才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冷冷地吐字道,“不用你管,你只需要把你知道的信息说出来就行了。”   “你要我说——其实也不是不行。只是妈妈刚刚进来叫我,都还有辛苦银子得,没道理我这个为你提供消息的,最后却什么都没有吧?”   马文才下意识地就想要提出为她赎身的条件,可是他转而就想到,老鸨子说这个女人是自愿为了情郎进入青楼卖身的。   娘亲这一生虽然过得凄惨,但是她从来都没有这么不自尊自爱过。   马文才本来还对这个女人的长相有点滤镜,方才却是一点儿也没有了。   他从袖袋里取出一锭金子,邱玉婵却摇了摇头,“不够。”   不等马文才继续往外淘金子,邱玉婵就指着他的腰间道,“我要这个。”   马文才不用低头都知道她说的是什么,那是他娘送给他的十岁时的生日礼物。   九岁的时候,娘亲就过世了。这块玉佩是她早就准备好、却没来得及送出去的东西,对马文才来说,绝对是意义非凡的。   现在这样有意义的东西,却可能被一个愚蠢而贪婪的女人看上了,马文才的脸色顷刻之间便黑了下来,“总有一天,你会求着我,说想要把这些消息告知于我的。”   邱玉婵耸耸肩,然后对他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   马文才没有停留,立时便起开身来离开了。? 第218章   回到书院以后, 马文才立即着手安排曹率去调查跟邱玉婵有纠葛的那名男子究竟是谁,还有她的身世和背景,要是能够直接调查出来,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他快, 邱玉婵却比他更快。   在他还在调查邱玉婵的对象的时候,邱玉婵就先写了一封举报信到万松书院。   信里详述了齐文斌是如何哄骗她, 将她卖入青楼;又是如何抹黑万松书院的名声;如何在将她卖入青楼以后,还源源不断地从她这里榨取金钱的。   有了上一辈子的记忆做铺垫, 她只肖收集证据,将其寄往万松书院, 就知道自己一定能够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结果。   果不其然, 她很快就收到了齐文斌因为严重失德、抹黑书院、严重违反校规而被赶出万松书院的消息。   在随着这则消息附赠而来的信件上,还建议她同样提供一份材料给官府, 免得齐文斌下山以后,会到这里来报复她。   对此,邱玉婵可以说是完全不带怕的。   她也是在整合了记忆以后才知晓,原来原身早就被杭州的一位显贵给包了下来。但凡她不愿意, 她甚至可以不用去接客。   只是原身对那个人渣死心塌地,不用接客固然是好, 可是不出卖身体就换不来那个人渣需要的黄金。   所以尽管她存在着这个特权,她也一直都没有动用过。   邱玉婵就不同了, 她甚至是将自己手上能够利用的资源利用到了极致。   不接客;让老鸨配合她、提供齐文斌当初将她卖入青楼、如今又不断找她勒索钱财的证据;趁着现在还可以自主自由, 给会稽那边寄了一封信过去……   然后就在她完成这一系列举动不到几天的时间内, 红袖阁里就陆陆续续地迎来了不少客人。   邱玉婵没想到第一个来到这里的人竟然会是马文才, 彼时她刚刚收到书院的来信, 心情正是好的时候。   于是她懒洋洋地趴在绣楼的边缘处, 倚在栏杆上晒着太阳, 马文才就是在这个时候怒气冲冲地闯进她的视线之中的。   邱玉婵已经跟老鸨子交代过,这段时间,自己不想再接待客人。   因为有太守大人的交代,又有邱玉婵狠心葬送了情郎的前程在后,对于她的叮嘱,老鸨哪里还敢不重视?   是以当马文才声势浩大地携带着怒气而来的时候,他被人非常非常不给面子地拦在了邱玉婵的绣楼之外。   这都还是他的武力值足够高、所以过五关斩六将的结果。   邱玉婵在绣楼上看得好笑,没有骨头似的挥了挥她白皙的手臂,   由指到掌、到她细瘦的手腕、再到她微微生出一些肉感的小壁,和着朱砂红色的栏杆,构成了一副十分具有视觉冲击力的画面。   那些五三大粗的打手们,顷刻间就红了脸。   马文才明明是被放行了,这会儿却由衷地觉得自己更加生气了。   他身手极佳,彼时本该落地无声。可当他踏上通往绣楼的阶梯时,却忍不住地踩出了“踏踏踏”的声音。   而楼上的邱玉婵呢?只是慢悠悠地从凭栏处移到了绣楼和小阳台相接的小门处,“这位公子,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要等着我主动过去求你吗?还是说——你已经迫不及待了,嗯?”   她的声音懒洋洋的,就算是穿着暴露的衣服、说着暧昧的话语,身上也没有一丝庸俗的风尘感。   倒像是家事国事两不误的君主,在忙完国事之余,终于有空来逗弄她最为宠爱的小妃嫔了。   马文才只觉得他在楼下的余怒刚刚被邱玉婵的这张脸和这副姿态抚平,心里就莫名地燃起了一股子全新的怒火——夹杂着些许不自在感的那一种。   大概是心有所属的小妃嫔,被完美地戳中了自己XP的非心上人狠狠地调戏了一番的感觉?   但是实在要说,邱玉婵也只是站在那里,同他说了两句话罢了。   马文才满脑子复杂的情绪无从发泄,这一次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他在调查邱玉婵的过程中,竟然发现自己的亲爹同她有纠缠!   马文才这辈子最受不了的事情之一,大概就是他爹端着一副深情的面孔,跟跟他死去的娘长相相似的人厮混在一起了。   逢场作戏就已经足够他暴跳如雷,要是再付诸真心——哪怕这真心只是他的自我感动,马文才也会觉得非、常、恶、心!   他娘已经死了,还是那样痛苦和无望地死去了。   他爹要么别再他面前作秀,要么就干脆下去陪她。他娘却没有享受过的幸福,凭什么让已经有幸地跟她生得有几分相似的女人享受到了?   马文才的情绪稍有不对,邱玉婵就感觉到了。   她挺直脊背、不再逗弄他,“你这是怎么了?”   马文才却陷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因而错过了邱玉婵眼底的关心,“你的情郎是谁?”   邱玉婵挑了挑眉,这是齐文斌的事情在书院曝光以前,他就急匆匆地从山上赶了下来吗?   为什么?他发现马太守的存在了。   说起这件事情,饶是邱玉婵,也难免感到一阵窒息。她没想到按照正常的轨迹进行下去,原身竟然会跟马太守纠缠在一起。   这点对于她来说,属实是有些不能接受。   好在这个人目前只存在于原身的记忆之中,她还有给自己做心理准备的时间。   这件事情迟早会被马文才发现,邱玉婵心里是有这个预感的,只是她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来得这么快。   太守大人的保密工作做得不太行啊!   马文才对邱玉婵的情郎的真实身份,其实并没有太关心,他只是想利用这一点,把她从他爹身边支开。   “你告诉我他是谁,我可以帮你赎身,还可以为你们提供足够的金银,让你们衣食无忧地过完下半辈子。只要你——不继续留在这里。”   邱玉婵瞬间了解他的打算,“我当然不想继续留在这里,可是我走得了吗?”原身可不是离不开这里吗?   “只要你愿意离开,剩下来的事情,只需要交给我就好。”   “好啊——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马文才好像并没有觉得,自己既然帮她从青楼脱身、又要给她和她的情郎提供后续的生活资金,结果她还要提出什么条件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的。   他一派沉稳道,“你说。”   “我想要你——”   “不可能!”马文才面色通红地拒绝道。   “——腰间的那块玉佩。”她愣愣地补充道。   马文才脸色的红晕好像要夸张地扩散到脖颈处一般,真不是他思想不纯,其实是邱玉婵太爱逗他。   在面对他的时候,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姿态,好像都充满了诱惑力。   这种诱惑力又无关于欲望,更多的是一种想要看到他被她逗得面红耳赤的恶劣的感觉。   马文才相信“我想要你”这种话,她在对着他的时候,一定是可以说得出口的!   再加上邱玉婵生来就生了一对脉脉含情的桃花眼,有时候,她无意的一个眼神,就会让人觉得心神荡漾、暧昧丛生。   邱玉婵承认,自己之前在面对马文才的时候,确有几分诱惑的意味。谁让他们上辈子是夫妻,而且恩爱到了即使是这辈子、她也非常喜欢他的地步呢?   只是她刚刚细细地翻过一遍自己的记忆,知道了第一次接收记忆时,记忆里那个印象模糊的权贵,竟然就是马文才的亲爹——马太守!   邱玉婵眼下正是心里不平静的时候,自然也就没有了逗弄马文才的心情。   谁知道他竟然自己反应过激?   邱玉婵一个没忍住,侧过头去偷偷笑了起来。   马文才本来正是恼羞成怒的时候,乍然见到邱玉婵这样干净的笑靥——她好像还没有这么纯粹、这么真心地在人前笑过……哦,心思恶劣地逗弄他的时候不算。   这么一愣,说不上来心中有几分触动吧,起码心中的怒火是无以为继了。   马文才将手抚上腰间的玉佩,“你要是喜欢玉佩的话,我可以再给你一笔金子,但是这块玉佩不行,它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   正常情况下,邱玉婵就算不识趣地、保持分寸感地停止这个话题,也应该借着这个话头、展开话题、跟马文才继续交心下去吧?   可是她却突然生气起来,“谁稀罕你的玉佩?我要真想要那劳什子玉佩,现在堆在房里的玉饰能把你整个人都淹了。”   马文才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生起气来,不是她说……不等他继续琢磨下去,邱玉婵就甩着袖子站了起来,“妈妈,妈妈!”   “诶诶诶,我的小祖宗!在这呢,妈妈在这呢!”在外面猫了半晌的老鸨子赶忙跑了进来。   邱玉婵一看也不多看这两个人一眼,她转身进了内室,“送客。”   “等等!”比老鸨子反应更快的是马文才,他两步走到邱玉婵的身前。一把拉住了她的手,“你这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说:   1、如果不出意(脑)外(洞)的话,这个番外写完以后,这篇文章也就完结啦~? 第219章   青楼的着装大多清凉飘逸, 就算不会直白地露胳膊露腿,衣服的质感大多也是轻薄的,既显身形, 又能方便客人作为。   邱玉婵是楼中的花魁, 衣裳相对精致秀美,但是本质上还是一样的, 为了自己舒服,邱玉婵给自己搭了一条披帛。   刚刚他虽然急着想要把人拦下, 但是手掌的落点却是在邱玉婵的衣袖加散落的披帛上,算是把避嫌寿礼拿捏到极致了。   邱玉婵都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喜他不为青楼女子所动, 还是恼他不为自己所动。   偏偏这个臭男人, 还在那里不长眼睛地问问问,“你到底走不走?”   “看我心情喽。”邱玉婵用力一抽手臂, 马文才手里就只剩下了那一条轻薄的披帛,“妈妈,帮我送客。”   晚了一步的老鸨子连忙赶上前来,拦住还想继续纠缠的马文才, “这位公子,我看您也是一个斯文守礼的公子哥, 这姑娘不愿意,您总不能、总不能强迫她呀!”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 老鸨似乎非常无奈。   马文才的耳根一下子就烧了起来, “我没有!”他向老鸨子解释道。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老鸨子暗中撇了撇嘴, 她心道, 我当然知道你没有, 但是对付你这种生瓜蛋子, 这一招简直不要太好用。   于是她非常没有表现出相信的样子, 反而还特地往马文才紧紧拽在手里的那条披帛上瞄了瞄。   马文才的手就跟被烫着了一样,倏地松开了那条披帛。   老鸨子趁机将他推出了房间。   方才还显得有些人气的绣楼,如今只余下一条孤零零的披帛,蜿蜒地迤在地上。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马文才再找不到机会见邱玉婵。   他原想直接放弃,大不了到时候再跟他爹正面吵一架。   可是就在他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突然就在这个名为青城县的小镇上,遇到了鬼鬼祟祟的齐文斌。   今时今日的齐文斌,已经被万松书院除了名。   而且他还是因为重大的道德缺陷被除名的,在朝廷颁下品状排行榜的如今,他可以说是再没有出头之日了。   知道他的这些破事儿的人,只有邱玉婵那只破鞋!   万松书院突然对他发难,必定跟她脱不了关系!   自从她被一个他不知道到底是谁的贵人包下以后,她就变得愈发不愿意接客了。   上次他们见面的时候,二人还大吵了一架。   齐文斌有心冷冷她,不愿再亲自来到红袖阁找她要银子,只是纡尊降贵地给她写了一封信。   从前他们俩吵得再厉害,邱玉婵最多不愿再给他额外的花销,每个月固定的笔墨费却是一定不会少的。   可是这一次,别说是银子了,就是说明情况的信件都没有一封。然后就是万松书院突然对他发难,将他从书院中除名。   好在这样的大书院还是有一些道德底线的,只是没有退还他的束脩,却没有不让他带走他的那些“赃款”。   齐文斌觉得,邱玉婵这个贱人十有八九是对包下她的那个权贵动了心,所以想要摆脱他这个老情人了。   鉴于她如此狠心,出手就是毁人前程,齐文斌觉得自己不应该跟她硬刚——那个贱女人倒是没什么好怕的,但谁知道她身后的权贵是怎么想的?   但如今他前途尽毁,要让他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了,他多少还是有点不开心。   这不?他乔装打扮了一番,就来青城县静待时机了。   只是他的乔装实在一般,马文才一眼就认出了他是哪个。   本来是想让人把他叫上来问问的,谁知道却见到多日不见的邱玉婵出了门。   比起齐文斌,当然还是邱玉婵更重要!   只他没想到的是,齐文斌竟然也往邱玉婵的方向跟了过去。   彼时他在客栈的二楼,邱玉婵刚刚出了红袖阁的大门,齐文斌看着倒像是在这附近蹲点的。   所以邱玉婵一出来,他就率先跟了上去。   马文才因为身处高处的缘故,稍稍落了齐文斌一步。   于是现在的情况就变成了邱玉婵独自在前面走,齐文斌心怀不轨地在后面跟,马文才又不放心地跟上了齐文斌。   邱玉婵好像很少出门闲逛,在街上一副看什么都新奇的样子,不知不觉就逛到了偏僻的地方。   眼看着她反应过来,马上就要原路折返,齐文斌终于忍不住跳了出来!   “邱玉婵你这个贱人,你竟然敢害我!”   邱玉婵本来就带有嫌弃的面上,如今更是一片冰寒。   她早料到这种人会心有不甘,一旦抓住机会,恐怕会非常想要把锅甩在他以为的弱质女流身上,然后给自己一个心安理得的借口,在她们身上发泄他积蓄的负面情绪。   只是这种人也苟,邱玉婵现在还有原身记忆里,齐文斌带着她东躲西藏的点点滴滴呢。   所以她想以自己为饵,早点把这种不稳定因素拖出来解决了。   拜她前世的记忆所赐,她深知齐文斌是一个怎样的人。   原身不会武功,只要她偶然落单,他一定会控制不住自己。   但是有了前世的经验,别说这样的弱鸡,就算没有身体素质,她也可以凭借着技巧打败。就说邱玉婵发现这个世界的自己的身体素质较弱、所以在这几天时间里捣鼓出的小玩意儿,也足够齐文斌喝一壶的了。   如今齐文斌果然如她所料地跳了出来。只是前世,他巴结她这个书院风云人物都来不及;今生,更是要哄着邱玉婵给他提供金银。   就算他心里再看不起她,面上也要时刻注意着不敢表露出来,邱玉婵还真是没有见过他的这副嘴脸,以至于她现在连骂他一句,都嫌这样会脏了自己的嘴。   算了,还是早点把人给解决了吧。   老鸨那里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渠道,卖人者,可是人恒卖之的啊……   齐文斌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邱玉婵竟然还敢走神!   他气得逼上前去,想要给她一巴掌让她清醒清醒。   邱玉婵手中的银针蓄势待发,银针上淬上了这个世界不科学的足以药倒一头牛的迷药,而且以那个男人击掌过来的力度,只要邱玉婵能够找好时机,手上的银针估计可以直接穿透他的手掌。   只要邱玉婵能够找好时机……就在她准备把手抬起来的时候,那个人渣的手突然被人横空截住,“齐文斌,你要干什么?”   “文才兄?”齐文斌神色变幻,不知道马文才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对了!事情传开的时候,马文才正好请假离开了!不知道……他是不是可以利用这点做点什么呢?   不等齐文斌继续思量下去,邱玉婵已然神色一变。她若无其事地收起手上足以干倒一头疯牛的银针,整个人弱小可怜又无助地顺势扑到了马文才的怀里,“嘤嘤嘤,马公子,这个男人好凶,奴家好害怕哟。”   以马文才的视角,其实是看不到邱玉婵手里的那根银针的。而在他得到的初步的调查结果中,邱玉婵也确确实实的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所以比起条件反射地把紧紧贴在他怀里的邱玉婵撕开,马文才的注意力更多的是放在她当前的陷境上了,“你好歹也是——算了,你出门怎么也不带两个人在身边保护你。”   “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谁能想到有人会这么丧心病狂嘛?”   齐文斌的手都要被马文才给折断了,却还要在这里听着这对狗男女打情骂俏!   他就说!那个达官显贵都包了邱玉婵多久了?邱玉婵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突然发作?   原来是之前那个年老色衰的不够份量!这不,赶上一个年轻俊美的,她就开始不安分了!   齐文斌越想越觉得生气!   在他被书院惩处刁难的时候,这对狗男女是不是就在红袖阁里一边温存、一边看他笑话呢?   齐文斌原将邱玉婵和马文才视为自己敲诈金钱和升官发财的最后退路,结果这两个人不声不响地勾搭在了一起,甚至可能刚刚才合伙完成了一出对他的报复行径。   这会儿指不定怎么在心里看他的笑话呢!   想着想着,齐文斌不由更加暴怒!   炙热的怒火一时竟压过了他对马文才的畏惧!   他不顾一切地高喊出声,“你们这对奸夫□□!”   马文才一声冷笑,当即就要报复回去。可是他身子一动,就发现邱玉婵还懒洋洋地依偎在他的怀里。   从这个角度往下看,马文才只能看到一些香艳的、并且并不那么适合继续往下看的画面,却看不到邱玉婵此时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舒适的表情。   他想这样一个弱女子,遇到这种事情,恐怕心里还是相当恐惧的。是以他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没有马上推开她。   而他既然动不了手,此刻便只能动嘴了。   然而以马文才的聪明才智,又如何看不出齐文斌恐怕就是那个邱玉婵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情郎?   他要骂他,指不定就会把邱玉婵一起带进去。   秉持着无所谓这种人是怎么看他的心理,马文才冷笑着回击道,“是又如何?”   作者有话说:   1、还以为这个番外没人看,谢谢小可耐的留言嗷。   2、然后就是接下去可能不会日万了,尽量维持一日一更哈,因为接下来要准备新书的存稿了。   3、或者这本先存稿,每天放一章?大概率不会多更哦,因为是最后一个番外了,一直都只更这本的话,新书就没法接档了。摸摸等更的小可爱们~   4、喜欢万人迷快穿文的小可爱们,可以给小乌堆的新预收点个收藏咩?《快穿之今天也在为了长出新的尾巴而努力!》? 第220章   齐文斌被马文才这种挑衅的态度气得白眼一翻, 险些昏了过去。   ——然后他很快就真的昏了过去。   马文才是个在能动手的情况下、绝对不爱多说话的家伙。因此此刻他特别顺从自己心意地把齐文斌按在地上打了一顿。   打完了他才想起来自己要关注一下邱玉婵的情绪,毕竟这是她的情郎嘛。   谁知道这家伙从他的怀里走了出来以后,又给自己找了一棵大树出来靠上了。这家伙一天天的, 软得跟没有骨头似的。   好在人还挺清醒。   马文才发现邱玉婵的面上别说是什么不忍、舍不得之类的情绪了, 她双眼晶亮,看着他的眼神里闪烁着极为明显的明亮舍欣赏的光辉。   让人感觉要不是现在她的身体素质不好, 不想因为这个人渣累到自己,她非得亲手打他一顿出出气不可。   马文才近来于书院在人品和行为处事上被打击得惯了, 难得遇到一个真心赞同他的理念和做法的人,这会儿心里亦是不由地有些开心。   “这个人——你想要拿他怎么办?”马文才想, 若是邱玉婵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话, 他也不是不能勉为其难地帮她处理了这个麻烦。   谁知道邱玉婵沉吟了一瞬,就来到了已经偃旗息鼓的他的身边, 意图附在他的耳边说话。   对于这种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亲密的举动,马文才当然是拒绝的。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拒绝成功,邱玉婵不耐烦地拽着他的衣襟,然后往下一拉, “过来吧你!”   “喂!”马文才的声音里难得的带上了一丝无措。   他心虚地探头往巷子口的方向看去,然后就恨不得给自己来一下——制止她不就行了吗?做什么要做出一副这么做贼心虚的样子啊!   倒在他们脚边的齐文斌恨恨地呼噜出了一个血泡泡——可恶!这两个狗男女!   邱玉婵如愿地附到了马文才的耳边, 随着她的小声耳语,马文才的神色变得愈发微妙起来, “这不太好吧?”他难得正眼瞅上齐文斌一眼, 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倒霉之人。   齐文斌被他看得一哆嗦, “迷们可不能活来啊!”你们可不能胡来啊!   邱玉婵却连看都懒得多看齐文斌一眼, 只一心盯着马文才, “那你到底愿不愿意帮我?”   闻言, 马文才沉默了一瞬, 然后就没有意外地妥协道,“一会儿我派人把他送去红袖阁。”   邱玉婵顿时就满意地笑了起来,明眸善睐、一笑生花。   对于齐文斌即将遭遇的惨况,她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负面情绪。   马文才突然就有那么一丁点好奇,老鸨子说她是自愿为了情郎将自己卖入青楼的,可是她跟齐文斌私逃出来,如今已是孤苦无依。   除了“自愿”以外,当时她真的还有别的选择吗?   只是好奇的情绪在心里过了一遍,马文才就扎扎实实地将它压了回去。现在再来问这些,对她来说不过是平添伤害罢了,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与其追根究底,不如顺应她的心意,帮她把齐文斌处理了。   想到这里,马文才忍不住觑了倒在地上哼唧的齐文斌一眼。   只一眼,他就想被脏了眼似的撇过头去。   “喂,”他语气十分不善,动作却难得主动地拉着邱玉婵,引着她避过了倒在地上的齐文斌——这厮根本就没有失去行动能力,这会儿可怜兮兮地倒在地上哼唧,不过是怂了、不敢再在他面前硬气罢了。   马文才懒得管他,却担心他会突然暴起,伤到邱玉婵。所以此刻,他才会难得主动地隔着衣服握住她的手腕,认真仔细地护着她走过躺在地上的齐文斌的身边。   齐文斌果然不敢妄动。   而在这边,二人刚一走出巷子口,马文才就松开了邱玉婵的手。   他往西边方向比划了一个手势,刚刚一句跟着他、又因为他的叮嘱而留在不远处的两个随行人员就过来了。   马文才简单地交代了一下,两个随从就非常驯服地走进巷子里,被瘫在地上、像条死狗一样的齐文斌给提溜起来了。   因为刚刚小声耳语的时候,邱玉婵顺便跟马文才简述了一下她跟齐文斌之间的恩怨、还有万松书院已经将他开除的事情,所以马文才直接让人把齐文斌送进了红袖阁。   至于后续的事宜嘛,自然会有他的老熟人在里头招呼他。   因为在此之前,邱玉婵使出的手段姑且还能算得上是光明磊落,而齐文斌的罪行呢,即使是报到官府里头去,上面也是很难处理的。   所以齐文斌此刻虽然因为那个权贵和马文才的身份而心慌,但是心中到底还是留了一份侥幸。   那忍不住咒骂却又瑟缩着害怕被人报复的怂样,看得马文才眉头一阵紧蹙。   “当初你怎么会看上这样的人?”他难得失去分寸地探究道。   仅凭他和邱玉婵在这几次会面的短暂相处中,他就很难相信,邱玉婵竟然会看上齐文斌这种人?   “他当初也不这样啊,”邱玉婵随口道,“谁知道呢?人竟然是会变的。”   虽然上一辈子她过得很幸福,但是痴男怨女嘛,她见得多了。这会儿可以说是以第三方的视角,为马文才向原主提问的这个问题做出回答了。   可是马文才却不知个中纠葛,他被邱玉婵的那一句“人竟然是会变的”给刺激得狠了。   最初的时候,他的爹娘不也相当恩爱吗?   甚至他们两个的轰轰烈烈、山盟海誓,别说是和那些盲婚哑嫁的结合比起来,就是那些相敬如宾的夫妻,恐怕也比不上他们的情真意切、感情浓烈。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当最美好的感情破裂,他本性并不柔弱的母亲才会选择以死亡来结束这一切。   所以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一成不变的感情,因为人总是会变的。   母亲的前车之鉴在前,马文才只能努力做到自己不变。他不想再有一个人,会像母亲那样,枯萎在她本该最繁茂的季节。   “我是不会变的,”马文才紧紧地盯着邱玉婵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永远也不会变。”   邱玉婵的眼神顿时就像是被打破了一层隔膜似的融化开来,“我知道。”我知道永远都不会变,就像是我们的上辈子一样。   “真是,我怎么突然跟你说起这些来了?走吧,齐文斌这会儿应该已经被送到红袖阁了。”马文才逃开邱玉婵目光。   她用那样温暖的眼神说着“我知道”,简直比再坚定不移的“我相信”还要更加能够打动人。   马文才突然就意识到自己该离开了,如若不然……他怕是真的要变。   马文才和邱玉婵双双返回红袖阁,邱玉婵拜托老鸨子给她提供一些路子,好让她能把齐文斌处置了。   整个过程中,邱玉婵都没有避着马文才,马文才对此也没有提出任何异议,或者是表现出丝毫的异样。   唯有在事情结束的时候,他忍不住问了邱玉婵一句,“你真的不打算离开红袖阁吗?”   “我也想啊,”这一次他们相处得如此融洽,邱玉婵也就顺应本心,没有再继续对着他横眉冷对,“可是我走不了嘛。   你知道委托红袖阁的妈妈长期包下我的是什么人吗?只要他还对我感兴趣一天,我就一辈子都离不开这个鬼地方。”   当然这是相对原主而言,邱玉婵其实早就找好了脱身的办法。   但是当时她的文才兄不在这里嘛,现在他来了,她当然要把这个难题丢给他咯。   马文才听到这里,面色可以说是相当的不好看——不过不是冲着邱玉婵来的,而且冲着他那个为老不尊的爹。   “你放心吧,只要你想,我就可以帮你离开这里。”他爹需要为老不尊,但是多少还知道如此行事需得背着点他这个儿子。   只要邱玉婵肯配合,他爹那里,不过就是一件他主动把事情挑破的小事而已。   只是,“你想过没有?离开这里以后,你要到何处去落脚呢?”   “我?”邱玉婵没想到换了个身份以后,马文才对她竟然没有那么傲娇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我可以——到万松书院看看吗?”   人怕出名猪怕壮,谁知道她上辈子竟然是因为太过优秀、招惹了上面那位的注意、最后为了以防万一、才不得不从万松书院退学的呢?   虽然后来依旧跟书院的夫子和学子们保持着联系,但总归还是有那么一丝若有若无的遗憾的。再加上这中间足足跨越了两世,邱玉婵就算不会再想要重读一遍万松书院了,也会想要到那里去看看的。   可是马文才却误会了些什么,毕竟齐文斌跟邱玉婵画的大饼跟万松书院脱离不了关系。   于是他十分慎重地看向邱玉婵,“除了学子和考察官员,万松书院好像还没有接待过旁的什么人。不过你要是真的那么想进去看看的话,我想我应该可以帮你问一问——我尽力一试吧。”? 第221章   邱玉婵之所以会对马文才这么说, 不过是因为他问了,所以她顺便告知他一下她的打算而已。   就凭如今的她对山上的那些决策们的了解,不管是从他们哪一个的身上入手, 入住万松书院, 还不都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不过马文才愿意为她筹谋,她当然也不会拒绝。感情不是就是在这样一次又一次的接触、来往和联系中建立起来的吗?   所以她托着腮, 十分娇俏道,“好啊, 那就麻烦你啦。”   ***   让邱玉婵进万松书院,哪怕只是看看, 也不是马文才一个学子如今可以轻易办得成的事情。   他打算从陈夫子身上入手, 这个老人家的条令法规虽然有一大堆,但是为人其实相当容易套路。   不过做这一切需要时间, 马文才却不想再让邱玉婵一个人留在这里了。   从前她心甘情愿,他自不强求。   但是现在她有心脱离这里,不提旁的,就凭着邱玉婵的那张脸, 马文才也不会任由在这种声色犬马之地苦苦挣扎。   ——他想直接带走邱玉婵。   对此,邱玉婵自然是没有什么不愿意的。   老鸨子倒是想要拦一拦, 但是马文才首次在她面前亮出了他的身份,老鸨子还没经历过这种亲爹逛青楼结果被亲儿子捉的情况呢。   本来以她的滑头程度, 她肯定是不会放人, 直到这父子俩继续决出胜负为止的。   可是一旁不是还有一个邱玉婵吗?二人配合默契、威逼利诱, 最后老鸨子只能苦着脸把人给放了。   在回书院的路上, 马文才十分警惕, 邱玉婵会像在红袖阁中时那样痴缠于他。   谁知道人家的态度悠闲得不能再悠闲, 整天看看山、看看水, 兴致来了还会看看人。   虽然马文才作为她视野范围内颜值最高的那一个,时常会被她欣赏打量,但是她的目光总是坦荡且自然,而且总是恰到好处地卡在了虽然他有所觉察、但是又不会太过抗拒的点。   相比之下,时时在意着邱玉婵的目光、担心她会轻浮地对待他、视线总是莫名地会被她所吸引的马文才,反而还更像是有问题的那一个。   红袖阁距离万松书院其实并没有太过遥远的距离,不然齐文斌也不好到邱玉婵那里去取钱不是?   所以他们只用了两天的时间,就来到了万松书院山脚下的落松镇上——这还是邱玉婵一路上走走停停、看什么都新鲜的缘故。   书院近在咫尺,邱玉婵这些天又显得格外柔顺,马文才忍不住松开了自己紧绷的神经,觉得自己真是杞人忧天得厉害。   然而就在马文才即将启程去万松书院的那一天,他给邱玉婵安排了一个长期的包房,以防他出师不利,邱玉婵在人生地不熟的小镇上会无处落脚。   等马文才把他该交代的东西都交代完了,他突然发现邱玉婵的眼神好像有点儿不太对。   “怎么了?”马文才浑身不自在地问道,“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我就是觉得,”邱玉婵伸手撑住下巴,掌、腕、臂三者相连微倾,忽然就勾勒出了一个极其柔美的弧度,“你好像一直都在期待着,期待着我对你做点什么。   这些天里你这么照顾我,现在你都要走了,我是不是应该满足满足你?嗯?”   一个“嗯”字,被她勾得尾音上翘、极为柔媚。   马文才下意识地做了一个吞咽的东西,然后才羞极反怒道,“我哪儿有!”   邱玉婵差点被他青涩的举止萌得笑出声来,还是想到他马上就要回山,下一次再能想现在这样逗弄他,都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去了。   邱玉婵这才克制住自己,她从软凳上站起身来,食指轻轻地点在桌面上,青葱般的手指头规律地在桌面上移动着。与此同时,她跟马文才之间的距离亦是被不断地拉近,“公子~”   “邱玉婵!”马文才惊得直接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我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   “没有这个意思?那你这些天那样看着我,是什么意思?”邱玉婵倒打一耙道,“我就知道,只要进过那种声色之地,即使是满怀希翼地出来了,世人的眼光也不会放过你的!”   “……对不起。”马文才没想到,邱玉婵竟然是抱着这样的心情接受他的审视和防备的。   可是邱玉婵却突然勾住了襟带,“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是很在意世人的眼光。其实刚刚那些话,全都是用来套路你的。”   毕竟她这辈子的身手不佳,不用点什么转移心上人的注意力,她要怎么接近他呢?   “你!”马文才被她气得咬牙切齿、又悲愤无奈……复杂的心情简直不是一两个形容词可以形容得完的。   他以为祝英台已经是当世的一个奇女子,为了证明女子未必不如男,竟然不顾名节、女扮男装上书院求学。   而且她也确实做到了,课业的优秀程度和他不相上下,书院的学子对她亦是多有注意。整个书院,除了太守之子马文才,就是上虞祝家的祝英台了。   然而邱玉婵……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形容她!   好也是她,坏也是她;识人不清的是她,果断复仇的也是她;千娇百媚的是她,大气坦荡的也是她。   每当马文才觉得自己已经认清她的时候,她就会在他面前流露出新的一面。   就比如说是今天,马文才笃定了此刻的邱玉婵只是恶趣味发作、绝对不会对他做些什么,所以他抗拒着心里那些莫名的情绪和预感,强撑着不肯再往后退上一步。   邱玉婵一开始确实是想逗弄他来着,毕竟她知道心上人是一个怎样害羞的人。贸然加大攻势,指不定之后他要避着你多久呢。   可是再完美的理论,也经不住小可爱这样明目张胆的诱惑啊。   邱玉婵提醒他,“你不会真的想和我共赴巫山云雨吧?你要是再不后退,我可就要对你下手了哦。”   这会儿她倒是不千娇百媚了,而是一副认认真真的哄小孩儿似的口吻。   如果是上一世的马文才,他肯定很快就能看出,这才是邱玉婵不打算再逗弄他、而是要开始认真起来的表现。   可是这一辈子的马文才没经验啊!   不仅如此,因为邱玉婵骤然转变的态度,他反而愈发地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所以当邱玉婵了然地点了点头,然后正儿八经地说了一句,“那好吧。”以后就直接吻上来的时候,马文才真是一点儿招架之力和心理准备都没有!   邱玉婵极为熟练地贴上他的唇舌、撬开他的齿关,以一种极具侵略性的姿态,将他的整个口腔都光顾了一遍。   最后,马文才是又挣扎又狼狈地把人推开的。   彼时,他本来就比常人略红一点儿的唇,已经完全是娇艳的颜色。   邱玉婵的动作很温柔,但是一直到她离开,马文才依旧感觉自己的唇齿牙关都是发麻滚烫的,“你……”连发出的单字,好像都带上了细微的喘息声,“邱玉婵!”   “怎么了?”邱玉婵自己其实也有一些气短,“还想再来一次?或者说,其实你是想要……”   马文才哪里还敢再听她说下去?   “你简直、你简直!算了,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了!”说完,他就夺门而出。   但是看那背影,怎么看怎么像是落荒而逃。   他一口气跑了老远,恨不得当场跑回万松书院。可是还没出落松镇,他就反应过来了,他的行李还在那间客栈里!   马文才当真是被气得又是咬牙、又是咬唇,最后却还是不得不回到那里去。   包袱里的钱财和衣物,他都可以不在意。但是这次出门,他把他的宝贝弓箭也带了出来,这些东西说什么都不能落到别人手里!   于是他又视死如归地回去了!   马文才和邱玉婵是昨晚到的落松镇,当时的时辰不太适合马文才丢下邱玉婵,自己一个人上山。   所以昨天晚上,他们一起在客栈住了一个晚上——当然,是两个房间。   所以今天早上马文才走的时候,才会选择把邱玉婵叫到自己的房间里来交代事情——他总觉得自己到人家姑娘的房间里去不好。   而山下难免有万松书院的学子们在活动,他不想在事情尘埃落定以前,传出和邱玉婵的风言风语,所以交代事情的时候,也没有选在大堂里。   现在想来,当时做出的决定还真是有失考量!   若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个女人还会这样肆无忌惮地对他吗?   ——等等!如果是邱玉婵的话,说不定她是真的会啊!   马文才的脸色顿时变得精彩起来,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该后悔还是该庆幸。   但是选在大堂里,起码他不用操心一件事情吧?   ——如果此刻邱玉婵依旧停留在他的房间里守株待兔,那他在推开门、见到她的时候,究竟该用何种神色来面对她呢?   可是当他整理好心情,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推门进了屋子里的时候,屋内却空无一人。   唯有邱玉婵指尖点过的红木桌面上,留下了一张云状花纹信笺,上面用连绵飘逸的笔法书写着:再见啦,小少爷。   这笔势是不是慷慨激昂、仗义疏狂,马文才看不出来;但是他却看得出来,书写这封信笺的主人,她的心情一定是非常流畅且美妙的。   马文才把云状花纹的信笺握在手里,心里则咬牙切齿地念道:邱、玉、婵!? 第222章   马文才虽然已经被某人调戏得头昏脑胀、脑壳冒烟, 但是该守的承诺,他还是照样会遵守。   马文才回到万松书院的第一件事,就是帮邱玉婵套路陈夫子, 让她以客人的身份进入万松书院。   陈夫子是个老古板, 如果被他知道邱玉婵曾经于红袖阁为妓,即使是违背诺言, 他也一定不会把她放进万松书院的。   就算他老人家不在意,马文才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邱玉婵因为这个身份, 而被书院的其他学子们轻辱。   而要隐瞒她的身份,其实并不算困难。   因为地点和身价的缘故, 万松书院真正知道邱玉婵身份的学子, 其实只有五个。   一个是已经被逐出书院、现在都自身难保的齐文斌;四个是曾经去过红袖阁,并且在红袖阁中见过邱玉婵的梁山伯、祝英台、马文才和卢鸿远四人。   自马文才和齐文斌陆续下山以后, 没几天的功夫,祝英台和梁山伯也跟着请了假。   就算马文才觉得梁山伯在外表现出的善良不过是其虚伪的表现,这会儿他也不用急着警告他;反倒是卢鸿远,这个家伙心黑眼坏、又爱自作主张, 马文才需得好好告诫他一番才行。   等他终于做好了“万全”的准备,马文才才终于让曹率下山去把邱玉婵接了上来。   邱玉婵也不拿乔, 说些除非你亲自来接我,否则我决计是不会上山去的话。   哪怕她上山以后, 马文才就开始不着痕迹地避着她, 她也是绝对没有二话的。   只是这天晚上, 万松书院的公告栏旁, 一个身影正在鬼鬼祟祟地干着什么。   邱玉婵懒散地靠在公告栏后面, 等到那个黑影终于大费周章地往公告栏上贴好了什么东西, 正叉着自己的腰, 准备来一个标准的反派狂笑的时候,她才伸了伸懒腰,道,“终于来了,你可真是让我好等啊。”   “谁!是谁在那里装神弄鬼的?还不快给本少爷滚出来!”   卢鸿远本来就是做贼心虚,这会儿又正逢月黑风高之夜,书院里出现了它本不该出现的陌生却诱人的女声!   卢鸿远这会儿没有马上逃走,盖都是因为他的腿已经被吓软了。   不过自邱玉婵从告示栏后边转出以后,他的心神一下子就变得安定下来,“原来是你啊,红袖阁的……”   邱玉婵却懒得听小傻子废话,她往告示栏上、卢鸿远贴着的那张公告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你把上面那张纸,给我撕了。”   “凭什么?”卢鸿远本想到他往公告栏上贴东西的这一幕竟然落到了邱玉婵的眼里。   今天傍晚的时候,梁山伯和祝英台终于从山下回来。   卢鸿远想到马文才前些天的警告,小脑袋瓜子灵活地一转,就准备来个栽赃陷害的一石二鸟之计!   他用左手写下了邱玉婵的身份和来历,又根据马文才的警告,对他们之间的关系做了一些肮脏的猜想,然后如数写在纸上。   再趁着夜色降临,将这张纸贴在公告栏上。   这样,到了第二天,书院里所有的学子和夫子就都会知道,马文才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了。   这还不止,他特地挑好了时间!   马文才厌恶的梁山伯、和一看就知道和邱玉婵纠葛不浅的祝英台一回来,邱玉婵的身份就暴露了!一说马文才最后会怀疑谁在这其中作梗,又会选择去报复谁呢?   只要是想到这里,卢鸿远就忍不住为自己机灵的小脑袋瓜子拍案叫绝!   没想到这么完美的计划,竟然被人提前撞破了!   其实夜色这么黑,邱玉婵不应该看见这张纸上究竟都写了些什么啊!   可是没看见又有什么用?今日他行动异常,就算他换了一种方式再行动,当流言传播开来的时候,焉知邱玉婵会不会联想到今天晚上的事情,然后将他罪魁祸首的身份拆穿?   卢鸿远只要想到这里,就忍不住怨恨起今夜到处乱跑的邱玉婵,“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指挥本少爷做事?别以为你攀上了太守之子,就有资格命令本少爷了!说到底,你也只不过是一个妓……”   “六岁——还会赖床尿裤子。”   “什、什么?”卢鸿远嘚瑟的声音有了瞬间的凝滞。   他强行安慰自己,没关系的,这世上有这么多人会赖床尿裤子,邱玉婵口中的那个人,说不定说得不是他呢?   然而邱玉婵很快便继续道,“八岁,因为调皮捣蛋,被终于受不了的亲爹扒了裤子,在下人面前暴揍一顿。   十岁,打碎了祖父最心爱的古董花瓶,这件事情到现在为止仍然没有找到罪魁祸首。   因为那天正好有很多出身世家的小孩儿来卢家做客,为了不伤交情,祖父他老人家不好大动干戈地调查,只得强行将心疼忍下。   打碎花瓶的人,借此逃过一劫。   十一岁……”   “等等!等等!你到底是从哪儿听来这些东西的啊!”卢鸿远崩溃道。   六岁尿床和八岁挨打还好说,总有知道这件事情的下人。十岁的古董花瓶,按理来说只要他自己会知道啊!   不然他祖父非得也把他的裤子给扒了打一顿不可!   十一岁确实也发生了一些丢人的事情,所以卢鸿远是一件也不敢再让邱玉婵往下说了。   这些事情,暴露一件是丢人;暴露两件是社死;暴露多了那可就是丢人、社死加挨打了!   听到他的问话,邱玉婵只是但笑不语——当然是上辈子的你跟我说的啦。   邱玉婵太知道这家伙的德性了,除非软硬兼施,否则根本弹压不住。可是马文才对自己看不上的人却没有花心思收服的耐性,所以他在面对卢鸿远的时候,肯定是暴力镇压居多。   这就造成了一个后果——没有机会也就罢了,只要一有机会,这家伙绝对会想办法反抗的。   邱玉婵就是他的机会,但是他又不敢承担违抗马文才的后果,所以他还需要一个替罪羔羊。   结合上辈子的情况和这辈子打听来的消息,邱玉婵只是试探性地一逮,就逮到了一个正在做坏事儿的卢鸿远本远。   面对他的提问,邱玉婵只是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卢鸿远却分毫不敢托大,他“唰”地一下撕下了自己刚刚才贴好的纸页。   因为贴上去的时间久了,上面的浆糊差不多都已经干了,卢鸿远这一撕,就把自己费了半天劲儿才用左手写好的东西给撕毁了。   就这样,他还犹嫌不够似的。先是认认真真地检查了公告栏上还有没有纸页的残留,然后又仔仔细细地将手上已经裂开成好几节的纸张给撕了个粉碎。   嘴上,他亦是能屈能伸地道,“误会!都是误会!邱姑娘温柔体贴、美若天仙、智慧过人……您能到万松书院里来,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是吗?”邱玉婵慢悠悠地道,“如果……”   “没有如果!”卢鸿远先是十分坚定地回答道,然后又为难地说:“可是这——邱姑娘啊,知道您身份的,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啊……”   闻言,邱玉婵立时便挑了挑眉,这是还没放弃借刀杀人的主意?   于是她也为难地挑了挑眉,“可是怎么办?我这只有卢大少爷你一个人的把柄呢……”   卢鸿远闻言,面上的神色马上就开始青青白白地转换。   这是几个意思?   单纯地借刀杀人失败了?还是他被反被当成是刀来使了?   这是要把所有信息泄露的账,全都算在他一个人的头上的意思了?   “没错,”邱玉婵点头肯定他的猜想,“我就是这个意思。”   “我怎么可能……”   “你能做到的。”邱玉婵兀自笑得灿烂,即使是漆黑的夜色,也丝毫都遮挡不了她的动人和美艳,“对吗,卢少爷?”   得以近距离观赏这一切的卢鸿远,却默默地流下了面条一样宽的眼泪。   于是到了第二天,还没等马文才旁敲侧击地问了梁山伯和祝英台这次下山究竟是去了哪里,他身旁的学子们就先“静悄悄”地议论开了。   “你们听说了吗?”   “什么?”   “书院里来了个姑娘!名字叫做……”   “唉,这都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我何止知道书院里来了个姑娘?我还知道她是陈夫子特别批准进入的呢!你们说,她跟陈夫子究竟是什么关系啊?”   “什么什么关系?他俩根本就没关系!我听说陈夫子是受人之托,所以才会放邱姑娘进书院的!你们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一旁的马文才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就知道,就算陈夫子有心隐瞒个中的讯息,最后肯定也是会被这些无聊的学子们给套路出来的。   还好之前,他没有向陈夫子透露邱玉婵的真实身份。   马文才现在就等着那个学子透露真相,还连带着准备好了处变不惊、若无其事的表情。   孰料那名学子在众人的连连追问之下,竟然曝出了一个惊天大料!   只见他忍不住激动地一拍书案,然后就发自内心地惊叹道,“经过我连日以来的打探与观察,我发现!那个人就是——卢、鸿、远!”   马文才处变不惊、若无其事的表情差点裂开!? 第223章   那厢, 讲堂内的学子还在分享他们的八卦。   “尽胡扯!卢鸿远能有那么大本事,说动陈夫子他老人家放一个女子进书院?”   他们不是不信任卢鸿远的家世,实在是不相信他能有那个情商啊。不管是说动陈夫子, 还是结交一个像是邱姑娘这样的大美人儿, 看起来都不像是能跟他扯上关系的事儿。   “怎么就胡扯了?”眼瞅着众人质疑他说的话,分享八卦的那名学子急了, “卢鸿远!好奇心多重的一个人?自打邱姑娘进书院的第一天开始,你们看见过他跟咱们打听了一次邱姑娘的消息吗?”   众人面面相觑, 然后齐齐摇头。   “这不就对了吗!”那名学子拍板确定道,“这还不止呢!你们知道昨晚我看见了什么吗?”   “什么?”众人好奇道。   吸引眼球的目的达到, 那名学子这才不再卖关子, 他同众人说道,“我早就觉得卢鸿远在这件事情上表现得怪怪的, 所以这段时间我注意着他着呢。   昨天晚上,我看见他鬼鬼祟祟地去了公告栏那儿,还往上来贴了张东西!”   “什么东西?”众人愈发地好奇起来。   分享八卦的那名学子却摊摊手,说:“不知道。”   “诶!”众人发出一片倒喝彩声, 非常不给面子地就转身想要离开——主要还是想到告示栏那儿去一探究竟。   骤然失去中心位置的那名学子急道,“你们先别走啊!你们听我说啊!你们不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吗?”   眼看着脚程快的那名学子就要走出讲堂了, 那名学子突然惊天一吼道,“我看见邱姑娘和卢鸿远在告示栏那儿幽会!”   于是众人的目光“嗖”的一下又集中回来, 马文才则是“啪”的一声, 折断了自己的笔杆——卢、鸿、远!   那名学子像是担心众人执意要离开似的, 竹筒倒豆子一般说着自己的见闻, “昨天我先是看见卢鸿远在告示栏上贴了张东西, 邱姑娘随后就出现了!   他们俩交流了好一会儿, 然后卢鸿远就把告示栏上的东西撕了。   我怕……”被他们发现。   那名学子说着说着, 突然就发现自己好像要暴露了自己跟踪偷窥的讯息,于是他当即就改口道,“那会儿我正好路过,离得远,所以根本就听不清他们俩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可是今天早上!我又正好路过!我竟然发现卢鸿远去给邱姑娘打了净面的水!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俩在一起了!”他身旁有学子抢答道。   那名学子当即就激动地把桌子拍得“梆梆”响,然而嘴上,他却谨慎道,“这可是你自己猜出来的啊,可不是我在瞎说。   咳咳,咱就是说,有没有可能——就是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   卢鸿远先是向邱姑娘求爱不成,然后就孤注一掷地将自己的心意贴在了告示栏上。因为不放心求爱失败的他而跟上来的邱姑娘恰好就撞见了这一幕!   于是她当即就被卢鸿远的心意所感动,最后就决定和他在一起了!”   这名学子散发出的脑洞简直就是顺理成章、合情合理!   于是乎马文才当场就听不下去,他一撩衣袍,从盘腿坐着的姿态变成了挺直站立,然后风一样地刮过这些八卦群体。   分享八卦的那名学子本来还有点儿恼,这怎么听完八卦就走了?好歹也惊呼一声,给点儿反应啊!   可当他不满地抬起头来一看,整个人却差点陷入了懵圈的状态,这怎么是马文才呢?他不应该一下学就马上走吗?   怎么跟陈夫子似的,开始混在人堆里面听起八卦来了?   听就听呗,他跑什么?跑了不就暴露了吗?   八卦星人好奇死了,可他不敢问呐。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听到马文才那“啪”的一声的把笔杆子掰断的脆响的那一圈学子里边,有一名学子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手,“咱就是说,有没有可能——就是有没有一种可能——”   他苦笑着套用了刚刚那名学子的句式,“邱姑娘,她可能是马文才请进书院里边的呢?”   家世背景好、情商高、懂得套路夫子……这些前置条件,马文才样样都符合。   而且如果是他的话,那跟在他身边的卢鸿远会知道邱姑娘的存在,其实这也不稀奇。   稀奇的只有一点——卢鸿远到底是哪来的胆子,敢背着文才兄跟他中意的姑娘搞上的啊?   因为最后一点过于不可思议,所以邱姑娘跟文才兄到底有关系还是没关系的可能占比,也就各占一半一半吧。   那问题就来了,如果邱姑娘她真的跟文才兄有关系,那他们这些当着他的面八卦的人——不管最后邱姑娘跟卢鸿远是不是真的搞上了——是,他们就是看了他的笑话;不是,他们就污蔑了跟他关系匪浅的姑娘和小弟!   怎么想都是要完的节奏啊!   于是大家目光幽幽地望向了那名最先开始八卦的学子:你的消息到底有多少分可信度!   八卦学子尴尬一笑,“咱就是说……”   众人齐声道,“滚!”   知不知道没有真实性的八卦不能乱八卦的道理啊!   八卦学子麻溜地滚了——其实眼下他也开始怀疑起刚刚那名学子的猜测来了。   ***   不论学生堆里掀起了怎样的风暴,反正马文才是义无反顾地奔着邱玉婵的住所里边去了。   可是他怒气冲冲地冲出讲堂以后,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邱玉婵她住在哪儿啊!   邱玉婵上山以后,他就一直在避着她。   猜到她每日的大概行动范围以后,他更是连去都不往那几处地方去。还有心里,亦是做好了万一她主动找上门来的准备。   结果当初的准备一个也用不上不说,现在他想要找她,都找不到她具体的位置。   反观卢鸿远呢?竟然连净面的水都帮她打上了!   只要是想到这里,马文才就怒气上涌!根本做不到安然地等在房间里,等到卢鸿远回来以后,先把事情问清楚了再发作。   马文才决定去找陈夫子帮忙,虽然万松书院的杂务都是由梅姑娘安排的,但是相较之下,他真的不太擅长和那些姑娘们打交道。   如此想着,马文才直往夫子们的居所而去。   夫子们当然不用同学子们一般,二人共用一房,但是大致的居住区域,总归还是在一个方向的。   所以马文才有幸窥见了下面这一幕——他们并不常出现在人前的山长大人,此时正以一种他这个角度根本就看不清楚的姿势仰倒在他房门口的台阶上。   而那个不矜持的女人呢?此时正压低身子,半伏在他的身前,不知道在干些什么呢。   “你们!”马文才只觉得自己的头发都快要被气得烧着了,“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呢?快给我停下!”   他三步并作两步,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去。   邱玉婵一边回头看他,一边不为所动地继续伸手拉了美人山长一把。   这个世界的一些情况,跟她上辈子还是有些微妙的不同的。   结合记忆,她发现这个世界的自己竟然还比文才兄大了两岁。然后就是和祝家八子定亲、逃婚、和情郎私奔、被卖入青楼等一系列事宜了。   除了她以外,书院的情况亦有一些变化。   书院的武夫子根本就没有被松落书院的人挖走,原来的翟夫子已于去年三月光荣退休,现在在万松书院担任武夫子这一职位的是他的儿子小翟。   邱玉婵不知道松落书院的院长有没有试图挖走过小翟夫子,反正新学期伊始,他依旧在万松书院任职。   所以美人山长也就免了亲自出山、去把松落书院的院长的儿子挖回来的这一行径。   上辈子的邱玉婵,同梅家一家人的关系都很好。如今她得以重生回来,眼前又有机会,她当然要及时抓住,把自己的忘年之交、闺中密友和亦师亦友的梅师兄全都结交回来。   这其中,梅师兄和梅姑娘就比较好找到机会接触。   唯有美人山长,就像是一个限定版的彩蛋、触发式的人物,非得等到她把他的儿子闺女的好感度都刷得足够高的时候,他才会断断续续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纵是如此,邱玉婵也没有特别紧迫地想要接近他,只是每一次和他见面,她都会抓住机会,将自己在其心目中的好感度一通乱刷!   少年天才、见多识广的美人山长喜欢特别的人、有趣的人、博学的人和比他强的人。鉴于他的天赋和天分,最后一种人他真的很难遇到。   不巧,邱玉婵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更有甚者,其实她四项兼具。   于是白切黑的美人鱼,很快就被她高超的垂钓技术给钓了上来。   如果没有马文才,那一会儿邱玉婵应该会在美人山长的房间里,跟他探讨各种刺绣针法——虽然她上辈子并不擅长这些东西,但是她做过相关的生意嘛,对此总是有些了解。   再加上这辈子的她学的是正儿八经的闺阁技艺,融会贯通之下,引起美人山长的兴趣,简直是简单得不要不要的。? 第224章   只是美人山长的迷之病弱体质——可以持剑杀敌、以一当十的是他;走路不经意、平地也能摔的也是他。   就以邱玉婵如今的体格和力量, 她才不会想不开地上前去英雄救美。不过美人摔都已经摔了,她顺手拉一把就还是可以的。   马文才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邱玉婵已经很习惯上辈子的这个醋精, 他不管看见什么都要不行、不准、不可以了。   反正该干的事情她照样干, 事后哄起这小醋精来,也是别有一番滋味的嘛。   这一世的马文才同邱玉婵之间没有这样的情趣和默契, 好在他脑子够用,只是走近一看, 就大概明白眼前的场景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他反应极快,立刻上前去帮邱玉婵搭了一把手, 不着痕迹地隔绝二人的接触的同时, 还为自己方才的行为找到了借口,“抱歉, 我担心邱姑娘一介女流,扶不起山长您,一时情急,方才失态了。   还有邱姑娘, 多谢您的援手,但是我们的山长的身子骨比较弱, 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让我来扶他吧。”   在场的另外两个人精, 当然都听出了他这是在给自己解围, 因而他们谁也没有要戳穿他这个其实并不算完美的借口的意思。   美人山长柔柔弱弱地摆了摆手, “没事, 我可以自己起来。”   直到他从台阶上起身, 连带着掸了掸衣灰、捋了捋衣袖, 这才张口问道, “这一带都是夫子们的居所,这位学子你于这个时候、到此地来是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帮你解决吗?”   “不敢打扰山长,其实学生是来寻邱姑娘的。”   “哦?”   于是梅宜年和马文才的目光都自然而然地落到了邱玉婵的身上,而被学术界的一大传奇人物和这一届学子中的领军人物同时盯着,邱玉婵也没有分毫要感到慌张的意思。   她甚至还很有条理地安排了自己接下来的行程,“马公子找我可是有什么急事?若是没有的话,刚刚我已经事先答应了山长大人,要和他一起探讨一些——技术性的问题。”   技术性的问题?关于什么的技术?   马文才本来就对自己刚刚撞见的场景心有微词,此时更是分毫也不敢放松,“是急事!”异常肯定的语气!   复又为表重视地强调了一句,“非常急!”   “那好吧。”邱玉婵会意地看了梅宜年一眼,梅宜年笑得清新淡雅,看不出什么负面情绪,“既然阿婵姑娘有急事,那我们就另外找个时间来讨论问题好了,反正日后的机会还多得是呢。”   马文才心里一哽,不知道这才几天的功夫,怎么邱姑娘就变成阿婵姑娘了?   还有,什么叫做以后的机会还多得是?他们这个切开黑的山长大人,究竟是故意挑衅呢?还是真的心怀不轨呢?   马文才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着,邱玉婵只好出声道,“喂,回神啦。”   马文才方才明明在走神想些什么,可是他回过神来以后,却毫无阻滞地对着邱玉婵道,“走吧,先离开这里再说。”   邱玉婵就觉得他这副沉稳淡定的模样十分有意思。   其实刚刚要不是她的话,根本就不会有人发现,看似神色正常的马文才,其实早就在天马行空地思索着些别的事情了。   在外人面前,他总是特别能端得住。所以其实很少有人发现,本质上他竟然是一个这样可爱的人。   邱玉婵的眼神中带着怀念和眷恋,她难得乖巧地跟在马文才的身后。   就在他们即将走出这一片夫子们的聚集地的时候,马文才本来要找的陈夫子竟然从外头回来了。   他一来就看见了邱玉婵,因为邱玉婵是马文才介绍进来的缘故,他甚至没有好奇马文才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邱玉婵的身边。   于是他直奔邱玉婵,“哎哟哟,邱姑娘,你怎么会在这儿啊?刚刚我还上待客的那片园子里找你去了!你看我们上次……”   “夫子,”被彻底无视的马文才脸色难看地说:“我找阿婵姑娘有点急事。”   “哦哦哦,”陈夫子一脸懵逼的表情,嘴上却很有大人风范地说道,“理解理解理解。”   然后转头面向邱玉婵,“那邱姑娘,我们就下次再约……”   “抱歉,夫子!时间不等人,我们真的得走了!”马文才说着,就拉起了邱玉婵的手。   这次他难得失态地没有把握好分寸、特地选在其肌肤不裸露的地方,而是急切地拉起人就走。   这实在是不能怪他大惊小怪,虽然他们山长大人的青睐很难得,但是邱玉婵——总归是个厉害的角色,有那么一两个优秀的人想要跟她来往,似乎也不是一件那么不能接受的事情。   可是陈夫子——这个老古板!   梁山伯在学生堆里的风评好吧?即使马文才觉得他为人虚伪,一样也拿不出什么实质性的证据来。   甚至因为祝英台的极力担保,马文才偶尔还会生出一种会不会其实他人还可以、只是大家互为情敌、所以他才不会看他不顺眼的错觉。   但是陈夫子就不会,陈夫子不会就是不会。他起初讨厌梁山伯,后来就一直都讨厌梁山伯,不管他做出什么为人称道的举动,他都一如既往地厌恶着梁山伯。   还有祝英台,祝英台的家世好吧?成绩好吧?符合了大部分他喜欢的学生的标准了吧?   可是因为她给他留下第一印象极其糟糕、后来她又总是维护梁山伯的缘故,如今在陈夫子的心目中,就连不学无术的卢鸿远都比祝英台来得要有排面。   可是邱玉婵呢?竟然能成功扭转陈夫子的第一印象?让他老人家一见到她,就乐得满脸开花?   不对,方才下学,他甚至直接去找了邱玉婵!   马文才顿觉一阵窒息,也不知道邱玉婵是不是察觉到了他的想法,所以这些天里,她一直都没有跟书院的学子们接触,从而避开了跟他见面的机会。   然而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竟然接连跟卢鸿远、梅山长和陈夫子他们扯上了关系!这还只是他见得到的,他要是见不到的呢?   马文才拉着邱玉婵,一路走到了一处僻静的斜坡上。   也就是来万松书院求学的都是些男子了,不然这里非得成为学子们的恋爱圣地不可——阳光正好、微风轻拂。   而且随意一趟,就是一个极佳的休憩之地。   因为上辈子他们一确定关系就赶上邱玉婵从万松书院休学的缘故,这个地方他们俩还真是两辈子第一次来。   邱玉婵蠢蠢欲动地想要试试草地的柔软度,却被马文才及时地拉了回来。   “你干什么呀?”邱玉婵心情不好地说道。   “我还要问问你想干什么呢?昨晚有人在告示栏那儿看到了你和卢鸿远。”   邱玉婵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向了二人的手掌相接处。   马文才察觉到了,然后他立马就像是被人烫着了似的松开了邱玉婵的手。早先他被气糊涂了,刚刚又想制止邱玉婵躺下,这一来二去的,竟然乱了分寸。   马文才不自在地紧了紧指节,只觉得方才那细腻的触感似乎要浸润他手上的每一寸肌肤。   相较于心绪不平、思绪紊乱的马文才,邱玉婵淡定地跟个没事儿人似的,“昨晚?告示栏?是啊,昨天晚上我是那里见到了那个卢姓学子没错。”   ——卢姓学子?   “你们没有提前约好?只是碰巧撞上?”   “不然呢?”邱玉婵平平淡淡地睨来,惑人的桃花眼自然而然就带出了一股子风情万种的味道,“真要说起来,我跟马公子你见得还要更多一些、聊得嘛——应该也是要更深入一些的。”   邱玉婵同人说话的时候,会望向对方的眼底,表明自己有在认真地听对方说话、表达自己的尊重。   然而她说起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眸光却若有所指地往下移了些。   马文才顷刻便领悟了她的意思,脑子里哪里还能想起什么八卦、什么美人山长?   他难以自控地红了耳根,终于开始正视起这个问题来,“话说回来,当初在客栈里——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邱玉婵发自内心地笑出了声,“因为我想那样做很久了嘛,刚好你又同意喽,天赐良机,怎么能不好好把握呢?”   “你为什么会……”剩下的话,马文才是问不出来了。   邱玉婵倒是坦然,“因为我很喜欢你嘛,小公子你长得又俊、武功又好、成绩优秀、对我——还那么温柔体贴。   我会对你产生非分之想,这岂非是人之常情?”   邱玉婵说的这些话,都是她这辈子就可以从文才兄身上挖掘出来的优点。   直观的成绩和长相——成绩不好也进不了万松书院;长相,那还用说吗?   武功的话,对付齐文斌的时候他就已经展示过了。   至于对她如何,即使是从客观上的角度来说,马文才对邱玉婵也是决计不赖的了。   然而马文才却仍不满意,“只是这样而已?然后你就喜欢上我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9-25 23:55:35~2022-09-26 17:15: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更努力长笛千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5章   “什么叫只是这样而已?难道这些都还不够么?”甚至还有家世、财富、前程等等, 邱玉婵都还没提呢。   被人这样夸赞,马文才却没什么害羞感动或者是不好意思的意味。他目光悠远地往不知名的地方望去,低落道, “喜欢怎么可能是这么肤浅的东西。”   邱玉婵瞬间意会, 她一针见血道,“你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   不然马大公子才不会知道什么肤浅不肤浅的, 他只会被她调侃得满脸通红。   “但是她不喜欢你?”   不然他为什么会如此低落?   邱玉婵没想到,重生这种神奇的事情落到自己的头上的时候, 竟然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数。   她没有重生到上辈子穿越而来的那个时间点,而是重生到了长大以后、已经走了岔路的原主身上。   喜欢的人更是在他们相遇之前, 就另外有了心上人。   感情令她不想放弃, 道德观阻止她继续纠缠。   好在心上人喜欢上的人,好像不太喜欢他啊……   其实邱玉婵觉得这一点还挺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 这家伙的外在条件好也就罢了,就是本质上可能会让人感觉get不到的傲娇的性格,在高超的情商的包装下,也可以蜕变成对方喜欢的样子。   这一点邱玉婵上辈子可是深有体会, 他在她面前,就差没把自个儿彻底地给掰弯了。   所以邱玉婵真的很难想象, 在他真心地喜欢着一个人的情况下,那个人怎么可能会不为他心动呢?   但是她心里也清楚, 感情这种事情, 毕竟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理喻、最说不清楚的一种情愫了嘛。   所以这会儿她心里只是庆幸, 如果只是这家伙的单箭头的话, 她可就要挥动锄头挖墙脚了哦。   马文才不知道邱玉婵心里这般复杂的思绪变迁, 他被邱玉婵一针见血的话给气着了, “迟早有一天, 她会是我马家的人的!”   邱玉婵差点没被他的话逗得笑出声来,这个家伙在某些时候还是很有自己的坚持的,知道强取豪夺来的不叫爱,所以话里从来都不会说什么“迟早有一天,她肯定会喜欢上我的”安慰自己的空话。   不过性格还是那么糟糕,想要的东西,哪怕不择手段也要得到。   上辈子他们是两情相悦,邱玉婵有时候都还能感觉到他性格里面深沉阴暗的那一面。   只是上辈子他再怎么深沉黑暗,因为双方的契合程度,所以总归也是有个限度的。偶尔的占有欲爆棚,就当是夫妻情趣了呗。   这辈子他喜欢上了别人,才是真正让邱玉婵感到头疼的。   这家伙的骨子里,总是有一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强。   是以邱玉婵只得奉陪道,“好啊,你追求你的,我喜欢我的。端看最后,我们俩究竟谁才是能得到自己想到的那一个了。”   闻言,马文才皱了皱眉头,“你还是尽早放弃吧,我跟那个男人不一样,我这一辈子只会喜欢一个人,是绝对不会变的。”   邱玉婵明白他的意思,所以此刻更加为这个在感情上尚且还处于懵懂状态的心上人感到怜惜和好笑起来,“你们还没有相爱相守呢,这会子跟我谈什么不会变呢?   要是按照你的说法来说,现在你不是也可以放弃了吗?反正你的心上人不管是从前、现在,还是从今以后,她肯定都不会变心喜欢上你的。”   马文才当时就被邱玉婵的说辞震得懵了一下,邱玉婵知道一会儿这家伙肯定又要陷入纠结状态了。   这是感情和理智的拉扯,不是说果断就能果断的起来的。   所以邱玉婵也没打算跟他耗着,只是负手先他一步转身而去,“你就等着我对你采取行动吧。”   “诶!”马文才还想把人叫住,谁知道小姑娘特别洒脱地同他挥了挥手,一步也没有停留。   马文才被邱玉婵临走前的最后一句话搅得都要难以成眠了,又希望她能早点采取她口中的行动,这样他也尽早把事情解决;又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来:会怎么来,到时候会不会让他在真正的心上人面前造成误会?   回到寝室以后,他就枕着手躺在床上,一直都在思考着类似的问题。   直到卢鸿远“吱嘎”一声推门进来,他才发现邱玉婵完全带歪了他今天去找她的根本目的啊!   马文才是再拉不下脸来、也再不敢单独去找邱玉婵了。   今天她的那番行动论已经折磨得他不知如何是好,万一再要是像是在山下那般,被她……那他以后都别想在夜里睡好了!   于是他索性逼问起卢鸿远来,可是神奇的是,这个明明已经被他吓服的色厉内荏的小怂货,今天晚上是无论他怎么威逼利诱,他都紧守口风,不肯说出昨天晚上他为什么会到告示栏处、为什么会跟邱玉婵攀谈起来、又做了什么让人误会的事情、会跟邱玉婵传出那样的流言。   逼急了就是一句“其实我心仪邱姑娘已久!”,听得马文才更像动手揍人了。   虽然总觉得这家伙是在胡言乱语,但是他也找不出更加合理的解释了。   马文才只觉得有一股郁火直冲心头,“我不管你是真的喜欢她,还是别有目的,总之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我不想看见你缠着她。”   马文才在心里同自己解释道,不管怎么说,邱玉婵都长得同他娘有几分相似,要是真跟卢鸿远在一起了,那他心里还不得膈应死?   谁知道卢鸿远听了这句话,竟然皱巴起一张脸,“行吧。”   马文才以为他这是妥协了,心里愈发觉得这家伙配不上那个女人的同时,莫名又有了一种舒了口气的感觉。   然而到了第二天,卢鸿远却一反常态地早早起身了。   从前马文才勤奋,卢鸿远疲惫。   要不是他非要同他一起,是以天天都被马文才逼得早早起来,这家伙定然是踩点或者说是迟到的料。   但是这天早上,他竟然起得比马文才还要早!   虽然动静已经勉强折腾到了最小,但是凭借着马文才的敏锐程度,发现这一点还是十分容易的。   卢鸿远这么早起来能干什么呢?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是马文才不觉得卢鸿远会有这个胆子,敢跟他对着干。   于是卢鸿远偷摸着套好自己的院服,准备回身把自己的儒巾戴上的时候,就发现马文才已经醒了过来,这会儿正面无表情地坐在床上把玩着他的帽子!   他一转身的功夫,这家伙就非常反常地向他展现了一个友好的笑意,“难得见你这么早起啊。”   马文才还以为卢鸿远会编造一个拙劣的借口,用于哄骗自己。   谁知道他一点儿也没夸张地哭出了声,“是啊,你不是说,我向邱姑娘献殷勤的时候不能被你看见吗?   这活儿……事儿我又不能不干,所以只能早起了啊。”就差没有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了。   卢鸿远这辈子就没吃过这样的苦头,虽然他认怂的时候,其实还挺能放得下脸面和形象的,但是他很难坚持得长久啊!   吊着他最好的方法就是骨头加大棒,单纯的大棒也行,但是时不时就要补一顿,而且必须承担他随时都有可能反噬的风险。   邱玉婵有了上辈子的经验,把人忽悠瘸了其实也就是几句话的功夫。   问题是上辈子的卢鸿远可比这辈子的可爱多了,她眼见着这家伙从蠢货变成了一个小蠢萌,如今重生回来,真的很不适应这个重新变成蠢货的他。   而且卢鸿远早先有一个邱玉婵特别看不惯的毛病,他相当瞧不起女人。   所以尽管有了最佳的可以驯服他的办法,邱玉给他的大棒也总是比骨头多。   这也就导致了卢鸿远想反抗但又不敢反抗、想——都不敢想着要违抗的心理状态。   马文才诚可恐,但邱玉婵才是真正的大魔王啊!   在大魔王面前,他只能勉强争取不让文才兄觉得生气了。   至于不去干活儿?   今天他就是忤逆文才兄,从万松书院滚到落松山的山脚下,他也一定要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喊出,“姑奶奶,您等等我,小远子马上就来!”   马文才不知内情,此刻差点被这个蠢货给气笑了。   不准他在他的视野范围内献殷勤,他们俩总是走在一起,这就是让他不要到邱玉婵面前去献殷勤的意思!   他不过是因为心里那点儿微妙的情绪,所以没有把话说得非常直白,这家伙就给他钻空子来了是吧?   马文才冷笑着将手里这个属于卢鸿远的帽子拧成一团——你搁这儿跟我玩文字游戏呢?   卢鸿远登时就打了一个哆嗦,可是他看看天色,又看看马文才手里的帽子,最终还是急道,“文才兄,你要是喜欢这个帽子的话,要不你就留着玩儿?我有点急事,我真的得走了!”   马文才纵使是觉得这应该是卢鸿远的借口,事关邱玉婵,他还是忍不住以防万一地问道,“什么事这么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9-26 17:15:32~2022-09-27 23:54: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更努力长笛千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6章   卢鸿远拧巴着一张脸, “姑……邱姑娘想吃新鲜的花瓣和晨间的新露炮制而成的鲜花饼,我要是再不去收集晨露,时间就要来不及了呀!”   说着说着, 卢鸿远真切地感到了着急起来。   这邱玉婵也不知道是怎样的家庭才能培养出的小魔女, 折磨人的法子层出不穷不说,那双利眼生得跟测谎仪似的, 卢鸿远在她面前别说是扯谎了,只是随便回答了几个问题, 她就能摸索得出早上干活儿的人究竟是谁!   导致他凡事都要亲力亲为不说,如今伺候起她来是愈发的得心应手了。   人家三年书院生活, 出来前程似锦, 他修得看人眼色和伺候人的手段满级?这像话吗!   卢鸿远越想越气,忍不住又生出了些叛逆的心思, 他将满怀希望的目光投向马文才。   马文才昨晚的话想要表达的意思,他又何尝不清楚?只不过是不敢得罪那女魔头罢了。   可是现在他怒从心底起、恶向胆边生,心底突然就多了些胆气和勇气!   马文才却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突然领悟到什么似的拍了拍他的肩, “既然如此,你就放手去做吧!”   “什、什么?”卢鸿远没有想到, 马文才最后竟然是这样的反应。   可是马文才却觉得自己想明白了,邱玉婵昨天才说自己今天要开始行动, 卢鸿远的生活轨迹就变得愈发地一反常态起来。   这说明什么?说明这很有可能是她的套路!   打听到了卢鸿远是他的小弟, 所以从卢鸿远身上下手。引他主动过去跟她见面什么的——他既没法抗拒, 见了面以后也没有理由可以拒绝她。   毕竟是他“主动”过去跟她见面的嘛, 人家姑娘可什么都没有说苡桥。   马文才当然不会自恋地觉得如今邱玉婵的每一个举动都是为了自己而做下的, 但是以防万一嘛, 他们两个最好还是不要有什么牵扯为妙。   想通了这一点, 他忽然发现,卢鸿远早起离开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嘛。反正从始自终,寝室的床都是他一个人的。   所以“想通了”的马文才十分欣慰地拍了拍卢鸿远的肩,“既然你有正事要做,那这几天,你都不用跟着我了,尽管去吧。   对了,这个给你。”   说着,他递上了一直被他捏在手里的卢鸿远的帽子,“我看现在天色还早,采集晨露应该不难。你就继续去忙吧,啊——今天起得太早了,我可能还要再睡一会儿。”   卢鸿远含泪接过书院派发的儒生帽,只觉得自己这辈子,大概都摆脱不了魔女大人的指派和使唤了。   马文才无事一身轻地睡到了平日里应该醒来的那个点,邱玉婵心满意足地吃上了自己想要的鲜花饼。   最后——只有卢鸿远受伤的世界终于达成了!   ***   马文才原以为自己“看破”了邱玉婵的出招,顿时觉得她的花招和纠缠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只待邱玉婵再失败几次,最后要么放弃;要么选择跟他打直球,然后彻底失败。   谁知道自那以后,邱玉婵竟然再也没什么动静了。   嗯……继续使唤卢鸿远不算,她明知道这招对他没用,怎么可能持续不断地用老套路对付他?   因为摸不透邱玉婵的想法,马文才这些天老是忍不住想着她。   如今他都不敢往祝英台身边凑了,不然总是有一种心虚气短的感觉。   然后马文才就突然想通了,这一招是不是就叫做欲擒故纵!   虽然现在他没有去找她,但是他老是分神想着她,她的目的是不是就达到了?   不管是不是!马文才都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被她影响下去了!   他开始重振旗鼓,努力接近祝英台!   ——还是不行,果然他还是应该先去和邱玉婵说清楚的吧?   马文才抱着这样的目的,再次主动地踏上了寻找邱玉婵的路途。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就这么巧,这几天他为了等邱玉婵行动,明明就没有刻意避着她,结果两个人却始终没有碰上面。   现在他刚一想通,决心主动去找人了,这就迎面撞上了。   只是这撞上还不如没撞上,马文才见到人的时候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邱玉婵的面上就率先掠过了一抹心虚之色。   那天回去之后,其实她是真的有准备要采取行动的!   只不过上辈子他们两个是两情相悦,上辈子加上上辈子她都没有追过什么人,所以缺乏经验嘛!   邱玉婵想着梅师兄上辈子虽然把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了自己热爱的医学事业,但其实她仔细想想,师兄他的口头理论还是相当丰富的。   死活当作活马医的情况下,她也不是不能去找他取取经的哦?   然后她就发现了,自己在梅师兄那儿的好感度不够高!所以触发不了这么私密的、这么推心置腹的交谈!   嘿!邱玉婵这个不服输的劲儿啊!顿时就上来了!   然后……她就上头了。   这几天她差点把梅师兄哄得晕头转向,她正准备再接再厉,再当一次他的徒弟,把上辈子的男妈妈哄回来呢,结果迎面就撞上了她上辈子的情缘——也是她这辈子正准备下手的情缘。   ——如果不是她突然把人给忘记了,这会子应该是正在下手的情缘……   邱玉婵心里那个虚啊,当场就被马文才看出了端倪!   “你不会根本就是把我给忘了吧!”按理说他是不应该生气的,可是马文才只要想到这些天里自己是怎么为这个女人辗转反侧,结果人家可能就是说说而已的,他心头的那股子怒焰就开始直往头顶上的方向上窜!   “哪儿能啊?”邱玉婵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虽然她心虚的时候和不心虚的时候,外在的表现都可以算得上是天衣无缝,但二者之间的表现形式却是有着相当微妙的差别的。   就凭马文才的观察力,即使只是这么一段时间的相处,也足以令他看清这一点了。   他顿时就气得牙根直痒痒,直想对这家伙做些什么,来发泄一下心中那股子被人愚弄的怒火。   但他平生还真是甚少遇到过这种打不得也骂不得的人,一时之间,竟然又把自己给难住了。   邱玉婵一看就知道,马文才这是真的跟自己较上劲了,当下就又是娇又是软又是哄的,谁让这次真的是她自己的锅了呢。   不等马文才别扭地缓过劲来,自医舍门口处就突然传来了一声冷笑,“不是说要找我取经吗?我看你挺会拿捏这些小家伙的啊。”   邱玉婵顿时惊喜道,“师兄!”   她一开始称呼梅文轩的时候,其实还挺拿腔拿调的。后来两个人的关系好了,梅文轩一看她的年龄比他小,就让她跟着万松书院的这些学子们一起喊他“师兄”。   当时可给邱玉婵开心坏了,这简直是梦回当年不是?   因为近来她跟梅文轩相处得越来越有上辈子的感觉了,这绝对是这些老熟人里边、除了卢鸿远之外,进度最快的一个了!   这也就导致了近来邱玉婵一见到梅文轩,这心情值就“蹭蹭蹭”地往上涨。   看得偶尔会来医舍里帮忙的梅姑娘,都要怀疑邱姑娘这到底是来找她哥取经的,还是其实根本就是看上她哥了?   梅文轩虽然没有过情缘吧,但是邱玉婵把他当男妈妈看待的感觉实在是太明显了!   他一方面嫌弃这个便宜女儿嫌弃得不行——至今他连心上人都还未曾有过,邱玉婵的岁数更是跟他差不了多大点。   他把她当做是女儿来看待,究竟是谁占了谁的便宜呢?   心下是这么嫌弃的,但是亲眼看到便宜“闺女”在他面前哄着别的男人,“老父亲”还是难以避免地感到心酸了。   邱玉婵哄他的时候可不是这么哄的!   这要让梅妹妹看见了,还会说得出邱玉婵的心在他身上这种话吗?   可是马文才这小子,他不是跟祝家庄的那位小小姐有牵扯吗?   ——祝英台曾经来医舍看过病,意外在梅文轩这里暴露了自己的性别。经过他和山长的一番商讨,最终还是决定要留着这个学生观察一阵。   结果嘛……再说吧。   只是这个马文才,他到底心仪哪一个?   喜欢这个,还要让人这么哄着?   邱玉婵不会不止喜欢找人当爹,还喜欢找人当儿子吧?   ——梅文轩异常偏激地想到。   要是喜欢那一个的话,这位马大公子可不就更过分了吗?   喜欢别人,却不拒绝另一个女人的示好,这是打算吃着锅里的、再望着盆里的?   梅文轩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不是一个良人!   所以他在下定决心绝对不要在邱玉婵这里喜当爹以后,果断地破例厉声道,“过来。”   “好哒!”邱玉婵还真就欢欢喜喜地应了,“那我就先走了啊,你别再生气了,我们下次再见哦。”说着,她还真就要举步往梅文轩那里去了。   马文才整个人都是被气懵的状态,走了?你就这么走了?? 第227章   还“再见”, 谁要跟你“再”见?   马文才扣住邱玉婵的手腕,“不准走!”   “不准?”邱玉婵还没说话呢,梅文轩就先一声冷笑、走下台阶, “不准?敢问师弟跟阿婵是何关系?凭什么不准她跟我在一起?”   这番话说得真是有够引人误会的, 气得马文才的目光直勾勾地探向邱玉婵,“那你自己说, 你究竟要选谁?”   “那我肯定是要选你的啊!”邱玉婵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道。   不等马文才心中一喜,邱玉婵便又补充道, “但是这一次,我先跟梅师兄约好了嘛。你乖啊, 别闹。”   邱玉婵已经完全习惯了上辈子两个人相互看不顺眼的状态, 此刻更是习惯性地端起水来。   只是马文才可不是邱玉婵上辈子那个心知自己偏爱、所以有恃无恐的小情人,他一会儿觉得邱玉婵是在敷衍自己, 一会儿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去责怪她的敷衍。   一会儿想起祝英台是怎么偏爱梁山伯的,一会儿可怜兮兮地想着怎么轮到了自己,喜欢自己的人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这个样子,邱玉婵哪里还忍得下心来跟梅文轩走?   于是乎她也跟着可怜兮兮地看向了梅文轩, 结果嘛——只能说二人不愧是师徒,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更吃这一套。   梅文轩气哼哼地“哼”了一声, 到底还是把空间和时间腾给了他们两个。   梅文轩一走,邱玉婵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唉。”   马文才目光哀怨地飘了过来, “怎么了?舍不得他走了?你现在追上去, 说不定还来得及。”   “他当然当然是来得及了, 毕竟他是我师傅嘛, 不管我什么去找他, 他都一样要教我医术的。”邱玉婵算是解释了她和梅文轩之间的关系, 但是语气里那股子自然的被纵容、被宠溺的意味,还是听得马文才心里一阵又一阵地发酸。   然而此时,邱玉婵却话锋一转,提到了他,“可是你呢?”   “什么?”   “你这样就让我很难办了呀?你不喜欢我,却又在意我是不是无条件地偏向你那一边。小少爷,你这样——可是很容易就会让人产生误会的哦。”   马文才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嗯?”邱玉婵像是接收到了什么出乎意料的信号一般,整个人都被惊喜和讶异的情绪牵动起来,“难道说,小少爷竟然是相当在意我的吗?”   马文才又看了她一眼,然后就开始用相当理直气壮的语气回应道,“我不知道!”   在意是肯定在意的,不然他也不会因为她仅仅只是不主动,就感到心烦意乱、心里还是想着她了。   可究竟是不是喜欢,马文才又觉得自己说不清楚。   他可以分清自己心里对祝英台的感觉——她是难得一见的奇女子,跟他见过的为数不多的女孩子完全不一样!   她不会为他身上的权势财富所动;她喜欢梁山伯更甚于他;她跟他门当户对……   可是邱玉婵呢?他在她身上只能给出完全相反的评价:会傻乎乎地为男人付出一切、因为私奔而成为家族弃子、甚至因为主动喜欢、她甚至都不能激起他心中的征服欲和占有欲……   明明可以数得出来的缺点有这么多,但是心里就是止不住地会在意。   可是这两种感情到底哪一种是喜欢,在他的成长过程中,也从来都没有人教过他啊……   马文才知道自己刚刚的那个回答听起来好像特别的不负责任,但他心里就是有一种感觉——如果是邱玉婵的话,就算他这样说了,也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果不其然,邱玉婵的眸光顷刻间就覆上了一层温软与怜爱,“没关系,反正将来的时间还长着。但是你呀,可要好好地想清楚这一点哦。”   ***   马文才不是一个喜欢逃避的人,发现了自己的问题以后,他开始正视自己的感情。   慢慢的,他发现祝英台再一心执着于梁山伯的时候,他竟然没有那么忿忿不平了。   其实这一切早有征兆,从邱玉婵出现开始,他对祝英台的执念、不甘心和探究欲等情绪,就一步一步地在慢慢淡化。   因为心里渐渐被她的事情和身影填满,所以愈发留不下空位给别人了。   马文才好像有点明白……真正的喜欢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祝英台在书院里发现邱玉婵的存在了。   她这次下山,为的其实就是邱玉婵。   齐文斌被书院责罚,一开始并没有向大家细说缘由。也不知道那些喜好八卦的学子们到底是在哪里打听到的,就把齐文斌做的那些恶事传扬开了——但仅限于齐文斌。   祝英台也是有了邱玉婵这个参照物,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串联到一起。   而一旦弄明白真相,邱玉婵在祝英台心里的形象就从自甘堕落变成了所托非人。   祝英台只要一想到现在她还因为那个男人被困在青楼里,心中就又是急、又是气!   她原想一个人下山去找她,谁知道梁山伯知道了她的目的地以后是一百个不放心,宁愿扣除无故不请假的操行分,也要跟她一起下山。   祝英台感动之余,就带上他一起走了。   只可惜二人慢了马文才许多步,等他们到了那里,马文才和邱玉婵都已经把罪魁祸首收拾完外加从老鸨子那里脱身出来了。   他们来迟了,又没办法从人精似的老鸨那里套到消息,只好漫无目的地在周围一通乱找,最后当然是无功而返。   而且返回书院以后,祝英台是人在山上、心在山下。她和梁山伯又不合群,周围学子们谈八卦从来都不带他们俩玩的。   这么一来二去的,竟然才知道邱玉婵如今正在书院!   祝英台当时就去找邱玉婵“表达关心”去了,可是邱玉婵又不是原主,祝英台两辈子的性格更是没变过。不出意外的,她们谈着谈着就吵了起来。   祝英台那边有梁山伯,邱玉婵那边有卢鸿远,其他人则在相处不来的同窗和讨人喜欢的美人儿之间拉偏架。   等马文才赶到的时候,她们吵都要吵完了。倒是走运地没有陷入新欢和旧爱狗血选择之中,然而这并不代表他这就没事儿了。   马文才这头还在怀疑邱玉婵和祝英台吵起来是不是因为他呢,谁让他的印象里,她们俩的关系其实是非同一般的呢。   结果邱玉婵就找他一步敏锐地注意到了什么,“你不要告诉我,之前你指的那个心上人,其实就是祝英台。”   ——她倒是还没有失去分寸,知道问话要在私底下问。   马文才同样敏锐——会这样问,说明她们吵起来肯定不是为了他!   不了解个中恩怨的马文才只能迟疑但又不想同邱玉婵说谎地点了点头,点完以后他就马上补充道,“我心里有个喜欢的人这件事情,你一直都是知道的啊。”   邱玉婵则是深呼吸了好几次,才万般崩溃地说:“我是知道你一直都有一个喜欢的人,可我没想到,你竟然会喜欢上……算了,我想一个人冷静一下。”   她必须得冷静地思考一下了,重生以后,眼前的这个人,还是自己上辈子喜欢上的那一个吗?   这辈子的她都能跟祝英台成为好朋友呢!马文才会喜欢上祝英台,其实也不是一件那般令人惊讶的事情。   只是就像她明明知道原主跟祝英台的关系好,拥有了自己的意识以后,她也并不打算继承这份关系一样。   如果马文才欣赏和喜欢的是祝英台这种性格的人,自己这辈子真的还会跟他在一起吗?   “喂,”马文才手足无措道,“你怎么突然就……你到底怎么了?”   “没事,”邱玉婵深吸一口气,“只是我突然想明白了,说到底我们好像也没有相处太长的时间,如果就这样贸然地同你说喜欢,好像真的有点不太合适对吧?”   “原来你想表达的是这个意思……”   邱玉婵郑重点头。   马文才却恨恨地掐上了她的脸蛋,“果然!之前你都只是在逗我玩儿对吧?你对每个男人都是如此!你对我根本就没有真心!”   邱玉婵被他掐得嘟起了嘴巴,“喂喂喂,你不要血口喷人、倒打一耙啊!我怎么就对你没有真心了?不信你看看卢鸿远!”   马文才被她说得当场一噎,“那你现在为什么又突然变了心?”   “那你喜欢的是祝英台那一款的嘛,你不觉得我跟她相差得特别大吗?”问完,邱玉婵不等马文才回答,就十分警惕地说:“你要是敢说在你眼里,我们两个差不多的话,我就敢说你在我心里就跟卢鸿远一样!你们两个在我心里也是没有差别的!”   马文才险些被她理直气壮的这个劲儿给气笑了,不过鉴于她没有变心……   “没有喜欢别人,之前我确实对她十分执着,如果她给予我回应,说不定如今我已经跟她在一起了,这一点我并不否认。   但是那种喜欢的感情,我可以确定,从始自终都只有你一个。”   “什么?”邱玉婵被这家伙的难得坦诚给说得愣了一下。   马文才却不再重复,只是照着她的唇吻了上去。   那个缠绵的吻落下之前,他还分外暧昧地凑到了她的耳边,用几近呢喃的声调同邱玉婵调笑道,“之前你好像问过我,是不是还想再来一次?”   少顷,邱玉婵迷迷糊糊地想着——好了,这个问题你不用回答了,我想我应该已经很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作者有话说:   1、这一回真的是全文完了。   2、我好舍不得文才兄、婵婵子还有追文的大家呀。   3、抱住狠狠地啾咪一口!有缘再见啦,大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